杰克开着他的那辆野马,离凯尔西家还有十分钟的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内特打来的。

“声音大点儿,老弟,我听不清楚。”

“不行呀,”内特说。“妈咪以为我睡着了。我躲在被窝里。”

“那你最好挂上电话,赶快睡觉。”

“别,别,等等。我有点儿事得问问你。”

杰克将车停在路口的交通灯下。“什么事?”

“你跟我妈咪是不是要出去约会?”

杰克听得出内特话音儿里的那种期望,但正是为了这个,杰克连想都不能想他与凯尔西之间会有罗曼蒂克的事。同孩子的母亲约会是大哥哥大姐姐计划的一大忌,如果不能严格执行的话,吃亏的只有小孩子。

“不,”杰克说。“不是约会,是工作。”

“那她干吗试了十五套衣服?”

杰克想起了与凯尔西关于乳沟的争论,但他肯定不能跟他提。“女人就是这样,内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内特还想继续说他俩约会的事,被杰克打断了。

“这个周末我去看你,行吗,老弟?”

“喔,行。”他咕哝着说。他们互致晚安,挂上了电话。

快到凯尔西家的时候,杰克放慢了速度,可还是提前了几分钟。他在门前的车道上等了一会儿,想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试穿第十六套衣服。一直到十点整,他才走向大门口揿门铃,凯尔西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准备好了?”她说。

“是的。”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这颜色对南海滩夜总会那种地方很合适,隆起的胸脯微微露着乳沟,突显出女性的魅力,却一点儿也不过分。她选择的是一种品位高雅而引人注目的装束,且打扮得无可挑剔。头发盘在脑后,裙子上没有肩带,裸露出秀美的脖颈和肩膀。一双靓丽的胳膊,宛如经过精心雕琢,这是杰克先前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的。她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个舞蹈演员,端庄而优雅,完美无瑕的体态没有一丝做作。

“这衣服很漂亮。”杰克说。

“是吗?哦,谢谢。随便穿了一件。”

杰克暗自好笑,他不打算告诉凯尔西内特已经露了她的底。

他们开车到南海滩花了十五分钟,在眩晕夜总会面朝繁忙的华盛顿大道那一侧的大门口又等了半个小时,待进到里面,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但是在这个人们一觉睡到晌午、跳舞跳到凌晨的地方,他们好像还算是来得比较早的。

自从杰克上一次来南海滩夜总会这种地方,似乎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日子,同像凯尔西这般引人回头注目的女人一起来这里,那就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南海滩有一样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这里的人彼此以性魅力取人毫不隐晦。这并不稀奇,因为一个人在夜总会里的魅力就在于性的魅力。倘若南海滩位于硅谷的话,人们肯定会在脖子上挂一个相当于网站登录计数器那样的高科技产品。很显然,谁得的分数最高,谁就可以在丝绒绳那边的人中排行第一。

“看见你的那位当保镖的朋友了吗?”凯尔西问道。

“我连他是什么模样儿都搞不清楚。”

“留意找脖子最粗的人就行。”

杰克乐得格格直笑。“他说让咱们把名字告诉吧台的女招待,她会打电话把他喊来。”

排队的人缓缓向前移动着,他们已经快到入口处了。每当大门打开时,旋转彩灯的光便会照到杰克身上,随之传来的是一阵震耳的音乐声,他觉得脚底下都在震动,突然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暗自庆幸自己同凯尔西来这儿不是为了约会。他正要跟一个职业舞蹈演员一同走进跳舞夜总会,这多少有点像跟一个做爱的老手上床。不,不,不。你的屁股应该像这样。谁想听那个?

他们终于来到了丝绒绳跟前。那个看门的草草瞥了杰克一眼,便很快把目光转向了凯尔西。真是让杰克言中了,她那计数器的数字突然猛增,热得发烫。

“你跟他?”那人问道,好像难以相信。

杰克正欲反唇相讥,凯尔西贴近杰克挽住了他的胳膊。她显然是在做戏,要给那个看门的一点颜色看看,杰克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有什么问题吗?”她冷冷地说道。

在南海滩这个地方,人们态度傲慢并不鲜见,可看到凯尔西这副模样,杰克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惊奇。那个看门的取下丝绒绳上的挂钩,一歪脑袋示意他们进去。

眩晕夜总会原先是一家旅店,内部进行了重新修整,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又高又窄分四层的天井结构。主酒吧和舞厅设在一层。如果从舞池的中央抬头向顶上观望,立刻就会解开这家夜总会名称背后的秘密。那上面以不同的角度悬挂着几面大镜子,令人时而难以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向上还是向下观望。哪怕只是一瞬间,那震耳的音乐、旋转着的彩灯,还有一群群大汗淋漓的身躯足以使任何人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不仅仅是从下往上观望的人会这样,从二层、三层到四层的楼厅里向下观望舞池的人也是如此。

杰克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酒吧女招待,说他要见哈维尔。她拿起电话说了大约十秒钟,便看着杰克道:“二层,B房间。”

杰克和凯尔西左避右闪地从跳舞的人群中穿过,沿楼梯上到二层。一个肌肉发达,身穿紧身黑衣,脖子上戴着一根粗项链的人站在B房间的门口。那是个单间,是一个避开喧闹人群的私人包间,可供人私下里亲昵地相聚。可以说,这里是充斥着性爱与毒品的夜总会。这会儿时间尚早,大部分的单问都还空着。

“你是塔特姆的朋友?”那人问道。

杰克同他握了握手,然后向他介绍了凯尔西。

“见到你很高兴。”他说,眼睛从她的头顶上望过去。看长相他似乎是西班牙人,但是听口音却像住在纽约的意大利人。好像在南海滩这里,人们都在用假象来隐瞒自己。

“请,”他边说边把他们让进房间。杰克和凯尔西先走进去,哈维尔跟在后边随手带上门把噪音关在外面。陡然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不由让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宛如沉人了一个寂静的无底深渊。这房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摆着一个人造革长沙发,一把扶手椅和一个磨砂玻璃台面的茶几,墙上贴着质次的红色绒壁纸。

杰克正欲说明来意,却被哈维尔打断。“塔特姆已经跟我讲过了,”他说。“我只能给你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杰克说。“觊尔西,你干吗还不开始?”

凯尔西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感激杰克说话算数让她当主角。她往沙发边上挪了挪身子,微微前倾,试图与哈维尔的眼睛对视。可是哈维尔还是像先前跟她握手的时候一样,望着她的后面,好像她身后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你为萨莉工作了多长时间?”她问道。

“几个月,时断时续。”

凯尔西故意停顿了一下,希望他能做出反映,至少是稍稍看她一眼,但他好像仍然在着迷地望着她的头顶或后面的什么东西。

“你具体为她做什么?”凯尔西问。

“当保镖。”

“她果真需要保镖?”

“她是一个有钱的夫人,很容易受到惊吓,时常是孤身一人。她的老头——我说的确实是老头——是个法国人或是其他什么国家的人。你听说过几年前她和她女儿的事了吧?”

“是的,”凯尔西说。“我们知道那件事。”

“所以她才会孤单,有时候甚至连门也不敢出。她雇我就是为了开车带她到外面去,去商场、饭店,还有其他的地方。我并不是说她需要我,但是我可以使她感到安全。”

凯尔西问道:“她没有什么女友吗?”

“我认为她有,可我一个也没见过。她给我的印象总是一个人独处。一个非常漂亮的夫人,却并不是个幸福的女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维尔在对着凯尔西说话,眼睛却不看她的脸。他的注意力时而在她的身后,时而在她的头顶上。凯尔西尽量挺直身子想同他的目光接触,可是他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体抬高,好似他有一种奇特的定神能力,盯准了她的头顶。

“我的上帝!”凯尔西道。“你在看什么东西?”

“嗯?”

“我的头顶上是不是有鸟粪?”

“我看没有。”

“那是什么?从我张嘴开始你一直在看我的头顶。”

“我没有看你那张嘴。”他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的头顶。”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其实我要做的就是不看你的嘴。”

“你把我搞糊涂了。”

“我正在戒色瘾。”

“戒什么?”

“我以前有色瘾,只要一看见女人的嘴,我就会胡思乱想。要是谈正经事,这样会分心,所以我不看女人的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凯尔西扭头冲着杰克说,“老板,你干吗不从这儿把他的眼神儿接过去?”

“好主意。”杰克递给他一份萨莉遗嘱上的继承人名单——她的前夫、律师、记者、检察官、塔特姆,还有那个从没露过面的第六个继承人艾伦·西拉普。

“你听到萨莉提起过这里面的人吗?”

“当然提到过塔特姆,是我帮他们联系上的。”

“我待会儿再说这件事。其他人呢?”

“我可以肯定她说起过米格尔·里奥斯的事,她称他为迈克。她的前夫,对吗?”

“对,她说了他的什么事?”

“具体的事我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其他人呢?她说起过他们吗?”

他一边挨个看那名单一边摇头,然后停在一个人的名字上。“这个人,格里·科利特。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是米格尔的离婚律师。”

“没错。”

“这个人我记得她说过。”

“说了什么?”

“有一天晚上我们开车去一个地方,在公路上经过一个餐馆。她说那里过去是阿尔弗雷多餐馆。”

“阿尔弗雷多餐馆?”

“萨莉和她的前夫曾经开了一家意大利餐馆,后来倒闭了,把他们所有的家当都赔了进去。”

“米格尔跟我说过这件事,”杰克说。

“他说那餐馆实际上就是格里·科利特卖给他们的。”

“没错。我想他跟格里很久以前就是朋友。”

“其实,我听米格尔的口气好像他现在不大喜欢这个人。不过,我倒是对萨莉怎么看格里更感兴趣。”

“我记得她当时喝了几杯酒,跟我说话相当随便。她一开头就谈到她从第一天见到格里起,就讨厌这个人。”

“为什么?”

“据她说,他是那种令姑娘们倒胃口的十足的滑头。她告诉我有一天晚上格里请她和她妹妹到外面去吃饭,打的主意就是要说服萨莉让她的丈夫从他手里买下那个餐馆。”

“她有妹妹?”

“对。”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哦,我想是勒内吧,她现在住在非洲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听萨莉说勒内比她长得还要漂亮,不过我难以相信。”

杰克瞥了凯尔西一眼,好像在说:“记住提醒我查清这个勒内的情况。”

哈维尔说:“总而言之,格里带萨莉和她的妹妹出去吃饭了,买了三瓶酒。萨莉确信这个坏蛋是打主意要同两个妙女子玩一场三人游戏。自始至终,萨莉和她的妹妹都在尽力不往这上面想,免得恶心呕吐。可我要说的是,萨莉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她记得每一个细节,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她讲到了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格里告诉她,那个阿尔弗雷多餐馆就像个下金蛋的鸡。他没完没了地说,说得萨莉开始疑惑他手里是不是有两本账,因为盈亏记录上没有显示出任何赢利的迹象。后来,她开始模仿格里那天晚上的举动。当时那场面令我感到很恐怖,就像是一个人曾经在自己的脑子里,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过那些东西。那姿势,那腔调,所有的一举一动。她当时一边讲一边像这样模仿:格里隔着桌子伸过头来,直盯着她的眼睛,勾动着他的食指要萨莉凑过来,像是一个有猥亵儿童癖的家伙想要把一个女学童骗上他的车。他喝得醉醺醺的,龇牙咧嘴地笑着对萨莉耳语,好像他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告诉她。”

“阿尔弗雷多餐馆。那是个金矿,宝贝儿。”

哈维尔把恋童癖的特征表演得惟妙惟肖,杰克感到身上一阵发冷。

“格里说的金矿是什么

意思?”凯尔西问道。“他在那里洗钱吗?”

“不,”哈维尔说,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可他的花言巧语却起了作用,萨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丈夫买了那餐馆。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大把大把地赔钱,最终被搞得一败涂地。”

“这就是她对格里恨之入骨的原因吧?”杰克问。

“从她告诉我的情况来看,她把格里这个人看成是一切灾难的祸根。那餐馆结束了她的幸福婚姻,使她无法再与自己的小女儿一起正常生活。他们开始—门心思为钱发愁。后来,她开始在呼特司连锁店那种地方工作,在那儿有个人开始骚扰她。你知道这件事,是吧?”

“是的,米格尔跟我说过。他认为是那个骚扰她的人杀了他女儿。”

“哦,你可以那么看。不过,在萨莉看来,她所有的灾难,包括那个骚扰她的人,都怪格里骗他们买了那个餐馆。”

“真有意思。就像我刚才说的,虽然米格尔那些酒肉朋友的名单里好像已经没有格里了,可他似乎不像萨莉那么恨格里。”

“如果你能问问萨莉的话,她肯定会告诉你米格尔是个大笨蛋。他以为他们的餐馆搞砸是因为那场洪水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在打他们的坏主意。”

杰克和凯尔西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感觉这其中还缺少了什么环节。杰克说:“你还能想起点儿别的什么吗,哈维尔?”

“就这些了。”

“咱们再谈谈塔特姆吧。他为什么会成为萨莉遗嘱上的继承人?”

“再明显不过了,你不明白吗?”

“你跟我说说看。”

“依我看,萨莉策划了一场游戏——适者生存的游戏。”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最后一个活着的得到全部的。”

“还不止这个,是吧?”

“你是什么意思?”杰克问。

“塔特姆说有两种方法可以得到这笔钱。一种是要比其他所有的人都活得长,另一种是要成为惟一的……你们怎么说来着……不放弃继承权的人?”

“没错,”凯尔西说。“任何人都可以退出,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你说的对,”哈维尔说。“要么你得比其他人都活得长,要么你就得奉劝其他人认输。在这种游戏里,至少应当有一个像塔特姆这样的人掺和在里面,他可不怕看见血。这是不是很有道理?”

杰克眯起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萨莉有意要让这些人为了那笔钱争斗。我不是说合法竞争,是争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如果她的前夫和那个格里在名单上,就是这个意思,绝对没有问题。我认为她最想看到的就是那两个家伙为了争这笔钱互相残杀。”

“那么,她让塔特姆做继承人是要他做什么?大打出手?”

“我只知道有一天晚上,萨莉问我认不认识哪个心狠手辣的莽汉,真正心狠手黑的莽汉。我说认识,就是这样,我从不问为什么。我让她和塔特姆挂上了钩,就是这么回事。”

杰克说:“接下来你知道,她被人用枪打死了,然后塔特姆就成了遗嘱上的继承人。”

“大体上就是这样。”哈维尔看了看手表,说道:“哦,我该回去工作了。我靠的是拿小费挣钱,把这些屋子填满是我晚上要干的差事。”

“当然,”杰克站起来说。“我们这就走。”

“你和这位夫人要是愿意待在这里也可以,绝对没有人来打搅。”

“不,不。”杰克说。

“不用了。”凯尔西说。

“真的吗?”哈维尔说。“我在这儿随时可以效劳。你们要什么都行,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饮料、口香糖、迷幻药、安全套,什么都有。”

凯尔西一听到他说“安全套”三个字,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显然是想到自己可能被误以为来这里就是为了干那种事。杰克也意识到她穿的那身鲜红的裙子注定会引起别人的“善意”。

“改日再见?”杰克说。

他们握手道别之后,杰克和凯尔西沿着楼梯下到一层,走出大门,来到人行道上。此时已近午夜,是华盛顿大道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混杂在一起,既有同性恋者,也有异性恋人,还有观光的游客和当地的居民。一辆加长小客车缓慢驶过,从敞开着的车窗里传出震耳的音乐声。车厢后部宛如一个热水四溢的洗澡盆,从里面漫出几个年轻人的身子,一个个膀大腰圆,约莫二十来岁光景,大声说笑着,讲的是葡萄牙语。

“今天这事很对不起。”杰克说。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路边上。

“对不起什么?”

“我让你来是以为这件事你会感兴趣。干律师这一行,这种事是富有刺激性的一面,没想到会让你碰见个正在戒色瘾的人。”

“你没有逼我来,我是自愿的。我还不至于郁闷得要死,就因为有个可怜的家伙一看见我的脸就会想……哦,无论他想戒的是什么。”

“你没事?”

“我没事。不过,今天在你的办公室说的那番话——就是利用身体和利用智慧没有什么区别的那些话?”

“哦嗬?”

“见过哈维尔之后,哦,咱们这么说吧,我要改变想法了。”

“没问题。”他笑着说。

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那场面有些尴尬,杰克的脑子里在激烈地斗争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眩晕夜总会的霓虹灯招牌那黄色的光闪烁在凯尔西的眼睛上,在她那双晶莹剔透的浅褐色眸子里映出脉脉柔情。

自从离婚之后,虽说他对与女人约会这种事显得有些愚钝,但还没有愚钝到全然看不出女人的面色和身姿背后的心思,她们的一笑一颦会说:“下面做点儿什么?”

“哦,我累了,我想回家。”他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想要鼓起勇气请她去喝咖啡或是干点儿别的什么,可是去打内特妈妈的主意又显然不妥。

“我得赶紧回去替换照看孩子的人了,”她说。

“下回吧。”

“下回什么?”

她嫣然一笑。“在刚才的那三十秒钟里,你的一只眼睛放在我的身上,另一只眼睛在瞟街对面的星巴克咖啡馆。所以嘛……下回吧。”

他慌乱地伸手去口袋里摸索停车牌。“当然,”

他说,心里纳闷究竟是自己轻易露出了声色,还是她具有超凡的洞察力。“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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