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一直下,傍晚时分,我把蓝色克莱斯勒跑车停在一家狭窄的商店门面旁,斜对面是一条林荫大道,道路尽头有一个绿色霓虹灯路标,写着“哈罗德·哈德维克·斯坦纳”。

雨倾盆而下,落在人行道上,溅起的水花足有膝盖高,大腹便便的警察穿着油布雨衣,像枪筒一样炫目,他们搂着穿长丝袜和俏皮橡胶靴的女孩们,拥挤地穿梭在各种肮脏的场合中,尽情取乐。

雨像击鼓一样拍打着车盖,戳打着车顶平滑部位,在车盖接合处,雨水则从其缝隙渗漏进来,弄得车底板上有一摊水,我只能足不出车了。

我随身带着一大瓶威士忌,经常喝点让自己振奋精神。

尽管如此天气,斯坦纳依旧在工作,也许越在这样的天气,他的买卖越好做。他的店前停着一辆豪车,一些穿着体面的人上了车,又下了车,手臂间挎着打包好的包裹,毫无疑问,他们是在买斯坦纳店里所谓的绝版精装书籍。

下午5点30分的时候,一个穿着皮革防风衣、满脸痘痘的小伙子从店里走出来,一阵小跑到马路边,他带回来一辆灰白色小轿车。斯坦纳从店里走出来,上了车。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皮革雨衣,琥珀色的夹烟器里有一支香烟,没戴帽子。隔着距离我看不清他的玻璃假眼,但是我知道他有。防风衣小伙子给他举伞,他们穿过人行道后,小伙子收起伞,把伞递给了小轿车里的斯坦纳。

斯坦纳沿着林荫大道一路向西行驶,我尾随着他。穿过商业区,到达胡椒谷的时候,他转弯向北,隔着一个街区我很轻松地跟踪着他,我确信他会回家,这很正常。

他离开了胡椒大道,沿着一条如缎带般蜿蜒曲折、名叫“拉维尼阶梯”的水泥路走去,上面很湿,他一直往上爬,快爬到了顶端,这是一条狭窄的小路,路的一边是高高的堤岸,另一边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斜坡下有很多井井有条、像船舱一样的房子,房顶还不及马路高。房子的前部分都被灌木林遮掩了,树木都湿漉漉的,水珠直往下掉。

斯坦纳的住所前有一个篱笆围成的方形院子,篱笆和窗户差不多高。房子入口有点像迷宫,在马路上看不到房子的正门,斯坦纳把他的灰白色轿车停在小车库里,上了锁,撑起雨伞穿过小迷宫,之后,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已开车从他身旁经过,开到了坡顶。我又转弯折回来,把车停在了他家上方的隔壁房子前,这所房子好像关门了,又好像是空的,但是没有标牌。我拿着一瓶威士忌干坐在车里。

晚上6点15分,山谷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时候还比较暗。有一辆小车停在了斯坦纳家的篱笆前。一个穿着雨衣身材高挑苗条的女孩儿从车上走出来。灯光从篱笆透过去依旧明亮,我得以看清她是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儿。他们对话的声音在雨中回荡,之后是关门声。我从克莱斯勒跑车里出来,徒步向山下走去,我拿着一支笔形手电筒照着车子,那是一辆深栗色或棕色的帕卡德折篷汽车,汽车驾驶执照上写着:卡门·德维克,卢塞恩路3596号。我回到自己的车里。时间似乎凝滞了,过得很慢,小山上不再有车来车往了。周围似乎一片宁静。突然,一束突兀强烈的白光像夏日闪电般从斯坦纳的房间里射出来。之后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微弱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依稀回荡在湿漉漉的木林间。我从车上下来,在尖叫声消失之前朝着斯坦纳的房子跑去。

那尖叫声里没有恐惧。带着半分惊奇,像个醉汉的呢喃,透着些许的愚昧。

斯坦纳的房子出奇地安静,我把篱笆扯开,穿过门前的树木,伸出手去敲门。

就在此时,好像某人一直在静候这一时刻一样,门内连续发出三颗子弹。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叹息,一声轻微的撞地声,之后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屋后渐渐消失。

我还浪费时间用肩膀在撞门,没有撞开。我像被骡子踢了一脚似的弹了回来。

房子的门前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像小桥一样连接着外面街道。房子两边没有阳台,慌乱中没有办法爬上窗子。也没有办法绕到房子后面,除非从房子里面穿过或是爬上那个长长的木质楼梯,那段楼梯一端在小巷里——像下面街道,另一端则搭着后门。就在那楼梯上,现在,我听到了咔嗒的脚步声!

我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再次去撞门,门锁被撞开了,我进屋后猛地往下冲,跨过两个阶梯,到了一个宽敞、昏暗、杂乱的房间。我没有心思注意房间里的东西,径直冲向了屋后。

我确定房间里有人死了。

当我跑到屋后阳台的时候,下面的街道上有汽车发动声。车飞快地开走了,车灯都没有打开,就是他,我又回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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