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把那个女人的照片接过来,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忍受,不是那个臭婊子还能是谁?丑陋的面孔,臃肿的身体,一对死鱼眼睛,就是那个母夜叉。

凌晨六时,福冈警察局派来一辆汽车来接他们。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开了一段路程,邦德向后一看说:“老虎,现在有人在跟踪我们,请你叫司机在拐弯的地方躲起来,等他开过去,我们再去跟踪他。你看,就是那个骑机器脚踏车的家伙。这个人,我敢向你打赌,就是在火车抓我皮包的那个瘪三,我们昨夜吃鱼的时候,他也在饭店里,我感觉非常灵敏,你照我的话去做,保证没错。”

田中老虎向后看了一眼,便向着驾车的警官叽咕几句,驾车的警官马上应命。公路边发现一条小径,不远便有一片矮树,司机将车转进矮树后方,熄了火。一会儿,一阵机车引擎声,由远而近,再飞快地开过去,又渐渐消逝。

司机即刻发动引擎,退出车头来,向前驶去,田中老虎又向司机警官下命令,他翻译给邦德听:“我叫司机开响警笛,勒令他停车,假如他不听命令,就把他挤进路旁的沟里去。”

“你这样做,很对。”

路很崎岖,但他们的车速,仍高达八十,不久即追上那部机车,但那部机车,仍疯狂地向前开驶。警笛一阵长鸣,那个骑机车的家伙,回过头来向警车看,他带着白色的口罩,用阳光反射照耀得很清楚,机车看逃脱不了,只有慢慢地停了下来,那个家伙把右手伸进皮夹克的口袋里。

“老虎,注意!那个家伙一定带着手枪!”

车子还没有停稳,邦德就跳下车,将那个家伙连人带车推倒在地上,坐在司机旁的那位警官,立刻跳下来,抱着那个家伙,一同滚进沟里。之后他立刻又跳上来,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警官又把那个家伙抓上来,搜查他的衣袋,面向着田中老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枪。警官又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打了那个家伙十多个耳光。邦德向田中老虎说:“叫他不要打了,人已经死了,打也没有用?”田中老虎咆哮了一声,警官停止了,田中老虎从地上捡起小刀,把那个家伙的衣服划开,指着那人肩窝里刺着一个蓝色的花纹说:“邦德君,请你过来看一看,这就是黑龙会的标记。”田中老虎怒容满面,用脚向那家伙的头踢了一下,嘴里骂道:“混账东西!”

田中老虎又命令刚才那个警官再仔细搜查一遍,发现一些日常用品和邦德被盗的那个皮夹子,五千元日币仍在里面,还有一个小记事本。那个警官把这些东西都交给田中老虎。

田中老虎又叽哩咕噜地下命令。他们从车箱里找出一块油布把这个死尸包起来,塞进车子放行李的后备箱。又将机车拖进草丛中,上面再放些杂草,然后大家拍拍身上的灰尘,上了车。

田中老虎在车上开始查看那个小记事本,沉默很久,才开了腔:“这帮人,真可恨,他们竟然自东京起,就开始跟踪我们了。我们每天的行踪,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称你叫外国人,可能将我们的行踪已经报告给他们的老板了。果真如此,那我们的行动和处境就很危险了。这件事,是我大意,以往我没有把这帮人看在眼里,真没想到,我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我向你郑重道歉。我慎重考虑了一下,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这次的任务,还是暂时停止为好。我们到了福冈,就先打个电话到东京,报告一下,由此你可以知道夏博士不是一个栽花种草的人,手段和作风是多么厉害!依我来看,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他一开始就认清目标,知道我是他的敌人。他能发现我的身份,就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他又采取一切自卫的行动,这些都可以证明这个家伙是一个多么可怕和阴险的人物。”

“你的看法,确实很有道理,真没有想到遇到这么一个高手!田中老虎,关于这个任务,你倒不必烦恼,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人是个贱骨头,对任何困难,我都不怕,任务越是困难,干得越是起劲,更能激发我的斗志,必须达到目的,否则决不罢休。”

九州的行事总部在福冈大街弯道上,一幢德国式的建筑,田中老虎说,这是在战前的宪兵队地址,房子很大。大家看到田中老虎都很恭敬,把他们迎到办公室里。这里的负责人叫安藤,邦德看安藤外貌颇有军人气概,戴着一副眼镜,目光敏锐而凌厉,从面部表情和说话的神态,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做起事来,一定会有魄力。

田中老虎和安藤在说话,邦德只好在一旁耐心地吸着香烟。说了一会儿,安藤从一个铁柜子里取出一张死亡乐园及附近的地区空中照片的放大图,把它放在桌子上。田中老虎礼貌地请邦德过去一起看,这样的动作是表演给安藤看的,表示这个外国人的身份也是很有地位的。

邦德心里想,好像为黑龙会这个事件,田中老虎失了面子,欠了他人情。

田中老虎指着这张地图面向邦德说:“邦德君,请你看看这张死亡乐园的全息照片图,安藤说从地面进入死亡乐园已经不容易了,自杀者想进去,都是请当地的老百姓做向导,带着他们穿过这个沼泽地带。”田中老虎用手指着说,“这是围墙,围墙上有好几处缺口,自杀的人就从缺口中爬进去,安藤会派人去,每一个缺口外面派一个警卫,但是上一个星期,又发现一个新的缺口。验尸官就在那个缺口,验了二十具尸体。安藤因这件事非常苦恼,用尽了方法防范,已是绞尽脑汁,黔驴技穷,却仍无法制止自杀者的进军,所以安藤准备辞职了。”

“让我仔细看看”。邦德一看,就感到要进入这个固若金汤的魔穴,无异于单枪匹马去攻打温莎要塞;这块地方还有一角伸入海中,面积广阔,却难以下手进攻。与海相连的一面是峭壁,约有两百尺高,是用巨大的石头砌成的,囤子里长满了参差不齐的树木。有一条小溪流,蜿蜒曲折出没其中;中间有一个湖,湖心有个小岛;囤子的后面,有一幢日本建筑,四层楼,外面有一道围墙,楼房看起来不是很讲究的样子。树木中间有似乎有白蒙蒙的云状物,湖上面也好像冒着雾气。楼房纵横交错的屋顶,气势慑人,四面都有附属建筑,廊台小阁,空洞的亭榭,整个房屋都漆成黑色,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

邦德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的观察着,除了知道地势和建筑之外,毫无所获。邦德将放大镜放下,极其消极地说:“这简直是军队的要塞,哪里是普通人家,想进入这鬼地方,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安藤问你,是否会游泳?从靠海的一面爬上去,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的。”田中老虎问。

“对游泳,我还算精通吧!但是从哪儿出发呢?”

“安藤说,在半里路远的地方,有一个海人岛,从那儿游过去是最方便的了。”

“什么是海人岛?”

“日本大概有五十个海人岛,散布各处。这个海人岛叫黑岛,岛上的女人是以潜水掘取珠宝和捕鱼为业的。珠宝就是很名贵的珍珠,鲍鱼是海中的美味。她们工作的时候全身都是赤裸裸的。有长得非常漂亮的岛女,在海里真像是一条条美人鱼呀!但是岛上的人不欢迎外来人到他们的岛上去。他们自称为部落,不与外人通婚,更不与外人往来。几乎成为日本的另外一个民族。”

“有意思!这样说来,不又增加了很多困难?他们不欢迎外面的人进去,我不能天一黑就开始行动?起码也得布置一下,得耽搁几天才能出发。”

田中老虎听完邦德的话,转过脸和安藤用日语说了几句话,接着转过来对邦德说,“安藤在黑岛有一个远亲,他家里只有三口人,老夫妇和一个女儿,他们可以帮我们的忙。他的女儿叫铃木芳子,我也知道这个姑娘,她十八岁那一天,好莱坞和日本合作拍一部电影,需要一个年轻貌美的海女演配角,结果她被选中了送到了好莱坞。片子拍好后,好莱坞的大制片家认为这个女孩很有前途,想把她留下来,但是她过不惯镁光灯下的生活,朝思暮想着她的海洋生活。”

“这个女孩放弃了许多人憧憬的明星生活和唾手可得的美妙,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家乡小岛上,过着海女的纯朴生活,真是难能可贵呀!

“她一时成了新闻人物,当时的报刊杂志一致赞扬她为国争光。回国后,她被誉为‘日本宝贝’,轰动了整个社会。

“今年她三十三岁了,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位美女。安藤说她可以设法让你住在他们家里。安藤从前帮过她家的忙,他们又是亲戚,而且她家的房子比岛上其他人家的房子好得多。盖房子的钱就是她为好莱坞拍电影赚来的。但是要以伦敦客来说,那恐怕是太受委屈了。”

“别人会不会反对我这个外国人?”

“这个岛上最具权威的就是神主。岛上的人们信奉神道教。只要神主教长答应了,大家都没有话说。这个海岛是安藤的管辖区,关于岛上的一切事情,安藤都是和神主先生联络的。神主通令一声,大家都尊如天命。这件事,安藤自然会特别和神主教长说个明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先住进这个小岛,如果我认为哪天晚上是适宜的时机,便游泳到死亡乐园,那么到了高墙下我怎么爬进去呢?”

“那很简单,我给你准备了两套爬墙用的装备,而且已经带来了。”

“然后怎么办?”

“你就躲在园子里的黑暗之处等夏博士出来,他一出来你就杀死他。如何杀法,悉听尊便。但是你要注意,他每次出来,都是穿戴全副盔甲,因此他行动起来很笨重。你只要攻其下半身,把他摔倒后,拿出铁链套在他的脖子勒死他。假如那个丑女人在场,那就更好了,你也顺便送她去阴曹地府,以免糟蹋粮食。然后你就跳出墙来,游回黑岛,警艇就会接你回来。安藤会立刻率领人马,将黑龙会那帮家伙拘捕,即刻发布这对宝贝死亡的消息。”

“听你说起来,好像很简单。那个家伙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假如我在囤子里碰到那些家伙又怎么办?”邦德提出一连串问题,目的是使田中老虎提高警觉,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容易。一旦事情不能尽如人意,如何善后就是问题。这也表示邦德对田中老虎的话不太信服。

“设法躲开他们,囤子里有许多藏身之处。”

“谢谢你的指教!囤子里所有的花木都有剧毒,搞不好就非聋即哑,不疯也瞎。”

“你穿上这套装备,绝无问题。防毒、潜水、爬高,附带简单的武器。这种‘万能’服上还有潜水镜,能够保护你的眼睛,绝对万无一失?”

田中老虎很轻松地说着。

“老虎,你设想得倒挺周到,但是我还是想带一支手枪去,这样比较安全。”

“邦德君,我不让你带手枪是有道理的,任何暗杀工作,都需要避免声音的,再则游泳太累了,手枪又穿不透护身的盔甲,带上也毫无用武之地。你必须用柔道术才是正途。”

“好吧!请问安藤先生有这个家伙的照片没有?”

“有。”

安藤给邦德看的这张相片是远距离照的。一个魁梧高大的身材,全身穿戴着盔甲,头上戴着武士军盔。邦德仔细观看这套装备,只有向头部和颈部攻击才能达到目的。腰间还挂着一把武士刀,看起来很像一具死尸,他的面目一点也不清楚。

“还有没有更清晰的照片?”邦德问道。

安藤又从公文柜里找出一张照片来。这张照片面目清楚得很,大概是从护照上翻版放大的。邦德接过照片一看,吓了一跳。他做梦也想不到是他!难道真的是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邦德又仔细地看了看。一点也不错,就是他!但是他现在留着仁丹小胡子,也整了容,把他那个烂鼻子修好了,前门牙也补起来了,虽然经过整容较从前好看些,但那恶魔般的面相仍然遗留在那副尊荣上。

“有没有那个女人的照片?”

田中老虎转头问安藤。安藤点了点头,又到公文柜去取。

田中老虎和安藤都是干特工的高手,看到邦德的表情,知道邦德对敌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

邦德把那个女人的照片接过来,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忍受,不是那个臭婊子还能是谁?丑陋的面孔,臃肿的身体,一对死鱼眼睛,就是那个母夜叉。

邦德两眼看得发了呆,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布洛菲,你们这一对该死的魔头,竟然到日本来兴风作浪。天下之大,冤家之路,竟然这么窄。天下之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现在,我来杀你,不是为了日本,更不是为了田中老虎,也不是为了“魔鬼四十四号”,而是为了给我亲爱的亡妻复仇雪恨!

室内的空气安静极了,田中老虎和安藤察觉邦德的面色泛青,目露凶光。

“老虎,你再问问安藤先生,在那个黑龙会分子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邦德平和的问道,“我想知道在我们把他干掉之前,他有没有把我们的行动报告到夏博

士那里去了。”

田中老虎和安藤两人用日语交谈了一会儿,安藤拿起电话,和对方交流起来,田中老虎翻译给邦德听:“据安藤的报告,这个家伙是个地痞流氓,有杀人的前科,经安藤与电信局查询长途电话,我们工作的通知报告说,夏博士的电话没有和东京通话的记录。”田中老虎似有许多感想问:“邦德君,有什么新发现吗?”

邦德收拾起澎湃的思潮,他冷静地回答道:“我略通相面之术。我看到夏博士夫妇,有着水火不容之势,这对夫妇,确为妖魔相配。我看完他们的相貌之后,起了无名的反感,即刻觉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在相书上称为相克相斥。这就是我的发现。”

田中老虎听了邦德的解释,信以为真,心中无限窃喜。因为这比什么都好,能使邦德由内心里对夏博士厌恶,他对邦德的任务就更增加了信心。

邦德心里想,这个真相是千万不能泄漏出去的,假如夏博士的身份真相大白,这一切事情就得由官方途径来解决。那样夏博士和他的母夜叉就会被带走。到那时,我还到哪里去报仇雪恨啊?

“我非常赏识你这种临事不苟的精神。请原谅我引用一条日本谚语比喻你,‘一定数量的跳蚤对狗是有好处的,否则狗就忘了自己还是一条狗’。”田中老虎发自内心地说。

“谢谢你,这都是你一路上教导有方的结果呀!”邦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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