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这我倒没想过,你也别问了。你们日本人没有一个不想对人进行洗脑的。

令邦德欣慰的是,那天晚上他们在京都最有名的酒店宫古住了下来。柔软舒适的床,有空调,还有西式的人可以随意坐在上面的盥洗室,这一切都远离尘世。

田中老虎说很遗憾,他必须和专区的警察局长共进晚餐。邦德自己点了一杯杰克丹尼和一份班尼狄克蛋搭叫人送到他的房间,然后他打开电视机看日本非常有名的电视连续剧《七个侦探》,里面一个坏人都找不到,接着他上床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邦德从宿醉中醒来,听从了田中老虎计划在动身去大阪之前去一趟日本最古老的妓院。去大阪得花一天的时间,要穿过内海到达九州岛南部。“早点去妓院”早就成为邦德唯一的评论。

田中老虎哈哈大笑,“很遗憾,虽然你的直觉总是很准,但是现在日本卖淫是非法的。邦德先生,我们还是去参观国家纪念馆吧。”

“哦,好!”

妓院里到处是鞠躬和唏嘘声,妓院坐落在故都现已破落的宽敞的红灯区。热心的馆长给邦德他们看了很多描写性的小册子,他们在抛光的地板上踱着步,从一个房间到另外一个房间。他们神情庄重地看着那些留在斑驳木柱上的刀剑痕迹,据田中老虎说,这是那些因情欲和不耐烦激怒的武士所为。邦德问那里曾经实际上有多少间屋子,在邦德看来,这所妓院似乎被一个巨大的厨房和那许许多多的餐厅占据了大部分地方。

“四间屋子”,纪念馆的馆长回答说。

“这样是没办法经营妓院的,”邦德评论道,“需要有快速的生产量,就像赌博娱乐场”。

“邦德君”,田中老虎抱怨到道,“请动动脑比较一下你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的生活方式吧。在以前,这是一个休息和恢复精力的地方,有饭吃,有音乐、还有故事听。人们还会写短歌,在墙上题字,像深刻的人就会这样写,‘明天一切都是全新的’,然后他扔掉笔,拔剑大吼,‘四号房间什么时候会空出来啊?’国家纪念馆真是名副其实啊!就好像是在那些新成立的非洲国家,他们会用食人族用过的双柄炖锅为饥饿的孩子炖山药。人们都设法忘记自己野蛮的过去,而不引以为荣,比如,像我们有摩根或莱莉的血统一样。了不起的谋杀者和非同寻常的妓女构成了我们历史的一部分。你不应该设法假想你们最古老的妓院是阿文河上的斯特拉福。”田中老虎爆笑,“邦德君,你对我们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的评论越来越离谱了。走,该是让濑户内海有益健康的微风来净化一下你的大脑的时候啦。”

“紫丸号”是一艘非常现代化的大型游船,排水量高达3000吨,设施极尽奢华。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她挥手告别,好像这艘船并不是做一个当天就可往返的环湖旅行,而是要进行穿越大西洋的远洋航行。潮水般的人群向船外扔着彩色的纸带,他们身上披着绶带,以表明他们代表着谁——商业派出机构、学校、俱乐部。日本人大多喜好旅行,其中一部分人常年流动,走亲访友,旅游参观。轮船雄伟地在无穷无尽的岛屿间海峡里穿行。老虎告诉邦德这些岛屿之间有非常厉害的涡流,就像马桶冲水一样,特别适合自杀。说这话时老虎和邦德正坐在头等舱的餐厅里享用“哈姆雷特”和米酒,显出一副说教的样子。老虎决定纠正一下邦德对日本文化的老土和无知。

“邦德君,我不知是否能够让你欣赏和体会到日本短歌和俳句的精妙之处,它们是日本诗歌的经典形式。比如,听说过松尾芭蕉吗?”

“没有,”邦德礼貌的说,“他是谁?”

“如果”,老虎严肃地说,“如果我没听说过莎士比亚、霍默、但丁、塞万提斯、歌德,你一定认为我非常无知。然而十七世纪日本俳句诗人松尾芭蕉却是与他们并驾齐驱的。”

“他都有什么作品呀?”邦德问道。

“他是个巡游诗人,他最擅长俳句,俳句一种十七音节诗,”老虎露出一种沉思的表情,吟道:

“从苦涩的萝卜汁里,

“我感觉到了瑟瑟的秋风。”

“这难道没有向你表示什么吗?”或者这句:

“在那兰花的香气里,蝴蝶扇动着翅膀。”

“你难道没有领回到图画中的美吗?”

“与莎士比亚的作品相比,这是相当难懂的,”老虎卖弄道:

“渔夫的小屋,

“摆着晒干的小虾

“蟋蟀啾啾作响。”

老虎满怀希望的看着邦德。

“难以领会”,邦德抱歉的说。

“你难道不能理解这种诗体禅的意境?那种关于人性和自然的灵光一闪?邦德君,请你赏脸做一首俳句吧,我相信你肯定会作出来的,毕竟你是受过教育的吧?”

邦德笑着说,“我接受的教育大部分是拉丁文和希腊文,知道的都是些关于凯撒、米凯尔一世等的事迹。离开学校后,在罗马或雅典点杯咖啡还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像三角法之类的东西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给我纸和笔吧,我倒愿意试试,不过作得不好,你可别见怪啊。”田中老虎把纸笔递了过去,邦德双手托腮作沉思状。在写了删,删了又写之后,邦德终于说话了,“老虎,看看我写得怎么样?是不是与松尾芭蕉的诗一样有深意,甚至比他的更精炼呢。”邦德接着朗读起自己的杰作来:

“你只能活两次,

“一次是出生的时候,

“一次是面临死神的时候。”

田中老虎温柔的鼓着掌,发自内心高兴的说,“邦德君,你的诗虽然不如松尾芭蕉的,但是确实很不错呀,这可是最诚挚的赞赏啊!”接着田中老虎拿起纸和笔,唰唰地记下邦德的诗,他摇着头说,“不对,这不是日语诗,你的音节不对,但这是非常可敬的尝试”。田中老虎热切的看着邦德说,“你是不是想到自己的使命有感而发呢?”

“也许吧”,邦德漫不经心的说。

“你的使命是不是沉重的压在你的心头?”

“现实的困难使然呀。我已放弃了涉及的道德原则,情况还不是照旧,我不得不接受‘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原则。”

“那么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

“这没什么特别的,我干过比这更恶劣的工作。”

“我必须恭喜你冷静坚韧,你不像大多数西方人那样看重自己的生命”,田中老虎友善的看着邦德,“这也许另有隐衷吧?”

邦德漫不经心的说,“老虎,这我倒没想过,你也别问了。你们日本人没有一个不想对人进行洗脑的。好了,你还是回答我昨天的问题吧,为什么猛抽那些人的腹股沟却没使他们致残,这也许比那些无聊的诗句对我更有实际价值。”

田中老虎明白邦德的目的,笑着说,“很不幸啊,你太老了,不能从中获益了,我要是在你十四岁时遇见你就好了,生活就是这样啊!你知道相扑摔跤手吗?正是他们几百年前发明了这种技能。这种技能对他们而言生死攸关,可以帮助他们避免身体的那些部分致残。你知道男人的睾丸在青春期之前都是在体内的,到了青春期就会由特定肌肉组织的释放下垂在两腿之间吗?”

“是的”。

“相扑摔跤手都是在其青春期被选定从事这个职业的,或许因为他的体重和力气,或许因为他是来自相扑世家。通过经常的按摩和练习,他能把睾丸沿腹股沟缩回体内,睾丸原本就是从腹股沟那里垂下来的。”

“上帝啊,你们这些日本人!”邦德敬佩地说,“你对这些还真是了解颇深。你意思是他把睾丸提到骨盆的骨头里,或者其他地方?”

“你的解剖学知识和你的诗歌鉴赏能力一样的稀里糊涂,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对的。因此,格斗前,他将控制自己的身体彻底的把他那易受攻击的器官缩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洗澡时他又放松身体把它正常的吊在外面。我亲眼见过他们那样做。太迟了!你不能亲眼目睹这种艺术,真是遗憾哪!我明白间谍在打斗或被俘时最担心的就是他那玩意儿,你也知道逼供的时候那玩意儿最容易受到折磨。”

“我哪能不知道!”邦德发自内心的说,“我们的一些伙计,当他们进入板球房时都要戴防护罩。我不喜欢戴,因为太不舒服。”

“什么防护罩?”

“是我们的板球运动员打球时戴的,就是用来保护那地儿的。一种很轻的铝制的护罩。”

“真遗憾,我们没有那东西,在日本我们不打板球,只打垒球。”

“你们太幸运了,没有受英国影响,”邦德说,“板球是一项更难,更需要技巧的游戏。”

“美国人说的可不是这样。”

“当然,他们想卖给你们垒球装备嘛!”

日落时分,田中老虎和邦德到达了九州别府。听田中老虎说这时候去观赏有名的“别府十狱”是最理想的了,因为,明天一早就得启程前往福冈,也就抽不出其它的时间去游山玩水。邦德一听到福冈这个地名,心里一喜,最后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游乐的事情将告一段落了。

别府十狱是火山地带一种特有的精致。这里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硫磺的气味,已爆的岩洞散布在地上。而且一狱比一狱恐怖,沸腾的岩浆五光十色,颜色各部相同,有橙黄色、大红色、天蓝色。在夕阳在斜射下,显得分外绚丽多彩。画着骷髅头的牌子到处都是,警示游客小心危险。十狱的路旁,还用英文注明岩浆每二十分钟就会喷发一次。田中老虎和邦德与一群游客看到,溅满泥浆的岩石地中,有一个小穴,在它的附近竖立着好几支炭精灯,灯光照向洞口,五六分钟之后,一阵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来,沸腾的岩浆好像一根柱子射向天空。当邦德离开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块用铁丝围起来的地方,在中间有一只大红色的开关,但是是用铁锁锁着的。在铁丝网上还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画着令人恐惧的骷髅。邦德请田中老虎讲解一下。

“这个岩洞泉的喷射的频率,是由这个开关控制的,如果转到底的话,就会引起整个火山爆发。它的威力大概相当于一千五百吨黄色炸药,这是骗骗游客的胡说八道。咱们回去吧,现在是咱俩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今天的晚餐,我请你吃最名贵的鱼,这种鱼叫‘河豚’,是我专门打电话为你预定了的。”

“河豚,会不会吃了害死人啊?你怎么就爱吃这些乌七八糟的怪物呢?”邦德听到奇奇怪怪的食物就如同惊弓之鸟。

田中老虎大笑起来,“的确是有剧毒,毒性在肝脏和性器上,是自杀和谋杀的上品。说真的,这种鱼在日本非常名贵,在水中它像猫头鹰一般,一离开水面,它就把自己吹得就像一个皮球。这类鱼的肉极其鲜美,吃多了,可以滋补身体,蓄养精神。”

“拿这种上品待客,我真有点不敢领教。假如你无意谋杀我,我确实没有意思自杀。”

“邦德君,你放心好了,这种鱼虽然有剧毒,但料理这种鱼的厨师都是精于此道的,而且他们都有卫生局颁发的技术证明。”

田中老虎在旅馆里早就订好了房间,将行李安排妥善之后,他俩就去浴室先洗了个热水硫磺浴,泡得浑身舒适极了,再跳到清水池子里泡了一会儿,把身上的硫磺味道冲了冲。洗完澡,他俩就向饭店走去。

这个饭店好像是专门卖河豚的,在大门口挂着一个大河豚当招牌。进门一看,里面摆设还不错。田中老虎订的座位,虚位以待。侍者看到田中老虎和邦德进来了,赶紧引领他们入座。餐厅里座无虚席,每张桌子上的人们都目不斜视,吃得是津津有味。

“老虎,叫五壶清酒,否则我真没有勇气下咽。”

“五壶清酒,那还不简单,今天你放开了给我喝好了!”田中老虎好像对河豚非常感兴趣,说起话来很是轻松愉快。

这时侍者将五壶清酒送了上来,邦德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壶,倒在玻璃杯里,一杯一杯地喝了一个痛快。

“老虎,叫他们上那个鬼鱼吧。我毒死了之后,那个博士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侍者郑重其事地端上一个精美的大瓷盆,里边放着一片片透明的河豚片,摆得好像一朵大莲花。邦德拿起筷子来,他现在对自己使用筷子感到很自负,熟练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夹食物,如同日本人一样地随意了。

邦德觉得河豚吃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但是田中老虎吃得却津津有味,赞不绝口。邦德看田中老虎的嘴是左咬右咬,吃得好像无比享受的样子,也就凑趣地称赞了几句。继之而来的是一块一块的鱼头鱼尾鱼骨头,邦德的每一口鱼都是用酒冲下肚去的。

“老虎,我这回受训的结果已达到毕业的水平了吧!最后的成绩你准备给我打多少分呢?”

邦德的酒已经喝光

了,拿起一支香烟点着,面对着田中老虎问道。

“邦德君,你的成绩还可以,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处处表现你们西洋人的幽默、所好。我了解西方人,我的度量很大,无论是言论还是行动我都不怪你。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你我的相交,很有趣,我也很乐意和你成为朋友。”

当吃完饭后,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个身体结实的人从邦德身旁经过,走向大门。这个人头戴一顶皮帽,还戴着口罩。这不是火车上那个扒手还能是谁呢?

邦德心里想,好哇!又在这里碰到他了,假如在去福冈的路上再遇到他,那就非得和他算账不可了!邦德心里直纳闷,田中老虎狡猾得就好像一只狐狸,怎么就缺少一只善观四方的利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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