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刘龙看上去挺木讷的一个人,讲出来的故事却颇具黑色幽默的效果。听故事的时候,我们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又紧张得直攥拳头,说到降头师那一段时,莫医生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总之,刘龙的这个故事像磁铁一般,深深吸引了我们。

不过,我却提出了质疑:“刘先生,你刚才说,萨德曼警长准备将苏索尔小姐死于自杀的验尸报告公布到国外的网站上,可为什么我们最终却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呢?”

如果真把这事公布到网络上,只怕会闹得满城风雨,传遍全球,我也一定会有所印象。但事实上,我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刘龙笑了笑,说:“政治上的事,哪又有这么简单?萨德曼警长拿到证据后,只是做了几个备份,送到国外朋友那里保存,然后拿着证据去找了一趟哈普上校。接下来的事,大概你们都知道了,哈普上校宣布退休,渐渐淡出了M国政坛。而萨德曼警长则改了一个名字,成为了新一任的州长。”

接着刘龙说出了一个人名,想必就是萨德曼警长改名后的新名字。虽然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从郭亮等人合不拢嘴的表情来看,这人一定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算了,算了,别提这些大人物了。我们是小老百姓,不谈国事,不谈国事!”郭亮端起酒杯,向我们敬酒。

早就听说M国盛产甘蔗酿成的威士忌,口感醇和,色泽晶亮。此次品尝之后,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到这时,我们才发现,餐桌上除了一开始上的一瓶威士忌,其他一盘菜也没上。

两个故事,莫医生与刘龙至少讲了一个半小时,但因为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了,我们全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忘记了吃菜。

这餐厅也太欺人太甚了吧。郭亮站了起来,拉开包房大门,准备找餐馆老板理论一番。没想到一开门,一个胖乎乎的家伙便跌进了包房中。这个人胖乎乎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工作服,还戴着一定很高的白帽子,一眼就能认出他是个厨师。从他现在那尴尬的神情来看,他刚才应该是一直蹲在包房外,耳朵贴着门,偷听着我们的谈话。

眼见自己偷听的行为败露,这胖厨师涨红了脸,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刚才我送酒进来,出门时正好在门外听这位莫医生讲了个开头,于是心生好奇。莫医生与刘先生讲的故事真是太精彩的,所以我被吸引得连步子也迈不动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厨师的话,莫医生与刘龙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但这厨师立刻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有个故事,而且同样很精彩。你们想听一听吗?”

简直成了“十日谈”一般的故事大会。

“你有什么故事?”郭亮饶有兴趣地问。

“你们知道在M国内陆,有个山中小镇,名叫伊丹瓦吗?”厨师的故事,是这样开头的。

秦柏海立刻点头,答道:“我不仅知道这个地方,还在伊丹瓦的圣徒约翰医院做过二十年的院长。”

“真是太巧了。院长先生,那您一定知道在距离伊丹瓦镇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座国立监狱,叫做瓦古伊监狱吧?”

秦柏海点头。

厨师说道:“我叫罗风,曾在瓦古伊监狱担任厨师一职。这个故事,就发生在瓦古伊监狱中。”

为了叙述方便,这个故事将以罗风厨师的口吻进行讲述。

每个月的四号,是M国瓦古伊监狱执行死刑的大日子,同时,也是我最为忙碌的一天。

别误会,我不是刽子手,我只是一个厨师,伊丹瓦监狱的厨师长。

平时,我给囚犯煮的都是大锅菜。白水青菜,只加盐的煮土豆,再加上劣质大米蒸出的散发着霉味的米饭。但到了每个月四号,我就必须用小锅小灶煮出几桌色香俱全的大餐——这是为当天处决的死囚准备的。

这正是所谓“最后的丰盛晚餐”。

死刑通常是在四号的深夜11点59分准时执行,这是基于M国法律中一条尊重人权的条文所规定的制度。高等法庭认为,既然死刑定在每个月四号执行,那么犯人有权利尽可能多地享受生命,所以任何提前执行死刑的举动,都会违背死囚最基本的生存权。

不过,像我这样目睹过无数次最后晚餐的监狱厨师长,却认为那些制订法律的人都是傻瓜,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等待死亡到来才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历程。如果我是死囚,一定会要求自己四号那天早晨一起床就执行死刑。多一分钟的等待,我都不可能接受。

为了这顿最后的晚餐,我头一天就会亲自询问死囚想吃什么。四号起床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监狱附近的山中小镇伊丹瓦购买食材,回到监狱后再用尽平生绝学,精益求精做出每一道菜品。而我是一个自认为很有人文精神的厨师,在每次的最后晚餐中,我还会附送一道自己独创的菜品给死囚。

而事实上,这道独创的菜品,才是我最关心的事。因为,这道菜会为我带来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三天前,我就从我的上司库甘先生那里知道了这个月的四号,只有一名犯人会被执行死刑。

这个名叫陈中轩的人,是因为谋杀重罪而被判处死刑的。

陈中轩是华人,31岁。尽管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但我还是决定为他做出一桌特别的最后晚餐,毕竟“天下华人是一家”嘛。

为了制订菜单,我昨天特意去关押死囚的地牢,见了陈中轩一面。狱卒艾肯为我打开铁门后,我看到牢笼中的陈中轩正瘫坐在破旧霉烂的草席上,两眼呆滞地望着我,一条露出了黑色棉絮的被单裹在他的上半身上。

陈中轩很瘦,几乎皮包骨头。蜡黄的脸上,一对眼珠黯淡无色。

在铁栏杆外,我问:“陈先生,你明天想吃点什么?”冷不防,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吃力地张开嘴,却只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狱卒艾肯笑了起来。艾肯也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他笑着对我说:“罗厨师,这个家伙是哑巴,根本说不了话。”

“呃……”这可真是个意外。我对陈中轩说道:“既然你不能说话,那你就把想吃的菜写在纸上吧。”

听完我的话,陈中轩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力的苦笑,他从棉絮里伸出了胳膊,朝我晃了一晃。

我顿时惊呆了——他的两只手掌都被齐腕斩掉,只剩半截断腕怵目惊心。

看来他是没法写字了。我只好对他说:“那我就只能随便给你做点菜了。你放心,每样菜都会很美味的,保证你会挺圆了肚子去见阎罗王。”

尽管陈中轩没法说话,但我看到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艾肯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罗厨师,你真是个好人。”我羞赧地一笑,说:“日行一善乃快乐之本。”

说这话的同时,我伸出手,将一只信封塞进了艾肯的衣兜里。

信封里,放了一张十美金的钞票。

艾肯也给了我一个牛皮纸制成的大号信封。这个信封,就是刚才我用十美金从他那里换来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打开了信封。信封里,是一套陈中轩犯事时的案情记录卷宗。

卷宗里显示,陈中轩就住在瓦古伊监狱旁的伊丹瓦镇里,是一名手艺出众的裁缝。看到这一段,我不禁眯上了眼睛——既然是裁缝,那么他本来应该拥有着完整的双手。没有手,那可缝不了衣服。

不过,他本身就是哑巴,那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裁缝只是手艺活,与他是否是哑巴并没有什么关联。

尽管陈中轩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他做出的事,可就令人发指了。他是个相当猥琐的家伙,或许由于一直没有结婚,所以他对异性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变态心理。不过,他不敢将魔手伸向成年女子,因为那会招来很多麻烦的,他太瘦了,根本就没办法制服成年的女人。所以,他将色迷迷的目光转向了未成年的女童。

他总是借着做漂亮新衣的名义,将懵懂女童带回他的裁缝铺里,然后行那卑鄙之事。完事之后,他不是拿出香甜糖果,就是亮出锋利匕首,威逼利诱女童不准外泄此事。

不过,久走夜路必撞鬼。三个月前,陈中轩又一次在镇外的山坡上,花言巧语引诱一个九岁的女童来到他的裁缝铺里。他刚强行脱去了女童的衣裳后,那女童反抗挣扎一番后却忽然浑身猛烈颤抖了起来,片刻之后,女童竟倒在了裁缝铺里,停止了呼吸。

事后陈中轩才知道,原来这个女童身患先天性心脏病,一遇强烈刺激就会发病。

此时,陈中轩不得不解决面前这具女童的尸体。他考虑了很久,决定将女童碎尸后,扔进伊丹瓦镇中心的水井里。就在他拿着斧头在裁缝铺里碎尸时,血腥味从门缝飘出来,令镇里街上的野狗兴奋了起来。

野狗不住地狂吠,还前赴后继地扑着裁缝铺的大门。镇里的居民被惊醒了,正在长街上找寻失踪女儿的女童家属循声赶来,撞开门后,看到铺了一地的尸块与鲜血。

愤怒的居民冲进裁缝铺里,狠狠殴打陈中轩,将他揍得体无完肤。尽管伊丹瓦镇很是偏僻,但女童的家属仍然知道,只能由法院对杀人凶手做出最终的审判,如果现在就杀死陈中轩,他们也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女童的家属决定给陈中轩一点教训,发泄心中的怒火。在警察赶来之前,他们找来了斧头,齐腕剁下了陈中轩的双手——他们知道,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官定会考虑到他们的愤怒之情,对这种过激行为网开一面。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法官最终只是让他们具结悔过,而对陈中轩作出的判决,则是绞刑。绞刑的日期,就定在了三个月后的今天。

合上卷宗之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卷宗里夹着几张在案发现场拍摄的尸块照片,怵目惊心,令我胃部不住翻涌着酸涩的汁液。最后,我留意了一下受害女童的名字——爱丽丝,她的父亲叫卡顿。

今天是四号,也就是陈中轩执行死刑的日子。

我起床后,在瓦古伊监狱的财务处领取了一张支票,就出了监狱大门,向伊丹瓦镇走去——我得去采购今天“最后晚餐”里所需要的食材。

这是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监狱大门。平时的食材,要么是监狱自种,要么是伊丹瓦镇的菜贩直接送到监狱厨房里来。但“最后晚餐”所需要的食材,与平日大有不同,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去采购。

伊丹瓦镇位于一处山谷之中,镇里长街两旁的房屋大多都有着哥特式的金色尖顶与黑色的落地窗。

走到谷口的时候,我见到了已等候多时的罗素。罗素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少妇,她是监狱厨房的供货商,监狱需要的所有蔬菜与鲜肉,都是在她那里采购而来的。

我将刚在监狱财务处那里领到的支票,交给了罗素。她看了一眼金额后,立刻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卷花花绿绿的美钞,递给了我。呵呵,这是采购食材的回扣——要想成为监狱的供货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起码,先得通过我这一关。

我数完钱后,对罗素说:“你认识卡顿吧?”她点了点头,说:“认识,他是镇里的兽医,刚死了女儿。”

“他住在哪里?”我问。

罗素答道:“他就住在镇里长街尽头一座种满了梧桐树的院落里。怎么,你要去见他吗?”

我点了点头。罗素想了想,说:“他现在可能不在镇里。”

“呃?”对于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连忙问,“他在哪里?”

罗素向谷口一侧的山坡指了指,说:“他应该是这山坡上。”

我顿时释怀了。这面山坡是伊丹瓦镇的公墓,因为形似一块金元宝,所以又被称为“元宝山庄”。我对元宝山庄相当熟悉,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在山庄里做过为死尸化妆的工作。

卡顿在元宝山庄里,自然是去凭吊他的女儿爱丽丝。看得出,他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我快步向元宝山庄走去,却听到罗素对我说:“罗厨师,今天你要订什么菜呀?”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等我见过了卡顿先生,就来告诉你。”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罗素站在谷口,对我说道。

层层叠叠的墓碑中,我见到了卡顿。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面皱纹,脸上写满了沧桑与难以言说的忧伤。

我慢慢踱到他身边,在他身后缓缓地说道:“今天深夜,陈中轩就会执行绞刑了。”

卡顿的身体猛然一颤,他回过头,歇斯底里地对着我怒吼道:“就算判了他死刑又能怎么样?难道可以为我把爱丽丝换回来吗?”

我微微一笑,对他说:“卡顿先生,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像陈中轩这

样的人渣,死不足惜。但是他如果死了后,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因为以后你的怒火就再也没地方发泄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谁?”卡顿的语气里,稍稍带了一些敌意。

我答道:“我是瓦古伊监狱的厨师长,罗风。卡顿先生,如果让陈中轩一直带着深邃的恐惧步入绞刑台,而不是带着解脱的心理死去,这样会不会令你们家属的心情稍好一点呢?”

“当然!”卡顿愤怒地说道,“他怎么能带着解脱的心理去死呢?他应该永远受到神灵的诅咒,永世不能超生!”

他的话正合我意。我对他说道:“很巧,我就有个办法,可以让陈中轩在惊惶与恐惧中走上绞刑架。”

“什么办法?”卡顿瞪大了眼睛。可我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我的沉默似乎令他明白了点什么,他连忙对我说:“罗先生,如果你真的能让陈中轩陷入恐惧绝望之中,我可以给你一定的报酬。”

很好,这正是我所需要达到的目的。我从衣兜里取出了手机,调出了一小段以前录制好的视频短片,展示给卡顿观赏。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身着囚服的女犯人正在牢笼里吃饭,她面前摆着一大桌美食。不用说,这是临刑前的最后晚餐。女犯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正大口大口咀嚼着一只蜜烤鸡翅。这时,我在屏幕上出现了,在我的手里,托着一盘倒扣着钢罩的菜。

我当着女犯人的面,揭开了钢罩,镜头立刻给盘子上的菜品来了一个清晰的特写。盘子里,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女人身体——这是我用白萝卜精心雕刻而成的花式冷盘。盘子里女人形状的白萝卜,有着一张与女犯人一模一样的脸,雕刻这张脸,可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就在这女犯人看着花式冷盘目瞪口呆的时候,盘子里的女人身体忽然迸开了,一汪嫣红的鲜血从它的腹部弥漫了出来,紧接着一堆内脏和肠子从迸开的身体里滑落了出来,而这时再淌出的鲜血,竟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女犯人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她用手蒙住了脸,大声哭泣着,跌坐在地上。从她的两腿之间,淌出了一道暗黄色的污迹——她给吓得尿了裤子。

视频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我对卡顿说道:“这个女犯人是因为谋杀亲夫而被判处死刑的。她用投毒的方式杀了她的丈夫,当她丈夫死的时候,正是胸口迸开了一道裂口,先流出了嫣红的鲜血,接着内脏滑落了出来,最后流出的是乌黑的血液。”

“呃……”卡顿若有所思地说,“你用菜品重新模拟了案发时的现场,勾起犯人痛苦的回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微笑着说:“我用白萝卜雕刻成女人的模样后,又掏空了白萝卜的内部,注入了两层液体,分别是红色的番茄汁与黑色的乌贼墨。也两种液体的比重不一样,所以流出来的顺序也不一样,就和鸡尾酒一样的原理。而那些内脏,是我用莲藕雕刻而成的,惟妙惟肖,几乎可以乱真。”

卡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问道:“你是准备用同样的办法来对待陈中轩,让他恐惧得尿裤子?”

我点了点头。

“那么,罗厨师,你这么做的话,需要我出多少费用?”他果然是个明白人。

离开元宝山庄的时候,我的衣兜里多了两百美金,这是卡顿先生给我的。

我的服务将会很周到,不仅要做出一道模拟犯罪现场的独创菜品,还要将陈中轩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镜头尽数拍摄下来,刻录成光盘,送给卡顿先生留作永久的纪念。

我在伊丹瓦镇的谷口,见到了仍等候着我的罗素。我对她说:“麻烦你帮我准备蘑菇、鸡腿、土豆、一只鸡、牛肉、番茄汁。对了,我还需要活泥鳅和大量的面粉……”

罗素记录好所有的食材清单后,转身向伊丹瓦镇走去。我跟在她身后,也走入了镇里。我得到镇里的银行去一趟,将罗素给我的回扣,以及卡顿先生给我的两百美金存入银行里。我知道罗素那里的食材很齐全,当我存好钱后,差不多她也该把我需要的食材准备好了。

走入银行,我发现柜台后的账房先生换了人。我有点诧异,问柜台后一个漂亮年轻的营业员:“咦,今天怎么不是老龙办公了?”老龙是这家银行以前的营业员,和我关系特别好,嘴巴也很紧。

这漂亮的女孩答道:“老龙去州府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去了,所以这个星期由我代班。我叫清雅。”

以前老龙之所以嘴巴会很紧,是因为我每个月都会将所得的回扣与犯罪受害人给的酬金,分出十分之一给他。但是现在银行营业员暂时换了人,我又不可能将这些钱带回监狱去——要是被我的上司库甘先生知道我有一笔无法解释来源的金钱,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是我实在不放心现在柜台里的年轻漂亮的清雅小姐。我环视四周,发现店堂里多了一台机器,是一台可以存取款的自动柜员机,以前我在州府提现时曾经用过这样的机器。

很好,我用柜员机存钱,就连银行里的营业员,也不会知道究竟我存了多少钱。反正我用的是银行卡,就算在监狱里被旁人看到了银行卡,也不会知道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存完钱,我出了银行,直接来到罗素的食品店,提走了今天“最后晚餐”所需要的所有食材。

我回到瓦古伊监狱的厨房时,看到狱卒艾肯坐在酒柜前,正大口喝着上个礼拜罗素才送来的啤酒。我朝他看了一眼后,说道:“多喝一点。”说完后,我快步走到了煤气灶前。

先洗净蔬菜,又切好了肉,我开始准备陈中轩的“最后晚餐”。

其他的菜品对于我来说,倒是驾轻就熟。只是短短的半个小时,我就做好了一桌黑椒牛扒、咖喱土豆鸡、蜜汁烤鸡腿、德式烩牛肉,外带一盆培根奶油蘑菇汤,都是原汁原味的西餐。

现在,该做那道特别的自创菜品了。

我用白萝卜雕刻出一个人体的形状,然后再切割成碎块,在碎块的边缘糊上一层鲜红的番茄汁。接着,我捉出一只活泥鳅,浸泡在一碗白酒之中。只过了几分钟,泥鳅便沉到了碗底一动不动——它醉了。

我又把刚才切碎的白萝卜块拼接在一起,重新组合成人体的模样,擦净了面上的番茄汁,再把醉得不能动弹的泥鳅塞进了白萝卜的中间。我堆了一层碎冰块在白萝卜的四周,最后我将一些绿色的蔬菜叶子覆盖在萝卜上,乍一看,只会以为这是一盘清炒蔬菜,根本看不到蔬菜下藏着的白萝卜做成的人体模型。

这盘菜还没做完呢,我还勾兑了一小碗热腾腾的薄芡汁。我的构思是,当我把这盘菜送到陈中轩面前后,当着他的面,将热芡汁淋在蔬菜上。热芡汁会刺激到藏在白萝卜里的那只活泥鳅,令它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清醒后的泥鳅自然会扭动身体,这样就可以让那些雕成人体碎块的白萝卜同时活动起来,就像苏醒后被分尸的效果一般。

而那个萝卜人的面孔,被我雕刻成了爱丽丝的模样。如果我是陈中轩,吃到这盘菜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己杀死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菜盘中,而且还像活人一般扭动着,碎成一块一块,绝对会吓得屁滚尿流。

可惜,我并不是陈中轩,所以我并不能肯定这盘菜真的可以让他屁滚尿流——毕竟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变态杀人犯,谁能保证他看到一碟奇怪的菜品就会被吓到呢?

所以,我做的这盘菜,并不是为他准备的。

做好了菜,狱卒艾肯还在喝啤酒。他这个人喝酒不上脸,喝再多酒,脸也不会红。我问:“你喝得差不多了吧?”他点点头,说:“喝得我想上厕所了。”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在罗素为我准备的食材中,还有一袋面粉。我用清水调和面粉,调成糨糊一般的稀泥状,然后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涂抹在了艾肯的脸上,只过了一会儿,这些稀泥状的面粉便干透了。在我的面前,艾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正是陈中轩的模样。

这一手,是当年我在元宝山庄做尸体化妆师时学来的绝活。

我这么说,大家一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我是想把艾肯易容成陈中轩的模样,让他来吃我做的那道独特的自创菜品。在我的授意下,他一看到蔬菜下出现了爱丽丝的尸体碎块,就会像演习一般,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然后两腿之间淌出一道暗黄色的混浊液体——这就是刚才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啤酒的原因。

当然,这一切都会被我用DV机录制下来,最后交给卡顿先生欣赏。

不过,陈中轩有些独特——他的双手都被齐腕斩断了。所以要想不在录制的视频中出现破绽,我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我把剩余的面粉糊在了艾肯的双手上,等待面粉凝固后,再用刀将最前面的面粉切割整齐,把番茄汁涂抹在面粉的断面上——只要艾肯稍稍将手臂向后耸一点,看上去他那用面粉糊过的手,就和陈中轩的断腕完全一模一样了。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我和艾肯来到了一间空置的牢房中。艾肯是狱卒,找到一间空置牢房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把DV机固定在牢房外的铁栏杆上之后,就径直走到装扮成陈中轩的艾肯面前,把热芡汁倒在了那盘蔬菜上。接着,艾肯的演出便开始了。

不得不说,艾肯的演技并不好。幸好我可以在拍完后再进行剪辑,NG了几次之后,我们最终还是完成了拍摄工作。

我一个人进了自己的宿舍,在电脑前进行剪接,而艾肯则在牢房一边享用着我做的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边继续喝着啤酒。

一个小时之后,我走出宿舍,看到艾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正醉眼蒙眬地看着满桌的菜发愣。我把菜全都收拾了起来,拿回煤气灶上加热。不管怎么说,这些菜都是为陈中轩准备的“最后晚餐”,最终我还是要拿给他享用的。

热菜的时候,我发现那盘特制的“人体萝卜”,艾肯竟一筷子也没动。我这才想起,艾肯从来不吃白萝卜的。于是我干脆将藏在萝卜里的活泥鳅扯了出来扔在地上,随意将那些萝卜碎块和蔬菜混炒在一起。

十分钟后,我端着菜,来到了死囚牢房。用从艾肯裤腰上取来的钥匙打开了陈中轩的牢房。他无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满桌的菜后,向我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中轩很虚弱,我扶着他下了床,坐在餐桌前。他拾起筷子,拈起了那盘蔬菜里的一块碎萝卜。我注意到,那块碎萝卜正好被我雕成了爱丽丝的脑袋,眉心处的一颗黑痣显得特别的刺眼。

陈中轩拈起碎萝卜的时候,也看了一眼萝卜上的黑痣,脸上却一点怪异的表情都没露出。他将萝卜塞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没有惶恐,没有得意,甚至没有诧异。他似乎将爱丽丝的“人头”当作了一件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一样东西,心安理得地吞进了肚子里。

我不禁唏嘘,如果他不是冷血到无法令人理解,那么他就是……就是……就是一个与爱丽丝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我回到宿舍,继续翻阅起艾肯给我的那份关于陈中轩案件的卷宗。我注意到,卷宗里有一句话是,“陈中轩利用花言巧语将爱丽丝引诱到自己的裁缝铺里”。

从这句话里,我可以知道当时陈中轩是可以说话的,并不是哑巴。而他现在却成了哑巴,而且连双手都被齐腕斩下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毕竟在监狱里待的时间也很长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哑巴是不能说话的,在法庭上就不能为自己辩驳。没有双手的人,自然是无法写字,这将辩驳的另一个渠道也彻底封闭了。

这个案子,一定另有玄机。

我打了个电话给罗素,问:“你以前认识伊丹瓦镇裁缝铺的陈中轩吗?”

“我和他不熟,但当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曾经去看过热闹。”她答道。

“当时他的双手被齐腕斩下了吗?”我又问。

“齐腕斩下?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我只听到他朝着人群得意地大声狂笑。”罗素诧异地问道。

从她这句话里,我已经明白了,陈中轩被逮捕的时候,他并没有被斩断双手,而且还能狂笑。也就是说,他是被捕后才被斩断了双手,并且变成了哑巴。

我赶紧换了个话题,问:“你和卡顿先生熟吗?”

罗素说:“还算熟吧,他常在我这里买菜的。”

“那他对自己的女儿爱丽丝好吗?”

“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爱丽丝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在孤儿院领养的。”

我挂断了电话,立刻叫醒了艾肯,给了他几张美金小钞,让他去伊丹瓦镇一趟。一小时后,他回到了监狱,为我带回了一份伊丹瓦镇户籍档案的复印件。

这张复印件是卡顿先生的户籍记录,记录显示,卡顿

五年前从州府监狱出狱后,改邪归正在伊丹瓦镇开了一家当铺,生意很是不错。他一直未婚,一年前才在孤儿院领养了有先天心脏疾病的爱丽丝。

看完了户籍记录,我又拨了个电话到州府。这个电话是打给州府监狱的一个管理档案的朋友,几年前我曾在那里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厨师,当时没少给这个朋友加过小炒。

没过多久,那个朋友给我打回了电话,说:“罗厨师,卡顿先生曾经在我们监狱里服过刑,罪名是猥亵幼女。”

眼前的那层迷雾渐渐散开了,我几乎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故事。

卡顿先生出狱后,先是过了几年安稳的生活,但最终他还是旧病复发,对幼女产生了变态的心理。为避开外人的视线,他从孤儿院领养回了爱丽丝,当作了自己肆虐的奴隶。

而在最后一次他侮辱爱丽丝的时候,爱丽丝心脏病发作了,死在了他面前。为了免除法律的惩罚,卡顿将爱丽丝的尸体移到了陈中轩的裁缝铺里,然后呼唤亲友砸开了裁缝铺的大门。

一见到陈中轩,他就用暴力击晕陈中轩,然后报警拉人。他在伊丹瓦镇开当铺,自然有的是钱。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司法制度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健全,卡顿一定买通了警察局与法院,定了陈中轩的死刑,让他做了冤死者。为了不给陈中轩辩驳的机会,卡顿给他服下了哑药,甚至还丧心病狂地砍下了他的双手。

或许因为陈中轩被警察带走的时候,神智还没恢复清醒,所以才在伊丹瓦镇的长街上高声狂笑着。而这从另一方面也遂了卡顿的愿,这正可以让镇里的居民一致认为陈中轩是个冷血的杀人犯!

不过,卡顿先生能买通警察,买通法庭,却不一定能买通监狱。

我对疲惫不堪的陈中轩说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就眨一下左眼。”说完之后,我立刻看到陈中轩眨了一下左眼。

纵使服了哑药,又斩断双手,我也有其他办法可以让陈中轩表达自己观点的。只要我问话得当,他只需表达同意或是反对,也一样可以令我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时间不允许我再对陈中轩做过多的询问,我必须要延缓他的死刑。我冲出了死囚牢房,向我的上司库甘先生的办公室跑去。库甘先生,是瓦古伊监狱的典狱长。

当我把心中的怀疑告诉给库甘先生的时候,他冷冷地望了我一眼,说道:“罗风,你只是一个厨师而已,你的本职工作就是给犯人做饭。给不给死刑犯人执行死刑,那是高等法院的事。”

“可是……陈中轩真的是被冤枉的呀!他是一个冤死者!”我大声叫道。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去给我做一点夜宵来。”库甘先生挥了挥手,把我赶出了典狱长办公室。

出门的时候,我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从他的话里,我知道卡顿先生已经把他也收买了下来。

我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得逞的。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里,用电话拨通了一个在州府报社做记者的朋友。当我刚说了一声“哈啰”的时候,就突然听到听筒里传来了忙音——电话被监狱总机掐断了。

典狱长库甘先生对我的电话进行了监听,令我无法与外界联系。

他们不能这样做,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成为冤死者!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宿舍,向监狱大门跑去。在大门那里,我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库甘先生。

库甘瞄了我一眼,问:“罗风,你这是去哪里?”

我故作潇洒地耸了耸肩膀,说:“我去伊丹瓦镇见见我的老相好。”过去我一直在罗素那里购买食材,监狱里的人一直误以为她是我的老相好。不过我向万能的主发誓,我与她之间绝对是清白的,除了她每个月给我一笔菜金的回扣之外,我们再没有其他的联系。

库甘先生亲自为我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当我走出监狱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对我说道:“对了,罗风,刚才我接到了高等法院打来的电话,要求我们提前执行陈中轩的死刑。”他看了看表后,补充了一句,“现在,陈中轩正吊在了绞刑架上,他脚下的凳子已经被刽子手踢倒在地上了。”

我浑身顿时虚脱,一点气力也使不上了。

现在我还能做什么?在伊丹瓦镇找个电话打给报社记者吗?陈中轩已经死了,我还能证明他的清白吗?

浑浑噩噩地走出监狱大门,我沿着山路,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伊丹瓦镇的谷口。冷风一吹,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然后木然地跌坐在地上。

天亮的时候,我才步履蹒跚地回到了瓦古伊监狱。此刻,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决定辞职,离开这个没有光明全是黑暗的地方。

我回到宿舍,刚收拾好东西,狱卒艾肯就来到了我的宿舍,对我说:“罗风,你到典狱长办公室去一趟。库甘先生说,让你一回来就去找他。”

他找我有什么事?也好,我正好可以向他当面提出辞职。

在典狱长办公室里,库甘先生一看到我,就递给了我一叠相片,说:“罗风,你看看。”

我一看相片,顿时吃了一惊,差点摔倒在地上。

第一张相片,是罗素在伊丹瓦镇谷口,递给了我一卷花花绿绿的美钞。

第二张相片,是我在伊丹瓦镇的银行里存那叠花花绿绿的美钞。

第三张相片,是我和狱卒艾肯在空置的牢房里拍摄DV。

与此同时,库甘先生用办公室里的电脑放出了一段录音,正是我在元宝山庄里与卡顿先生的那段对话。

“罗风,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库甘冷冷问道。

我当然全都明白了。典狱长先生早就知道我吃菜金回扣的这件事,同时,他也知晓我用假冒DV在刑案受害者家属那里赚钱的事。我中了他的圈套,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难怪就连伊丹瓦镇银行里的营业员也换成了陌生人。

那些我存在银行里的不义之财,看来是保不住了。即使这次我不主动辞职,也会被库甘开除,甚至投入监狱牢房。

见我木然的表情,库甘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他的笑声令我感到了茫然。

这时,库甘对我说道:“好了,罗风,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今天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全程掌控之下。”

库甘很早就知道了我的一切伎俩,但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制裁我。所以他事先威逼食材供货商罗素与我的助手狱卒艾肯,让他们做了指控我贪污与诈骗的污点证人。

在谷口,库甘安排手下躲在暗处,拍下了我收受回扣的镜头。在银行,他安排一个陌生的女孩拍下了我存款的镜头。在空置的牢房里,他安排艾肯在暗处放置了另一台DV拍下了我谋划诈骗案的镜头。

而我和卡顿先生在元宝山庄里的对话被录制得那么清晰,我一听就知道当时录音机一定是藏在卡顿身上的。也就是说,卡顿也早被典狱长买通了。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这一切我都承认了。不过就算你把我投进监狱里,我也会鄙视你的,因为你今天让一个无辜的人成为了冤死者!”

没想到库甘又笑了,而且笑声比刚才足足高了好几个分贝。

库甘一边笑,一边说道:“罗风,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吧。在伊丹瓦镇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陈中轩的裁缝。那个叫被斩断双手的死囚,是一位曾经身受重伤的警官。而这起杀人案,其实是为了证实你诈骗的行径,由我特意安排的!”

库甘告诉我,为了让我原形毕露,他设计了一个圈套。库甘先伪造了一份案件卷宗,让艾肯交给了我。他也料到了我会向罗素了解陈中轩与卡顿先生的情况,所以让她向我提供了虚假的情况。不过,卡顿先生以前曾经因为猥亵幼女罪被关入监狱,却纯属巧合。

我愤怒地盯着典狱长,说道:“好,我认栽。你说吧,现在准备怎么处置我?”

库甘先生朝我望了一眼,敛住了笑容,很严肃地对我说:“罗风,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当你发现这起案件里存在疑点后,立刻向我进行了汇报。我特意考验你,说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你回到宿舍后就想方设法与州府的记者联系。我继续考验你,掐断了电话线,你又千方百计想要离开监狱,另想办法通知记者。这一切都说明,尽管你贪污诈骗,但你并不是一个坏人,还拥有良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并不准备将你投入监狱牢房,决定对你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你贪污诈骗的事。不过,你以后不能再呆在监狱里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我被开除了。

我无力地笑了笑,说:“好的,正好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马上就走。”

出了监狱,我立刻来到马路上,乘坐一辆顺风车来到一个叫东圭勒码头的边陲小城。买了一张铁皮马达船的船票,我顺水而下,三天之后,我就出了M国的国境,进入另一个国家。

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M国,更不会回到伊丹瓦镇与瓦古伊监狱。否则,我一定会被当作杀人犯被逮捕起来。

好了,现在我应该说一说那天夜里我出了监狱大门后,究竟做了些什么。

当时我认为陈中轩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卡顿先生的金钱贿赂之下。一切都是卡顿先生造成的,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来到了伊丹瓦镇,在路过罗素的食材店铺时,我撬开门偷了一把菜刀出来。很快,我就找到了卡顿先生的家——这个地址,是我在库甘先生伪造的罪案卷宗上找到的。很幸运,为了让我相信事件的真实性,卷宗上使用的是卡顿先生的真实地址。

撬开门后,我看到卡顿睡在床上,还打着呼噜。趁着他没醒过来,我一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确认他当场丧命之后,我又用菜刀狠狠剁下了他的双手,是齐腕斩下的。我一边剁,一边说:“你是怎么对待陈中轩的,我就会怎么对待你!”

当时,我认为自己是个替天行道为冤死者报仇的英雄。

我现在知道了,所有一切都是一个圈套,陈中轩的案件根本就不存在。卡顿先生才是这个故事里真正的冤死者。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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