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总统慷慨激昂地说,共和国……值此关键时刻……呼吁海外儿女同心协力,共振大业。“我们发出这种呼吁,我们的人民不仅热爱自己的国家,还有与这种热爱相称的意志、智慧、创造力和巨大能量。”

总统站在都柏林城堡庭院里的一个讲台上致词。她身后坐着三排官方和民间代表,他们前来表示对今晚即将出台的新计划的支持。爱尔兰警察总监和他的两位助理处长也在座,其中之一是科林·奥克菲。

“将近九十年前,就在这座城堡附近,在一场持续两小时的庄严仪式上,不久即为国捐躯的迈克尔·科林斯从英国爱尔兰总督菲查伦子爵手中接过政权。稍后,一国的国旗庄严地降落,新生国的国旗同样庄严地升起。自此以后的几十年里,这个国家饱经磨难。然而,我们今日面临的种种挑战,与我们的先辈所经受的最严峻的考验同样巨大。”

总统的数百位观众站在庭院中央的鹅卵石地面上,周围是一圈护栏。鲍勃·泰迪站在人群后面。他注意到现场大大强化了的安保措施,凡是在重大的官方正式场合,警方都会提高警戒级别,以制止民众对政府的无能与腐败表示愤怒。然而,讲台上除了总统一人,并没有其他政客。此时对公众潜在的支持最具杀伤力的,莫过于某位不时紧张地咧嘴傻笑的政府部长。

新计划诚邀民众在一个设计精巧的网站上积极建言献策,以使国家及早走出在金融家们的驱使下陷入的巨额债务无底洞。有如国家设置的一只大号意见箱,悬赏征集最佳建议。泰迪打心眼里怜悯几个负责收集意见的伙计。面对那么多的妙招和怪论,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污言秽语,他们都得逐一甄别归类。

三个在总统之后相继登台的发言者,一个比一个煽情,一个比一个词藻华丽。最后,担任主持的爱尔兰国家广播电视台著名播音员宣布仪式结束。鲍勃·泰迪拿出自己的证件,获准走进护栏里。科林·奥克菲瞧见他朝自己走来,赶紧举起一个巴掌晃了晃。他看在眼里,微笑着默语:“五分钟。”奥克菲与他人客套寒暄,泰迪点了一根烟,在旁边等了二十分钟。不久,总统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走进室内。人们个个笑容满面,相互热情地握手,点头致意,这表明人们认为此项计划的启动仪式效果甚佳。人群里传来的热议声如毛绒毯般布满整个庭院。

终于挨到人群渐渐散去,奥克菲示意泰迪随他走到庭院的一个角落。

“我里面有个饭局,鲍勃……还有,我说过,你己被停职,这样做欠妥。”

“就一分钟。”

“我没法和你谈停职的事,或是斯威特曼案。”

“不是这些。”

奥克菲欠身挨近泰迪,压低嗓音,虽说附近并无他人。“给聪明人一句忠告,鲍勃……纪律处分这事,好比一场演给人看的舞蹈。一旦你悟出其中的奥妙,你就不会过于计较结果如何。”

泰迪说:“我服从命令……因此,彻底结束了,斯威特曼命案。相信我,我不想挑战任何人的权威。但我有一个要求,有个难题是……”

“你想跟我做交易?”奥克菲似乎有些不快。“你有一个要求?你服从上级就斯威特曼命案做出的决定,原来是拿这个作为交换条件?”

“不是这样。我说的是文森特·内勒……那个到处行凶作恶的家伙。”

奥克菲摇摇头。“我们要把这个案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你不该……”

“有位女士,一位目击者……没有她,那天应急特警队就不会在基尔凯拉大街采取行动。现在内勒这恶徒开始伺机报复,她需要我们的保护。”

“发一份详情给我看看。”

“科林,她很脆弱,现在就需要保护。”

“天哪,鲍勃……这是怎么啦?你是不是硬要把自己罩在一道光环里?内勒的案子并不归你管,与你无关……但你却想赶紧把什么人列入被保护者名单。”奥克菲渐渐提高了音调。“短短几天,四起枪击,完全是这个疯狂的家伙一人所为,你可知道我们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么……这个疯子……上帝啊……捂住盖子……有几十号人……包括若干名警员……这些人可能在或者可能不在这个疯子的视线内。有限的人力应该……”

“一位平民正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这只是某一位警官个人的意见……把话挑明了,鲍勃……这位警官最近在公开法庭上遭到了一位法官的申斥,并因违反纪律而被停职。”

“科林……”

“我该赴宴去了。”奥克菲开始朝外走。

“操他妈的,科林……这个女人有权……”

奥克菲停下脚步。“你多嘴了……再一次多嘴。”

“一次次地重提斯威特曼,不是吗?你出于无奈非这么做不可,心里也很窝火。你知道这是错误的……你也知道我知道这是错误的。你为此憋了一肚子气。”

“斯威特曼案已经结案了。”

“没有结案,只是压着不办。”

奥克菲的一个助手在不远处盯着泰迪,摆出一副准备干涉的架势。奥克菲挥手命令他离开,向前一步靠近泰迪。“听我说几句,鲍勃。你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不是山姆·史培德。你没有踏遍穷街陋巷寻觅种种待解之谜的使命。你更不是蝙蝠侠……不需要你在这里为谁伸张正义。”

“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是一名公务员。上级交给你一份档案,吩咐你向可能知情的人了解情况。然后将档案上交,继续做其他工作。另外有人决定这份档案怎么处理。”

泰迪暗暗寻思是否值得再跟他费一番口舌。稍后,他努力控制住情绪说:“我们还没有提出所有的问题。斯威特曼案……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这个案子就给压下了,有些线索还没有调查呢。”

“你的任务只是搜集原始材料,再逐级上报,考虑你这些材料与整个案子之间的联系,那是别人的事。”

“不去问怎样搜集证据,也不管案情进展到哪一步?”

“成熟点,鲍勃。明明已经有人对斯威特曼命案作出了一种解释,一种完全合理的解释……难道我们还要无休止地查下去,仔细分析每一个耸人听闻的推论,直到我们最后发现一种能让您满意的解释?”

“活人没本事,只好怨死人。爱尔兰神圣的传统。”

“如果我们还没有对本案做出一种完全令人信服的解释,我乐意继续查下去……也许可以先听听你的解释?”

“有人想掩盖什么秘密,需要杀斯威特曼灭口,于是雇了几个亡命之徒。”

“谁?雇凶的是谁?过程,时间,地点……要不这些都是你在梦中所见?”

“一个叫做斯蒂芬·希尔的人……雇用枪手。他经常与一个歹徒合伙作案,我们认定这个歹徒与另一个凶手共同杀害了奥利弗·斯尼德。假设希尔就是杀死斯尼德的另一个凶手,并且仍然持有杀死他的那把枪。假设他用此枪杀了斯威特曼。”

“为什么?”

“斯威特曼向税务局反映情况,这下他的那些合伙人可全慌了。他们会向谁求援呢?或许是一个名声欠佳且深深陷入房地产非法交易的律师?康尼·温特正是斯蒂芬·希尔的律师。我们知道他在斯威特曼被害当天曾跟希尔和斯威特曼都通过话。”

“因此你希望我们踏遍全城,用非法手段盘查取证,任何毫不相干的人和事,都会成为怀疑对象?”

“假使你错了怎么办?如果是几个房地产商唯恐事情败露,于是请康尼找人干掉斯威特曼呢?”

“所以才需要像我这样的人……评估证据,把握全局。决定何时展开调查,判断某项调查是否可行。那些人正在为帮助这个国家摆脱困境发挥重要作用,你却偏要指控他们。也许你什么后果都不用考虑,可是我们这些人却得统揽全局,我们绝不能冒险采用任何有可能铸成大错的执法手段。”

“所以,我们就此罢手?”

“鲍勃……你谈到的这些人……你当真以为拿得出确凿证据指控他们犯有任何罪行?眼下我们最需要抱成团,你却要我们走到哪里都对别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

“你有时想纵容默许每一个不满现状、行为乖张、思想左倾、脾气暴躁的家伙捣乱滋事?图个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心里舒坦片刻……正义得到了伸张,每一条线索都紧抓不放,尽管我们知道即将陷入困境。”

泰迪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在这个国家,我们惯于回顾往昔。令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们选择逃避。如果这件事的影响不会消失……十年后,二十年,三十年……我们调查,或者开庭审理,最后写一份没有人读的报告,不了了之。我们习惯于回顾往昔。但当事情发生,我们得有所作为的时候……总是有人出面告诫,提醒我们务必顾全大局,保持沉默。”

他们默不吭声地站了片刻。奥克菲说:“这次停职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鲍勃。会过去的。低调一点,时间久了……这事儿就会像没发生过一样。”

“莫拉·科蒂?”

“给我发一份详情说明。我们会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尽力而为。”

“也就意味着她还不会受到保护。”

“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科林·奥克菲骤然转身,朝着总统与其随从刚刚走出的宽敞的门口走去。庭院里只有几个人还在闲逛。鲍勃·泰迪感到自己失去的,远远不只是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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