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奈美很害怕。今天轮到奈美上晚班，杨嘱咐奈美，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上班。

昨天晚上，她整夜没有台眼。杨说他可以在地上睡，说完就真的在奈美的一窒户公寓的地板上躺了下来。他只盖了条毯子。

到房间之后，奈美问了他好几次：“我该怎么帮你？”

可是杨一直沉默不语，他好像一直在思考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天亮了我就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的。不是打到这儿，就是打到店里。”

“店里？我怎么敢去上班啊！”

“不行。明天你一定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否则警察会怀疑你的。”

“话是这么说……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去。阿南也知道那时店里只有我和店长两个人，即使我去上班了，还是会被怀疑的。天一亮我就离开这里，我得去拿行李。如果这里安全的话，我还会回来的。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

奈美觉得口干舌燥。可是，她在回到房间之后，也没有对杨产生恐惧，即便两人独处一室……

“我……我没意见，可要是警察来了怎么办？”

“来这儿？”

奈美点点头。

杨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奈美平时总把内衣晾在屋里，免得让别人知道家里只有一个女人住。杨看了看内衣说道：“就把那个晾在阳台上吧，那样我就知道了。”

奈美的公寓位于大久保大道北面的一个死胡同的右边。一楼是便利店，奈美的房间在四楼，要爬楼梯才能上去。

站在便利店前面的那条死胡同，就能看见房间的阳台了。

“要是警察问我，我该说什么啊？”

“你就说你当时直接回去了，只要不说你回过店里就行了。”杨说到这儿，凝视着奈美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奈美默默地摇摇头。她发现，杨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她不敢把自己回去的真正原因告诉他。

破晓时分，迷迷糊糊的奈美察觉到躺在地板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一片昏暗中，杨俯视着奈美，低声说道：“多谢。”说完，杨便离开了房间。

临近上班时间，孤零零的奈美越发担心起来。

亚木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吗？她不断换着频道，反复观看中午和下午的新闻。她平时是从来不看新闻的。

可是新闻里并没有说“新宿夜店惊现男尸”。也是，平时最早去上班的就是亚木、阿南和杨，而且他们总是三点半到四点钟到店里。

突然，奈美想起了一件事。亚木在上班之前，总会把前一天赚的钱送到总公司的社长那里。那个社长叫安井，除了“玫瑰泉”，在新宿还有一家高利贷公司。也许安井会有所发现。

奈美见过安井两三次面，一看就知道安井绝对是道上的人。可他和亚木不一样，对店里的女孩子还是很绅士的。

亚木没有去送钱，安井很有可能会去店里查看情况。如果他没去，那发现尸体的就是阿南了。

奈美很同情阿南。要是警察来了，阿南可就遭殃了。

四点半，奈美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她要跟平常一样去上班。

警察到店里了吗？警察的问话会不会很可怕啊？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被一个个带进警察局的小黑屋子里，问这问那啊……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奈美担心自己能否对昨晚的事情保持沉默。自己肯定会先吓个半死，脸色也会惨白。

一定要想起来。奈美告诉自己，刑警再可怕，能比当年的同班同学更可怕吗？

何况她最讨厌的亚木已经不在“玫瑰泉”了。

她战战兢兢地下了楼，朝新大久保车站走去。

在电车里，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感觉所有乘客都在盯着自己。

新大久保到新宿只有一站路。可今天的这站路，却是如此漫长。

从站台走楼梯到车站的时候，她的脚一直在抖。平时她总会在人流中穿行，可今天，她不得不扶着扶手才能走下去。

在出站之前，她去了趟厕所，因为她很担心自己的脸色不好。要是自己顶着张惨白的脸该如何是好……

今天她特地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

镜中的自己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有些阴郁的表情，长长的脸，毫无血色。头发干枯，只能在脖子那儿扎个马尾。

这张脸上，她唯一看着顺眼的，只有雪白的牙齿了。她是单眼皮，眼皮还特别厚，眼睛也不是很大，鼻子也是普普通通的。嘴唇，实在太薄了。

她也觉得自己的表情很阴暗，要是能多笑笑，也许会好一点。亚木怎么会瞧上自己呢？

这张和平时一样的脸。

她出了站，爬上楼梯，来到地面。她有时从地下走，有时从地上走，全看当天的心情。

今天她决定走地上的路。要是从地下街的楼梯口出来，发现到处都是警察，她肯定会吓个半死。说不定会因此被警方怀疑。

新宿大道的ALTA门口，还是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奈美发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了。她站在路口，等候绿灯。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她不断告诉自己。

她径直往前走，前面就是靖国大道。在等待绿灯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景色与平时无异，没有警车，也没有警察。

她吞了好几口唾沫，终于走过了靖国大道。她察觉到，自己的脸跟戴了面具一样，僵硬无比。

看了看手表，四点五十六分。

她终于来到了歌舞伎町。她忽然发现，今天的人好像比平时要少。也没有人在路上招揽客人，电玩中心的人也很少。怎么回事？

左手边就是咖喱店，年轻人跑了过去。一个，两个，都在她准备转弯的地方转弯了。

她紧握手中的包包，转了个弯。

啊——

好多人，黑压压的人。闪光灯此起彼伏，好几辆警车停在那里，车顶上红色的警灯一闪一闪，在周围店铺的玻璃上反射着光芒。

还有好多警察。

“直接回去吧……”

然而，奈美还是情不自禁地朝人群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