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两个人已经很舒服地坐在了麦当劳餐厅里。人不多,他们找了个比较适合交谈的地方,那张折叠的纸片摆在餐桌上,感觉挺古怪的。

“我说猴子,这人估计大脑有问题。他绕着弯子兜来兜去,究竟是何用心呀。”张凡口就塞进一块苹果派。

然后像外国人那样有模有样地舔着手指头。

“你该剪指甲了。”侯小波哲学家似地皱着眉头,窗外的太阳明亮耀眼,使那张小脸显得深沉无比,“你所说的兜来兜去不就是游戏性么,这个桑伯伯昨晚已经解释过了,没有必要重复。听我说张凡,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人是谁。”

张凡伸手抓侯小波的苹果派,侯小波赶忙搂到了自己的面前。张凡只得开始吃薯条:“纯粹是正确的废话,要是知道他是谁不就万事大吉了么。猴子,咱们还是看看纸上写的东西吧。”

“别动!”侯小波指指张凡的脸,又指指那纸条,“你沉住气好不好。我的意思你好象还不明白,我关心他是谁,是有道理的。你不是天才么,怎么看不出一个明显的问题呀!”

“什么问题?”

“笨蛋,这个人连我舅舅家的破胶鞋都知道,你说他能是生人吗?懂了吧,我觉得这人就在我周围,就是我认识的某人。”

“哦,对对。猴子你说的对!”张凡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那么你扩大范围想想,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一个文学修养比较好的南方人,男中音,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最好再是个瘸腿的哑巴!”

窗外有两个骑车的撞在了一起,他们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会儿,然后侯小波道:“张凡,你把那个人的所有特征全推到眼前,就没发现其中自相矛盾的地方么。比如说,既然是哑巴,就不可能是男中音了——首先咱们应该把虚假的假相排除掉。”

张凡笑起来:“那简单呀,首先这人不是哑巴,因为不哑的人可以装成哑巴,而真正的哑巴是不可能说出男中音的。分析的还行吧。”

侯小波点头同意:“也就是说,哑巴和瘸腿都是装的。那么男中音和喉咙里塞着东西会不会也是装的呢?”

“会!”张凡毫不犹豫地说,“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装的。你不是说了么,你印象里的人没有符合条件的。那是因为此人装得很成功。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把信息传递给桑大爷,同时又不让你猜出他的面目。”

“啊,这句话很重要。”侯小波认可了,“他对我和我舅舅的情况了解的不少,这一点你同意么。”

“这是无疑的。别的不说,就说我吧,给你送钱也不敢随便塞在一只破胶鞋里呀。谁知道那只破胶鞋是不是你家的呀,但是这个人知道。”

“会不会是我舅舅的邻居。”

“别问我,这我可不敢乱说。”

侯小波再次像哲学家似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道:“这么说,他是有意选中了我,然后经过一层又一层的伪装,而最终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把这个信息传递给桑伯伯。”

他指指那张折叠着的纸。

没等他话音落地,张凡用力一摆手:“最后这句话可能不对,我觉得这依然是此人玩儿的把戏而不是最终最终的目的!真的,这非常可能!”

侯小波的声音马上变了调:“咦,你的意思莫非是把戏还在继续。”

“当然有可能。”张凡拍着那纸片儿,“注意这四个字:千万别看——分明在故弄玄虚呀。他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好奇心有多强么?他难道真相信这四个字就能挡住我们的手么?呸,别信。他肯定不会那么幼稚!可他偏要这么干,你说这是不是又一个把戏!”

侯小波心动了:“你是说……可以看看?”

“废话,那还用说么!我要是不看看,死不瞑目呀!猴子,现在就拆开吧!”

一股不可遏制的引力使侯小波最后一点点防线倒塌了,他用比张凡敏捷十倍的速度将那封信抓到手里。张凡想抢,却发现猴子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的手缩了回去。

透过窗户那儿的光线,他隐约看出那是一封打印的信,而且字数不少。侯小波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有些颤抖。张凡的心开始下沉,感觉告诉他,这不是把戏,这回可能是真的了。

侯小波看完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封信像魔咒似地飘到他的手上。张凡望着对方的脸,只觉得那一刻侯小波整个地被恐惧笼罩了,他紧张地把目光移向那张纸。

果然是一封信,给桑楚的。

尊敬的桑楚先生:

我不知道当您看完这封信的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什么事也没有,也许人已经死了。我知道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会莫名其妙,没办法,毕竟没有实际的铁证。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小月河附近那个双星网吧么,我想你即便不知道那个网吧,也知道网吧的老板,他的外号叫乌贼。在今年春末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联合大学的女生,两个人很快就发展到了那种众所周知的关系。当然,这样的事情现在比较普遍,社会道义也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我给您写这封信自然不想加入讨论的大军。也许您已经猜出来了,我预感到要发生不幸的事情。

是这样,那个女学生叫雪媛,挺好的一个孩子,可能是把事情太不当回事了,很快就暴露了她和那乌贼的关系。事情就这样发展了。简单地说,乌贼的妻子华沙与雪媛有过几次冲突,雪媛声称绝不退出,于是事情便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了。我要告诉您的是,在一个无意的场合,我听到了华沙和他弟弟华鲁的一次对话。华鲁说他知道了雪媛的住处在天苑居,每个星期六回去住,他说他要弄死雪媛,为姐姐出气。地点就选在天苑居。

那个星期六我朋友去了天苑居,想阻止这悲剧,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桑楚先生,请相信我,华氏姐弟的对话我绝对没有听错,就是那么说的。但是我第二周就生病了。您可以想见,生病的那些天我是多么的提心吊胆。我发现有一个事情非常不好把握,那就是每个星期都有一个星期六。所以事情就麻烦了,天知道华鲁哪个星期六下手。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求您来关心一下这件事了。

记住,星期六。雪媛的家就是天苑居小区最北端的那栋楼601。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为什么使用这样的办法通知您,自然是有原因的,请恕我保密。

拜托!

一位知情人

×月××日

张凡把那封信反着放在餐桌上,目光与侯小波交叉了。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最后张凡用指尖点点那张信纸,悄声道:“嗨,好象是真的。”

侯小波用双掌蒙住了眼睛,同样悄声答道:“嗯,不像是开玩笑。一点儿都不像。”

“闹了半天,网吧那个老板原来叫乌贼呀,我只知道他姓乌?”

侯小波摆摆手:“姓什么我没注意过,但是他老婆的厉害我见识过。有一次我多玩儿了五分种,她愣是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要是乌贼我也不要她。”

张凡桌子地下给了侯小波一脚:“你觉不觉得那个乌贼长得有点儿像黎明。”

“狗屁,根本不像。”侯小波开始吃薯条,“这里有两个人我没见过,一个女学生雪媛,再一个就是华沙的弟弟华鲁,这什么破名字呀!”

“我印象里有那么一个男的,可能就是华鲁。嗨,你怎么把薯条都吃了!”张凡叫了起来。

侯小波哟了一声,发现自己三下两下真的把薯条都吃了。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十分勉强的样子:“对不起,我实在饿死了。下次我请客。现在你说说那个华鲁吧,我觉得最可怕的就是这家伙!”

张凡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说:“我印象里那家伙很壮,很野蛮那种。大脑袋,脸上有一圈艺术家那样的胡子。至于其他么……好像就这些。”

“他是艺术家么?”

“不知道,感觉上很阴,话不多。”

侯小波叹道:“看来你比我更着迷……我说的是去双星网吧玩儿。你是不是总泡在那里。”

张凡笑了一下,显然是默认了。可那笑容还没有展开,突然就那么僵在脸上。

“喂,你怎么了?”侯小波立刻发现不对头。

张凡下意识地站起来,声音低沉的可怕:“猴子,我突然发现,今天就是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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