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劳拉正准备去上班,听到门吱呀推开。她望出窗外,麦克·加拉斯已经进了院子,高大的牧豆树几乎完全挡住了他。他似乎正在观察她的屋顶。

她来到门廊上,他仍然盯着屋顶的瓦片,说:“你房顶上是长了颗带刺的梨子吗?还是为了迎接我特别装饰了一番?”

他听起来并不生气。实际上,他似乎比以往更加友好。“喜欢吗?”她说,“这是最新的装修设计。”不过,她马上就有点后悔——她是不是太轻佻了?“昨晚……”

“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必须解释。“没想到到我这么累。我睡过去了。”

“没关系。你错过了不少乐子,不过不碍事。”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搭在胳膊上。“你屋里有空调吗?我快熔化了。”

“也许你该把黑色的SUV换成白色的。”

“为什么呢?”他走进砖砌的门廊,用手背抹着眉间的汗。

“黑色吸热。”

他耸耸肩,“车里有空调。就是从车里走到屋里太要命了。”

他似乎缺乏在沙漠中生存的基本知识,比如应该买白色的车子,比如在早晨八点之前结束一切户外运动,等等。她还见过加拉斯在盛夏时分,利用午休时间到外面跑步。

加拉斯家族十九世纪就在图森地区扎根了,但加拉斯本人并不象土生土长的图森人。不过,他跟其他图森人一样,沿袭了西班牙人操弄权术和独断专行的光荣传统。

劳拉给他冲了杯咖啡,他接了过去。趁他喝着咖啡,她把窗户都关了,打开空调。

他举起手来试了试出风口,冷风散发的怪味让他神色一变,“你确定它没坏吗?”

“老式空调,”她答到,“得过一会儿才凉。”毫无疑问,麦克·加拉斯那半山上的豪华宅邸里,配备了真正的空调。

要是在一百多年前,加拉斯很可能就住在这样的山庄小屋里。他优雅的西班人气质和贵族式的举止与这屋子相得益彰。他是那种会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男人。

加拉斯双手捧着咖啡杯,“我不请自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噢,当然不会。”但她已经开始感到紧张。

加拉斯啜了口咖啡,“你没见到杰伊,太遗憾了。”

“杰伊?”

“戴尼维公司的头儿。我办这个派对,主要就是想你和他见个面。”

所以他还是生气了。她将要说的的话恐怕会令他更加生气。“说到这个”,她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让他们插手这起案子,或许不太妥当。”

“因为监管链的问题吗?你是在担心这个?”

“你知道的,辩护律师可能会在这上头挑刺。”

他凝视着她,黑眼睛深不可测。“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刑警,劳拉,你总是未雨绸缪,我很欣赏这一点。”他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但你也得相信我。我绝不会做有损案件调查的事情。如果你担心电脑鉴证工作,我们当然应该让自己的技术人员去做。我绝不会把物证交给外人。我说的是互联网那条线索,在我看来,目前那还是个虚无缥缈的猜想。”

人命关天的猜想,劳拉想。

加拉斯靠在椅背上,墨西哥式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我觉得,你并不确信凶手是雷曼。”

“我有一些疑问。”

“我读了尸检报告,里面提到煎锅。我很难相信雷曼会走到大街上,明目张胆地找那两个孩子。”

“我没法代表维克多,但我很肯定,他认为是雷曼在自己家杀了加里,然后半夜把他拖到小木屋。”

劳拉一提到维克多,加拉斯的眼神就变得冷冰冰的。他们之间大约有什么不愉快。她想起维克多说过,加拉斯是个控制狂。

他翘起二郎腿,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发现任何血液证据,如果是在屋里杀的人,会有很多血。即便你特别小心地清理了房间,也总会有血迹残留。我们用发光氨检测过雷曼的房子,什么都没发现。”

“CRZYGRL12的事我也有点担心。你说过,霍兰探员在这条线索上没什么进展。”

“说实话,我们都挺忙的。”

“但说到底,你还是有怀疑。”

她点头。

加拉斯放下咖啡杯,“我认为我们可以让杰伊试试。赶在凶手对下一个女孩儿下手之前。维克多和巴迪可以跟进雷曼这条线。”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又补充道,“我保证,这事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后果。”

“你没法保证。”

“可以的。如果搞砸了,我会承担责任。不过不会搞砸的,杰伊特别好,你会喜欢他的。”

她能觉察到他的语气开始变强硬。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了。在他看来,事情已成定局。其实昨天晚上就该成定局了,但她没有出席派对,打乱了他的计划。

劳拉这才发现,如果昨晚她赴约,早晨这段对话根本不会发生。他会在那位杰伊面前提出要求,而她将被迫同意。就像在其他执法机构一样,在公共安全部,你绝不能让老板面上无光,绝不。

也许,维克多说警督有控制欲是对的。如今,他完全掌握了控制权。或者还是忍忍吧。她得做做样子,跟那个家伙谈一谈,然后告诉加拉斯说他们没谈拢。“好吧,我会去找他谈谈。”

“很好。”加拉斯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

名片上写着“戴尼维安保公司首席执行官——迈克尔·J·拉姆斯二世”

她盯着那张浅灰色卡片上凸起的字幕,感到热气蒙住了面庞,心跳骤然加速。

“杰伊·拉姆斯?”她说着,舌头似乎都不灵活了。

“你认识他。”加拉斯说,这不是个问句。

“不,算不上认识。我只见过他一次。”

“见过”不能说完全准确。她过去特别留意过他。

看着他在马厩附近的拉姆斯家族网球场上挥拍;看着他从大宅里出来,登上路虎车,和朋友闲谈着,绝尘而去。

“他有问起你,”加拉斯说,“他经常想起你。”

偶尔,他会看到她,对她点点头。

“不过,这些我不必多说,你自然明白。”加拉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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