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事情有了变化。”

竹田想要喝点咖啡,却发现一滴也不剩了,好像放弃似的放下杯子。

“再叫一杯吧。”

竹田的动作阻止了幸彦去按铃。

“不用了,咖啡不合我的胃口。喝第一杯还没关系,继续喝第二杯胃就会不舒服了。好啦,这种事不重要……”

他稍微看了下左手腕,美知子也跟着看了手表,已经快要九点了。若是平常的话,幸彦这时间老早就去上班,正是专心埋头工作的时候。

“小姐,你肚子饿了吗?”

“不会。这不重要,我比较想快点听你继续说。”

老实说她觉得很饿。可是,回答想听是真心话。虽然听到嫌疑的焦点已经从幸彦身上脱离真的让人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听到详细具体的说明,就无法打从心里放心。

竹田好像觉得她说的对,左右摇头后,把烟灰缸拉到手边,叼着香烟。

“我尽可能的简单说吧。五天前的九号,上野署打了通电话给搜查本部福生署。恰好那时候即将要召开晚上的搜查会议了,晚归的刑警们,正在大口吃鸡蛋盖饭之类的晚餐。打电话来的是上野署叫做井口的刑警……所谓的上野警察署,就是在这车站对面,左斜前方的地方。”

竹田的口气之所以变得很有礼貌,因为是对美知子说话。

“说得好像我亲眼看到似的,不过我其实不在现场。我先说,这是之后开记者会时课长发表的内容,然后那位刑警说的话,让整个局面完全改观。根据他的说法,整整两个月之前,在金泽郊外的内滩海岸发生的杀人案件中,桑原义典就以小角色的身分登场了。”

“嗯。”

“不只这样,因为是杀害桑原的嫌疑犯,而成为调查对象的百济木医生,据说在先前这起案件中,也成为重要的嫌疑犯而遭到审讯。”

竹田好像看准了幸彦他们的反应,刻意缓慢、一句一句的断开来说。

“这件事之后再说明。总之百济木医生变得很可疑,另外那边的刑警为了调查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而上了东京。这时候了解案情的上野署井口刑事,因为他听过内滩案件大致上的内容所以知道。不过,当时担任配角与小角色的两个男人,在这次的案件中则是担纲主角登场了。于是,他就通知以前是同事的福生署刑警。”

“嗯。”

“这对搜查本部而言是不能漏听的情报。那天早上,已经从仙台回来的刑警,报告了百济木在桑原被杀当时,一直没有离开过仙台的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就算已经查清了你的动向,也都还没有这般决定性的发现,所以他们有点焦急。因此刑警就赶快从这个情报下手,打电话给石川县警本部,发现他们也正在为了内滩案件的调查陷入僵局而伤脑筋,所以对于这个新的发展表现出很大的兴趣。说是兴趣不太合适,应该说是抱有关心吧。一位姓伴的刑警搭乘那天的夜车从金泽出发,隔天十号早上到达上野,马上就去了本厅的十三号房开始商议。所谓的十三号房,就是去福生署本部出差的鬼贯主任警部的房间。”

竹田喝了口水,开始说起春日鹤子在内滩被杀害的的事情、最后嫌疑犯百济木医生的不在场证明确立,从此以后金泽那边的侦查就陷入停顿;他将一直到最近听说警察们陷入迷宫的这些种种事情,一一说给他们听后,不管是美知子或幸彦,全都忘了搭话。他们愈听愈觉得,百济木绝对就是犯人了。

“要让我说的话,什么不在场证明之类的无法证明也是很普通的吧。半夜杀人谁都可能被怀疑。不过,说到三更半夜,我们这种善良的市民都已经在床上,一般人除了老婆以外就没证人了。可是老婆的证词也不能相信。”

“没错。像是不良分子泡在这种深夜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就是很轻易能举证不在场证明的方法。”

“所以说,这两起事件里都分别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百济木先生,他的状况反而一定会引人怀疑。”

幸彦的口气变得有些气势凌人,竹田对他用力点头示意。美知子目光敏锐地发现他那记者共有的精明瞳孔中,浮现了恍若体恤老朋友苦衷般的温暖光辉。这让她对这个男性更添了一层好感。

“百济木先生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吧?让人不得不这么觉得。”

“搜查本部的意见也是这样。不过就算是这样,假设像你说的,就算这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那他又是怎么捏造的呢?”

“这,这种事我不知道啊。不过,以目前石山先生两人去仙台调查的结果来看,桑原被杀时的百济木先生,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千真万确的。所以至少桑原案件的时候,他的不在场证明并非捏造。推测只能解释成他有共犯,拜托那个人去做的了。”

“共犯吗……”

“或许是共犯,或许是委托杀手吧。不过,这个现实世界跟黑社会片不同,说不定不存在那种戴黑眼镜的杀手吧。”

“说的也是,杀手的想法并不合理;不过可以推测有共犯。只是话扯的有点远,所以让我们拉回正题吧。听说东京那边表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是冒牌货的意见,金泽那边的伴刑警立刻就表现出难以信服的态度。因为这是他甚至到东京出差,用他自己的手彻底调查后的结果,这才确认了百济木医生的不在场证明,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事到如今才被说那是冒牌货,这也关系到金泽那边的面子问题。”

“我知道这种心情。”

“这里的问题是,为什么桑原要去金泽呢?”

竹田无视幸彦的话,继续往下说。这时候的他看来完全掌握了记者的强迫作风,让美知子觉得有点讨厌。

“为什么他要去拜访大仁家,打听百济木案发当时的行动呢?当然这样做,是因为他怀疑杀害春日鹤子的是百济木吧。也就是说桑原知道百济木有杀害鹤子的动机。”

“这样啊。”

“而且,根据金泽的调查结果显示,本部认为桑原握有足以证明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是冒牌货的关键,像桑原这种男人,不可能放着手里的棋子不用。所以他可能就以不公布为条件,再次恐吓百济木了吧。所以对百济木来说,杀害桑原的动机非常充分。”

原来如此,说明到这里,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幸彦面对的嫌疑成分快速减少了,美知子意识到自己紧张的心情总算松懈下来。

“刚刚说的并非我的推理喔,这是记者会时搜查本部所发表的见解。我只不过是将发表的内容照本宣科而已。”

“这种事你没必要先说吧,没有人会觉得你是这么厉害的名侦探啊。”

幸彦以不客气的口吻说道。美知子觉得,他们两人在学生时代,应该就常常这样坦率的交换意见了吧。

“你继续说吧。”

“嗯。接着必须提出的问题是,假设是百济木所为,那他有什么杀害鹤子的动机呢?”

竹田丝毫没有感情被伤害的样子,继续往下说。

“那个叫鹤子的就是他医院里的护士吧?”

“是啊。不过桑原就是以手术失败为把柄,向百济木医生勒索的,听说这个情报,桑原是从百济木医院的护士得到的吧?”

“对。”忽然被竹田问到,美知子有点慌张的将手放在膝盖上。

“那件事他是怎么说的呢?可以请你说得再稍微具体一点吗?”

“好。”

“那种男人,应该一不小心就很得意忘形、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了吧。”

他又对美知子加上这句话,美知子歪着头努力回想当时的事情。

那时正是隔壁庭院里的桐树,树梢高高绽放紫色花朵的时节。美知子与这个邋遢的访客面对面坐在紫檀餐桌的两端。她记得对桑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桑原的裤子没有裤管痕,满是皱纹,有点肮脏的领带上不知道沾了什么污渍;他常常在抽烟,而且空档时还会发出粗俗的声音啜茶,还没意义的摸着他那长了邋遢胡子的脸颊,看起来就是个不整洁的男人。

“我呢,就是仔细在看有没有什么事,所谓的什么事呢。就是说大医院会有大医院的,小诊所会有小诊所的,一定有他们不想被人碰触的秘密。”

桑原的眼神宛如冬天的日本海般阴沉。然而,说到百济木的事情就忽然开始眼睛闪闪发光,开始带有刑警般的锐利目光。

“特别是还不能算完备的美容整形领域,当中有一些不法漫天要价、做骗人手术的医生。所以,我就想去打击美容整形医生的自尊。”

沾到桑原眼屎的粗手指,不停的摩擦他的脸颊。

“会选上百济木那是偶然,我是碰巧在从电车的窗户看到那块招牌的。于是我傍晚的时候又再去了一次,然后在一个通勤的护士回家路上,跟她打听到的。”

连桑原使用刑警用语的事,美知子都记得一清二楚。幸彦被当成嫌疑犯,连美知子也被侦问了很多事情,所以也和真正的刑警有直接接触的经验。从此以后,她就最讨厌刑警这种人,没有比他们更傲慢,眼神更差劲的人了。可是就算是这些刑警们,跟桑原给她的印象比起来,都远来得干净、而且讨人喜欢多了。

“……要找到这种护士很简单啊,总之就是喜欢看华丽东西的人就行了。只要是这种女人,说一点奉承的话给她听,就会很亲密的说得愈来愈起劲。请她吃饭,买便宜的装饰品让她顺服以后,就可以慢慢套出想要的事了。只不过不能着急,要花时间收网才行。”

桑原夹起羊羹大口吃,只有这时候他才会中断谈话。

“医院或病患的秘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说出来。对方也明白,把事情泄漏给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不知道是好是坏。这个呢,就是探听的窍门了。头条新闻记者啦,报社记者啦,或是刑警之类的都是老手了,所以都知道窍门。目标要假装成在其他方面,然后让本人不会意识到而说溜嘴,一点一滴的让她说出来。我只跟她吃了两次晚餐而已,就问出了你姊姊的事,还有那时候在手术现场的护士名字。”

桑原那苍黄不健康的脸色,浮现了好像很得意的表情,痛快的扩张他的鼻孔。

“你姊姊的手术严重失败,这件事已经被动手术的那个百济木严禁泄漏,可是这是不合理的要求,医院里不知不觉就传开来,其他的护士也都隐隐约约知道了。于是我就请她偷偷记录病历卡上填写的地址,今天就来拜访你了。”

这张桑原桌子的抽屉里,既然可以取出报导姊姊死亡的九州岛各家报纸剪报,可以想象这些东西是桑原为了来采访,要对案件内容有更详细的把握,所以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阅读地方新闻得到的。桑原将应该记在笔记本的东西,趁着管理人员不注意时剪下来,想来的确是很像他这种小坏蛋会有的作风。

“从刚刚小姐的话来猜测,桑原接下来应该是去接近那位护士,向她详细打听手术结果失败的经过,这是很容易想象到的不是吗?”

记者与银行员的视线相合,不约而同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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