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有这位百济木医生弱点的护士就是春日鹤子吧,搜查本部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个看法正确,那么对百济木来说,他就雇用了一个叛徒,迟早都必须要处分她的。”

“等一下,假设那个叛徒是鹤子好了,就算这样,实际状况又怎么了呢?调查结束了吧?”

“对,我想他们之后会去追查这件事。刑警们与伴刑警会谈后,就在福生署召开会议。然后马上派两名刑警去拜访百济木医院,查出这位小姐的姊姊手术的助手护士就是春日鹤子。这是昨天的事了。”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百济木先生知道鹤子是叛徒吗?也就是说,他知道是她泄漏医院的秘密吗?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就不可能浮现出要解决鹤子的想法了,是这样吧?”

竹田露出白牙,显然很满足的露出一丝笑容。

“你真厉害,搜查本部也有这种想法。这还不到想象的程度,春日鹤子这个人,既倔强又好胜,不服输的她心肠坏,看来大概是个缺乏女人魅力的女人;不过她脑袋很聪明,所以她对自己拥有的王牌有几分力量,想必应该马上就察觉了。桑原为什么那么积极要知道这个秘密呢?只要她对这点抱有疑问,答案应该很简单就揭晓了。也或许是因为她发现桑原以此把柄恐吓百济木赚了很多钱。其实到底实际状况是怎么样,桑原和鹤子都已经死了,活着的百济木也不可能会坦白,去打听这件事就很困难了,可以想象出很多可能。”

“原来如此。那么百济木先生也不可能大意的将她炒鱿鱼,这么做要是招来对方的怨恨,反倒把秘密张扬到社会上,可就不得了。”

“你想,春日鹤子可不是那么悠哉的女人啊。她头脑聪明又积极,算是女人中的一条汉子,可想而知桑原和她交涉时应该吃尽苦头了吧。这样的鹤子,应该不可能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重要王牌握在手里,却等着被炒鱿鱼吧。”

“嗯。”

“她,定会想要积极有效利用这件事。”

“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百济木先生和她有婚约对吧?”

“所以啊,他这么的恨她,当然不可能想跟这个恨的不得了的卑劣女人结婚。而鹤子就以保持沉默为条件,提出结婚的要求看百济木的意思。百济木医院的生意愈来愈兴盛,鹤子如果当上院长夫人的话,就能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了。再加上对方是有魅力的好男人,鹤子会有所渴望也是当然的吧。”

“嗯。”

“另一方面,对百济木医生本人来说,就是因为她对桑原说了那些话,才让他面临严重的损害,要是拒绝结婚惹恼了鹤子,一定会招致更大的打击。无论如何都只能答应这个要求了。”

一谈到结婚问题,身为女性的美知子就特别积极的用心倾听。她记得那时候的百济木,好像有个叫做盐泽可久子小姐的未婚妻吧。

“那个,当时他和盐泽可久子小姐已经有婚约了吧?虽然听说是因为盐泽小姐的品行问题所以取消了,可是真相或许是春日小姐强行要求结婚,百济木迫不得已才放弃盐泽小姐的吧?”

“这个想法很有趣。”竹田夸赞的说道。

“搜查本部也是这样的意见。根据本部得到的情报显示,盐泽行为不端的事情全部都是编造的谎言。”

“有点像茶花女啊,哭哭啼啼地被告知事情原委……不,等等,她还跑到诊疗室大吵大闹,抓到什么药瓶就砸坏什么。可不是圆满的取消婚约啊。”

听到这些,竹田不由得发笑。

“真是的,因为你是银行员当然会这样说,这个判断太肤浅了。竟然说什么哭哭啼啼的离去,你以为现在的社会还有这种新派悲剧的剧情吗?当鹤子丢给他这种难题时,百济木一定早就想杀了这个死不要脸的女人保身了。早晚都要结束鹤子的性命,之后等余波平息,就可以重新与盐泽可久子结婚。他应该是先与可久子达成共识,两人才公布婚约取消的。”

“那你觉得,可久子大闹诊疗室,是在演戏吗?”

“嗯……为什么这样做呢?只是声明婚约取消,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从刚才就夹在手上的香烟,幸彦连点火的空闲都没有。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末端掉下了茶色的粉末,在膝盖上散了一片。美知子拿出新的一根,帮他点了火,让幸彦含到嘴里。

“我觉得这是个好问题。的确就像你说的,虽然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强调百济木与可久子解除婚约的事实,可是有必要到这样强调吗?想一想,这样演戏是很危险的。如果是很有经验的演员就不会轻易被发现,可是对于外行人来说,要装出生气的举动到处乱闹,这可是很难的。就算想要眼睛上吊,也不能引起真正打自心头发出的怒气而颜面肌肉抽搐的样子。要欺骗好几双护士的眼睛,甚至给他们真的像歇斯底里发作的印象,愈想就愈觉得很困难。万一被看穿是演戏,马上就会对百济木的立场不利了。这样一考虑,那场戏要说有什么必要性,应该就必须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应该存在着隐藏的目标。”

“嗯。”

“你想到什么?”

“这个啊……”美知子好像立刻想到答案了。

“那两人该不会是共犯关系吧。”

“回答的真漂亮。本部的结论也和小姐一样;否则的话,也就没必要冒着危险演那场戏了。”

竹田又露出白牙,满足的微笑着。

“这么说来,百济木先生与盐泽小姐,都一直爱着彼此是吗?”

“没错。”

“这很辛苦吧。虽然爱着对方,还要这样假装互相仇视,如果是我的话,连一个月都受不了。”

“这种心情我懂。”

竹田嘻皮笑脸的轮流看着两人的脸;幸彦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将脸扭向一边。

“玩笑就暂且不谈,我和小姐有同感。百济木医生与盐泽可久子如果相爱,不可能会受得了吧,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幽会。本部这么想,所以就马上派了刑警尾随两人,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对方一定在提防着,所以不可能会随便就中了当局的圈套。总之盐泽可久子还是会去常去的人偶教室及音乐会,可是医生那边就完全没外出。他们这样子本部也只能沉下心来,准备进入长期战斗了。”

“也为我们设身处地想一下吧,长期战斗很伤脑筋呢。”

“所以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得想办法将我的好朋友从不利的立场中救出来。刚好,有个跟我同期进公司的男人,他在横滨警局工作。之前让他请了两次饭,我就借着好久没见面的机会想要回请他,在新桥请他喝酒,这将候就听到他说起了刚刚说的百济木车祸的事。那女人这么让人想不通的行动,要怎么解释才好呢?我们在吃烤鸡肉串时,一边想着这件事,就忽然涌现了灵感。”

可能是话说得离题了吧,幸彦看起来没什么兴趣。他那浅黑色的精悍相貌周围,忽然显现了似乎愈来愈浓厚的疲劳神色。

“听我说,因为遗失的十万圆找到了,所以神奈川县的刑警就停止追查,可是那女子试图向刑警说明的事情,比起说明,更像是不合情理的辩解吧。所以我就觉得她的话中一定有什么内情。如果能发现她藏在后面的真相,就能找到她为什么溜出医院,或是甩掉司机行动的真正目的,也一定可以一针见血得到明确的答案了。”

“序幕就说到这,可以快点讲主题吗?”

“所以啊,多亏灵光一现才让我豁然醒悟。事故发生的现场没有任何人目击。所有人都只能相信那一男一女就是彼此车上的生存者。所以只要那两个人口径一致,不就能随意扭曲事实了吗?”

“说的再直接一点,那女人并不是搭便车要去小田原,而是搭百济木的车才对吧。然而他们两个人,要是被知道在一起的话可就糟糕了,所以他们马上就将女人单独移到对方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若是这样,对百济木来说不能公开的女性就只有一位。于是我就问喝酒的朋友,那个女子的名字是不是盐泽可久子。”

“那,结果怎么样?”

幸彦不可能再继缤不感兴趣了,睡眠不足的憔悴脸庞忽然露出光芒。

“果然如我所料,就是盐泽可久子。我那时候真的好兴奋啊,因为我想这样就可以让你的立场转向有利了,而且同时,这是我和那个朋友发现的独家新闻,应该会得部长奖吧。”

“谢谢,是这样啊?”幸彦也发出了感动的声音,可是也只有那瞬间而已,他马上又回到话题。

幸彦这男人虽然是个开朗的运动型男孩,可是意外的很害羞。他心里明明很感激对方的友情与好意,却总觉得被看出涌现的感情让他很难为情,因而故意表现出冷漠的态度。

“真可疑啊。”不想被看出心中的动静,幸彦故意发出很夸张的声音。

“什么?”

“要移到座位上,还不如逃走比较简单吧。反正没有目击者吧?”

“是没有啦,可是啊,他们知道十之八九都会被找到吧。如果丢着坏掉的车子跑了,不仅会被护士们怀疑,去修理的话也会留下踪迹,这就会变成名声不好的问题了。身为医生应该不能忍受名声有瑕疵吧?考虑这些事情,应该就会避免逃亡这种卑劣的行为才对吧?不过,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原来如此,你这样一说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会报假名也是当然,在医院里磨磨蹭蹭,说不定到时就会露出狐狸尾巴。不想搭电车也是因为没有钱包没办法了。”

“而且还有一个理由。因为她化妆的工具放在手提包里了吧?对女人来说,完全没化妆进入人群中有点难以忍受,所以才多此一举的想要搭乘出租车。”

“啊啊,也有这种想法啊。男人就不会注意到这点。”

美知子明明是对幸彦说的,竹田却也圆滑的随声附和。

“这下子盐泽可久子是共犯就愈来愈明显了,要杀害桑原有共犯就可以轻而易举办到了吧,可久子就是那名犯人。因为你们在仙台调查的结果,与专业的刑警所调查的结果一样,那位医生一步也没离开过仙台是很明白的事。”

“是这样吗?”幸彦的神色有些怀疑。

“桑原是被掐死的吧?报纸上写犯人是男人耶。”

“这是出于常识的解释,现在的女人也有很凶恶的。刚才我讲了杀手这种非现实的话,可是盐泽可久子就是那个杀手喔。她是一个舍身而不要报酬的杀手。”

竹田慢慢的将香烟点火。

“一知道那女人是盐泽以后,我就马上跟酒馆借了电话打到香兰庄。得到刚好她在房间的响应,我们就立刻飚车去了。横滨广播电台的同事,也因为这是与本地有关系的事件而鼓足了干劲。”

“嗯。”

“虽然这样,盐泽这女人还真是个美女啊。不,小姐你也是美女,不过是不同类型的美女。那个美人,一听到我们说的事情就盛气凌人的发飙,我们差一点就被轰出去了。”

“所谓的美女,就是会动不动歇斯底里发作的人吧。”

“不,这也是理所当然,就算你再怎么委婉的表达意思,归根究柢都是因为你说她是犯人吧。”

竹田皱起了鼻子的皱纹苦笑着,很棘手的表情。

“我用尽方法要让她息怒,照例会谈到的不在场证明,她声称二十六号到三十号因为人偶讲习出门了。”

“去哪里?”

“群马县的沼田。战争时她曾疏散到那一带,所以有几个相识的人。据说那些人请她过去,五天的时间到处去教课制作人偶。”

“真的吗?”

“一定是骗人的啊。于是我就和横滨局里的朋友搭了末班列车去沼田。今天早上开始,就与分局的人共同努力到处调查。我们带着她的照片去的。第一报差不多就要进来局里了,我们再等一下电话吧。”

他看了手表站起身,电话在三楼的服务生休息室。

“美知子小姐,你怎么想?”

“既然那个医生不是犯人的话,盐泽小姐就一定是犯人了。刚刚说到了杀手的事对吧?可是呢,想想应该不会有那种职业的人吧?杀手就算再怎么认同对方的想法,要是委托那种人就糟了,应该知道接下来会被当作把柄敲诈吧。”

“说的也是。至少没办法保证不会被敲诈。”

“对吧?百济木先生已经吃够被敲诈的苦头了才对吧?那就不可能去委托杀手之类的了。”

“是啊,美知子小姐说的没错。”

“所以犯人就是盐泽小姐了;因此她去沼田的不在场证明是骗人的。说不定短期逗留是事实,可是案发当时她应该回到东京了。”

“嗯。只要从高崎经过八高线,要到现场就非常方便。”

“就是啊。而且说到案发现场,要约人到那种荒凉的地方还是女人比较有利。

男人的话,就完全不会让人想答应跟去了吧。”

愈是往下谈,常具批判性的幸彦似乎也渐渐倾向赞成竹田与美知子的说法。

“不在场证明是冒牌货吧,一定哪里有破绽的。”

“嗯。”

“所以关键就是二十七号晚上,她果真在沼田吗?二十八号又是怎么度过的呢?她是哪一天回到东京的呢?”

“我有同感。只要彻底调查这两天的时间就够了。话说回来竹田这家伙还真久耶,他是在聊什么啊?”

又过了五分多钟后竹田才回来,变成了一副无法理解而不满的表情。看来答案并不让人满意吧,美知子马上这么判断。

“怎么样?”

“真是怪了啊。”竹田像是跌落般坐下来。

“听说盐泽可久子一直在沼田,连一次都没离开过。”

他翻开有纪录的笔记本,一边看一边继续说:“她二十六号早上从上野出发,正午左右抵达沼田,那天的下午就开始讲习了。之后从二十七号到二十九号,每天有下午与夜间两堂课,然后一直到二十九号都住在旅馆,最后搭乘三十号傍晚的电车出发回到东京。因为星期天她说不想跟人挤,就买了指定座位票。”

“原来如此,概况我知道了,那她二十七号晚上住在哪里呢?”

“巴屋旅馆。地址是沼田市下之町五十一号。讲习时间是从七点到十点的三小时,之后听说是公民馆的人送她回旅馆。那天晚上她还叫了按摩师,可是男按摩师来了以后她给完小费就作罢了,因为她说不是女按摩师就很不要,因为这件事,旅馆那边还记得很清楚。”

“按摩啊……按摩呢。感觉是她故意要给人留下印象事先做好的计划。”

“对,这点让人很怀疑。可是不管这是不是计划好的,她那天晚上在旅馆是明确的事实。”

“嗯。”

虽然在仙台的旅馆时也考虑过,案发的时间一定是在室外光线明亮的白天,不然怎么可能扛着照明灯上山呢。最重要的是,因为想不到必须去那种山中犯案的必要性,而且如果她出现在第二堂的夜晚讲习会是明确的事实,那可久子的不在场证明似乎就可视为成立了。

“该不会她是在之后才溜出来的吧?”

美知子想先追问所有的可能性,所以这么问。

“我也想过这点,但是不可能啊。虽然上行列车有〇点三十九分、二点五十四分,还有三点二十八分这三班,可是早餐之前也回不来。而且,那家旅馆会锁门,所以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进进出出吧。除非是职业级的小偷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题好像说得愈来愈偏离现实了。”幸彦也苦笑着。

“下一个问题是二十七号的时候……”

“这个也非常明确。她上午去拜访疏散时认识的、与日本国家铁路有关系的人,下午和晚上都在讲习,所以毫无疑问没回过东京。”

听这些话的当下,美知子意气风发的自信也渐渐严重动摇,结果终于严重碎散崩坏了。这样一来,谈论种种可久子的不在场证明,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美知子将自己的手迭在幸彦的手上,幸彦好像想要发言说些什么。

“已经够了别再说了吧。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垂死前的挣扎了。”

“说的也是啊,总觉得我自己也很卑鄙。无论如何都想把她当成犯人。”

幸彦一这样反省,竹田就一边将笔记本塞进胸口的口袋中,一边看着两人。

“可是,只有一件事很可疑。这次的讲习,是盐泽可久子单方面申请的。”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虽然申请了,可是什么时候会开始上课倒还没确定,也就是说这件事到这里就没有具体的进展了。然而大概从开讲的一周前开始,她就忽然变得很积极,顺利的安排好了。她知道预定举行的城市会馆大都已经满了,就说安排在公民馆就可以了,想在那里上课。”

“……所以呢?她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制造不在场证明,才开讲习的吗?”

“这么去想也是当然的吧?更进一步来说,这里有个犯人X,他因为某件事所以企图杀害桑原。如果是这种情况,受到怀疑的就是盐泽可久子了。所以犯人就劝她先准备不在场证明,结果想来就是她到沼田的人偶教室开讲了,应该是这样吧,鸟居,这样的推测应该也是理所当然吧?”

幸彦与美知子都没有马上响应。因为回答之前非得考虑一番才行。这个犯人X与可久子的关系,亲近到足以将自己的杀人计划透漏给她知道,而且犯人X与可久子的感情甚至好到担心会给她添麻烦。这个犯人X又对桑原怀有杀害动机……如此将将条件一一列举出来,能想到的X就只有百济木忠雄了。

“……百济木吗?”

“对啊。所以我想说,他在仙台的不在场证明一定是假的。”

这时候幸彦他们,也无法立刻回答。照道理来说是这样,虽然认同,但也不能就此认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绝对是伪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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