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多少时间,均可放心?……备有牛奶和尿布等一切必需用品……

“哎哟,这种广告小册子还留着哪……”小夜子不禁苦笑着,朝折叠在首饰盒下面的纸片,飞快地瞧了一眼,取出了项链和戒指后,马上就关上了镜台的小抽屉。

从零岁到五岁——

满两个小时收费二千元,每增加三十分钟,则再另收六百元……住宿一夜收费一万二千元,若长期住宿,价格可以另外面议……

现在纵然不打开广吿册去刻意浏览,这些内容也已经熟记于胸中了。因为,小夜子虽然没有让乖宝宝长期住宿过,但平均每个月要寄放两次,已连续有十个月之久,也可算得是老主顾了。

穿上簇新的淡茶色短袖衬衫,颈脖里挂上葡萄红的嵌宝景泰蓝项链,再戴上同样是景泰蓝的嵌宝戒指。顿时,从这身青春焕发、朝气蓬勃的打扮中,略微透出了一些时髦漂亮的气质来。也许是心脏的搏动,显露于肌肤之故,化过妆的脸颊润丽娇艳,容光焕发,连小夜子都觉得,自己今天很有些新鲜感。

小夜子把正在扶着阳台的玻璃门,东倒西歪地学步的王八郎抱了起来。

“阿真……来,出发了啦。今天能遇到谁呢?要是你的朋友来的话就好啦……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看上一眼,确认两间一单元套房的大门,已经安然锁上以后,她轻松愉快地小声哼着歌曲,飞快地走出了正门。随身携带的,只是一个可挎在肩上的小巧的皮包。由于对方备有牛奶和尿布等物品,带着孩子的家庭主妇,也就不必捧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之类了。

午后,初秋的阳光仍然暑气逼人地洒遍大地,公共汽车很快就来了,还不到一刻钟,就把两个人送到了另外一条住宅街上。

沿着两旁栽有成排银杏树的马路,往前走一小段路程,就看见路旁建有一轳巧克力色的公寓楼。

在公寓正面的玻璃门旁边,挂着一块样式、形状显得小巧玲的招牌。

婴儿旅馆

摇篮

楼上203号

大约在一年多以前,最初是女子大学的同届毕业生——相良光美雪,打电话来告诉说:“跟我家相邻的那幢公寓里,出现了一家叫做什么‘婴儿旅馆’的行业呢。”

光美雪就住在位于这幢公寓西邻的,一幢略微有些陈旧的大公寓里,她的房间窗户则朝着另一面。她也是有着两个孩子的“专业家庭主妇”,平时几乎没法脱身外出,因而对此报怨不已,还警察在电话里,和小夜子喋喋不休地互诉苦衷,藉以解闷。

“如果是放在托儿所的话,保育员有规定的工作时间,如果不能够按时送来,然后再准时领走,恐怕就很难入托吧。至于突然临时寄放两、三个小时,或者住宿过在什么的,那更是不行了吧。可在这儿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寄放孩子,也欢迎住宿过夜。不是听说过也有‘爱犬旅馆’什么的,专门供人寄存各种宠爱的小动物的地方吗?你就把这看成是跟那差不多的一回事就行啦。伙食、洗澡、替换衣服都一应俱全。不过,收费标准好像很高啊。”

“可是……那能让人放心吗?”

“开设‘婴儿旅馆’的那个女人,不但自己也有着在上小学的孩子,并且还持有做护士和保姆的许可证呢。据说,还签订了契约,当寄存者超过三人时,就可以喊来一名具有保姆资格的女人前来帮忙。”

“这些你都是听来的吗?”

“是呀。我对此抱有些好奇心呢。对方还让我进去观看了一下,相当漂亮呢。宽敞的房间里面,铺着色彩鲜艳的绒线地毯,小小的婴儿床和幼儿学步车,安放得井井有条。这就是所谓的客厅。这不是出人意料的整洁吗?……不过,我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问津。一个人两小时二千元,两个人可就要付四千元呢!……”

“哟……那么,你倘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的话,恐怕就要把孩子,寄放在娘家的吧?”

“嗯……可是,要是放下孩子,到哪儿去做什么的,实在是麻烦透顶哪。一旦知道我是偷偷地跑出去瞎玩儿的话,嫂嫂就要面露不悦之色。回来时还要担心,需要买些什么土产礼品合适呢?……光是从这点来看,把孩子存放在这种旅馆里的话,想必心情也要愉快得多了吧。”

“费用竟然如此之高,这简直是近于奢侈了。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却连娘家也没有啊!……”

也不能算是没有,小夜子的娘家,在群马县的尽头,实在是太远了。丈夫则双亲早逝,要说亲戚嘛,只有兄长一家,住在市内,但那儿根本就不是,能够寄故孩子的地方。

当时,对婴儿旅馆这种事,小夜子只不过是心不在焉地,随便听听而已,但从王八郎满五个月时起,小夜子便开始认真地,要对此加以考虑了。

对这个头胎婴儿的养育,也已经渐次习惯了起来,就在这座公共住宅公寓,鸡窝般狭小的空间内,跟孩子作着伴,打发着单调乏味的日子。不知不觉地,她头脑中开始产生了疑问,难道这就可以了吗?

不,与其说是这样从正面考虑,所产生的怀疑,毋宁说是小夜子内心烦躁不安,难以忍受。即使要想出去散散心,如果带着吃奶的孩子,恐怕就连安生静心地,进茶馆去坐一会儿也办不到。别说是茶馆了,倘若孩子东倒西歪地,像是要朝哪儿挪动的话,连从容地上次厕所也办不到。

在机电产品销售公司工作的丈夫,每天一大清早就出门了,要到晚上大约九点多才能回家。丈夫常常是吃过晚饭后,就满面露出疲倦之色,看一会儿电视就进入了梦乡。因此,几乎没有什么能跟他,从容不迫地商量交谈的机会。

从一开始起,小夜子就认定:家庭主妇在抚养婴幼儿的同时,是不可能发现什么可以待在家里做的、富有意义的工作的。

那么,为什么她会这样焦躁不安呢?她试着用自问自答的方法来找出原因,结果发现,自己希望能有一段,可以让自己支配的自由时间,哪怕是短暂的片刻也好。小夜子渴望着忘却抚养孩子的烦恼,可以做任何事情的自由!

她觉察到,不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欲求,始终得不到满足,而觉得心神不定吗?……

把孩子寄放在安全的地方,就能得到暂时的自由,这又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呢?母亲心情烦躁不安的话,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也不利嘛。

正好从这时候起,小夜子将要每个月得到二千元的额外收入。因为,附近一家耳鼻喉科医院,委托她从事统计健康保险卡的副业。

关于保险业务方面的知识,从结婚以后到王八郎出生这段期间,小夜子曾去听过有关的讲座,因此还记得一些。她想,反正最近也在家闲得无聊,不妨去干点轻松的副业。

小夜子本来就是积极的行动派。

统计保险卡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每月月初的那五天内,每天要到医院去四、五个小时。医院的护士只要腾得出手,也来帮着一起统计。这时,她就让王八郎在身边自己玩,有时则借用医院的床让他午睡。

当然,小夜子的丈夫对这些,都是了解并同意的……

虽说只有一万五千元,但能够有了自己的收入这件事情,却带来了多少有些自立的感觉。

终于有了可以随意使用的钱!……但小夜子并不打算去买西装之类。纵然买来,也没有可以穿着新西装去的地方,何况也没有时间出去。

对了,就去买时间和自由吧!……

只有婴儿旅馆的事,小夜子对丈夫保密。她预感到,丈夫多半会面露不悦之色,并加以反对的。幸好王八郎还未满周岁,不会向爸爸告密。

第一次寄放时很有些提心吊胆,可没想到手续相当简单。出示健康保险卡和母子保健手册,填写誓约书和病历卡。在誉约书上写明孩子寄放的时间,并写下了绝对不“遗弃婴儿”的誓约。在病历卡上则注明曾患过何种疾病,对哪些药物有过敏反应,并写明,把相良光美雪的住所,作为紧急联系处。

小夜子决定每一次来,只寄放三小时,加上牛奶和尿布等,共计三千五百元。另外再加上她自已的车费和零用,就算是要用掉七千元,也还可以每月寄放两次。

第一次寄放好王八郎,单独走出“摇篮”所在的公寓的一瞬间,小夜子不由得伸开双臂,做了一次人工深呼吸。她切身体会到了所谓神清气爽的感受。不管怎么样,从现在往后起,这三个小时内是自由的。到银座去逛逛吧,真想看上一场电影呢……

啊,在这段时问内,果真是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啦!……

当时那种充满胸中的解放感,恐怕终生难忘吧……

今天也……

上星期已经打电话预约过,又是老主顾了,所以连健康保险卡都不必出示。只要填写好替约书,把孩子交给对方就行了。幸而王八郎这孩子,不怎么怕见生人,很少有哭闹着缠住妈妈不放的烦人事。

“摇篮”的主人,是个名叫大仓久江的女人,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眼睛眯得细细的,嘴唇狭小,一副略有些机智相的面容,平时总是化妆得很漂亮。身穿清洁的蓝色或粉红色的宽松罩衣,让人看了很是舒服。她曾说起过,丈夫是一家旅行社的高级职员,经常去国外出差,因此自己就想出点子,来干起了这个营生。

从门口望进去,大约有十五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里,竟然空落落地没有其他孩子,这也是以往罕见的情形。因此,也没有见到只在忙时,来帮着照料的保姆。

“看来今天遇不到你的朋友了吧。”

小夜子虽然对王八郎说着这样的话,但心里却感到颇为满意,因为,只有一个孩子的话,也就用不着担扰忙不过来,而照应不周之类的事情了。

久江和蔼可亲地笑着,抱起了王八郎。“妈妈,你要快点儿回来哬。”久江代替王八郎说道,并举起孩子的小手,轻轻播晃了几下。

“结帐的时间是五点哟。”久江注视着帐台上的誓约书,对正要转过身去的小夜子,忽然仔细叮嘱道,往常那种唯恐对方“遗弃婴儿”的担心,自然地从话音里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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