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顿站起来,手插在门袋里。

“都是些属于过去的人物,”他说,“我们可以活好几辈子,彼得,过去已经死了。已经结束就再也无法回头。我们必须继续往前走,不断开创新局。”

“全是废话。你独处太久了。”马里诺一脸憎恶,恐惧寒彻骨髄。“真是令我心寒。还好斯卡佩塔不在这里。或许她该过来瞧瞧,这样才能克服失去你的伤痛。很显然,你早已不再为失去她而痛苦了。可恶,你就不能把空调打开吗?”

马里诺大步走向窗口的空调,将它调到最低温。

“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些什么吧,还是你对此很本无所谓?她什么都没做。她变成了一个鬼顾问,被法医办公室炒鱿鱼了。你相信吗?该死的弗吉尼亚州州长竟为了政治因素把她开除了。”

“尤其是在丑闻发生期间被炒,更是雪上加霜。”马里诺接着愤愤地说,“没人敢找她,除非发生在某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的案子,请不起别人就去找她义务服务。例如巴吞鲁日市那桩用药过量的小案子,蠢到家的——”

“路易斯安那州?”本顿踱向窗门,望着窗外。

“是啊,那里的验尸官今天早上打电话到里士满找我,一个姓拉尼尔的医生,说有一桩用药过量的案子。我根本没听说还有这么一回事。接着他问我医生是否担任私人顾问,这是想让我对她的品格进行担保。让人气得要命。可事情就是这样,她需要推荐函。”

“路易斯安那州?”本顿自语,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

“你听说别的州有巴吞鲁日市吗?”马里诺在空调的噪音中不耐烦地大嚷。

“那地方不太安宁。”本顿忽然说。

“是啊。纽约、华盛顿和洛杉矶都没有客户找她。还好她存了些钱,不然——”

“那里刚发生过连环谋杀案……”本顿又说。

“找她的并不是负责侦办这些案子的人。那和失踪女性没有关系,只是普通案子,一桩冷案。我想那个验尸官会打电话找她,而依据她的个性,一定会热心帮忙。”

“那地方有多名女性接二连三地失踪,而当地的验尸官却找她帮忙处理其他的冷僻案件?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秘密情报。”

“什么秘密情报?”

“我也不知道。”

“我倒是好奇,为什么用药过量的案子忽然变得这么重要。”本顿固执地说。

“你是脑袋被挤了还是怎么回事?”马里诺大嚷,“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医生已经完蛋了,她已经从全垒打王者宝座狠狠跌落,只能窝在小联盟了。”

“路易斯安那不怎么适合她。”本顿又说,“那个验尸官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就为了打听她?”

马里诺摇摇头,又使劲揉搓脸颊,似乎想比脑袋变清醒。本顿显然有些情绪化。

“那个验尸官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他需要我帮忙。”他说。

“需要你的帮忙?”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有能耐协助别人办案?告诉你,我有能耐协助任何——”

“你绝对有这能耐。那你为什么不去巴吞鲁日市帮那位验尸官呢?”

“因为我对那案子一无所知!老天,我快被你逼疯了!”

“‘终极辖区’可以到那里协助他。”

“你别打岔了,行吗?那个验尸官既不焦急也不懊恼,只不过需要医生提供一点意见……”

“他们的司法体系基于《拿破仑法典》发展而来。”

马里诺一头雾水。“这关拿破仑什么事啊?”

“法国司法体系,”本顿说,“路易斯安那是美国唯一采用法国司法体系而非英国司法体系的州。而巴吞鲁日市未侦破的妇女凶杀案数量居全国所有城市之首。”

“好吧,明白,那地方的确不平静。”

“她不该到那里去,尤其是单独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单独去那里。千万要查清楚,彼得。”本顿依然凝视着窗外,“这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你?笑话!”

“至少你可以好好照顾她。”

马里诺怔怔地望着本顿的背影。

“不能让她靠近那家伙。”

“你到底在说谁啊?”马里诺挫败到了极点。

本顿成了陌生人,马里诺再也不认识他了。

“狼人吗?老天。我还以为我们正在谈论发生在阿卡迪亚人故乡的那起用药过量的案件呢。”马里诺抱怨。

“别让她靠近那里。”

“你没权力要求我做什么,尤其是关于她的事。”

“那家伙对她有种病态的迷恋。”

“他又怎么会跟路易斯安那州扯上关系?”马里诺走到韦斯利身边,仔细端详他的脸,好像想极力看清楚什么。

“这在延续他曾经输给她的那场权力较量游戏。现在他想扳回一局,如果他活得够久。”

“不久他就要被注射是够杀死一群马的毒剂了,我看不出他哪儿来的机会又想贏得什么。”

“我指的不是让-巴蒂斯特。你忘了他有个弟弟?应该让终极辖区去帮那位验尸官,别让她去。”

马里诺充耳不闻。他感觉自己坐在一辆疾驰向前却无人驾驶的汽车后座。

“医生很清楚狼人在打什么主意。”马里诺脑子里向来只有一件事——他感兴趣且认为合理的事。“她不会介意替他注射毒剂的,而我呢,也乐于坐在死刑室里旁观。”

“你问过她了吗?”本顿望着又一个春日缓缓凋萎。鲜嫩的绿意染上金黄的阳光,阴影逐渐渗入地表。

“不问也知道。”

“原来如此。你们还没谈过这件事,这和我想的一样。找你商量这种事毕竟不像她的作风。”

嘲讽得不着痕迹,却像被水母蜇吻似的刺痛马里诺。他和斯卡佩塔是不够亲近,没人能够亲近她,除了本顿。她不曾告诉马里诺担任死刑执行官是什么感觉。她向来不和他谈论内心的感受。

“我只能仰赖你照顾她。”本顿说。

空气似乎忽然灼热起来,两人冒着汗,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的感受,彼得,”本顿柔声说,“我一直很清楚。”

“少自作聪明了。”

“好好保护她。”

“我来找你,就是希望把这差事交给你。”马里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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