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咏情绪低落,就像她搅动的咖啡一样黑得不见底。

为什么她昨晚会放松警惕?女友之间的快乐聚会,心灵里有点起伏,感觉孤单,太孤单,于是,她全盘托出。

贝阿特利斯知道了一切。

玛丽咏对她还不了解,对她的信任只是基于一时的冲动。把事情全抖落出来,她想象自己会好过些,她希望把秘密与人分享会让她轻松些。结果根本不像她希望的那样,而且更糟。

她不仅没有变得更坚强,没有觉着得到帮助,而且她的妄想症又露了头。如果贝阿特利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山上的人?或者更糟糕,她通知了各大报纸编辑部,向出价最高的那家出卖这个透露消息的神秘人士的身份?

而且祸不单行,她脑子里再摆脱不了乔尼·好雷迪的那段副歌“黑色,是黑色,再也没有希望……”,她在洗澡时听到收音机里在播放这首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假身份被揭穿了,就像是间谍小说里一样。她是不是该打电话给DST,让他们来接她?她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一切?说是某晚因为疲惫不堪,所以全告诉人家了?除了羞耻之外,这也证明她很疏忽。他们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从此不再管她,说她太难保护,因为,十天之后,她会因为情绪低落就向随便什么人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玛丽咏厌倦了。

自从十月份以来,她的生活里就只有担心、监视,没完没了。

那些不希望她开口的人找到了她的踪迹,他们势力强大,组织严密,足够对付她,他们甚至派了个骑摩托车的到停车库恐吓她。他们没有料到她那时已经和DST有接触,从那以后,情况一定已经起了变化。她的敌人该是在追捕她,尽一切可能,把她找出来。如果情况确实是这样的话,他们现在不会那么客气了,玛丽咏相信,他们不会再冒险,而是孤注一掷,把她灭口。

DST负责给她找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让人们把她遗忘了,等候司法警察局需要她作证的时刻。如果事已至此……

她的处境只是一片迷茫,看不见地平线。

“我做了什么……”她用双手抱住脑袋。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得等着,一直到DST给她信号。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

要消磨时间,她还有那本日记。

仔细想想,日记里的这个故事至少同样疯狂。通过这本书,她仿佛生活在七十年前发生的案件里。

如果运气不错,花一个上午到网上查一下,就能找到有关这起案件的补充内容,甚至可以找到这一切是怎么了结的。

通过这本日记来发现真相,该失去这样的机会吗?

不,她要读完它,坚持到底。一步一步来。

突然,一阵担忧让胃部紧缩。

如果日记的结尾处是个死胡同,没有透露故事的最后结果呢?

那时,她就要想办法上网,自己去挖掘真相。如果在((小报》上有一篇文章,在其他地方一定还有更多细节,比如,当时的英文报纸杂志,网上的档案。

如果杀害孩子的凶手还活着?

玛丽咏自问,如果碰上他的话,她会作出什么反应。一个老头。

她会向警察局揭发,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

这么久了,是不是有时效性问题?

在她眼里不该有,因为事关残杀无辜。

阅读可以让她散散心,把她带向远方,离她的烦心事远远的。

玛丽咏上楼穿得很暖和,和昨晚一样。她准备了一个三明治,然后在包里添了条毯子。她在午前出了门,向高处的修道院走去。

她又回到骑士大厅,回到它的影子中,这里既庄严优雅,又无端地让人感到害怕,是陪伴她埃及之旅的最好气氛。

玛丽咏正在接近尾声,剩下的页数越来越少,节奏越来越快。

她挑选了一扇窗,在下面铺开毯子,准备着离开二十一世纪。

当她打开黑皮书的扉页,有种推开一扇门的感觉。

字句就像是魔术。

她从轻声读起,然后越读越快。

圣米歇尔山消失。

太阳开始闪耀。

异国奇香在鼻子下散布开来。

那个昔日不再的时代的喧嚣声在玛丽咏身边渐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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