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开着车沿毕屈纳街急驰。他对戴拉说:“我待会儿在凯特琳酒店把你放下来,你可以从那里搭计程车。去找保罗,告诉他这件事的最新发展,然后回到办公室等候我的电话。

“我要回去跟阿及尔谈谈,然后我打算再到南冈德拉路那个住址去看看。”

戴拉说:“小心点,我觉得这整件事是个陷阱。”

梅森说:“我知道,这整件事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我必须把他揪出来。”

梅森把车平稳地停在凯特琳酒店的大门口。

戴拉说:“我现在从这里回去找保罗,告诉他刚才所发生的事,然后再到办公室等你的电话,对吗?”

“对。”

戴拉跳下车,对梅森说:“我会在办公室等你,祝你好运。”

梅森咧嘴一笑,说:“我的麻烦就是太好运了。一件车祸,却找到两个肇事者。”

梅森驾车驶往西赌城大道九三八号阿及尔的住处。车道上的大型别克轿车已经不见了,梅森走到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人回答。

他回到车上,迅速驶向南冈德拉路。他在距离露西儿·巴顿的公寓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停下车,然后步行到公寓的门口。他绕到公寓后侧勘察车库。

没花多少工夫,他就找到编号二〇八的车库。车库的门是关上的,但是并没有上锁,车库里相当阴暗。

梅森打开车库的门,向内看了看,并没有车在里面。

确定车库内没有车后,梅森穿过马路,走到附近香烟摊旁的一部公用电话。

拨了自己办公室那个未登录在电话号码簿上的电话号码,戴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梅森低声说:“戴拉,我已检查过这附近了,她现在开车出去了,我打算进她的公寓里去找那本笔记本。”

“我正担心你会这么做,你要进去多久?”

梅森说:“不会很久。”

戴拉压低声音说:“阿及尔先生正在接待室等你。”

“有什么事吗?”

“显然他的良知正困扰着他。”

“他会不会是要撤回任何他所做过的声明?”

“看来不会是。”

“他到多久了?”

“他说在你离开之后,他就立刻决定要来找你。他说你去找他的时候,他不能自由地谈话,他现在非常急着要见你。”

“他为什么不能自由地说话?”

“他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当时他的管家兼司机在场。”

戴拉说:“哦?那他为何不叫他的管家离开呢?”

“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殊。”

戴拉说:“我进办公室的时候,那位司机在楼下那辆别克轿车旁坐着。后来阿及尔下楼去告诉他不用等了。阿及尔说不管多久,他都会等。”

梅森说:“好吧!我现在要去办我的事了。别让阿及尔走掉。”

梅森挂上电话后,快步横过马路,来到公寓的门口。他用钥匙打开大门,跑上楼梯——到达二楼,确定二楼走廊是空的后,快速走到二〇八号房。

梅森敲敲房门,没有人回答。

他再度迅速地看看走廊,然后悄悄地将钥匙插进锁孔,把门打开,敏捷地走进房间。房里的灯光亮着。书桌抽屉已经被打开,右上方空隔是空的。笔记本还有左轮手枪都不见了。

梅森发出不解地惊叹声,向前往卧室走了两步,然后停住。

从卧室半掩的门缝里他看见,浴室的门开着。

有一个女人站在浴帘后的浴缸里,水显然刚被关上。

浴缸旁边的白色珐琅器抽水马桶上,一把发出蓝色金属光芒的左轮手枪邪恶、丑陋地躺在上面。

梅森站在那里看着浴帘后的人影时,一只裸露的手臂逐渐靠近浴帘下方靠近那把枪。梅森迅速退到那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喊:“有人在家吗?”

“谁?是谁?”

“是我,佩利·梅森”

“哦!……你一个人吗?”

“是的”

“我正在淋浴,你是怎么进来的了?”

“我按了门铃,没有人来开门。我推了一下门,它就开了。”

“啊!这个锁有时不太管用。梅森先生,请你稍坐一会儿,不要拘束,不过麻烦你先把卧室的门关起来,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不礼貌了。”

梅森说:“我必须立刻见你。”

露西儿笑着说:“立刻?不行。”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天啊!你真是太性急了。请你关上外面的门,这次可要确定它确实锁上了,然后再关上卧室的门。我擦乾身体,换上衣服,立刻就出来见你。”

他关上卧室的门,确定大门已锁上,然后再走到书一边看了看,稍早看过的那本笔记本确实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坐在桌旁椅子上等着。

大约四、五分钟之后,卧室的门打开了。露西儿·巴顿穿了件黑丝绒的家居服,曲线毕露无遗,微笑地走向他。

梅森起身迎向她。她迟疑了一下,接着展开笑靥,伸出手来。

梅森将她拉向怀里,手臂扣住她的手。

“梅森先生,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梅森的手迅速移动着。

“你在找什么?梅森先生。”

“手枪。”

“哦!”她的声音有明显的改变。

“在哪里?”梅森问。

她说:“梅森先生,你是不是透过浴帘看到我了?”

梅森说:“我看到抽水马桶上的那把手枪,那把枪现在在哪里?”

“在卧室的手提袋里。”

“我们进去拿。”

“我去拿!”

“我们一起去。”

“怎么了,梅森先生?你不信任我吗?”

“是的。”

“为什么呢?梅森先生。”

“没什么,我就是要小心一点。”

“你怎么了?”露西儿笑着说。“这是亚瑟·考尔生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太’谨慎了。”

“你为什么会忽然提到他呢?”梅森问。

露西儿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打开卧室门,说:“老实说,梅森先生,这么做太不寻常了。”

她走向牀,突然抓向手提袋。

梅森抢先了一步。

露西儿尖声说道:“梅森律师,别把枪拿走。你不会是要……”

梅森问:“你要这把枪做什么?”

“为了自卫。”

梅森从手提袋中拿出那把枪,打开弹匣把子弹全部退了出来,放进口袋里,然后再锁上弹匣,把枪放进她的皮包内。

“梅森先生,你不须要那么做。”

梅森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露西儿说:“我们是可以谈,可是你一直不肯听我说。”

梅森问:“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是别人给我的。”

“谁?”

“是霍利斯特先生……哦!我不能告诉你,请你不要问我。”

“你拿到这把枪有多久了?”

“大概两到三周。”

“为什么霍利斯特认为你需要枪?”

“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梅森律师。”

梅森说:“露西儿,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我不喜欢别人耍我。”

“我没有。”

“你说你和罗斯·霍利斯特已经订婚了,是吗?”

“是的,我们就要结婚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

“指此时此刻吗?”

“是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在北部的某个地方吧!”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难道你没发现我没有电话吗?这就是老式公寓的坏处。他根本没办法打电话给我。他会写信给我,我想第一封信也许已经寄出了。”

“你爱他吗?”

“梅森先生,你为何要窥探我私人的感情生活呢?”

“因为我要找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说:“霍利斯特是个好人,我很关心他,也很尊敬他。他是石油交易的仲介者,一、两个礼拜就要做一次商务旅行。然后他会回来停留个——嗯,一个月左右。”

“那么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和亚瑟·考尔生在一起?”

“梅森先生!”

“怎样?”梅森问。

露西儿摇着头,说:“不是那样的。亚瑟只是个工作伙伴,你为什么如此好奇呢?”

“因为我要找到答案。我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这与我有关,也许事情比你知道的还多——或者,也许你在试图骗我。”

“梅森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从今天早上你到我公寓来开始,你的行为就一直那么神秘。我……我的确很希望你能和我的前夫威廉·巴顿谈谈赡养费的事,可是,不能因为这样,我就得忍受这一堆令人不悦的话。当然,基本上,我是尊重你的。”

梅森说:“好。这样的话,多告诉我些亚瑟·考尔生的事。”

“他的什么事?”

“所有有关他的事,不是公事上的,是其他方面的。”

“我说过了,我们只是朋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不错,但是真正跟他比较要好的是艾妮妲。”

“艾妮妲是谁?”

“艾妮妲·乔丹。她是我的朋友。”

“形容一下她的样子。”

“她的身材很矮,黑眼睛,黑头发,长得很可爱,老喜欢穿些看起来很俏皮的衣服。如果你见到她,你会喜欢她的。”

“好。再来谈谈亚瑟·考尔生吧。”

“谈他的什么?”

“你认识他多久了?”

“没多久。他是个发明家,那种满脑子充满幻想、学术理论的人,我们都希望他能够过得轻松一点。他喜欢看书,他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图书馆里看各种书籍,回家后做计划然后敲他的打字机。”

“他都发明些什么东西?”

“一大堆新玩意儿。有些还让他赚了点钱。”

“哪一种‘新玩意儿’?”

“就说现在吧,他正在研究一种运用红外线的新产品。在此之前,他设计一种可以开门关门的东西。”

“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看不见的光,如果有东西通过这个光束,就会触动启动开关,开始运作。例如说:如果装在电力装置上,在你进门的同时,电炉就会开始煮东西,收音机、灯都会自动打开……反正就是这些玩意嘛!他的许多发明都只是新奇有趣而已,等你真正要用时会发现其实一点也不实用。”

“那么你在他身上的投资呢?”

“就像我说的,我在财务上资助他。”

“那你为何要把钱投资在他的发明上呢?”

露西儿说:“因为我认为那是个好生意。”

“他常常在你家待到半夜吗?”

“偶尔会,但都趁霍利斯特不在的时候。我……你可以看出来,亚瑟他很忧郁,而且孤独,他把一星期一天的休息视为规则。我只是想让他过得愉快些,他不是那种知道如何玩乐的人,他充满梦想、不切实际,有时候他是个蛮无聊的人。”

“他喜欢艾妮妲·乔丹吗?”

“是的。”

“那么艾妮妲喜不喜欢他?”

“我想应该喜欢吧!艾妮妲在某一方面是自私的。你知道,她需要有安全感。我想她很希望赶紧找个人嫁了,安定下来。我劝她婚姻并不一定代表安定,不过,你知道,一个女孩根本就听不进这些话。”

“好吧!现在,假设你已不再说谎,能不能告诉我是谁买这把枪给你的?”

“我想你夸大了这把枪的重要性了,梅森先生。”

梅森说:“当一个女人连洗澡的时候都要放把枪在旁边,我想是她夸大了武器的重要性吧!”

“有人扬言要杀我,亚瑟和我都很害怕。”

“是谁?”

“你不认识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很多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是哈特维尔·毕特金,是个粗鲁的家伙。我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犯下大错嫁给了他,那时候我才只有十八岁,根本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一张嘴能言善道,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能给我一切的男人。我以前住在一个很闭塞的地方,而且

……”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到三年。”

“然后呢?”

“然后我逃跑了。”

“什么意思?——你逃跑?”

“正是!”

“有办离婚吗?”

“有,不过我后来才跟他办离婚的,当时,我就只是逃走了。”

梅森问:“跟别人走的吗?”

“你猜得太准了,梅森先生。”

梅森重复问:“你和别人跑了?”

“是。”她说,并看着梅森的眼。

“然后呢?”梅森问。

“哈特维尔他会跟着我们,找到我们,然后把我们都杀掉。不过我一直没让他找到,我改了名字,并在雷诺办了离婚。”

“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

“他战死了。我很爱他。”

“然后呢?”

“他留给我一笔保险金。然后我嫁给了威勒德·巴顿。”

“好吧!告诉我这位哈特维尔·毕特金的事情。”

“他……他已经知道我人在这个城市,不过还不知道地址。”

“他也在这个城市吗?”

“是的。”

“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他在为一个叫做史蒂芬·阿及尔的人工作,地址在西赌城大道九三八号。哈特维尔并不知道我晓得他在那里。不过有件事情非常糟糕,罗斯和阿及尔先生他们是同一个俱乐部的会员,他们常常在一起玩牌等等。

“你可以想像我的处境有多尴尬,即使嫁给罗斯,问题仍无法解决。你可以想像得到,像罗斯这样身分地位的人,如果让人知道他娶一个他朋友司机的前妻,他会怎么想,他的朋友一定会笑他的……而哈特维尔一定会嫉妒得发狂。天啊,梅森先生,那会是一团糟呀!”

梅森说:“现在,我开始了解状况了。”

露西儿问:“你是指……?”

梅森不答,他轻轻地将她推向卧室的门,说:“去换件衣服,我们要到别的地方去。”

“梅森先生,你为什么这么严厉呢?”

“因为你一直有事情瞒着我。”

“我没有。”

“这些家具是你前次婚姻的战利品吗?”

“别傻了。这些家具是附属于这间公寓的呀!”

“是吗?他们提供东方地毯、名贵书桌,还有……”

露西儿说:“好吧!如果你必须知道,我就告诉你。今天早上我就发现你到处探头探脑的。罗斯·霍利斯特喜欢好的东西。我们结婚之后,他打算住在圣塔·迪·巴拉,不过他并不打算退租这间房间。他在家具和室内装潢饰品方面是专家,有的时候他会从圣塔·迪·巴拉的家里搬一些家具过来。

“就拿这张东方地毯来说吧!是星期天搬来的。他那可恶的老女管家昨天还打电话问我,罗斯是不是把那张地毯给我了,好像那是她的一样。

“她每天都去罗斯家,约四点五十分下班。罗斯晚餐在外面吃,可是他付给她全薪。我告诉你,等我们结婚后,她就准备去喝西北风……”

“她为什么打电话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霍利斯特?”

“因为罗斯星期一下午六点就离开圣塔·迪·巴拉了。他从一个地质学家那里得到一个相当可靠的消息,要进行一项秘密的土地交易。他是专家,对……”

梅森打断她,说:“好,我们待会再谈他的事。现在你先去换好衣服,我们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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