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钟,好戏终于开锣。

罗法官说:“代表民众的一方,有最后决定权。”

欧牟文站起来,用腰部弯曲鞠了一躬,向庭上笑笑,用热情的眼神看向陪审团:“检方对目前挑选出来的陪审团非常满意。民众决定不再更换。”

罗法官看向桂律师。

桂律师把椅子转半个圈,看向我。

我给他一个快速的无问题信号。

桂律师站起来。做了一个无力,疲乏的笑容说:“庭上,本案被告完全同意,而且相信各位陪审员会给被告公平的判断的。”

罗法官稍稍皱了一下眉说:“很好。陪审团现在宣誓陪审本案。陪审员名簿上有名,没有挑选上的,现在可以回去。陪审团宣誓完毕后,法庭休庭十分钟,再开庭的时候就请地方检察官做提证据前的陈述。”

法庭里旋起不少的活动。记者们纷纷抢出门去打电话回报。谋杀案的陪审团已被双方接受。他们当然还要把陪审员的名字一一报出去。

桂巴纳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初阵的喧嚣减轻后,他说:“马上要摊牌了。从他开场陈述里我们会知道糟到什么程度的。”

“也许,”我说:“不过假如他有特殊惊奇的王牌的话,他不会在这时泄露风声的。”

“我情况还好吗?”桂问。

“好一点了。记住,陪审团是会不停地看律师的。”我说:“律师每一个小动作,都表现出他在想什么。陪审员不是从你一件动作中知道你心思,而是你一千件小动作合在一起给他的印象。你靠向椅背,你看看钟,你把手理理头发,你发言时站起的样子,你拿铅笔的姿态。你记摘要的速度,每一件动作都重要。

“你自己没有信心,就不会说服陪审团。这是你一生最重要的开始,是件大案。是你的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桂有气无力地说:“这是欧牟文的的大案子。也是他的大机会。这是他做首席的垫脚石。是他在文雅,有礼地笑。这混蛋!唐诺,给他弄了八个女人进了陪审团。”

“又怎么样呢?”我说:“他生气的时候怎么样,不知会不会吹胡子瞪眼?”

“我不知道。”桂说。

“这样做辩护律师太危险了。”我告诉他:“试试看,他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桂无力地笑了笑:“赖,我通常绝不会如此没有斗志的。但是,这件案子越深入,越使我缺乏信心。告诉我,你找到那支枪吗?”

我和他对视着。“没有。”我说。

“你没找到?”他的脸高兴起来。

“老天,没有就是没有!”我告诉他:“你是被告律师。我一定要告诉你老实话。不要忘了,我们是替你做事的。”

“你没有隐瞒什么证据?”

“一点也没有。”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有问我呀。”

“我就是怕问你。我认为……安先生真的自己说把枪抛进窗下篱笆树丛里去了。”

我说:“我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手枪。你说我怎么想?”

“怎么想?”

“我在想这笨蛋可怜虫,一直以为狄丽芍杀死了她丈夫。他还可能想把这件事揽到自己头上来。”

桂律师想了想,说道:“那才是真正大混蛋了。”

我看到法官室的门打开。我用大拇指一指。“去吧,”我说:“去叫那地方检察官发脾气。”

罗法官宣布开庭。欧牟文用不快不慢,不高不低,一付在大学中演话剧的味道,做他的提证前陈述。

这是一篇有准备漂亮的陈述。他说他准备证明,被告安迪睦和未亡人狄丽芍本来就有私下之婚约。他要证明,丽芍终于嫁给了死者狄科尔,而被告安迪睦输不起这件事,想要破坏家庭,不理会狄科尔是他雇主,不理会狄科尔如此相信他,叫他出任机密任务。安迪睦是丛草中的毒蛇,等着,候着……

桂巴纳站起来阻止他。桂说他不愿打扰地方检察官,因为这根本不是辩论的时候。这不过是一个提证前的陈述。提证前的陈述,检察官的目的是告诉大家他以下提出的证人证物,准备证实什么事实……可不是演什么话剧。等着,候着……等什么等?候什么候?更不是检察官向陪审团表现“蛮有性格”的时候。

罗法官生气了。欧牟文生气了。罗法官指责桂律师提抗议意见时的态度恶劣。罗法官也指责地方检察官提证前陈述超出范围。罗法官准许了被告律师的抗议。

牟文生气的时候样子不好看。他失去了部份洒脱的信心。表露出部份内心中奸忍,揶揄的人格。从这一次打击后,我看他也不是个好斗士。压力重时他不会面对,也不敢出击。他会在外围兜圈子,搞小名堂。

欧牟文继续他的陈述。他说他准备证明,安迪睦从那次探测回来……去探测是安迪睦自愿加入的,是为了二万元奖金加入的。他可以证明安迪睦一到机场,立即打电话。电话是打给狄科尔住宅的。电话登记是叫人电话,通话对象是狄太太丽芍,而且特别注明不要和狄太太以外任何人讲话。狄太太不在就销号。

欧牟文继续说,他准备证明安迪睦是去了狄家。对被告非常惊讶的是……来开门的竟是狄科尔。狄科尔把被告请上二楼。不到几分钟,狄科尔就死了,而狄丽芍就成了富孀。从此之后,被告就不见了。他把自己藏得很好。行动都在暗处。不做任何违法的事,不使任何人知道他还没有死。在这一段隐秘逃亡生活中,他和狄太太私下不断有幽会。

最后警方渐渐查出了事实,布置了一个聪明的圈套,终于把两个有罪的人一起捉住。

狄丽芍,那位有钱的寡妇,在她丈夫尸骨未寒之前,就不断去和谋杀她丈夫的凶手见面。

而安迪睦,本案的被告,对雇用他的雇主,对给他钱,给他机会去探测的狄科尔,报答的恰是点三八手枪子弹一颗,而且是从脑后射入的。

全场肃静中,欧牟文坐下来。陪审团中一二位女陪审员用不屑的的眼光看着坐在被告席的安迪睦。

法官宜布中午休庭时间到了。

“他不是你对手,”我告诉桂律师:“他受不了直接打击。而且影响他的美观。下午玩粗一点。不要忘记驳他那些对庸主不忠的陈述。下午一开始开庭,你就用自己的权利,好好做个被告的提证前陈述。告诉陪审团狄科尔故意把安迪睦送去做自杀性的探测。他用二万元作饵,但是残忍到连二万元都不是预付。二万元是要回得来才付。二万元是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会付给。”

“但是被告律师,”桂说:“在准备提出证人证物之前,不应该先做陈述的。这会提醒对方很多事,对我们不利的。”

“不错,但是这件案子你可能什么证人,证物都提不出来。”我警告他:“目前,你不敢把被告放到证人席去。仔细想想,你也不敢把狄丽芍放到证人席上去。一且你放她上去,检察官就有权诘问她。所以你倒不如趁现在,先告诉他们你想证明什么。一件一件先说说不犯法。欧牟文说到雇员对雇主忠心的问题。你就说雇主如何欺骗雇用的人。告诉他们,狄科尔冷血地坐在办公室,为了部下有个好看的未婚妻,把部下遣出去送死,以使自己来追这个女人。”

“庭上会指责我的。”桂说。

“庭上也指责过欧牟文的陈述。”我告诉他:“你们两个就平分秋色。去吧!”

这一点,在下午开庭时,桂律师做得不错。欧牟文发脾气了。他站起来,挥着手,打断桂的话。

故事老老实实从桂律师口中说出。有的女陪审员用同情的目光在看安迪睦。有的看看狄丽芍,研究她石膏面具似的脸。

我写了张字条,告诉桂律师要提一下:看看这位女士,她心灵受伤的程度,早已使她知道用眼泪来减轻感情压力是没有用的。看看这位女士,她失去喜怒哀乐的权利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年来她只有伤心惨目,那能伤风败俗。

桂律师看到大家重视他的陈述,渐渐加多信心。别人也觉得这个律师不狡猾,脚踏实地在为被告努力。

当检方开始提证的时候,欧检察官在陈述时给大家的感觉已大部份不存在了。陪审员已发生兴趣,产生好奇了。他们不断看律师,证人,被告及狄丽芍。

法庭里,她应该是个最受注目的新闻人物。东部石油王国的有钱主人。隐居的神秘富孀。现在有人指控她和一个逃犯常有私会。

每个陪审员坐得好好的,准备看完“全本好戏”。

欧检察官把初步必须的证人一一请出来,询问的也是开庭必要前奏:死亡的原因,一位官员介绍现场平面图,一位摄影师介绍照片,一位验尸官证明他曾替死者解剖,死者死于点三八口径手枪子弹,子弹自后脑进入,差一点自前额透出。

尸体解剖时取出的子弹,呈庭作为检方证物。自子弹入口没有见到火药及灼伤,估计是死者背着向凶手时,凶手的枪距离几尺之外发射的。

欧牟文把这一切慢慢,顺利地进行。而后看看挂在庭里的大钟,突然戏剧化地说:“请闵海伦作证。”

海伦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下。除了稍稍发福一点点外,她是漂亮宝贝,她自己也知道。从她走上证人席的一刹那,任何人可以看得清楚事情有点反常。到底她的美丽有没有使检察官阁下拜倒石榴裙下,不得而知。但是检察官的潇洒早已把她变成了心服口服,随心所欲了。

她像一只有训练的狗,牵在狗链上,表演主人要她表演的任何动作。她用低的喉音讲她的故事,也是检察官要她讲的故事。

她作证她为狄先生工作好几年。最后决定辞职,因为工作太忙了一点,她也希望换换环境,事实上还是因为办公室里有令她不快的事实发生,她又不愿去打扰狄先生使他担忧。她有能力,找工作很容易,所以决定离开。狄先生对她离开十分关心。他曾设法想知道她要离开的原因。答应代她解决一切困难只要她肯留下。海伦不愿说出理由来,因为办公室里她处不好的女人,有一个生病的母亲须要扶养,而且也不能失去这个职位。那女人不是个好秘书,不容易找到其它工作,而海伦本身非常能干,出去找工作大家都会抢着要。

她有一封狄先生的推介信,对失去她非常惋惜,尤其是对她是主动离职的写得十分清楚。并给予极高推崇。

在她尚在狄先生公司上班时,她听别人告诉她,被告安迪睦被人送到巴西丛林里办一件自杀性的探测。她不幸相信了这件事,而且后来曾照样告知了狄太太。

“你告诉狄太太后,狄太太怎么说?”欧牟文问。

桂律师的自信心已完全回来了。他站起来大吼。他向庭上控诉地方检察官处置不当。他反对这个问题。他建议整个这位证人的证词,应予删除。任何闵海伦和狄丽芍私人之间的事,不能用来作证据对付被告,地方检察官假如学过法律应该知道的。明明是个阴险的诡计,用来使陪审团先入为主发生偏见。这是造成偏见的处置不当。桂律师要求陪审团忘记这一段胡扯。桂律师要求庭上通知陪审团忘记这一段说词,又要求庭上应该儆戒地方检察官。

罗法官对这件事的看法很重视。他把地方检察官叫到前面来。“这件事,检方到底是什么作用?”他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位证人和狄太太的私人谈话内容,可以拿出来影响被告的?”

“我们想证实,狄太太把听到的故事转告了被告。”

“你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想当然。”欧牟文说。

罗法官的脸色变了。他说:“你有没有第一人称的证人证明这个‘想当然’。检察先生?”

欧牟文模棱地说:“报告庭上,我认为有的事本身可以说明一切。我认为我们的陪审员也应该用点脑子……”

“我问你的是个直接问题。”罗法官打断他的话:“你有没有第一手的人,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个‘想当然’,也就是说,狄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今天的被告,安迪睦先生了。我想用不到我提醒你,法庭上没有希望如此,想当然如此。法庭上要用法律规定。”

欧牟文把手指插进衬衣领子,沿着领子移动着。“我不想事先泄露我们的案子太多证据。”他说:“假如庭上能担当一下这件事,我绝对保证我会把这件事联接起来。”

“怎么联法?”罗法官简短地问。

“用环境证据及被告自己的承认。”欧牟文说。

罗法官说:“法官的责任,就是控制审判庭提出证据的程序。我认为这位证人的证词,除非能和被告联起来,证明和被告有关,否则实在造成大家偏见太深。对陪审团来说,你造成了陪审团的偏见,被告已经受到了损害。在你再要问这位证人任何问题之前,我希望你先把你准备将来

把这两件事联起来的证据拿出来。告诉我,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把这位证人的证词,和在下面的被告联在一起?”

“请庭上原谅,我对现在在证人席的证人,还没有发问完毕。”

“在法庭的立场看来,对这位证人,你已经发问完毕了。在你能联起来之前,不可以再发问了。”罗法官说:“法官控制提证的程序,而且应该以被告的法定权益为优先。本席认为光凭检察官先生一句话,以后可以联起来尚不足为信,希望有更有利的保证,那就是先把它联起来,再问。”

“好吧,”欧牟文说:“请允许我暂时换下这位证人,提出另一位人证。”

“换上来的人证,是不是来联起这两件事的?”

“是的,庭上。”

“很好,”罗法官说:“现在我们整理一下法庭的纪录,以免以后对现在发生的事有所误会。被告律师提议应该把这位证人的证词从记绿上全部删除。另一提议是要本席告知陪审团忘记这位证人的证词。最后一个提议是要本席数说地方检察官处置不当而造成陪审员发生偏见。本席把决议延迟到听完下一位证人证词之后,再宣布。

“闵小姐,你暂时可以自愿的离开证人席,但是不要离出这个房间。你的证词还没有结论。辩方律师还没有诘问你。你只是暂时离席,使地方检察官可以叫下一个证人。

“地方检察官先生,现在你可以传唤你要把刚才的证词和被告联起来的证人了。”

“很好,庭上。”欧牟文可怜地说:“请史约翰。”

史先生看起来打扮一新。他穿了新鞋,新买的成衣,新领带和新理的发。他看起来穿得不太舒服。

史先生原来是郡监狱里在服刑的一个犯人。他因为持有大麻烟而被判有罪。目前在服他六个月的刑期。他很会讨好官员,所以成为模范囚犯,曾故意放在安迪睦同一牢房里。而且和安迪睦亲自说过话。

“你们两个说些什么?”欧牟文问。

史先生在证人席上移动了一下位置,把腿架在一起,新皮鞋反射出灯光。“那是有一次,”他说:“安迪睦的律师,才来看过安迪睦之后。安迪睦回进房来。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等一下,等一下。”罗法官打断他的话:“我们不要你说你的感想或推断。只要你作证他说什么?”

“是的,”欧先生顺势地说:“他说了些什么?安迪睦有没有说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这些正是一字不错,他说的话。”史先生说:“安迪睦告诉我,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说了这句话后,他又说了什么?”

“他说他被律师唬住了。他说他去看狄先生时是带了一把‘喷子’的。他说他把‘喷子’从窗子里向外抛了出去,抛进了灌木丛……是做篱笆沿了房子的灌木丛。”

“他还说了什么?”欧牟文问。

“他说,他不应该把这些事告诉他律师的。他说他好像把律师的骨头自臭皮囊中抽掉了。”

陪审团中的人把眼光都转到了桂巴纳身上。桂很愉快地把头向后一仰无声地笑着。

“还有什么?”欧问。

“说狄太太曾告诉他,有个被解雇的秘书,曾告诉狄太太有关狄先生把他送到……”

“等一下,这个‘他’,你是指被告安迪睦?”

“是的。安迪睦说这个秘书曾告诉狄太太,有关狄先生故意把他送到亚马逊去,使他不站在路当中,而且知道他会回不来的。”

“他还说过什么吗?”

“大概就如此了。这些话他对我都说过二三遍以上。他问我,我的意思他有没有做错……告诉律师手枪这件事。”

“请你诘问。”欧牟文对桂律师说。

“他告诉你,他曾把一支枪抛出窗外?”桂鄙视地问。

“没有错。”

“他说这是他的枪?”

“是的,先生。他这么说的。”

“他去拜访狄先生的时候,自己带在身边的?”

“是的,先生。”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他要把枪抛到窗外去?”

“有,他说他的胃,有点不舒服。”

“什么事使他的胃不舒服?他说了吗?”

“想到他爱着的女人,嫁给了狄先生这种人,使他胃不舒服。”

“好,”桂律师说,伸出一只手指着这证人问:“他有没有说开过这把枪?”

“没有,先生。”

“他有没有说,他没有开那支枪?”

“他是这样说过,他有说他没有开那枪。”

“好,他有没有告诉你,狄太太是什么时候告诉他,有关秘书说的事?”

“没有,先生。他没有说。”

“但是,你有概念认为狄先生死了很久,狄太太才把这事告诉安迪睦的,是吗?”

“我反对。”地方检察官说:“他的概念认为怎么样,一点不重要。这个问题是问证人的推理。”

“反对认可。”罗法官说。

“他有没有告诉你,在狄先生死亡之前,他没有见到过做了狄太太的方丽芍?”

“是的,先生。他有。”

“所以,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她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是吗?”

“反对,这个问题是辩论性的。”欧牟文说。

“反对认可。”罗法官说。

“但是他真的确定地告诉你,自从他从丛林生还后,他在狄科尔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狄太太,是吗?”

“是的,他有说过。”

“你,你自己是个贩卖毒品的,是吗?”桂问。

“反对,反对。”欧说:“这不是指摘的方法。这位证人只能指摘他已确定的刑案。也就是说没有判罪的不能指摘。”

“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前奏,辩方律师一定是想从这里开始,问另外一个问题。”罗法官说。

“那他应该先问另外那一个问题。”欧说。

“很好,我现在暂时认可你的反对。”罗法官说。

“你是一个监狱中的受刑人?”桂问。

“是的,先生。”

“你在监狱中多久了?”

“四个月多一点。”

“你还有多久刑期?”

“大概十天。弄得好的话。”

“你是为什么被送进监里去的。”

“我持有了大麻烟。”

“你是不是自己也抽?”

“是的,先生。”

“你是不是也贩卖大麻烟?”

“反对。没有资格问。不相关的。不切实际的。而且不是正当的诘问。”欧说。

“反对认可。”罗法官判定。

“你有没有和警方有什么谈话。大致说来他们可以起诉你贩卖毒品,但是你只要肯为这件事出庭,他们从轻发落只算你持有毒品罪。有还是没有?”

“这……没有。”

“你有没有和警方有什么谈话。大致说来,假如你肯移房和安迪睦同住。想办法诱导他说话,只要他说的,能叫你出庭来作对检方有利的证词,他们会放你走路,不再告发你贩卖毒品的罪行。有还是没有?”

“没有,先生。不是像你说的字句。”

“有还是没有?”

桂律师轻蔑地盯着那个证人。

“这双鞋子买了多久了?”桂问。鄙视地指向他的新鞋。

“昨天。”

“昨天?昨天从那里买来的?”

“皮鞋店。”

“你不是应该在牢里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警长带我出来的。”

“那条裤子又从那里得来的?”

“一家成衣店。”

“什么时候?”

“昨天。”

“外套呢?”

“同一个店。”

“什么时候?”

“昨天。”

“这一套衣服,什么人付的钱?”

“警长。”

“什么人付的鞋子钱?”

“警长。”

“头发什么时候理的?”

“昨天。”

“什么人请客?”

“警长。”

“在那里理的发?”

“市区一家理发店。”

“监狱里有理发店吗?”

“我不知道。”

“你在里面多久了?”

“四个半月。”

“四个半月中,你有理过发,是吗?”

“是的,先生。”

“什么人给你理的?”

“监狱里一个理发的,进牢房里来理的。”

“就在昨天,在你做了一段时间臭间谍之后,你告诉他们你弄到的故事内容。然后,监狱里的理发对你不合口味了,不够好了?为了要给陪审团较好的形象,国家的官员把你带去市区的高级理发店,让他们给你整理,整理。是吗?”

“是他们把我带进城的。”

“你这条领带看起来也是新的,是吗?”

“是的。”

“什么人付的钱?”

“警长。”

桂律师厌恶地把身体转开。

“问完了。”他说。

“我也没有问题了。”欧牟文说。

证人离开证人席。

“报告庭上,”桂说:“我重新再请求一次庭上。我建议把证人闵海伦所有的证词,从记录中删除。因为,现在已经非常明显,无论她对狄太太说了些什么话,检方无法证明狄太太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告诉被告安迪睦。我仍坚持,这件事很不幸的,是地方检察官先生的处置不当。应该由庭上通知贤明的诸位陪审先生,女士,他们应该忽视,应该忘记地方检察官所讲有关这个闵海伦的话,以及闵海伦这位证人在证人席上所讲的一切话。”

罗法官在法官席上向前倾。很小心地衡量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你建议删去闵海伦所有证词,本庭认可。本庭指示陪审团对刚才听到闵海伦这位证人的证词全部不予理会。应该认为这位证人从来没被叫上证人席。

“本庭也认为刚才地方检察官是有处置失当。各陪审员对地方检察官这一段所讲的话,和双方律师这一段所讲的话,都应该完全忽视,自脑中抛弃。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地方检察官对证人闵海伦的证词,说可以和被告联在一起的事,也要当他没有说过。

“现在,起诉先生。请你提下一位证人。”

“我的下一位证人,假如庭上允许,”欧说:“仍将是一位再度把被告和闵海伦证词联起……”

“那一段证词,已经被删除了。”罗法官叱责道:“任何时间,只要你能先把两件事情联在一起了,可以申诉,请求把这段证词回归原位。本庭认为你这种提证方式不合常规,你实在应该先把两件事联在一起,然后叫闵海伦上台作证。本席认为检方再努力于那一段被删除的记录,都能造成陪审员发生偏见。一切造成偏见的举动都是处置不当。

“现在,请进行提证。”

“很好,庭上。”欧牟文不太高兴地说:“请詹士帝。”

詹士帝,高瘦个子,走上证人席,宣誓。

“詹先生,你是什么职业的。”

“我是这个郡的副警长。”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专长。受过训而且有经验的专长?”

“有的,先生。”

“是什么?”

“弹道学。武器鉴别。”

“请你告诉我们,在这一行中你受过什么训练?”

“我在国内这一行最有名的几个人手下做过研究工作。之后曾在专门这一项工作的机构做过十年事。”

“本郡的柑橘林市,你熟悉吗?”

“是的,我熟悉。”

“有一处叫做夜莺别墅的,也就是狄卡尔的房子,你知道吗?”

“是的,先生,我知道。”

“你认不认识,民众证据第一号那一张地图和上面的这一带房地产?”

“是的,先生。”

“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任何时间,搜查过地图上所画的灌木树丛篱笆。”

“我有,是的,先生。”

“我来问你,在上个礼拜,你有没有在那篱笆边上,发现一把枪?”

“我有,先生。”

“那把枪在你身边吗?”

“是的。”

“请你出呈。”

证人拿出一支枪。是一支外面都锈了的蓝钢转轮。

“这是什么枪?”

“这是一枝柯特点三八口径转轮枪。”

“枪里有几颗

子弹?”

“五颗子弹都有弹头,另外有一个空弹壳在圆筒里。”

“你有没有从这支枪发射测试弹头?”

“我经过相当多的困难手续,才把这支枪回复到安全可以试放的程度。我也一定要除去很多铁锈,才能使它试放。当然,手枪表面不影响试射的铁锈我故意留的,使大家可以看到手枪被发现时的情况。”

“从你做的试验,这把枪是不是杀死狄先生那支枪。”

“这样说好了。这支枪枪管锈得太厉害了。枪管上应有的特征已不可能辨别了。我祗能作证这支转轮是点三八柯特左轮手枪,只能用某几种特定的子弹。自狄先生尸体内找到的弹头,和这枪里拿出的子弹口径相同,有相似特征,都是从点三八柯特转轮发射的。”

“换句话说,”欧问:“从科学的观点来看,没有理由可以证明,从狄科尔脑袋中取出来的致命弹头,不是从这把枪里发射出来的。是吗?”

“是的,这支枪可能曾发射过本案的致命子弹。”

“你有没有追查过这支枪是什么人的?”

“有,是的,先生。”

“什么人的?”

“反对!”桂律师说:“这会是道听涂说,这是证人的推断,这侵犯了陪审团的范围。”

欧牟文有点火了:“请庭上谅解,我们也可能用别的方法,让陪审团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比较浪费时间,而且要把一个证人自别的地方飞过来。”

“但是,”罗法官裁决道:“这是被控有罪人的宪法保障的一种。他有权和不利于他的证人对质,有权诘问他。我现在相信,在证人席上的证人,自己不知道这支枪属于什么人的。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官员,他做过调查,调查使他相信这把枪是属于某一个人的。”

“没有错,庭上。”

“反对成立。”罗法官说:“我看我们已经到了下午休庭的时间了。本庭休庭到明天上午。此期间被告交由警方监禁,我劝告陪审员不可以彼此讨论本案案情,也不可以让别人在你面前讨论本案案情。陪审员在本案结束前,不可以对本案发表任何意见。

“本案明天上午十点钟再开庭。”

桂巴纳走出法庭时轻轻对我说:“到我办公室来看我。”

我跟上他脚步问:“有什么事?”

“讨论一下证据。”

“先别管!”我告诉他:“我还有事要做。不要离开电话,今晚我随时都可能要找你。尽量多睡一些。今晚可以出奇的重要。”

我回到白莎身边,我们混在人潮中自外走。

“现在怎么办。”白莎问。

“现在,”我说:“我们去帕沙第纳找我们自己的弹道专家,看看我们从土里挖出来的,是个什么家伙。”

“是个点三八柯特转轮。”白莎说。

“也许是谋杀凶枪。这表示我们两个中有一个会被叫上证人席,去做证人了。”

“老天!”白莎说。

我们开车到帕沙第纳。东部有名的一位犯罪物理学家在这里有一个办公室。我们要他马上为这把挖到的枪开始工作。半小时之内,他有了枪的号码。又一个小时我们有了答案。

这把枪是六年之前,卖给闵海伦的。

我把电话挂上,转向白莎。“这可能,”我说:“属于你的范围了。该由你去对付这个宝贝,叫她吐点实话出来。”

“那个宝贝?”

“闵海伦。”

“那是只母狗。”白莎说。

“有把握叫她开口吗?”

“看我的,”白莎有把握地说:“看我叫她讲得舌头都翻出来。”

“走吧。”我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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