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面俯瞰,宛如一条地毯,但实际走在河川地,处处呈现湿地状态,边走边响起踩着湿海棉的啪滋声,鞋子陷入黑泥中,一抬脚,地面上就形成一个鞋状小水洼。大师的皮鞋已是惨不忍睹,但我们还是尽量选择以最短距离,接近那个嫩草色背心裙。

和泉学妹就在我们逼近至十公尺的距离时转身。她那双异样分明的眼眸,在稀疏的眉毛下瞪得老大。然后,她反弹似地站了起来。几乎泡在水里的嫩绿色背心裙,自膝部以下完全湿透,变成了深绿色,上面还沾满了草叶与泥泞,看似沉重地晃动着。她顿了一下,默默无语地朝河川跑去。河的远方雾霭沉沉,是一片无垠的未知世界。

我的心臓一紧,几乎停摆。

“津田同学她……”

圆紫大师的声音和平常截然不同,听来低沉却清晰。那是足以吸引数百名听众的声音。

和泉学妹停下脚步,扶着灌木丛,眼前就是河水汹涌的江户川。她战战兢兢地转脸面向我们,她想继续听下文。

圆紫大师不慌不忙地迈步上前。

“津田同学不在那边,听清楚了吗?津田同学一直都在这边。她是那样的女孩吧!”

和泉学妹微微张口。

河川地宛如盆地,天地的底层彷佛只剩下我们三人。风吹动了河面上的雾霭。和泉学妹放开了树丛。我始终站在原地。

时间的齿轮好像生锈了,唯有圆紫大师静静地步行。走到灌木丛的这段路,恍如永无止境的旅程。圆紫大师抵达终点,悄然伸手握住那纤细手腕的瞬间,和泉学妹闭上眼,说:“你是警察吗?”

她脸上的表情几近安心。

圆紫大师嗫语般问:“拉扯布幔的是妳吧?”

和泉学妹依旧闭着眼,老实地点点头。

“那块布呢?”

“在……我房间的……壁橱里,……装在纸袋中。”

她确实得接受警方的侦讯,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应该最好吧。她的过失得负多少责任,我不清楚。在法律上,应该不会受到制裁吧。然而,她的心必须接受惩罚。

天空某处的云层分裂,阳光如丝带般撒下,打从刚才就呈现浓淡不一的天空,淡色部分逐渐染上美得撼动人心的水蓝色。

是阳光吗?在晚秋的天空中,彷佛传来云雀高声的鸣叫。芳华早夭的女孩若在天上,愿她守护着和泉学妹以及我们。

现实问题和那样的空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如说是可笑的。

那辆脚踏车由圆紫大师抬下堤防,放在不挡路的地方,上锁架好,只要事后再回来牵就行了。不过,把和泉学妹带上车之前,我可伤脑筋了。她淋了好几次阵雨,又坐在潮湿的河川地,要是弄脏车上的椅垫肯定会被我爸妈骂——冒出这种和紧急情况极不搭调的尴尬问题。我打开后车箱,幸好里面有几张旧报纸和一个YOKATO超市的塑料袋。我把报纸铺在后座,本想撕开塑料袋摊开,但扯了老半天也扯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就这么铺在后座。

我坐在和泉学妹身边,这是第二次看到这女孩淋成落汤鸡。或者正因为今天天气也不好,她才会大老远跑来江户川淋雨折磨自己,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缓和内心的痛苦吗?说不定她还做了其他类似的自虐行为。即便如此,仍未不支倒下,多亏了那无可取代的年轻吧。

我把手帕递给和泉学妹。她擦拭头发和脸,在我的提醒下又从领口伸进衣内,擦拭碰得到的范围。

我们在途中经过一家便利商店便停车,圆紫大师问和泉学妹,并抄下她家及津田家的电话号码,然后叫我先打去和泉家。

“请告诉她家人找到她了,还有,我们会先去其他地方再送她回家,请他们别担心。”

电话是和泉妈妈接的。我告诉她人在江户川,她一时无语,然后以求救的语气不断地重复“不好意思,拜托你们了”。

等我回到车上,这次换圆紫大师下车,他替我们俩买了杯装热咖啡牛奶。我边喝边望着圆紫大师面向电话的背影。他正在打电话给津田妈妈,这通电话讲了很久。

望着他的背影我逐渐明白。之前的解谜,其实只是小孩子的游戏,今后该怎么做,才是真正困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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