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格兰特医生激动地问,脸上红斑凸起。我又回到房间,背靠墙壁,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腿不停地颤抖。我手上出现了新的瘀青,好疼。我一言不发地举起手,一脸疑惑地看着它们。

“你刚才在不停地敲打镶板,以一种特别的节奏,你不愿意醒过来,直到停止敲击。”她拍了拍胸脯说,“我有点紧张,亲爱的,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现在没事了。孤独者被我锁在里面,想关多久就关多久。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接下来还有一周的考试在等着我,她真会挑时间,这个时候出现,简直太倒霉了。而她的那些秘密……我尽量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我的心又在痛苦地扭动,胃里也不消停。那些记忆一定是假的,老天,你就当它是个假记忆吧!

格兰特还在等我,观察我的反应。

我得做出一个解释,至少听起来要可信的解释:“我……我试着破窗而入,进入小木屋里。”我在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理由,因为我想起大脑中的小木屋根本没有窗户。

“那你进去了吗?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吗?”格兰特问。

我摇摇头。

“真可惜,”她说,“不然周三再来如何?”

不要,拜托了。我需要更多时间,更多时间来消化这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呃,不要。我这周还要复习好几门功课,我必须加把劲儿才能确保跳级。”

格兰特轻松地冲我笑笑。我欺骗了她,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女演员了。

“好吧,跳级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她对着天花板敬了一个老式军礼,“但是记得,如果需要帮助,一定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的。”

那晚,我睡得很死,没有半夜爬起来坐摇椅,也没人再侵入我的梦境,过去的记忆也没有泉水般地涌出。终于能够松口气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孤独者是如何像夜里的吸血鬼一样将我的体力耗尽。

阳光穿过丝质窗帘,在我的被子上投下一个巨大的窗形阴影。我把睡衣脱下,扔在地上,双手摸了摸平坦结实的肚皮,然后滑向上半身娇小的胸部。很难想象,这个身体竟然做过母亲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安琪死也不会相信孤独者说的是真的。

我只想重新做一名正常的高中生,把所有找回的力量放在学业上。最终,我通过了各种考试,而且成绩优秀。止痛药大大缓解了我的头痛,温热的洗脸毛巾帮我除掉双手和左胳膊上的瘀青。现在,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无疑是一剂良药。

不去想太多,考试也结束了。学校放假两周半的时间,我变得无所事事。圣诞节采购也已结束——给母亲买了几本书,可以在医院的等候室阅读;给父亲买了两条色彩鲜艳的领带,这样会让他的心情大好;给格兰特买了一只水晶杯的迷你花瓶;给凯蒂买了一对耳环;给奶奶买了一条丝巾,她也许不会用它,但是我只是想让奶奶知道,我仍然喜欢她。至于阿布拉姆,我不得不向凯蒂求助。“黑色蕾丝,”这是她出的主意,“不是他的尺码——是你的。”怕我不理解,她再次向我解释。

我的语气听起来再稀松平常不过:“已经这么干过一次了,就在舞会那晚,你知道的。”

“什么!舞会?就是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睁大眼睛说,“我太低估你了,女孩。当然,还有阿布拉姆。”

我大笑起来,然后继续给她讲了阿布拉姆曾经将我的拉链迅速拉回的一幕。“我想我会送他一件哈佛运动衫来祝他节日快乐。”

周五早上六点,我的生物钟把我叫醒,但我还是继续睡到了中午。我躺在床上,想知道那天该如何安排,直到我听见一辆汽车开进我家门前车道的声音。我迅速趴在床边向外望,原来是布罗根侦探的那辆绿色SUV。我心头一紧,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真疯狂,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这时,门铃响起。楼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过玄关,前去开门。

我等待着,等待着布罗根侦探不是为我的事情而来,但是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在叫我:“安琪拉?安琪,请下楼一趟。”

为什么来我家?为什么是现在?难道又有新消息?案件又有了重大进展?

我穿了一件昨天穿得皱巴巴的牛仔裤,在T恤外又套了一件绿色帽衫,拉上拉链。我突然感觉到,一定是警方发现了什么。一具尸体,DNA证据,确定身份。或许还包括发现死因,或者凶器上发现了我的指纹。

哦,天使,你到底做了什么,为我们大家做了什么?

我又开始反胃,冲进浴室,吐了一点,用袖子擦了擦嘴。我蹑手蹑脚地走下楼,试着摆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空空的肚子还在难受。为什么事情看起来即将以简单的方式结束时,又变得复杂起来?

玄关那里没有人。

“亲爱的,在这里。”母亲在厨房叫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的镇定,甚至还有一些放松。

“哦,稍等。”我答道,溜进玄关旁边的浴室,关上门,吃了一小口牙膏,冲了马桶。然后我走出来,湿润的双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也许是太紧张,我的双腿充满活力,肾上腺素激增,但是内心却在发抖。

布罗根侦探和母亲在厨房的餐桌前坐着,面前放着两杯咖啡。父亲的咖啡冒着烟,在他手中捧着。

“安琪,你好。”布罗根侦探友好地跟我打招呼,“我正在和你父母说呢,我们就要结案了,只是还有几条线索需要弄清楚。”

“是……吗?”我试着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颤抖。

“难道不好吗?”母亲说。

她要是觉得开心,我就开心。“是的,真的很好。”肚子还在难受,我只能挤出最真诚的微笑。我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松懈,还不能。

母亲站起来,端着她的咖啡走到水槽边时,示意我坐在她的位置。那位置和布罗根侦探挨着,我觉得有点害怕,但是他身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危险信号:温柔的蓝绿色眼睛,搭配身上那件棕色法兰绒衬衫,没有了以往类似狩猎者般锐利的眼光。

我的手猛烈地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在哪里。我把手藏在桌子下面,放在大腿上,紧紧按着我的膝盖,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所以……”

他双手扣在脑后,身子向后靠:“总的来说,我们已经把整片区域全部搜索过了,我们只找到一座坟墓,里面有一具尸体。我们试着确认他的身份,还好,他就是绑架者,而不是另外一位受害者。”

“这是好事啊!”母亲开心地说。

“当然是好事。”我赶紧说,因为这不就是我想要听到的吗?不过,母亲竟然会为某人的死亡而欢呼雀跃,这一点让我有点害怕。当然,我感觉更多的是不自在。

“但你是怎么——”父亲开始说话了。

“我一会儿会说到,”布罗根说,“法医确认绑架者的死亡时间,正好是在我们发现尸体的前八周,而那个时间,恰恰和安琪逃回来的时间相吻合。”

我仔细听他说每一个字,从中我能听出他的疑虑,还伴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父亲清了清嗓子说:“但是,布罗根,那说明你是在一个月前发现尸体的,那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

“呃,”布罗根皱起眉头,“我们需要走程序,首先要法医鉴定、确认死因、提取DNA,然后确定死者身份。我们在小木屋后面的空地上发现的那把剃须刀上,发现了安琪的指纹。”

我的脑海里很快蹦出一个画面,那是天使用一把铲子敲碎某人脑袋的画面。但好像不太对劲儿,这不是天使的风格。

布罗根侦探继续对我说:“我猜,你肯定是发现他死亡之后,挖了一个坟墓,把他埋了进去。大家都想不通,你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把他拉到那么远的地方埋掉。另外,我们都想不通,你有必要将他埋掉吗?”

我相信能够做到这些的,只有女童军。“他是怎么……怎么死的?”我死死盯着布罗根侦探,平静地问。

“我们没有发现打斗或者伤害的迹象。他穿着睡衣,看起来像是在睡觉的时候心跳骤停。”

“哦。”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说。

“浑蛋,”父亲咒骂着,“这么死也太便宜他了。”

“嗯,他的确逃过了法网。”布罗根侦探在“法网”这个词上,故意加重语气强调,“尽管如此,他的死也让这个案子可以尽快结案。我们发现的那把剃须刀上干干净净——只有安琪的指纹——总之,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耸了耸肩膀。

“很明显,这个案件里没有涉及其他人,因为没有其他人的DNA。”他解释道,“所以,以后不会再有人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也没有人会认为你这么娇小的女孩竟然能……反正,那一部分的调查已经结束。死亡原因确定为自然死亡。”

“嗯,好吧。”我说,“这是个好消息。”我深吸一口气,静静用鼻子呼了出去。我的肩膀一时间放松许多。我当然不会对官方报告提出任何异议,去自找麻烦,但是我还是没弄清楚。布罗根侦探从来没有见识过天使的暴躁,他有办法让一个熟睡男人窒息至死,这对天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我没必要提出这样的疑问,甚至连想都别去想。

“我们查到了绑架者的真实身份,”布罗根侦探继续说,“是通过指纹查出来的。最近,这个男人从亚利桑那州过来,他在亚利桑那州住了十年之久,在银行工作。他没有作案前科,只是有一次因为在一所中学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而遭到逮捕。他也没有违规驾驶记录,房租支付也非常准时。他的名字叫布雷特·萨缪尔森。”布罗根侦探在观察我的反应,想从我身上得到对这些信息的确认。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简单地答道,“我的其他人格也不认识他。他一直很小心,不让我们任何人接近他的文件夹和钱包。”

“我拿着这张照片问了一圈,想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什么线索。我们去过他经常光顾的一家食品店,也到过他工作过的公司——”

我情不自禁地说:“我猜他们会说,‘他一直是个安静、绅士的男人’,罪犯通常都是这么伪装的。”

布罗根侦探尴尬地笑了笑说:“被你猜中了,他们还真是这么说的。不论如何,我想提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将是你最后一次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我们会把罪犯的相片贴在周日报纸头条,借此再向大众搜集更多线索。新闻不会提及你的名字,但是我觉得,既然这个案子曝光度如此之高,人们一定会慢慢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很抱歉,我不太清楚地方媒体会怎么播报这条新闻,他们应该会尽可能地挖掘内幕。”

父亲面带不悦地插了一句:“只要够劲爆,肯定上头条,对吧?”

“恐怕是这样。”布罗根侦探回答。

“有什么方法能让安琪免遭接下来的骚扰呢?”父亲的嗓音很尖锐,但又透露着哀求的意味。

此时,我很同情父亲:“爸,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我都经历过了,没事的。”

“好样的,女孩。”布罗根侦探说,“你想不想到旅店先住几天?这样他们就不会在你家门前的草坪上堵截你了。”

母亲顽皮地说:“我会打开所有的草坪喷头,把他们冲个落花流水。”

我可以想象出,母亲用她的喷头对着记者昂贵的摄影器材喷水的画面。

“那就是这些了?”我问。

令我惊讶的是,布罗根侦探不自然地耸耸肩说:“差不多吧。你今天忙吗,安琪?”

“我今晚要去给人家看小孩。哈里斯夫人今晚要去参加另一场圣诞聚会。怎么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时间可以陪我一起回到那个小木屋,到那儿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或者想要——或者你尚未了结的事情。”

母亲听了有点着急:“布罗根侦探,我觉得不能——”

“麦姬,我也欢迎你和米基一同前往。”

父亲看起来快气傻了。我发现,我特别不想让母亲看到那个小木屋的景象,特别是那间卧室。

我回答的声音有点大:“不行,他们不能去。”看着母亲难受的表情,我赶紧控制好自己的语气,认真、平缓地说:“你们俩明天还要上班。不论如何,这事应该由我自己来解决。”

她微微低下头说:“哦,亲爱的,你真的准备——”

“放心吧,妈妈。”我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身体靠在她身上说,“我认为这个提议不错。”

是的,了结。女童军一生时间都在那个屋子里度过,我欠她太多,我需要用特别的方法向她致敬。我说:“我只要四点能到家就行。”

是时候面对小木屋了。我对它始终充满好奇,但是这

可不是我想回到犯罪现场的最佳理由。

车子沿着克雷斯特高速公路向山上驶去,车内一片沉寂,布罗根侦探在思索什么。他开车的时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靠手腕转动来控制方向。

我看着路边的风景,所到之处,车子两侧都是低矮的灌木丛,一场大火让小山变得“伤痕累累”,但是就在灰烬之下,鲜亮的绿色植物却坚强地生长出来。有一种常绿灌木的叶子是天然防火的,这种树木形状佝偻,好像一个满是黑色和枣红色雕塑的花园。高大的树木较为稀疏,之间距离较远,这样可以给下面的小树提供再次扎根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布罗根侦探嘟囔着说:“山林纵火。某个愚蠢的爬山者迷路了,可能打算生火做信号,让森林救护队看到。”

“他们找到他了吗?”

“当然找到了。在扑灭超过两万公顷的森林大火之后,他们发现了他的尸体。”

“真是个蠢货。”我说。

山路蜿蜒盘旋,海拔越来越高,干燥的松树茂密地生长,好像只需一丁点火苗,森林就会被点燃。然而就在这丛林深处,谁都能很轻易地修建一座小木屋,而且不为人察觉。

这时,布罗根侦探开车离开主路,驶向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小道。松针的气味在车内弥漫。一分钟后,面前出现一条更小的岔道,路上满是轮胎的印迹,路旁散落着各种岩石。SUV晃晃荡荡地颠簸着,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处偏僻之地。主路完全被浓密的森林所掩盖。他走下车,绕到我这一侧,帮我开门。

他指了指那片浓密的森林,说:“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何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个地方了吧?你看,地面太干燥,根本没法保留人的足迹或车轮的印迹。”

我看了看车子开过的地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就是萨缪尔森每天晚上停车的地方,当时我们发现车子就停在这里。”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汽车的声音呢?”我问他,“这儿离小木屋很远吗?”

“没有多远。”他答道,“但是树木太浓密,把声音都阻隔了,而且他的车是电动车,没有什么声音。所以,他可以像会魔法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是啊,是黑魔法吧。”我表示赞同。

我们径直走进森林,我发现有一条小路被调查员反复踩踏之后显得乱七八糟,或者就是那个男人自己走出来的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条路,或者是停车场?女童军之前是从另一条路下山,到达主路的。我还记得,在森林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出去。过路车子的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一个人减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那天光线强烈,狂风大作。那是一次史诗般的远征。

现在,小木屋出现在我眼前。按照女童军回忆里的描述,我一眼就认出了之前从井里打水的水泵。井水冰凉冰凉的,是天然矿物质水,清澈又干净。我发现,我很怀念那个味道。

“坟墓在哪里?”我问。

布罗根指了指另外一侧,从树木之间,我窥探到一条蓝色的防水布。“要想让一个女孩拖着一个成年人走这么远,真是不可思议。”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郁,“非常抱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到底想在这儿找什么呢?寻求原谅?我的原谅?

当我们回到小木屋时,我试着感知自己此时的心情。什么都没感觉到——没有恐惧,没有开心——只有麻木感,认为这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我感觉到,布罗根侦探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双手插在后面的裤兜里,抬头望着树林。

“我有两个女儿,”他说,“大女儿现在和你当初被绑架那年一样大。”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安琪,我们在调查时,还发现了一件事。我本来想当着你父母面告诉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就从一开始说吧!”我饶有兴趣地说。

“也许,”他擦了擦眼睛,“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小木屋外面环绕了一圈封锁线,门上挂了一把锁。布罗根侦探从他的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把锁头挂在挂钩上。

我发现,除了灰尘多了点以外,一切物品都像女童军描述的那样留在原位。我尽量将过去的回忆推开,我不再是这个屋子的管家。铁锅、餐桌、墙角残破的夜壶、食品储藏室、几乎用尽的柴火,等等。停!我告诉自己。我朝里间的卧室望去——也许是出于自身的恐惧,也许是出于女童军的恐惧,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可以面对这一切。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站在那个我从未跨过的门槛前,走进卧室。这间房子看起来很普通,褪色的被子,床单褶皱成一团,书籍放在挂在墙上的书架上,油灯则放在另一个架子上。

我感觉布罗根侦探正在看着我,我转过身说:“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对你说。八个月前,萨缪尔森将一个婴儿送给了郡立儿童家庭收养中心。”

我脑袋里的一根筋在突突直跳。他拍了拍我的背,说:“考虑到当时的时间和婴儿的年龄,他很可能是……很有可能是……”

“他是我的,对吗?”我忍着剧痛,闭上双眼,但是这毫无用处。

布罗根侦探搂着我的肩膀,让我振作。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寄养合同上签了真名,”我说,“那一定是哈里斯夫人叫他萨米的原因!”

布罗根侦探眉毛高挑,几乎快跳出了他的脸:“你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耸耸肩说:“我只记得一半,另一半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还没有告诉哈里斯夫妇呢,对吧?”

“还没有,”他说,“但是如果你想要回监护权,我们肯定要告诉他们,而且你还得做亲子鉴定,完成所有的法律程序。”

“不要!”我厉声说。

“不要?”

“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告诉我的父母,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琪……”

“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还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对萨米,对我和我父母来说,什么样的决定是最合适的。但是我知道,对哈里斯夫妇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你想太多了。”布罗根挠了挠脸颊,仔细地看着我。

我打破短暂的沉默,说:“哈里斯夫妇人非常好,他们特别喜欢萨米,萨米也很喜欢我,我不想让他宝贵的人生就此蒙上阴影——他的出生背景给他带来的阴影。你能想象得到吗?想想孩子要遭受多大的打击?”

布罗根侦探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拨开额头的短发,然后抓了抓眉毛。“我想象得到。我完全理解,安琪,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连你父母都不能知道吗?他们其实可以帮你做一些决定。”

“他们还在哀悼那个失踪的女孩,我不想再拿这些事让他们烦恼。特别是我父亲,他已经够崩溃的了,我不能让他再次陷入绝望。”

“那你做这个决定要用多久?你知道的,孩子和他们相处得越久,你就越难……”

“我明白。听着,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我只是想说服……我自己。”

我和布罗根侦探两人的呼吸和动作所引起的飘浮的尘埃,此时缓缓落下,沉寂接踵而至。

“好吧,”他说,“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我环顾了一下两个房间,既熟悉又陌生。“没什么了,”我回答,“我们赶紧走吧,天要黑了。”

我跟着布罗根侦探穿过厨房向外走:“哦,对了,稍等,有一件东西要拿,我马上出来。”我扭头回到卧室,拿起放在书架上的那本破旧的《自我之歌》。这时才发现,难怪我在学校里这么喜欢它,原来女童军曾经读过无数遍。

当我伸手去够那本书的时候,我的脑袋一阵剧痛,好像有东西在我脑后猛击了一下。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剧痛让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倒在床上,外面传来了可怕的噼啪声和嘎吱的扭动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我站起身子,踉跄着向外走,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找到前方的路。我大口喘着气,终于抓住门把。我试图推开门,但是门外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者说,我被锁起来了!

“布罗根?布罗根侦探?是你吗?”我尖叫着,“救救我,我被锁住了!”

我使劲地拉门,用拳头拼命砸门,但是无济于事。门,一动不动。对了,还有窗,我可以打破窗户,吸引布罗根侦探的注意。

怎么没有窗户?该死的窗户哪儿去了?

在卧室里吗?我跑回卧室,却咚的一声撞在一堵墙上。我头晕目眩,小星星在脑袋上转圈,然后就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昏暗的世界里。我伸出手,疯狂地乱抓一气。这时,火炉没了,桌子也没了,连食品储藏室都不见了!

墙壁突然向内收缩。黑暗中,墙角的油灯依稀亮了起来,我隐隐约约看到一把摇椅,这下,我终于知道我在哪儿了。

这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出:“布罗根侦探,谢谢你等我。我好了,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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