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罗伊才勉强停止大笑,他开始在布朗尼开的车的后座抱头呻吟。

“饮酒过量很糟糕,请三思。”

母亲冷冰冰的表情出声,罗伊摇摇头。

“只喝一口都不行哪!还多亏酒钱一直很便宜。”“都喝茫了还摆弄什么刀子,你都已经多大的人了,请适可而止吧!”母亲脖子上有刀子推碰后留下的红色伤痕。母亲成为人质后,我立刻投降把手枪交给布朗尼保管。(比起喝多了的罗伊,布朗尼状况显得好得多)。

被监禁在房间不久以后,被罗伊频频命令上车。我和母亲两人双手都被束缚在背后。布朗尼把手枪中收进后车箱里,我便不再持有大绝招之类的器具。布朗尼在罗伊指示下把车开向小镇尽头。

“你该好好反省啊!早晚会受到报应。”

母亲对罗伊怒目而视。

“哎呀呀!真是讨厌!我好怀念乔装成美大生的那个时候啊!”罗伊长吁短叹。

“自己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吗!?你这种人还是死掉得好!母亲还施舍面包给美大生的你!尽管那样你还做出这种行为,无情无义!”对于我的话,罗伊用鼻子哼笑出声。

“面包?啊!那个吗!那个硬得跟石头、不值钱的、果然穷人家在吃的那种面包吗!看了坏人食欲就给扔了,扔到旅馆背面的河里了吧?把那里给污染啦!说到河……布朗尼,往右边到那里,这样应该马上就通到河边了。”

不久车子在河边停下来。杂草长满了河堤。罗伊说要把我和母亲留在车上。附近都在月光下蒙蒙微亮,河川上架了个木桥,桥的一侧有片停放车辆的空地。那里歪斜停放一台轻型卡车,车身沾满了污泥,是我和杜拜犹乘坐的那台不会错的。

“这台车,是老人家里的那台。罗伊先生的想法没有错,你说过的,林茨君来到这个小镇应该是有谁开车载他过来的。”布朗尼调查着轻型卡车。我们在被捉住后,虽然遭到各式各样的质问,可是没有说出一句真话。然而罗伊已经思索到,把带我来的是谁,他很可能已经过去地图上记号所在的地方。

“车就停放在这里。照我推测他还没拿到财宝跑人。布朗尼,从后车厢拿矿灯。从这里开始用走的。”

布朗尼从后车箱拿出行李。

“玛丽小姐,就请妳再稍微陪我一下拜托了。”罗伊向母亲靠近,用恭恭敬敬的语调说道。“还有林茨君,”对我像对待障碍物那样不客气地附带一提,“先给个忠告,想往哪里逃跑的话,剩下的那一个会遭遇到很残酷的事情喔!”

我和母亲夹在两个人之间,一头栽进茂盛的森林中。猫头鹰的低鸣从幽暗的树木间传来。我们踩实枯叶不着急地走。复杂的树木和岩石像是迷宫,领头的罗伊用矿灯探路择道。每逢听得见河川水声时,就打算我们自己顺沿河跑走,但两手腕依然被绑,走在危险的路上各种艰难,即使突然转身用手猛力撞出去,要支撑住身体也不可能。在有岩石的路段,借助罗伊、布朗尼的手进行攀登。途中休息片刻、分配食物。我和母亲挨近坐在石头上,树木间隙还能看见月光。罗伊手持折迭刀开始切割香肠,边切边对布朗尼附耳低语。我也用他们听不到的声音与母亲交谈。

“为什么要拉我们一起来啊?”

经过大约二小时的持续步行,母亲似乎已经体力透支的样子。

“把我们留在旅馆太危险了,大概是这样想吧?如果大声求救什么的,不是很棘手吗?”

“可是,这么辛苦带上我们是打算做什么呢?还要一路帮我们攀岩。吶、也许是要把我们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意图对我们做什么事,不是吗?”母亲脸色发青看着罗伊,罗伊手握的刀子反映着月光。他用那个嘶啪嘶啪地切割香肠。

平缓的森林变成了上坡坡道,越向前进就越迫近夜空。偶尔还能从树林间隙沿着河道,但渐渐地河中出现像瀑布那样的急流。迟早像学校里教的那样,一直攀登下去会看到河流变成狭窄的激湍。

“是吊桥?”

罗伊在穿过森林之处停下脚步。布朗尼的矿灯照亮了架在河岸上的古老吊桥。那里与其说是河川,还不如说是悬崖崖底,像是用雕刻刀在地面上凿出的一条深缝。布朗尼用手帕擦掉脸上冒出的汗水,一边把矿灯朝下照了照。

“噫……。呜哇!掉下去不得了啊!”

看得到底下老远的河流,也听得到凶猛的水势在岩壁振动回响。

“地图上印记的地方就快到了。”

罗伊从行李取出地图研究。

“这是我的地图!还给我啊!”

我瞪着罗伊,他不堪其扰的神态回答。

“你等等。如果确定找到在记号位置上的东西,什么都会还给你的。”“这种人真的会还给你吗?”

母亲很故意,对着我用罗伊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玛丽小姐!你对于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太让人悲叹了啊!”罗伊表情似乎承受着切切实实的冲击。

吊桥的绳子实在很陈旧,看起来几时要绽开都不可疑。木板也腐朽了,到处长满苔癣。再加体重下去似乎就会断裂掉,为了保险要一个人一个人走过去。

“好勒,这程度就轮番接替过去吧,从布朗尼渡桥。”依照罗伊的命令,布朗尼做为一号选手。可怜的他想抗拒罗伊的命令也不行。轧在吊桥上,他圆滚滚的身躯挣扎摸索到对面悬崖。随后我们用安稳的心情跟上渡过吊桥。在我们当中体重最重的绝对是布朗尼,他上去都没断掉的话,我们自己的重量也不会弄垮吊桥。罗伊和杜拜犹一样,完全不把别人当一回事。他为了确定吊桥会不会掉下来才让布朗尼打头阵的吧。

我们再度进了山路,再稍微过去应该就看得见地图记号的所在位置。

四人全都变得静默不语。我边走边听猫头鹰的鸣叫,回头看后面,罗伊走路眼睛盯着手上紧抓的红色卡片。

“那个是?”

我扬起声音,罗伊嘴边浮出微笑。

“怪盗留下的卡片喔!”

一面走,罗伊一面给我看卡片。和名字拼写一起,画上了风车小屋的手绘。这是稍早前在纽豪斯旅馆给我看的,标示了“No.21”的卡片。

“现在就跟你说吧!画在这卡片上的图案笔迹,以及你发现的地图插图的笔迹,完全一致。文字的样式、满不在乎的线条强弱变化,全部如出一辙。也就是说,画怪盗的卡片和那份地图的人物,是同个人。”罗伊深海一样幽蓝的眼瞳闪烁光芒,让我心情复杂。他是可以对孩子痛殴无动于衷的坏人,应该是这样。可是这张纯粹的脸,让我想起我最喜欢的英雄。

“现在才告诉我太晚了!”

“可喜可贺!你发现到了货真价实的怪盗歌帝梵藏宝图。”“托这个福我们过这么糟糕,是哪位先生害的啊?”走在前面的母亲说了这样的话,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罗伊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秘密。”

“秘密?”

“对世人来说风车小屋插图的事情是秘密,对吧?大家被告知这张卡片上除了怪盗的名子和连续编号以外什么都没有。不过,这卡片上还有公式没发表的秘密。除了我、甘纳许、外加警察中枢的少数人,以外谁也不知道。或许,是卡片用小字书写的关系,发现卡片的被害者、搜查人员们当中也许有人有发觉到吧!可是他们下意识修改了自己的想法,人心就是这么样神奇。”

“布朗尼先生呢?”

“他也不知道这些。吶、林茨君。因为我现在心情好跟你说这样的事情。确实我一直想着别去逮捕怪盗才是最好的,因为到现在累积的财富也足够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一直渴望知道他的事。”“结果你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之后再告诉你。”

东边天空开始明亮起来。稀薄的晨间薄雾开始垄罩四周。雾霭次第地浓重,直到最后变成连前面几步都看不见的地步,我回想起以前罗伊告诉过的,所谓白巧克力的雾和怪盗混在雾当中逃脱的故事。

“罗伊先生……”带头的布朗尼说,“山路全走完了。”我们脱离森林,朝阳溶解了雾气,我们的视野急速扩展。这多半是山顶一带的斜坡,周围铺上低矮的绿草,海拔的关系吧空气凉飕飕的,吐出的白色水气消逝在风中。只是这不是多美丽的地方,诡异的物体矗立在斜坡上,我们上前过去那里呆立不动。那东西背对阳光,开始的期间除了黑色阴影什么都看不到。

“十字架……?”

母亲呆呆的表情说着。雾霭中耸立的影子是巨大的十宇架形状,比我住的三层楼公寓屋顶还要高大。罗伊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十字架。那个是……”

雾霭放晴,在斜坡高耸的物体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风车小屋,圆筒形的躯干由砖块堆砌起来,四枚旋转的扇叶附着其上,正好停成正十字形。从山脚爬上来的我们,把翼部和躯干重迭看成了巨型十字架。画在地图上的金币记号,似乎是在指示风车小屋位置。眼前的样子有点眼熟,地图背面画上的图案就是这样的。地图插图也好、卡片上画的图案也好,全部都是画成这种样子。

“喔呀……?”

罗伊盯着脚边地面发出声。他从野草中间捏起了什么,是新的烟蒂,看起来还没暴露在雨风中过。相隔不久的最近有什么人在这里抽烟。是杜拜犹,我在心中暗自嘀咕。

“好像有谁进入了风车小屋。”罗伊抛开烟蒂,“从现在起,一切七嘴八舌通通禁止,也别弄出声响。假如给我弄出了什么大的声音,马上就会碰上些残酷的事。”罗伊把折迭刀交给布朗尼,他自己则从上衣内里掏出手枪。是在祖父家轰掉椅子脚的小型手枪。罗伊命令布朗尼,“让两个人都留在这里等。”

“你打算做什么?”

母亲看着罗伊的手枪面露不安。

“男人是为了互相较劲而生的啊,玛丽小姐。请妳静静待在这里。不用担心也不会有事的。为了妳,我一定会活着……”

“担心倒是没有,你不回来还比较好些。”

“啊、这样子啊……”

罗伊孤单落寞地确认手枪的子弹后,开始朝着风车小屋步履蹒跚走去。灿烂的朝阳阳光洋溢整片山坡,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渺小。我、母亲和布朗尼站在离开山路的附近守着罗伊。

“偷偷靠近,意图要给杜拜犹来个出其不意啊。”我嘀咕完,母亲反问我。

“杜拜犹?爷爷家那孩子?”

“进入小镇的时候分开的,他抢先到达这个地方了。”布朗尼在嘴唇前比了根手指。

“嘘!安静!”

假使布朗尼没有拿刀的话,我就能大声呼叫警告杜拜犹,说:罗伊要过去了!可是那刀子实在太可怕我没办法喊出声,我在心中祈祷着,杜拜犹人没有在风车小屋里。

罗伊抵达风车小屋。他在木头门前深呼吸一口气踹开门冲进里面。

风车小屋的整体是倾斜的吗?他才刚进入小屋,门就受力关上。

火药爆裂音传到斜坡。

“开枪了?”

母亲问。风车小屋中发生了什么情况吗?询问在距离一段地方的我们也不知道。

“吶、罗伊先生开的枪?”

母亲又一次问道。

“安静。妳这样好吗?夫人,安静。”

布朗尼面色凝重,他抓握的刀子直直对准母亲的方向。

“母亲,安静下来。刚刚是枪声,罗伊开的枪。”我们默默观望风车小屋。枪声过后是长长的寂静,山鸟飞翔,鸣啭清晰可闻。我猜测不久小屋的门打开后,会是罗伊还是杜拜犹出来做胜利宣言,可是到什么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场景。

“布朗尼先生……”

枪声响起经过五分钟时,母亲担心地嘟哝。布朗尼下定决心的样子说。

“再过一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就进去。”布朗尼凝视手表确定一分钟经过,风车小屋的门还是关的。太阳稍微往更高处推移,晨间薄雾也完全放晴了。

我们开始提心吊胆爬上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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