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去沏茶,沏好茶回来郭东浩让他坐下,说道:“关于高源的精神病,这在当年的全部情况中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很显然,那些人是故意把风声压到了最小。在我的印象里,倒塌事件调查组曾经有人提出过一些疑问,最终不了了之。要说盯这事儿盯得最多的还是杜长海那家伙,现在看来他是最敏锐的。”

李铁道:“我在想,要不要找一些当年的老人摸摸底?”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郭东浩当即予以否定,“高家老爷子现在还在台上,谁愿意多这个嘴。另外你找谁,有目标么,总不能乱打听吧。我知道,你是想弄清楚高源受刺激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李铁,难,太难了!我个人感觉,不一定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动作,很可能是高源听到了什么。你不觉得么?”

李铁看看天花板,然后收回目光道:“什么话能使一个人疯掉,这听起来太玄了吧?”

“不,不玄。黎云讲了,郭东浩是个精神脆弱型的人,大厅倒塌事件当时已经给他构成了相当的精神压力,这个时候假若听到了什么相关的事情…………对,前提是他听到了相关的事情,你想想,和那事最相关的事情都有什么?”

“管小虎被杀,设计院失火和于萌的失踪。”

“对!”郭东浩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是高源最敏感的两个问题,同时这也是当时搞得最神秘最摸不着头脑的两个问题。李铁伙计,看来事情的关键找到了,对高源而言,必须从这两个问题进入思考,特别是第二个问题!”

“于萌!”

“没错,于萌。”郭东浩激动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如果说管小虎之死止于莫菲的话,设计院失火一事则止于于萌的失踪。这等于是两条并行的线,它们的出发点是共同的——文化馆大厅倒塌。怎么样李铁,整个轮廓都清楚了。现在我想说的是,管小虎、莫菲那条线中出现了沈方,于萌这条线中是不是也应该有相应的人物呢?”

李铁的心在狂跳,脱口道:“难道是高天一?”

“过于大胆未必真实,你觉得这事用的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亲自动手么?不用!你不必想了,现在咱们再怎么想也等于白想,我们这里等于有了一个思路,把于萌的失踪作为重点问题提出来,我认为,高大公子的神经失常很可能和这条线有关系!”

“你莫不是想说高源听到的事情和于萌失踪有关?”

“正是这个意思!我甚至敢说,他听到的很可能是关于于萌消失的内容。”

李铁敏锐地听出,郭东浩这里使用的是消失二字,他喃喃道:“于萌…………消失…………郭处,你是说…………”

“什么样的‘消失’能使听到它的人精神错乱直至发疯?”郭东浩掷地有声地提出一个问题,房间里刷地静了。

两个人各自点上一根烟默默地抽着,他们在想,他们越想越害怕,仿佛身历其境似地,那小楼,那走至门外的高源,门里传出来的交谈声…………

“郭处,怎么他妈的越想越…………越头皮发麻呀?”

郭东浩笑笑:“我也是。这样吧李铁,抽时间应该见见这个大公子,你以为呢?”

李铁点头:“嗯,有必要。但是不能你出面,不能让我们队长感觉到什么。”

郭东浩没意见。接下来李铁说了说林涛搞了一箱子钱的事情。郭东浩认为鲁姗姗非常有用,让李铁一定保证鲁姗姗的安全。李铁说没问题:“放心吧,她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郭东浩也很欣赏李铁的说法,十年了,那张网真的大不如从前了:“好好干伙计,我看有戏!”

“咱们那位沈局没有什么异常吧?”李铁小声问。

“没有,稳如泰山。”

初吻,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永远是刻骨铭心的。

鲁姗姗直至倒进沙发里心还在狂跳。她发现仅仅这么一会儿时间,李铁的相貌就便已经很朦胧了,留下的只有唇上的奇特感觉。然后是双臂、前胸、及至全身。她把自己摊开,全身放松地怪叫了一声。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着。她解开外套的扣子,让两个高耸的胸乳骄傲地挺在眼前,然后捂住双眼快乐地笑了起来。她发现做女人真的很不错。

过道上突然传来拖鞋磨擦地板的声音,随即是林涛那面糊糊的声音:“是不是有人吃错药了,又是叫又是笑的——这是谁呀?”

听声音心情不错。鲁姗姗翻身坐起来,叫了一声大哥。她不明白林涛刚才在干什么,她原以为林涛不在家呢。林涛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衣裤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鲁姗姗歪头看看林涛,哟了一声:“大哥,你刮脸刮出个小口子。”

林涛摸摸那刮得青呼呼的脸,笑了起来:“不要转移目标,现在是我在问你呢——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呀?是不是和谁那个啦?”林涛在自己的手背上啪地亲了一口。

鲁姗姗嗷地一声搂住林涛的脖子,把他按翻在沙发了一通胳肢。

林涛哟哟地笑着,问:“看起来果然是,好呀,我妹妹到底把这历史性的一步迈出去了!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不错,真不错。”鲁姗姗放开林涛弄了弄头发,“大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结婚,莫非要独身一辈子?”

“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了,过去从来不问呀?”林涛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着。

鲁姗姗看了他一眼,道:“过去我以为你在等我——真的。”

“你,黄嘴小儿。是不是发现还有比大哥更棒的男人了?”

“大哥,你别打岔,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意中人么?”

林涛脸上的笑纹眼看着就不见了,他没有回避鲁姗姗的目光,双眼久久地凝视着手里的烟头,最后站了起来:“姗姗,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鲁姗姗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感觉告诉她大哥的伤疤可能被戳破了。的确,过去他们没有谈过这个问题。林涛在她眼里曾经是男人的化身,或者说是“自己的男人”的化身,她没有理由提出诸如此类的问题。正因为此,她缺少这方面的心理防范。

她叫了声:“大哥…………”

林涛可能意识到情绪变化过于快了,重新坐回沙发里,又拍了拍她的脑袋:“小丫头,你还小啊!”

鲁姗姗没敢再问。她靠近他,一言不发地依偎着,林涛用遥控把电视打开,选着台,信口问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动过我的东西?老实交待。”

姗姗心头一颤:“没有啊。”

“动过,我那只装钱的小皮箱你打开过,别以为我不知道。”林涛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原本那些‘老人头’一概是朝上的,但是我发现一叠钱的老人头朝下了!小丫头,那一定是你干的。”

鲁姗姗万万想不到林涛竟然如此心细,她心里发慌脸上却不得不装出笑来:“大哥,你真坏。人家只不过出于好奇吗。大哥,你拿回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多吗?你还没有看到更多的呢!干我这一行的,这几个钱如同九牛一毛。”林涛把烟蒂弄灭在烟缸里,起身道,“好啦,睡觉吧,我真的很累了!”他把遥控器递给她,径自向卧室走去。

鲁姗姗望着他的后背,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后来她也累了,关掉电视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时,见林涛卧室的灯还亮着。她悄悄溜到卧室门外往里看。这一看不得了,他看见了林涛正在干一件事。只见墙上那个风景画的画框被他拿了下来,背面朝上翻在了床上。镜框的后挡板已经打开了,一些照片摊在床上。林涛背对着房门在看照片。聚精会神。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裸体。

若不是考虑老海要歇两天,李铁原本想约着他去精神病院走一趟的,他和郭东浩都觉得有必要尽快和那位大公子进行接触。没办法,现在他不得不更改一下日程,把寻找当年的老工人的事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是邹局长重点强调的。他原计划从林涛那儿挖掘寻人线索,后来给否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盖德帮。此人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应该有些关系。这天上午他收拾了一下手里的活儿,便去约叶晓霜。结果晓霜找借口给推托了,他只得找马三。

上路以后马三一针见血地说:“李铁,看来你和晓霜彻底搞夹生了。我发现她最近连笑都不会了,真他妈有那么严重么?”

李铁简单说了说情况,道:“你知道,感情这东西不比别的,它来不得半点儿勉强。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俩在一起有些勉强。如果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并且把它掐断…………是不是。我觉得不走那一步对我们俩都好。你是过来之人,以为如何。”

马三说:“嗯,道理上你是对的。但是怎么让晓霜明白这一点还是要讲点艺术的,你是不是搞得太生硬了。”

李铁回忆了一下事情的发展,承认是:“可能吧,我和鲁姗姗的几次接触碰巧都被她撞上了。我知道她很受伤。唉,怎么搞的我也不知道!”

“命该如此。”马三放开了车速,出城了,“但是你要说完全是碰巧我倒表示怀疑,晓霜那丫头其实很有心的,你别小看了她。看来呀,她是尽了努力啦。好了,不说晓霜了,说说你那位梦中情人吧,鲁姗姗这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傲慢那种。”

李铁说:“这你应该了解一些吧,守候四指那些日子你们经常打交道。”

“大体感觉还可以,就是太洋派了点儿,国外蹭来的毛病不少。李铁,我怀疑你们俩成不了。真的,不是我咒你,我怎么都觉得她应该嫁一个大款什么的,可能是我的偏见。”

“绝对是你的偏见。”李铁毫不犹豫地说,“我比你了解她。”

马三依然表示不太相信:“兄弟,咱们都是大头老百姓,为人实在。你小子如果被人家涮了,到头来哭都没地方哭去。我看出来了,你对她很着迷?”

这一点李铁承认。他转换了话题,谈到鲁姗姗的安全。马三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为现在的做法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别的,我主要担心林涛那个人。他很可能是心理有问题的那种,这类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干出意想不到的事儿呢。去年咱们不是接了这么一个案子么——那个大头老六!”

“大头老六有精神病,躁狂症。和林涛不是一码事。你举他的例子不太有说服力。”

“那好,不说他。师范大学那起杀人案总有说服力了吧。凶手可是个带研究生的教授。”

这个例子使李铁没话了。

前边便进了那个乡的地界,马三问他是不是把车子开到乡政府去,李铁说不必,直接去阿里巴巴大世界。随即他问:“老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鲁姗姗配备点防身的东西?”

“听得出来,你小子紧张了。你能配备什么,枪?不可能吧。或是找一根电警棍给她拎着。我觉得不现实。”

李铁也觉得不现实,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车子过了大河桥,就看见了阿里巴巴大世界。远远看着有一群人围着,见来了警车便很快散了。李铁看见了盖德帮,他让马三看:“注意,那个戴墨镜的就是他,从额头到眼眶子全都是烧伤。”

盖德帮和他的手下齐刷刷地往这边看,李铁下车和他打了声招呼,盖德帮骂了句难听的:“你呀,我们以为谁来抓人呢!”

李铁问:“刚才怎么回事儿?”

盖德帮说:“民事民事,你是刑警就少操心吧。”

李铁把马三介绍给他。盖德帮问:“你们找我没好事儿吧?”

李铁提出单独谈谈。盖德帮向他的手下大吼了一嗓子,然后一勾手指头:“跟我来。”

他们跟着盖德帮进了娱乐城,横穿过去出了后门。原来后边是一座小楼,挺土的样式。盖德帮把他们引到客厅里。李铁说明来意,盖德帮说:“你怎么来怎么回去,我没这个义务帮你找人。我他妈一个设计院看大门的,根本和搞建筑的不搭界么?”

“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你认识的不少,总有渠道帮帮我们吧。”李铁摸出手机,“如果我面子不够,打个电话给海爷怎么样。”

盖德帮说:“你用不着拿海爷说事儿,海爷的海爷来了也没用,我的确不认识…………嗨,你干吗?”

李铁已拨通了老海的电话,递了过来。

盖德帮只得接住,点头哈腰地解释。老海可能说了他一句什么,盖德帮的脸拉了下来:“海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又不是黑社会老大,你们怎么都这么看我呀。我…………我当然不认识了。上次我也没说我认识谁呀…………没错,我有几个朋友搞过建筑,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谁知道他们现在还干不干了,搞不好死个球的了!嗯,好的好的,好…………”他把手机还给李铁。

老海说:“李铁,你也是瞎找人,我说过他

认识搞建筑的,那的确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找他真不如找林涛。林涛不是一向很主动么,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李铁听队长也这么说,便也作罢了。他问了盖德帮几个相关的问题,没问出个所以然,便起身告辞了。盖德帮送他们出来,说:“我日你先人的,警车往这儿一停,非得把不该来的人招来。生意惨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们的了!”

返城的路上,马三忿忿地说:“他奶奶的,现在发财的都是些什么鸟人呀!”

“留神,不要打击一大片。”李铁道,“老兄,咱们是回队里商量商量,还是直接去找林涛?”

马三想了想:“直接去吧。”

却不料,他们却在南山集团碰了个软钉子。

秘书进去半天才出来,说董事长手头正有几个文件在处理,很快就出来。结果这个“很快”足足很快了将近40分钟。出来的林涛用力和李铁二人握手,说了一大堆客气话,然后板着面孔责备李铁不到家里去玩儿。李铁只好软中带硬地说:命案在手,岂有时间玩耍。

林涛看看表,问:“那个四指身上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李铁说:“即便有我也不能随便说,这您知道。林总,我们说正事好不好?是这样,为了更全面地了解十年大案的全貌,我们想找一些当年的基层人员聊聊,也就是一线的建筑工人。希望您能给我给我们一些帮助。”

林涛立刻表现出很明显的不配合:“哦,这就难了。十年前出了倒塌事件后,几家大股东相继撤资走了。他们的一线工人由于我们接收不了全部,便遣散了一些。这些人去到何处我们再也没有关心。至于自己的人,当时基本上全都在招商局大楼的建设工地,和那些遣散人员没有关系。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工人队伍的构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初的人基本没有了。所以…………”

说得头头是道,你很难找出毛病。但是,或许因为对此人的内心看法产生了高一层的认识,李铁觉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里头藏着林涛的某些心机。毕竟中间出了一些事情,看法在改变,在深化。一些是自己亲历的,比如几次接触的感觉,再比如他的遇刺和肚子上那条神秘的剑伤。还有一些是听姗姗讲的,比如他的异性癖好,他那一皮箱钱,等等。总之现在李铁不会再用简单的眼光看待这个人了。

他说:“对不起林总,你的时间很宝贵这我知道。没有事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我个人感觉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难办,如果你想办忙的话。”

“不,”林涛抬起一只手,“我是做管理工作的,不直接控制基层,你提出来的问题对我来说确实难办。”

听了这话,李铁不再多说什么。他告诉林涛,案子由于四指的死,又进入了一个相对沉闷的时期,如果不想再熬一个十年,凡关心此案的人都应该伸出援手。

林涛说:“有了新的线索我一定和你联系。”

离开南山集团马三大骂:“什么东西,阴一阵阳一阵的。李铁,他过去的主动劲一点儿也看不到了,要放在前一段时间,他至少会问问那个逃掉了的凶手的事!”

这句话提醒了李铁,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马三说的极是。林涛不属于那种从来都漠不关心的人,近来的变化比较明显。

“你还别说马三,你的话越想越对!”李铁无心无肠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完全变了一个人。想当初不管他是不是在和你耍心眼儿,总还主动说点儿什么,现在大不一样了,处处回避。马三,你觉得这说明什么问题?”

马三想想,道:“不好说,你觉得呢?”

“这分怎么说了,如果此人是没有问题的好人,这表现倒也说明不了什么。相反,如果他不是刚才说的那种人,这现象就有意思了。起码它说明咱们的侦察方向在逼近真实——对,在逼近真实!”李铁突然兴奋了。

马三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说,他不希望我们找到当年的建筑工人?”

“难道不是么?伙计。”

二人高兴了,觉得这个上午没有白跑。吃过午饭,便开车去精神病院。结果正赶上病人搞集体治疗。医生说这样的时候最好不要分散病人的注意力,他们只隔着玻璃窗看了看那个正襟危坐在后边的高源高大公子。医生在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追出来说:要见高源最好争得病人家属的同意。

晚上李铁和郭东浩通了电话,把情况说了说。郭东浩告诉李铁,今天沈方派自己去市里送东西,见到了邹局长。邹局长又一次强调走群众路线的重要性,一定要把基层人员的调查搞好。李铁说:“领导真厉害,可是你看,我连着碰了两个壁,碰得鼻青脸肿。”

“不要紧,东方不亮西方亮。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邹局长特别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李铁,注意千万…………”

“放心,不会的!”李铁压了电话。

随即电话又响了,是黎云打来的。黎云问他是不是去了精神病院,李铁说是。黎云说:“我已经和精神病院的人说了,下个礼拜二我要去看高源,如果可能的话,那天你们来人,咱们一块见见他,你觉得呢?”

李铁说:“那没问题,我记住了,礼拜二。”

“礼拜二。”

放下电话李铁的心有些空落落的,他想到了叶晓霜。过去的一些事情过电影似地浮现出来,他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做的确实不太近人情,成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哇,现在搞的不上不下的,实在是很别扭的一件事情。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有些黔驴技穷之感。

他想跟老海聊聊,看看时间不太合适,作罢了。和郭东浩谈的事情至今像一块铅砣子似地压在心上。论理智,他当然明白郭东浩和邹局长的态度是对了,事情必须那样作。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想到了队长,于是便充满了一肚子的内疚。他不知道事情最终会怎样,如果案子顺利地破获,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老海会顺理成章地明白他最器重的李铁曾向他隐瞒了一件大事,他会怎么想呢?

那怕老海一脸的微笑,他都会觉得那是在抽自己的嘴巴。

自从发现了大哥的那个秘密,鲁姗姗那原本波澜不兴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了。她满脑子闪动的都是那个风景画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大哥会有这样的秘密。她凭借自己不算很丰富的人生经验分析着亲眼目睹的这个现实,试图弄明白大哥究竟是个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毕竟太年轻了,她得不出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他为什么秘密保存着那么一些女人的裸照?照片上的女人是谁?那些裸照和他那有些异常的性心理有些什么关联?统统是谜。鲁姗姗很想和李铁谈谈,但是拨通了李铁的手机她还是没说话就关了,她试图弄明白了以后再说。

今天李东山陪他跑了几个地方,填了几张表格。她总是填错,弄得李东山不得不亲自代笔,他问她怎么了,鲁姗姗敷衍说:“没事儿没事儿,可能和睡眠不好有关系。”

这倒也是实话。

原本填完表格还要去看几块地皮。林涛说了,做公司可以,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去租别人盖的写字楼。他让鲁姗姗选个合适的位置,自己起一栋小楼。他手里有几栋楼样很不错。鲁姗姗原以为大哥会把自己的公司归入他的南山集团,现在看来大哥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心里揣着事,她走到半路突然不想跑了,李东山只得开车把她送回家。分手的时候李东山说了句挺费思量的话。他说:“姗姗,你是一个脸上藏不住事情的人。”

鲁姗姗觉得对方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

回到家她听了一段音乐,躺在沙发上想事。其实,她并不认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可以看那样的东西,不是,她在西方呆过,知道那没什么。使她不解的是,大哥的鬼名堂似乎不仅仅自己发现的这一点,恐怕还有许多自己没发现的东西呢——比如那件女人的内衣。她关了音乐,按着咚咚狂跳的心来到大哥的卧室门外。那卧室门的铜把手使她想到了大哥房内的那个女体雕塑,那两个被磨亮的乳头。

她握着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嗒的一声开了。

她的眼睛倏然一亮,一眼就看见了刚刚想到的那件女士内衣,因为它就仍在大哥的枕头边上。她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忙把门拉上了。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这时,手机响了。她快步退到沙发里,坐好。接着他听到了李铁的声音:“什么事姗姗,我在开会…………不不,我现在在男厕所里。”

鲁姗姗道:“没有事儿,我本想和你说说话,忽然觉得不合适。我毕竟是个无业游民,不能总是干扰你。什么时候我们去喝咖啡?”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肯把溜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李铁说:“喝咖啡的时间有的是。姗姗,你听我说,我也正想和你说话呢——听着姗姗,我曾经想请你做一些事情,现在我把话收回,你什么都不要做了,没什么别的意思,不做就是了。”

姗姗没有追问,心里却想:越这样我越要做!

关了手机她站起来,快步走到大哥门外,深深的一个呼吸,她转开了门。轻轻将门掩上,她走到了床前。伸手拿起那内衣轻轻一抖,见是一件样式很普通的女式内衣,粉底带浅白花的。她走到衣柜前,发现里边那件见过的内衣正是这件。换句话说,大哥昨天晚上把它从衣柜里拿出来了。她把柜门关好,内衣放回枕头边上。然后目光抬起来,停留在墙上。

那里挂着那幅油画。

鲁姗姗见过很多油画,价值连城的世界名画也见过。她甚至听到过一些和画有关系的故事,曲折而且神秘。但是说老实话,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变成故事里的人。

她踢掉鞋子上了大哥的床,登在床上刚好可以把画框拿下来。她平衡着自己的身子摘下了那幅画。把画放在床上,她脑门上出汗了。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画框的边缘。画面上的确是潮河森林的一角,是森林与湖水接壤的那片林地。

鲁姗姗生出一种亲切感。

是的,大哥的确动过它,画框子擦得很干净。鲁姗姗把它翻了过来。正面是绷得很结实的画布,背面衬了块层板。层板下边显然就是那夹层。她转开了上边的两个铁扣子,小心地掀开层板,一堆裸照马上见了天日。鲁姗姗的双颊一下子变得绯红,她觉得照片上的女人是自己。直至心跳平静下来,她才确信那不是自己而仅仅是一个长的和自己有许多地方相近的女人。

她捧起上边的几张,仔细端详那女子。她说不准自己是不是见过这女人的照片,感觉上不是很陌生。片子照的很业余,由于放大的缘故,画面甚至有些粗糙。但是美丽是不为这些所遮掩的,你无论如何要承认那女人是美的,她很可能是在大自然的一隅,享受着自然光的照射,鲁姗姗甚至觉得那就是潮河森林的边缘,也就是油画画面上的那个地方。拍摄的时候那女子一定非常快乐,以至于她眉宇间洋溢着的幸福感纤毫毕现。可以想象,当时她一定是满怀着一种美好的情绪被拍摄的,那么,摄影者显然是她最钟情的人。

哇,是大哥么?鲁姗姗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大哥的摄影水平恰恰和这个差不多。

她依次翻看着照片,发现照片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多,除了一些裸体照以外,还有一些宽衣解带的照片,后来她突然把一张照片举到了眼前,因为她看到照片上的女子刚巧在解开衣扣,而那件内衣显然就是大哥枕头旁边的这一件。她拿起内衣对比着,确认无误。

很显然,这是大哥直到今天依然念念不忘的一个女子。

她是谁呀?

时近中午,到了该叫餐的时候了,每天的这个时候大哥都会打个电话给她的,她探头看看外边的壁钟。就有那么巧,电话蓦地响了。她慌乱地放下照片冲了出去。果然是林涛的声音:

“姗姗,你在干嘛呢。听说你把表格填了。”

“啊,填了填了。并不是很复杂。大哥,你在哪儿呢?”

“我在集团餐厅里,你要不要过来和我共进午餐。”

“不去了大哥,我已经叫了送餐的,很快就送来了。”她不得不顺嘴撒了个谎。

“下午你过来一下,我们核对一些数字。我想你要办公司有必要掌握这些数字。电脑的管理软件也送来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好不好?”林涛的声音是面面的,听得出一种深切的关怀,“我们或许可以共进晚餐。”

“好的大哥,我下午一定去。”鲁姗姗突然有一种内疚,“大哥,你的胃药吃了没有,可别忘了吃啊。”

林涛笑了:“不会的,小家伙,谢谢你的关心。拜拜。”

搁下电话,鲁姗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返回林涛的房间,冲着那些照片发了会儿呆。然后她坐在

床边一一把照片看完。不会错的,绝对是大哥的梦中情人。不说别的,仅仅这些松弛而开放的照片,就可以引发你许许多多的联想。如果再把这神神鬼鬼的隐藏手段考虑进去,联想的空间就更大了。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鲁姗姗首先想的了这个,她不能不这么想——大哥已经四十多岁了,孤身一人守着这些神秘的照片而不娶,这背后会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这些事情,大哥从未对自己吐露过一丝一毫。甚至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流露过,哦,他的内心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鲁姗姗把那些照片一字排开,一边欣赏着那女子的表情和姿态,一边试图从这些肢体语言中感悟或捕捉到可能给予自己答案的细微末节。首先她发现,那女子虽然裸露着轻易不可示人的胴体,画面上却没有丝毫轻浮放浪的感觉。由此你不难想象,这是一对很美好也很纯洁的情人。是那些淫邪之辈所不能同日而语的。再有就是那女子凝视着镜头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于飞扬的目光,热烈而不放肆,使你哪怕有一点点邪念都会脸红。面对着这眼神,鲁姗姗觉得用两个字可以形容自己的感受——美、好。

哦,大哥!她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过她呀?

鲁姗姗慢慢地把那些照片收起来,理理齐放进画框里。随即她发现这样不行,大哥原先是胡乱放的,一旦看见放整齐了,马上就会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幸亏发现了这一点。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让林涛知道自己干过的事情。她把照片打乱,摆弄到再也没有理由起疑的程度,然后别上了那两个铁扣子。挂回墙上的时候费了些力气,最后还是弄好了。整理好“战场”,她倒退着离去。突然,她哟了一声,发现床脚和茶几的拐弯处遗落了一张照片,冲上去拾起来,发现正是那张解开内衣的。

她看看墙上的画框,又看看手里的照片,迟疑了一下,一咬牙揣进了口袋。

外边的壁钟当地敲了一声,1点了。

礼拜二,李铁、叶晓霜在黎云的陪同下来到了精神病院。可能是赶巧了,高源高大公子那天偏巧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李铁他们的车子到来的时候,高源正被病院的一群工作人员堵在一道铁栅门里对峙着。只见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挺老粗的棍子攥在手里,虎视眈眈地做防卫状。黎云悄悄说:“胆小的大多防卫自身,不是所有精神病人都具有攻击性。”

原来高源欺负了一个来探视病人的女士,女人的丈夫给了高源一个耳光,高源便发了疯,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黎云听说自己的丈夫挨打了,马上便红了眼。

急匆匆赶来的院长解释说:“黎云你听我说,不能全怨人家,高源那动作来得太突然了,那个女的差一点被勒死。”

李铁默默地听出了意思:人家那一家人在说话,高源突然冲过去扯那个女人颈上的珍珠项链。不料项链的丝线很结实,一下子揪不断,于是便勒住了那女人的脖子,直勒到面孔发紫。女人的丈夫是不得已才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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