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军大败木曾军之后,便派飞脚携带军中日记,向镰仓殿源赖朝禀告作战经过。镰仓殿却先问使者道:“佐佐木如何?”答道:“是宇治河先驱。”翻开日记一看,果然写着:“宇治河先驱佐佐木四郎高纲。二阵梶原源太景季。”

木曾左马头义仲获知宇治、势田皆已战败之后,想到应向法皇最后告别,便立刻驰往六条西洞院御所。此时在御所中,法皇正与多位公卿殿上人,互相哀叹道:“世界已到末日。如何是好?”一边搓着手,一边只顾祈祷立大愿。木曾刚到御所门前时,又得了东国军已攻进河原的消息,觉得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上奏,门也不进,便折回去了。

在六条与高仓路口附近,住着一个最近才开始交往的女人。木曾忽然起意顺道进去会面,诉说最后惜别之情。但进去后久久不出来。有个新来的随从叫越后中太家光,朝屋内喊道:“为何如此其优哉游哉耶?敌人已攻至河原。难道宁愿贱如狗命,白白送死?”但还是不见出来。“既然如此,容在下先走一步,在死出之山相候。”便切腹而死。木曾道:“是以死谏我也。”乃立刻动身。以上野国人那波太郎广纯为先锋,但所率不过百余骑。

到了六条河原一看,只见东国兵马约三十骑前来迎战。其中有武士二骑跑在前头。一是盐谷五郎维广、一是敕使河原五三郎有直。盐谷问道:“须待后阵前来支援否?”敕使河原道:“先破敌方先锋,其残党必难全身而退。尽管前进!”便呐喊前冲。木曾觉得今日必是最后一战,诛灭东国舍我其谁,也便呐喊着冲向敌阵去了。

大将军九郎义经将战事委由其他将士负责,自己则惦记着法皇的安危,便带了五六骑全副武装的部属,驰往六条行宫执行护驾。御所方面,大膳大夫业忠站在御所东边筑垣上,战战兢兢,东张西望。忽见武士五六骑竖起白旗,斜戴着头盔,飘着左手铠袖,作射箭状,踢起黑尘奔驰过来。业忠惊道:“木曾又来矣。这还得了。”君臣同悲道:“此次世界必亡无疑。”不胜恐慌之至。不过业忠又道:“现在朝御所而来者,笠徽不同,或恐是今日进京之东国武士。”话未说完,九郎义经早到门前,下马敲门,大声通报道:“东国前兵卫佐赖朝舍弟九郎义经前来晋谒。请开门。”业忠喜出望外,急从筑垣跳下时,不慎跌倒,闪了腰。但在极度高兴之余,全然忘了疼痛,爬到御前面奏此事。法皇大喜,即令开门,让义经进来。

当日九郎义经的装束是:赤地织锦直垂、丝缀紫裾铠甲、锹形犄角头盔。腰佩黄金雕饰的大刀,背插黑白分明的翎箭。缠藤漆弓上端向左绕着宽约一寸的纸条,正是今日会战的大将军标识。

法皇隔着中门的窗棂往外看,说道:“果然威风凛凛。一一报上名来。”首先是大将军九郎义经,接着安田三郎义定、畠山庄司次郎重忠、梶原源太景季、佐佐木四郎高纲、涩谷右马允重资,陆续报了各自的名号。义经等武士六人,所穿铠甲虽然样式有异,但其神色气质却不相上下。

大膳大夫业忠奉旨引导九郎义经至寝殿厢房,垂询会战详情细节。义经诚惶诚恐禀奏道:“义仲谋反之事,赖朝极为震怒,乃派范赖、义经等主要武士三十余人,率领军势六万余骑,前来京师。范赖由势田迂回而来,尚未抵达。义经在攻陷宇治敌阵之后,立即赶来保护御所。义仲从河原向北逃窜,已令兵士继续追剿,此刻或已得其首级矣。”语气冷静,仿佛事不关己。法皇大喜,感叹道:“殊功可嘉可奖。义仲残党或恐再来作乱。汝等守护御所,不得有失。”义经敬谨受命,固守四方门禁。不久,兵士赶来汇集者竟达一万骑之多。

木曾原计若有万一,将挟持法皇奔逃西国与平家联合,而且招募了力者二十人,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听说九郎义经已到御所保护法皇,既然如此,绝望之余,便大声呐喊,冲进了数万骑敌军大阵之中。多次险被砍杀,但每次反而击倒敌人,终于突破重围而出。木曾流泪道:“早知如此,不该派今井到势田。自幼竹马之友,相约死则死在一处。而今恐难同死于同时同地,岂不可悲。非查出今井之去向不可。”乃沿河原向北驰去,却在六条河原与三条河原之间,遇到敌军围攻。木曾所带少数残兵面对云集大敌,尽管进而又退、退而又进;进退拉锯五六回合,终究寡不敌众。只得边打边走,在乱战中渡过了贺茂川,逃到了栗田口、松坂。

去年出师信浓时,号称五万余骑;今日经过四宫河原时,主从只剩七人。何况想到中有孤独之旅,更感悲愤交集,哀痛无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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