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四郎承赐之马,黑栗毛,极为肥壮。无论是人是马一靠近,便张口欲咬,故名生食。马高四尺有八寸。梶原所得拓墨亦极肥壮,毛色漆黑,故名拓墨。两马不相上下,皆名马也。

东国的兵马分成正面与后面二支,拟从尾张国分两路进攻京城。正面大将军蒲御曹司范赖,率领部将武田太郎信义、加贺美次郎远光、一条次郎忠赖、板垣三郎兼信、稻毛三郎重成、榛谷四郎重朝、熊谷次郎直实、猪俣小平六则纲等人,总军势三万五千余骑,到达了近江国野路与筱原。后面大将军九郎御曹司义经,率领部将安田三郎义定、大内太郎维义、畠山庄司次郎重忠、梶原源太景季、佐佐木四郎高纲、糟屋藤太有季、涩谷右马允重资、平山武者所季重等人,总军势二万五千余骑,经过伊贺国,推进到了宇治桥边。宇治与势田两桥皆被抽去了桥板,河底打着乱桩,水中拉着粗绳,系着鹿寨尖木,任其浮沉在河中。

此时已过正月二十日,比良峰、志贺岭、长等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涧水谷溪的结冰,也正在解冻。河水顿涨。白浪滔滔,冲过湍滩,涌起如瀑布,其声隆隆。夜色渐白,但河雾弥漫,分不清马毛或铠衣的颜色。

大将军九郎御曹司义经走到岸边,凝望着滚滚河水,似乎有意试探部属的心意,说道:“如何?其实可迂回淀或一口渡河,或在此等待水势减弱?”畠山重忠,当时才二十一岁,上前禀道:“在镰仓时,已就此河详加研议矣。此河发源于近江国琵琶湖,并非突然出现之陌生河流,即使再左等右等,亦难望其水势减弱。难道有谁肯来造桥渡人?治承之战时,足利又太郎忠纲岂有鬼神之助而渡之耶?重忠愿入河中试其流速浅深。”于是率领以丹治党为主的五百余骑,正在并辔准备出发时,从平等院东北方的橘小岛崎,见有武士二骑争先奔驰过来。一是梶原源太景季,一是佐佐木四郎高纲。看在别人眼里,虽不以为奇,但两人心中都只顾向前冲刺,显然在争先夺魁。梶原领先佐佐木约一段远。佐佐木四郎喊道:“此河乃西国第一大河也。贵骑腹带显已松脱,必须勒紧。”梶原觉得不无可能,便踢开左右脚镫,将缰绳挂在马鬃上,解开腹带重新勒紧。便在此刻,佐佐木忽然超到前面,只闻轰然一声,早已跳进了河中。梶原恍悟上了当,随后也跳了下去,警告道:“喂喂,佐佐木殿,虽为争名建功,不可一时疏忽而遗恨终生。水中有暗绳。小心。”佐佐木拔出大刀,一一砍断绊在马脚的粗绳。何况所骑的是天下第一名马生食。尽管宇治河湍流滔滔,佐佐木却在顷刻间横渡到了彼岸。梶原所骑拓墨则在河心被急流冲斜,游到稍远的下方才上得岸来。佐佐木踩镫直立,大声报道:“宇多天皇九代苗裔佐佐木秀义之四男、佐佐木四郎高纲、宇治河先驱,是也。有自命不凡者请上前来,高纲愿接高招。”然后大喊一声,瞬即冲入了敌阵之中。

畠山率着五百余骑随之渡河。畠山的坐骑被对岸山田四郎所放的箭射中了额头,不堪再骑,便以弓为杖,在河中下了马。拍打岩石而起的浪沫溅到了头盔护颈,畠山毫不以为意,立刻潜水游到了对岸。正要上去,却觉得有人紧紧搂在自己腿上。问道:“是谁?”答道:“是重亲。”“何以在此?是大串乎?”“正是。”原来大串次郎是畠山的乌帽子子,又道:“水流湍急,马被冲走。无计可施,乃抱住大人。”畠山道:“难道诸位公子总须我重忠之辅助乎?”说着,提起大串抛到岸上。大串被抛到岸上后,立即站直了身子,自报姓名道:“武藏国人大串次郎重亲、宇治河先驱是也。”敌方与己方听了,都同时哄然大笑。

随后畠山改乘新马上岸。只见敌阵前锋有一武士,身穿鱼纹淡绿泛黄直垂,上披绯红革缀铠甲,骑连钱苇毛马,坐在黄覆轮鞍上,直冲过来。畠山问道:“在此驰骋者何人?报上名来。”只听答道:“木曾殿家臣长濑判官代重纲。”畠山道:“可当今日祭军神之供物。”便驰前并骑,拖之下马,拧断其头,挂在本田次郎近经的鞍纽上。从此之后,木曾防守宇治桥的军势,虽然挺得一时,但东国大军陆续渡河而来,终于无法抗拒,便向木幡山、伏见方面逃逸而去。同时在势田方面,则用了稻毛三郎重成的策略,从田上供御之濑渡过了濑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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