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睡了可能有一个小时,睡得很沉,之后醒了。楼上住进了客人,动静很大。亚当从小吧台取出几小瓶矿泉水,拧开盖子,贪婪地喝起来。时不时地,水顺着嘴角往下滴,他不得不用手背去擦。

有人敲门,他很不耐烦,叫道:“来了,是谁?”

“丽兹。”

“得有礼貌。”他对自己说。

“有教养”,满脑子里都是这个词儿。

“进来吧。”

“晚上好。可以坐一会儿吗?”

“可以,但你不能说话。”

他四肢无力,精神紧张。

“我来看看你。要是我能帮你,我会很开心的,”她说,“你对我太冷淡了。”

“丽兹,走吧!我在悉尼上了你的当。你不该勾引我,你才十八岁,我都五十了。要是不给你来巴黎的机票,我可以省掉好多麻烦。饶了我吧!你,还有你的朋友约朗德。你们的旅行社,老掉牙的飞机,我受够了。”

亚当来回地踱着步,自言自语:“你想要什么?你会有钱的。你现在的年龄就是什么都想要,而且要马上得到。你可以背叛我的,但你不会,我知道。别再要求我任何东西了。”

她看上去像个偷偷穿上姐姐的牛仔裤和套头衫的小姑娘。

“亚当,安静……好好想想。这场戏你还能演多久?”

“演不久了。”他说,“你很清楚这一点。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恐怕你也没有。你能帮我的就是保持沉默,仅此而已。我会给你钱,保你衣食无忧。但是财富就藏在一个密码的后面。我还没找到它。”

她像一只拱起背撒娇的小猫,直往亚当身上蹭,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

“你需要放松一下。”她说。

“放开我。”他轻轻推开她。

“亚当,”她又偎上来,“知道真相的不止我一个。出了事不能怪我哦。”

“有了钱,什么都解决了。”

她的唇轻轻蹭到亚当的面颊。很舒服,她的温存令他一惊,他接着说:“我妻子很可靠。她不会出卖我。”

“除非她嫉妒……”她说。

“两百万美元会让她心平气和。”

“来吧,就一会儿,”丽兹拉着他走向大床,“你的假老婆也知道真相。脊椎半瘫的丑家伙走了,三十年后回来的是个结实、腿脚伶俐的男人。低估一个女人很危险。”

终于,他们面对面倒在床上。她搂住亚当的脖子,他挣开了。她又把手伸进他的套头衫。

“克洛蒂尔德,温柔、漂亮、有教养。她爱上你了,并为此心神不宁。听听你的假老婆是怎么说的:从前你让人难以忍受;现在却大变样,变得可爱多了。”

“我是不是该粗鲁一些?”

“没错儿,”丽兹说。她的手拂过他的耳垂,伸进他的衣领,搂住了他。

“放松。”她喃喃低语。

“克洛蒂尔德对她的父亲很不以为然。从小,她听到的都是对父亲的辱骂。但有一次,她说:‘他回来以后倒很讨人喜欢。’”

“她说过这话?”

“是的。”

“事到如今……”

“喂,”丽兹说,“我可是张王牌,我可以这样作证,也可以那样作证。我可以作对你有利的证词。”

“多少钱?”

“还是原来的价钱,但得加上一点点温存。我会守口如瓶。一有可能,我和约朗德立即回悉尼。”

亚当想起身,丽兹拉着他不放。

“萨缪艾尔·芒也猜出个大概。在拉斯韦加斯的时候,他喊了富尔涅的名字,你不自觉地回了头。还是我帮你解的围。”

“不错。但是,现在请你离开!”

“你不想欺骗克洛蒂尔德,所以才拒绝我?”

“也许吧。”

她长着一张可笑的小脸蛋,翘鼻子,眼睛大得吓人;乱蓬蓬的褐发中掺杂着几缕红头发,惹人怜爱。像漫画人物,有点儿滑稽,不像嬉皮也不像朋克。2000年的女孩,温柔、好斗,纯真而又厚颜无耻。

“你想于吗?”

她蜷成一团紧挨着他。

“我想要你,温习在悉尼干过的傻事。”

“现在不是时候……”他说。

“温存一下有好处。”她说,“在悉尼,你对我很粗鲁。我不怪你,是我主动的,我想和你睡觉,我等不急了。上一次没有尽兴。对我好一点,你想要我吗?求你了!你欺骗了三个女人:假寡妇、假老婆、假女儿,却会有一个真正的情妇。你害怕什么?没人要你忠贞不贰。”

他恐惧地望着她:“和你共度一生的男人真可怜……”

“一生?”她叫了起来,“省省吧!不能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太长了。我需要经常换口味,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城市,新大陆。改变……”

她钻进亚当的怀里,脑袋顶着他的下巴。

“等我老的时候……”

“老?”亚当问。

“也就是三十一二岁啦……还有十二年!天哪,再过十二年我就三十了。那时,如果男人不错,我会考虑生一两个孩子。三十岁以前根本没门。丈夫,孩子,我会吃了他们。与其一天到晚在家里发脾气,还不如当当导游,带着客人满世界跑!”她叹了一口气,“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是个致命弱点。”

“你还是个涉事未深的孩子。听听你这些话!”

“我不是孩子,”她抗议,“我是个几乎坠人爱河的女人。”

“你爱谁?”

“你!”

“几乎?”

他不喜欢“几乎”这两个字。他拿起“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外边,关上门。他走到丽兹跟前,揽她人怀,开始吻她。丽兹挣脱了:“别把我当成克洛蒂尔德,睁开眼!”

他看看她,然后瞪大眼睛吻她,说:“习惯而已,我接吻的时候喜欢闭眼睛。”

“好吧。”她说。

他们脱光了,她钻进他的怀抱,他很温柔。她的乳房还没发育完全,微微突出。

“我在跟藤本植物做爱。”他想。他感觉有无数条胳膊腿缠着他。

“长春藤。”他想下床,丽兹不放。

“还不错,做爱让人放松!”

“我得工作了,找密码。”

“我还想要。”她说。

“穿上衣服。”

她下床,裸着身子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她像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身材纤细,窄胯,长腿,大脚,身无寸缕。耳上穿的饰物闪闪发光,像个假人,仿佛她能产生幻影,让人觉得虚幻迷离。

亚当冲动起来,搂住她。她假装挣扎,只是为了挑逗他。他把她抱了起来,她比看起来要沉一些。手提电脑开着,平放在宽宽的床上。他在她身上来回折腾了很久,感到自己许久以来都没有这样强壮了。他喜欢与身下这个假小子的接触,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她身边。她用一种几近严肃的语调说:“我任你来,是为了丰富我的经验。不怎么样,你还弄疼我了。”她安慰他道:“别在意。千万别说你爱我!”

“为什么?”

“因为那是瞎话。”

“确实。”

她穿上小内裤,套上牛仔裤。

“不用采取什么补救措施吗?”他问道。

“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问题。”她捡起两个安全套,丢到一边。

“我要好好睡一觉,”丽兹走时说,“有可能的话,我就会和约朗德一起离开。除非你在此期间改了主意。”

她回过头补充道:“嘿!找到密码就给我打电话!我也好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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