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瑟姆酒店的套房相当气派。宝石蓝与葡萄紫相间,成为套房的主色调,房间里摆设着高仿的樱桃木家具,许多新英格兰地区的酒店都喜欢用这种家具。一间卧室位于二层阁楼,而另一间在一层小厨房对面。大卫将他那个大旅行袋放在了一层的卧室——这里离门非常近,而梅勒妮正在客厅踱步,依然面如死灰。

他们在大卫公寓旁的药房买了些最基本的护肤品。但是连锁药房里并不出售衣服,所以梅勒妮到目前穿的还是大卫的旧T恤衫和那条太过宽松的运动长裤。这样的穿着使她看起来很瘦小,尤其是她现在驻足于窗边,双手环抱胸前,盯着外面月光阴冷的夜色发呆。窗外,汽车驶过州际公路。头顶灯轻柔地洒在她的脸庞上,照亮了她的双眼。“那个,”大卫终于开口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他希望她能再多说几句,但是她沉默不语。大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自从与昆西谈话后,梅勒妮越来越自闭。她目光平静如战场上的老兵,双唇紧锁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大卫猜想,她在精神世界中撞到了一堵墙。现在,要么把那堵墙撞碎。要么就屈服于那堵墙。不过,他看不出梅勒妮到底怎么样了,这使他有些隐隐不安。

梅勒妮打开电视,一个穿着鲜亮的女主播脸色严峻地盯着摄像机的镜头在报道,“今天早些时候,在波士顿中心地区发生了枪击事件”。那个宾馆的外景导入了屏幕。人们呆呆地看着门口,一些游客正在拍照。什么多余的信息也没说,这个十秒钟的报道就很快过去了。

梅勒妮关上电视。她拿起一本杂志,漫无目的地翻着,然后又把它放下。接着,她又拿起了一个烟灰缸。她的双手颤抖着。天哪,她的手真小巧。难以想象,她竟然可能曾跟拉塞尔·李·福尔摩斯这种人待在一个棚屋里。

大卫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餐桌上摆好。他打算熬夜干活,多做些调查研究,毕竟他还有份工作报告要写。一到七点,他就得和切尼去督导特工赖默尔那里去。这段谈话肯定不怎么愉快。赖默尔喜欢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的人,希望手头的案子按部就班地进行。手下负责医疗欺诈案件的探员竟然卷入了二十五年前发生的一桩凶杀案。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让他高兴。

大卫走进小厨房,把买来的蔬菜扔进冰箱冷藏室,然后犹豫了。

他的后背疼起来了,它在抽搐。

他的睡眠有些不足,压力也有点大。他又开始用手枪射击了,手枪的后坐力使他的背部疼起来。其实,说实话,局里安排他去查白领犯罪案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没法在黑暗的小巷子里开着枪追击罪犯,也没法一跳就飞跃高楼。他的身体确确实实有状况,而且情况越来越差。

在现在的生活里,他每晚都要做一个很有意思的选择:胡萝卜、花椰菜还是西蓝花?

他今天选的是花椰菜。他拿了两包花椰菜,塞进了牛仔裤后面,用腰带固定住。他清楚,他走出厨房的时候看起来肯定很像个白痴。

梅勒妮已经离开沙发了。她又走到了窗边,双手扶在玻璃上。她的神情举动中透露出一些东西,有些心神不宁,有些荒凉,还有些听天由命。大卫看得有些晕眩。

大卫的脑海里突然间也闪现出了一些回忆。

当时他九岁,他的妈妈终于从鬼门关逃了回来,从医院回到家中。妈妈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卫、大卫的爸爸还有史蒂芬围着她站着,弟弟和爸爸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爸爸早些时候跟他们解释过——妈妈快要死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们三个人一定要为妈妈坚强起来,能多坚强就多坚强。他的妈妈揉着他的头发,然后又像对待婴儿般抚摸着史蒂芬的脸颊。之后,她的目光移开了。她直呆呆地盯着前方,被痛苦折磨着,眼前的一幕让大卫有些窒息。

九岁时他意识到,他们都在努力为妈妈而勇敢起来,而当时,他的妈妈才是真正的勇者。他们都想成为英雄式的人物,而他的妈妈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英雄。天哪,妈妈是如此令人震撼。

心脏又跳动了一会儿,癌症带走了妈妈。

大卫的思绪突然中断,回到了宾馆的房间里。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冰冻的蔬菜紧贴着他的后背。那种熟悉的疼痛在他的肋骨周围聚集绷紧。

他希望自己能像一个钢铁般的男人那样为梅勒妮承受更多。但是……

“你该去睡一会儿。”他简洁地说道。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你要去干什么?”

“工作。明天我跟我的上司有个见面会,然后我得跟着贾克斯侦探干活。明天将会是忙碌的一天。”

梅勒妮皱着眉头:“那我明天该去干什么呢?”

“明天我当然没法看着你了。你稍微放松一下。坐下来好好嗅一嗅咖啡的香味。”

“坐下来嗅一嗅咖啡的香味?”她挑了挑眉毛,声音有些尖锐,脸憋红了。也许她不应该说得如此无礼,“坐下来嗅一嗅咖啡的香味,是啊,没错。在过去两天里我知道了我很有可能是一个浑蛋凶手的垃圾孩子,又被其他浑蛋凶手收养来掩盖他们恶心的罪行。真不错,让我明天跟咖啡过一天。真是个好主意!”

大卫往后靠去。他自己的脾气也起来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合适。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过度工作,没得到感激,还有点性压抑的男人。

“我会带你去办公室,”他冷冷地警告她,“但是没法确定你的死活。”

她眼睛大睁,脖子上的脉搏开始奋力跳动,双拳紧紧握住,背部的神经因为沮丧而开始颤抖,好像要被撕毁一样。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意识到,梅勒妮想打架。她想要大喊,她想要尖叫,她想要飞奔。他可以感受到所有的情绪正在她眼睛里聚集、燃烧。

高尚的梅勒妮,仁慈慷慨的梅勒妮,完美的女儿、完美的妹妹梅勒妮。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她把自己所有的痛苦——有愤怒,有厌恶,有害怕——都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她是那个被收养的女儿,她经不起折腾。她难以忍受自己比不过米根。

他突然想亲吻她。他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能够更近一点,然后贴近她的嘴唇,感受所有爆发出来的情绪。发疯的梅勒妮、受伤的梅勒妮、真实的梅勒妮。他想要真实的一切,不过,也许这才是最大的谎言。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突然说道。

“还要继续掩饰?还要继续微笑?还要假装所有一切都很正常?”他向她迈了一步。

“你就会说别人。”她说道,抬起她的下巴。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但是他看得出她还在生气。她双颊微红,目光明亮。她看起来美极了。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她摇了摇头。“不行。”她猛地说道,“去死吧,就是不行。我不管你看起来怎么样,也不管你身上有没有欧司柏思的气味。无论我是否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做过爱了,无论跟你做爱会不会比想拉塞尔·李·福尔摩斯好受很多。不行!”

“这么说就代表你想过。”他的语气听上去得意扬扬,很有些自命不凡的感觉。然而她看上去难以驯服。

“废话,我当然想过。那天是你把我抱了回去,让我很有安全感。”她有些结巴。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引诱大卫走得更近了,大卫屏住了呼吸。她抿了下嘴唇,然后恢复了之前充满复仇感的语气,“但是那些都是假的,不是吗,大卫?那根本不是什么善意的举动,只是一个联邦雇员在做他的工作。而且你对我撒谎了。所有对我撒谎的人,我都不屑于面对!”

“我的工作需要隐瞒身份。并非所有谎言都是故意编造出来的!”

她突然刺耳地笑了一声:“太滑稽了,这就是结论吗?太滑稽了,天哪,我的妈妈。”

她坐到椅子上。大卫咒骂了几句,然后走向她。

她有点呆滞,但还不忘反抗。他搂住她,看她会不会攻击他,全是他的错。但是她没有打他。她发出了一丝声音,投降的声音。接着,声音变大了,精明干练的梅勒妮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

啊。天哪。她是那么弱小,胸口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有她那如丝秀发,还有那柑橘气味可以证明她的存在。他确实想保护她。老天,帮帮我吧,我想成为她的英雄。他将她拉到膝盖上,轻轻摇晃着。

她没有哭。他想她也不会哭。相反,她轻轻打了他胸口一拳,然后将脸靠在了他的喉咙处。他用脸颊贴着她的头顶,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爱他们,”她轻声道,“他们是我的家人,我很爱他们。事情那么糟糕吗?”

“不,”他坚定地说,“不是。”

“他们给了我我曾经想要的一切。他们伴我玩耍,他们也爱我。他们陪我去跳蚤市场,天哪,斯托克斯一家竟然会去跳蚤市场。那当然不会全是谎言,当然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紧紧抱着他。过了一小会儿,她咕哝道:“我又回到九岁了,在医院醒来时身上到处都是针头和管子,但是这次没人把我解救出来了,大卫。这次没人在那里。”

“嘘……”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嘘嘘嘘……”

她开始哭。一分钟后,他轻吻她的头顶。接着,他亲得更用力了,同时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吻她脸颊上流下的泪滴。接着,他开始亲吻她的脖子、她的额头,还有她的耳郭。除了嘴巴,他哪里都亲。他知道,他们俩都知道,他不能亲她的嘴。不要越过这条线,不要越过这条线。

她抬起头来,他紧盯着她的嘴角,她的下巴,她的鼻尖,还有她脸颊上的酒窝。

“继续,”她轻声说,“继续。”

所以,他继续亲吻她的喉咙,很轻柔、很细心地亲吻,他俩好像是激素分泌过度的少年正在沙发上亲密。他把她的耳垂含在嘴中轻吮。她用力喘着气,慌张地在他的膝盖上扭动。他咬住她的耳朵,她晃动着反抗他裆部的反应。现在,他们俩都在急促地呼吸着。

她的脖子,她颀长性感的脖子。她的脸颊,那柔滑如绸的脸颊。他顺着她下巴的曲线移动,然后,好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他的嘴唇再一次定在了她的嘴角。他能感受到她呼吸时的力度,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接吻,随时可能到来。她的嘴唇就在他的下面。她的嘴巴饥渴地张着。奇妙的、令人渴望的梅勒妮。

他能感到她正在发抖。天哪。她要冲昏他的理智了。

慢慢地,非常缓慢地,大卫靠了回来。他们俩都叹了口气,说明到此为止了。

他是一名正在调查她父亲案件的探员。他仍然没有将事实彻底告诉她,而且他又编造了一个理由。即使他没有像他爸爸期望的那样成为一名棒球运动员,他依然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感觉好些了吗?”过了一会儿,大卫嘟囔道。

“好点了。”

她的屁股依然处于休息状态。她看起来并不介意,所以大卫也无须介意了。大卫想,也许这是作为成人的优势之一。你真的可以随意地抱着某个人。

他又缠了一绺头发在手上。她的头发生得漂亮,闻起来也很棒。他喜欢把手插入其中摩挲,直到她抗议为止。

他的裆部有点不舒服,他不得不扭动了一下。

“你用欧司柏思的香皂,”梅勒妮咕哝道,“我不认识其他用欧司柏思香皂的人。”

“我爸爸。”他突然说,然后继续观察她那小巧的耳郭。

“你跟他很像,是吗?”

“以前是的。”梅勒妮·斯托克斯就连耳朵都长得很漂亮,他想,也许连脚指头都好看呢。

“以前是?”她看着他。

“世事无常,总是在变化。”

“你是说关节炎这事?”她狡黠地挤挤眼。“你爸爸不会在与人交流方面也和你一样是个‘伟大’的人吧?”

“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啊哈,你妈妈没有机会来监督你们改正这一恶习。真是可惜。”

“我想也是。”他从没这么想过,但是也许梅勒妮有些想法。

“跟我讲讲你的妈妈吧,”她专心地对他说,“跟我讲讲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起长大,并且知道他们会永远爱你的感觉吧。”

大卫一时答不上来。梅勒妮话语中蕴含的悲痛让他的喉咙一紧。

梅勒妮说:“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记得的不多。小孩子嘛,你知道的。你得到了整个世界。而且还觉得是应该的。”

“你妈妈会烤饼干吗?我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幻想着一位母亲穿着荷叶边围裙,在烘焙巧克力味饼干。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对于我来说如此真实。”

“嗯,我妈妈会烤饼干。巧克力

味,燕麦味,还有加糖饼干,为了庆祝圣帕特里克节而准备的。天哪,其他的一时间记不起来了。”他揉着他的脑门,“啊哈,她也会给我们讲故事,也会命令我们打扫自己的房间。她甚至会嘲笑爸爸上班时发生的事。嗯,她很好,”他说,“我记得小时候我一直认为她是整条街上最好的妈妈。”

“听起来她真棒。”

“是的,”他轻柔地说道,“她确实是。我记得……我记得她和爸爸从医院回家,让我们坐下。我记得他们紧握着手,而爸爸在哭。我之前从未见他哭过。接着,他们说‘癌症’。只说了‘癌症’,好像这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难以想象给小孩子解释这件事的情景。”

“我猜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爸爸跟我们说妈妈在家里需要更多的帮助,所以我和史蒂芬在第一个下午很快就把房间打扫出来了。而且令人意外的是,我们俩第一次尝试着将浴室打扫了一下。郑重说明一下,用香皂清洗不绣钢效果不是很好。然后,你可以看到我们俩正在用吸尘器。噢,男孩啊。”

“搞得一团乱?”

“把一半的窗帘吸掉了,谁能料到呢!”

梅勒妮笑了:“尽管如此,这还是很温馨啊,你们俩都尽力了。”

“是啊,妈妈去化疗,我们会打扫厨房的地板了;放射性疗法开始了,我们学会擦窗户了;妈妈病情复发了,我们学会洗地毯了。周围的邻居会时不时地带着砂锅菜还有炖熟的肉来串门。你知道的,理所当然,妻子正在经历‘低潮期’,丈夫和孩子将要挨饿了。他们会评论说,这房子看起来是多么多么好看,我和史蒂芬是多么像勇敢的牛仔。

“妈妈又住院了。我们整理了床铺,擦洗了家具,敲打了窗帘,打磨了银器,然后她回来了。她回到家里,躺在我们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客厅里,死去了。这就是癌症。即便你有着无比懂事的孩子,拥有着无比爱你的丈夫,即便他们会为了让你开心地活着而为你做任何事情。”

“对不起。”她轻声说。

他尴尬地耸了耸肩。他的嗓音比他预想的还要沙哑。他想不出什么比较好的幽默回答来打破现在的氛围。他从没思考过这样的事情。他就是想不出。现在,他觉得自己说多了。

他将梅勒妮从他的膝盖上推开,然后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让他们之间保持距离。他看得出她有些受伤,但他自己并没有因回想过去而伤心。

“这……那个……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谈。”他说道。

“我知道。”

“我只是,嗯,需要一点空间。”

“大卫,我知道的。”

“天哪。一个倒霉的家庭到底能有多坏的运气啊!”

这次梅勒妮什么话也没说,他生气地长吁一口气。是时候收尾了,里格斯。是时候给这段谈话一个结束了。他把手摁在屁股上,四下环顾一圈。

“已经很晚了,梅勒妮,你说呢?”

“是啊,我觉得该上床了。”她突然脸红了,“我是说,去睡觉。在我们各自的房间里,在我们自己的床上。”

“你去阁楼,我应该在离门近的地方睡觉。”

“你明天真的要出去一整天吗?”

“这个会我必须得去。我的上司对我开枪射击这事很感兴趣。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同,开枪这事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尤其是你在办的是一件欺诈案。”

“你做得很好啊,”她说,看上去很感激,“救出了我,打伤了杀手。”

大卫做了个鬼脸,“冲着纸靶子开了那么多次枪之后,我怎么也应该把子弹打到它该去的地方去。”

“那是一个人,大卫,不是纸靶子。”

“好吧,既然我们都认为那个杀手会随时回来,我会尽量在办公室少待一会儿。你应该去好好睡上一觉,然后订一顿大餐来当早餐。好好休息一下,找回正常的自己。”

“也许吧,”她终于说道,然后又说,“我应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不——”

“我得打,整夜不回家,而且连个电话都不打,妈妈会多担心!”

大卫看了她一眼:“不要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我们查清到底是谁涉及其中,为什么要这样做,打这个电话太危险了,懂吗?”

“我会说今晚我要在一个好朋友家过夜。”

“不要说多余的细节,那会使你陷入多余的麻烦。”

“遵命,”梅勒妮咕哝道。她转身走向楼梯。当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楼上聚集的时候,她的肩膀耷拉了下来。

“为什么不开着灯呢?”他说。

“没事的,我是个成年女性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对黑暗的恐惧。”

“是的,但我是一名FBI探员。而且,说实话,我们其实都是胆小鬼。每个能活下来的探员都开着灯睡觉。我发誓。”

她笑了,笑容里有太多的感激,让他的胸口胀胀的。

“谢谢。”她轻声说道。

梅勒妮爬上了楼梯。大卫看着她,感到冰冷的水滴顺着他的后背流下。冰冻的花椰菜在他的牛仔裤里融化了。

他打开电脑,拿过切尼在今晚早些时候送来的传真,开始仔细翻阅这起二十五年前发生的案子的档案,这档案算是休斯敦警方的好意。

他的后背不停地颤动,双眼因筋疲力尽而有些模糊。他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继续工作。

“我一定会找到你,”他嘀咕道,“不管你是谁,你对小米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一定会漂亮地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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