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男人把脸凑近卡马迪的脸边,他喘着气说:“你觉得这场比赛被人操纵了?朋友?”

“是的,要让维拉赢。”

“要赌多少?”

“先数数你自己口袋里的钱吧。”

“我赌500。”

“成交,”卡马迪平静地说,盯着前排淡金色头发的后脑勺儿看。富有光泽的波浪般的长发下是一件镶了白色皮毛边的白色披肩。他看不见她的脸,也不需要看到她的脸。

胖胖的男人眨了眨眼,从马甲的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他贴着膝盖数了十张五十块钱,把它们卷起来,又把钱包塞回了胸前。

“就这么说定了,傻瓜,”他喘着气说,“让我看看你的钱。”

卡马迪收回他的眼神,掏出一沓全新的百元大钞,刷刷地翻了翻,然后数了五张递给他。

“好家伙,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胖乎乎的男人说道。他又把脸凑近了卡马迪的脸,“我是斯基茨·奥尼尔。看来你来头不小啊,是吗?”

卡马迪脸上缓缓地露出微笑,然后把钱塞到胖乎乎的男人的手里。“你尽管拿着吧,斯基茨,我是卡马迪,老马库斯·卡马迪的儿子。你要是逃跑的话,我的子弹跑得可比你快——我们就等着见分晓吧。”

胖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托尼·阿科斯塔温顺的眼睛盯着胖男人那双肥手里的钱,他舔了舔嘴,对卡马迪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我的天,这钱可要打水漂了,卡马迪先生。”他轻声地说道,“除非——除非你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值得冒个500块钱的险。”卡马迪咕哝地说。

第六局的铃声响了。

前面的五局根本没什么意思。那个高大的金发男孩,杜克·塔戈,根本就没有全力以赴。而那个皮肤黑黑的迪肯·维拉,带有波兰血统,他有力,四肢柔软灵活,长着一口坏牙,两只耳朵被打得变了形。虽然他身体条件出众,但是却毫无章法,只会胡乱出拳,只知道虚张声势,根本没有达到效果,到目前为止,他还能抵挡住塔戈。下面的观众都在不时地给塔戈喝倒彩。

凳子被搬离擂台之后,塔戈摸摸自己黑色和银色相间的短裤,朝披着白披肩的女孩挤出了一个紧张的微笑。他长相帅气,脸上也没有受伤。他的左肩上有血——那是从维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铃声响起,维拉从擂台对面扑过来,从塔戈的肩旁滑开,挥出了一记左勾拳。塔戈频频挨揍,被打回到场边的绳子上,弹回来,抱住了维拉。

卡马迪在黑暗中静静地微笑。

裁判员轻易就分开了他们。维拉将拳头网上一钩,塔戈跳开了,没打中,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一分钟。从顶楼里传来华尔兹的音乐,维拉跳起来把拳头挥向塔戈,塔戈似乎在等着拳头打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紧张的微笑,穿着白色披肩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维拉的拳头只是擦过塔戈的下巴,他甚至都没有动一动,接着,塔戈挥出一记长长的右勾拳,打中了维拉的眼睛,一记左勾拳打向维拉的下巴,一记右勾拳又几乎砸在了同一个地方上。

黑皮肤的男孩四肢着地,慢慢地滑到了地上,两只拳头都被身体压在下面。裁判开始大声地数数,下面的观众一阵嘘声。

胖胖的男人困难地站起来,咧开嘴开心地笑了,他说:“怎么样,朋友?还觉得有人在操纵这场比赛吗?”

“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卡马迪的声音像警察播音那样平静。胖男人说:“那就这样了,朋友,要经常来玩啊。”当他经过卡马迪的身边时,踢了他的脚踝一下。

卡马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整个体育馆慢慢变空。拳击手和他们的教练们都沿着擂台下的台阶走了,披着镶着白色毛皮边的白色披肩的女孩也消失在人群中,关灯之后,谷仓结构的体育馆看起来廉价又肮脏。

托尼·阿科斯塔坐立难安,他看着一个穿着条纹连身裤的男人在捡座位间的报纸。

卡马迪突然站起来,说:“我要去跟那个混混儿谈谈,托尼。去外面的车里等我。”

他快步走上通往门厅的斜坡,穿过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群,走到一个写着“禁止入内”的灰色门前。他穿过门走下一个斜坡,又到了另一扇也写着“禁止入内”的门前,一个穿着褪了色的、没有纽扣的卡其布制服的警卫站在门前,一只手拿着瓶啤酒,另一只手拿着个汉堡。

卡马迪亮了一下他的警察证,门卫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开了,当卡马迪进门时,他淡定地打了个嗝。卡马迪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走道,走道两边都是标了号码的门,门后传来嘈杂的声音,在左手边第四个门上,用图钉钉着的卡片上潦草地写着“杜克·塔戈”的名字。

卡马迪打开门走进去,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淋浴声,却没见人影。在一个狭小的、极其空荡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男人坐在按摩桌的一头,桌上散着衣服,卡马迪认出来他是塔戈的教练。

他说:“杜克在哪儿?”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用拇指指了指流水声传来的方向。接着,一个男人晃到门前,东倒西歪地走到卡马迪面前。他很高,拳曲的褐色头发里夹杂着深灰色的头发,他手里拿着一大瓶酒,从脸上可以看出来,他醉得不轻。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嘴唇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紧,脸上挂着无谓的笑,嘴里还粗声粗气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卡马迪冷静地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从他敞开的蓝色雨衣里的马甲口袋里开始掏他的香烟盒,看都不看鬈发男人一眼。

鬈发男人突然把他的右手伸进了外套里,又抽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蓝色的手枪,手枪在他浅色的西装面前泛着光,他左手的酒杯里的酒溅了出来。

“不许动!”他大吼道。

卡马迪慢条斯理地拿出他的香烟盒,让他看了看,接着打开它,往嘴里放了根烟。蓝色的枪离他很近,但不是很稳,端着酒杯的手好像带着节奏在颤抖。

卡马迪随意地说:“你这是在找麻烦。”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从按摩桌上下来,定定地盯着手枪。鬈发男人说:“我们就是喜欢麻烦,搜他的身,麦克。”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说:“我可不想搅和到这里来,什瓦尔,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别胡来,你醉得都不像话了。”

卡马迪说:“搜吧,我没带枪。”

“不需要,”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说,“这家伙是杜克的保镖,跟我没关系。”

鬈发男人说:“是啊,我醉了。”然后咯咯笑起来。

“你是杜克的朋友吗?”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说。

“我有话要跟他说。”卡马迪回答道。

“关于什么的呢?”

卡马迪没有回答。“好吧。”穿着运动衫的人说道,冷漠地耸耸肩。

“你知道吗,麦克?”鬈发男人突然粗暴地说道:“我觉得这个狗娘养的要抢我的工作,该死的,就是这样。”他用枪口戳戳卡马迪,“你不会是个私家侦探吧,先生?”

“也许吧,”卡马迪说,“把枪口对着你自己的肚子好吗?”鬈发男人歪了歪脑袋,朝他的肩后咧嘴一笑。

“你知道吗,麦克?他是私家侦探,他一定是要来抢我的工作,一定是的。”

“把枪收起来,蠢货。”穿着运动衫的男人厌恶地说。

鬈发男人微微转过了头,“我只是在保护他的安全,不是吗?”他抱怨道。

卡马迪拿着香烟盒的手看似随意地把枪推到一边。鬈发男人马上回过头来,卡马迪走到他身边,往他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同时用手肘把枪架开。鬈发男人被呛到了,酒杯摔碎在地上,把酒洒在了卡马迪前面的雨衣上,蓝色的枪从他手里掉了出来,滑到了角落里,穿运动衫的男人赶紧过去捡。

不知不觉中,哗哗的冲澡声已经停了下来,金发拳击手走出来,用毛巾用力地擦拭着身体,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卡马迪说:“行了,就这样吧。”

他推开鬈发男人,当他倒下来时,用右手给他的下巴来了狠狠的一拳,鬈发男人摇晃着撞到了对面墙壁,滑坐在地上。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捡起了枪,僵硬地站在那儿,看着卡马迪。卡马迪拿出一条手帕,擦擦他雨衣的前面,这时塔戈慢慢地闭上了张得大开的唇形优美的嘴,开始前前后后地擦拭着胸前,一会儿之后他说道:“你到底是谁?”

卡马迪说:“我以前是个私家侦探,我叫卡马迪。我觉得你需要帮助。”

塔戈的脸比刚从浴室里出来时更红了些,“为什么?”

“我听说你本来是要输掉比赛的,而且你也努力了,但维拉实在太差劲了,你不能忍受自己输给他。然而这说明你现在要有麻烦了。”

塔戈慢慢地说:“说这样的话的人,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的。”一时间,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那个醉鬼坐在地上眨着眼睛,试着要站起来,最后放弃了。

卡马迪轻轻地补充道:“本尼·其拉诺是我的朋友,他是你的靠山,不是吗?”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尖声笑了,然后他打开枪,取出子弹,把枪扔在了地上,他从门口走出去,关上了门。

塔戈看了看关上的门,视线回到卡马迪身上,他极其缓慢地说:“你听说了什么?”

“你的女朋友珍·阿德里安住在我的旅店里,和我住同一层,今天下午有个浑蛋打晕了她,我碰巧经过,看见那个人逃跑,于是把她扶回了房间,她稍微说了一下这件事。”

塔戈套上了内衣裤和鞋袜,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缎面衬衫穿上。他说:“她怎么没告诉我?”

“就要比赛了——她怎么会告诉你。”

塔戈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果你认识本尼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我一直被人威胁,也许就是一群笨蛋,也许是想要赚点轻松钱的水泉街的混混儿们。但是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可以走了,先生。”

他穿上一条黑色高腰裤,在黑衬衫上系上了一个白色领结,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镶着黑边的白色哔叽呢外套穿上,让黑白相间的手帕从口袋里露出一个角。

卡马迪盯着他的衣服,向门边走了走,看着地上的醉汉。

“好的,”他说,“我发现你已经有保镖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不好意思。”他走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走上斜坡回到大厅,来到街上。他淋着雨走过建筑物的一角,来到一个巨大的铺着碎石的停车场。

车灯对他亮了两下,他的双门跑车从湿湿的砂石上开到他身边,停了下来,托尼·阿科斯塔正坐在驾驶座上。

卡马迪坐到了汽车右边,说:“我们去其拉诺那儿喝一杯吧,托尼。”

“天哪,那可太好了!九楼的阿德里安小姐就在那儿表演,你知道的,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金发女郎。”

卡马迪说:“我见到了塔戈,还挺喜欢他的——但我可不喜欢他的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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