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等车厢坐稳后,我望着窗外。天空阴郁,乌云密布,玻璃窗外面的风景飞逝而去。然而,我的心思却不在这里。我的喉咙始终是干涩的,仿佛还能看到几个小时前,自己正在穿越多佛尔海峡。

乘船旅行是一件无比痛苦和难熬的事情。海关办公大楼里漫长的等待,森严的关卡,缓慢地从码头升起的栈桥,慢得让人不耐烦的速度,似乎都要让人们清楚地铭记,那分离的痛苦……

大海,平静却毫不留情,把你从热爱的土地上带走,让海岸上的风景,慢慢地变成一条海岸线……

我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手表上,两个小时以后,我就会到达斯特拉斯堡。

阿尔萨斯!……父亲!……我的哥哥和玛丽!……

我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一次,没有去看哥哥的孩子,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阅读从东站买来的报纸,然而,我的精力,完全不能集中在上面。于是,我把报纸放在了长椅旁边,开始一根一根地抽烟。我旁边的人没有说什么,但是不停地咳嗽,我只好站起身来,离开了包厢。

在走廊里,一个中年旅客试图与我搭讪,但是,他很快便发现,我对聊天并不感兴趣。我在餐车里,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和一张空桌子,点了一杯啤酒。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如此古怪不合群,一定跟车上的同伴,显出了很大的差异……

我可真是粗俗啊!……

现在,我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回家乡了。当年我就这么离开了我的伙伴和家人,好像他们得了可怕的鼠疫一样!我像是得了严重的精神病,痛苦的等待,只能让等待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

火车突然停了下来,让我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我望了一眼窗外,斯特拉斯堡到了!

我得加快脚步,因为到阿格诺的列车在十分钟后就要开了。我很快通过地下通道,换乘到了另一个站台上,登上了另一列开往我家的火车。当火车开始缓缓开动,伴随着车厢有节奏的晃动,和车轴发出吱吱的响声,我才清楚,自己离家乡已经很近了。关于阿尔萨斯的片段,一点一点地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出来,让我不住地激动起来。

半个小时后,火车减慢了速度,穿过一个公园,停了下来。

阿格诺!

我站起身来,等火车车门一打开就跳上站台,把车票递给检票员。时间不早了,月台上没有几个人,我走了出去。

现在的站台上,搭建起了一些临时建筑,原先的火车站,在一九四四年年底,阿袼诺第一次战役期间被烧毁了,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天夜。

几盏路灯照亮了公园里漂亮的树木和音乐凉亭,一切都没有改变,或者说变化很小。我很激动,喉咙发紧,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起来。

多少次我和父母还有哥哥,曾经在这个地方散步。夏天,我们还被允许吃一个甜筒冰激凌,就是意大利冰激凌店卖的,那种白色和粉色的雪糕。冬天,我们从一辆外表擦得锃亮的小火车里,买来热乎乎的栗子,手指头都快被点着了,但是,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了。春秋时节,在凉亭里经常会有室外音乐会,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音乐会上演奏,用我家那些泛着金光的乐器。

然而,有一天,也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一天,我离开了这里。我难以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那是我对这里最后的记忆,我童年的土地,我深爱着的一张一张面孔啊。

我提前通知了哥哥,我已经回来的消息,但是,我没有具体跟他说是几号,所以,我没有指望会有什么人来接我。于是,我一刻不耽搁,直接朝城里走去,经过蜜绛泉和圣乔治教堂——一九四五年一月底,教堂的钟楼被敌人的炮火炸毁了。

我继续朝前去走,路过许多摄政时期凤格的房子,以及兵器广场。我很惊奇,这里街道都显得这么荒凉,当然,现在夜幕已经降临了,这里也不是在伦敦那种大都会。周围一片寂静,我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正在敲打着石板路。

我走得很快,而且,很细心地观察着身边的事物。我又一次自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家乡?我在这里难道生活得不快乐吗?

因为阿贝尔叔叔经常以一种神秘的语气,跟我提起英国?他从来没有鼓励我离开,正相反,他让我在他身上,看到离开家人和朋友,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该有多么的不容易。是因为我想冒险吗?每个人都有过十八岁的时候,这个理由也许说得过去,因为那时候,我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但是,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并不充分。

我突然感觉一阵不适,于是停下来思考这个问题,告诉自己:其实离开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我现在还认识了可爱的弗朗西斯·加尔小姐,尽管刚刚认识她几个星期,但是,我迟早要娶她……

在一片昏暗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灯塔的亮光……己经很近了,再走不到十分钟,我就要到家了。

然而,在这座破旧的灯塔前,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想起了苏特警督和他的朋友们说的,十月份的一个晚上,一个德国人在这样的地方,被人谋杀的情景。

我试着回想这些事情,然后我才醒悟,这次回来,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弄清楚所有这些可怕的谋杀案的真相。如果我哥哥得知,我跟这么出色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已经达成了共识,对方还答应我,晚一点来帮我破案的话,一定会感到很意外的。

远远地,我看到贝奇的公寓越来越清晰……还有三十多米……然后,我家屋子熟悉的轮廓,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在一片黑暗中,看起来非常显眼,房子的这一侧,一盏灯都没有亮,他们肯定是在厨房里……

尽管提着两个沉重的大手提箱,我还是加快了脚步。我顺着木栅栏向前走去,推开小门,穿过了院子。

家里院子的结构,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一个小小的入口,中间一条小路,通向花园和更远的房屋,右边是储藏室。房屋占据了左边的位置,而屋子的大门,则朝着院子的入口。

我登上了台阶,心跳得特别快,按响了门铃。这时我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在院子深处储藏室的位置,正有一点微微的光亮,但是那光亮又迅速地消失了。

这个时候,他们待在储藏室干什么?难道是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两个孩子,正在那里玩耍?……我搞不清楚。不对,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那会是谁呢?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开门?

我怀着急切的心情,又一次按响了门铃,然后竖着耳朵,仔细偷听里面的动静。仍然是一片安静,一片充满敌意的安静。

我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决定绕着院子走一圈,看看厨房的灯是不是亮着。

整座屋子一盏灯也没有亮,厨房里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奇怪,我一下子慌了神。

我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视线落向了储藏室。看!……那里面有隐隐约约的灯光,我不是在做梦——那里面绝对有人!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储藏室。突然间,我打了一个寒战,哥哥在几周前写信告诉我,他在这里看到了艾娃·穆勒的鬼魂……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敲了几下门,可是,里面没有人回答。

我又敲了敲门,然后使劲摇晃了几下门把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门是反锁着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检查这两块坚硬的木板门,然后走开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上去。撞了三下,门终于开了。

我顺着墙壁摸索,想找到灯的开关,然后又想,他们是不是还没有在储藏室安电灯?于是我划了一根火柴,照亮了屋子。

―眼看去,屋里没有人,一张巨大的桌子摆在左边的墙边,桌子上摆满了工具箱。正面是一个大壁橱和一扇窗户,我哥哥在信中提到过,这扇窗户已经被封住好几年了。房间里还有几块纸板,右边墙角边上,还摆着一个木制的储物箱。

我竖着耳朵,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间储藏室里面一定有人,我能够感觉到。我之所以能够确定这一点,还有一个原因:门和两扇窗户都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我的双手颤抖了,又划燃了一根火柴,向前迈了一步,但步子很小。在我右手边的圆木墩旁边,一具尸体平躺在地上,头被一堆纸板埋住了,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烛台。

我保持着冷静,一边看着窗户边上的动静,一边靠近尸体,然后跪了下来,看到了尸体抱的那个烛台,便点燃了上面的蜡烛。我把手放在纸板上,纸板是潮湿的,旁边有一个水桶,我推测是这个水桶,向纸板泼上去了水。我鼓起勇气,伸手挪动尸体的头……

天哪,我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哦,不!……不可能!父亲1……我的天啊……不可能是您!……

但是,摆在我眼见的事实毋庸置疑,那具尸体正是我的父亲。不知道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的脸部抽搐扭曲。他一定是刚刚死去不久,因为尸体仍然是热的。我挪动父亲的尸体,想看看他腹部的伤口,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死去的过程既漫长、又痛苦。

在一阵恐惧和难过后,我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杀人现场里。父亲是不是自杀?我试图在附近,找到可以用来自杀的凶器,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一阵怒气涌上了我的心头。

浑蛋,凶手还在这间储藏室里!……

畜生,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凶手!……

于是,我开始搜查起整间储藏室来,搜查得滴水不漏,然而,这间屋子里,只有父亲的尸体和我。我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我试图思考:会是什么人能从这里逃脱,突然,一个念头涌上了我心头——红胡子的诅咒!

所有随之而来的谋杀案、艾娃·穆勒的再次出现,现在是父亲的死……

我不应该回到这里,真不应该!

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听从弗朗西斯·加尔的建议?……

弗朗西斯·加尔小姐,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只能天各一方了……

同时这也暗示了,我这次回来的目的……

是我的本能,让我刻意地靠近危险……

但是,这危险到底是什么呢?

又过了一小会儿,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我突然明白,这是我的自然反应——在暗示我到来的威胁……

浑蛋,从现场证据看,我就是杀害父亲的嫌疑犯!

一个声音传来:“我向你保证,亲爱的!……台阶上的箱子是他的,他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当然,肯定是他……艾提安,这么多年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哥哥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箱子放在台阶上?”

“哎,女人啊!……你们为什么,从来也不愿意,动一动脑筋!……看,亲爱的,你想一想,他离开这里这么久了,父子在门口重逄,谁还会想到要拿行李?”

“咱们按完门铃,都等了两分钟了,也没有人来开门,我觉得有点奇怪啊……”

“妈妈!爸爸!……叔叔长什么样子?”

“安静,孩子们,安静!……你们等会儿就能见到叔叔了。”

“但是,为什么爷爷不来开门呢?”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他等一下就会给咱们开门了!……”

听了这段对话,我的膝盖直发软。在这么快乐的重逢场面中,我应该如何告诉他们,父亲去世的消息?这消息无论如何,势必破坏一切。

我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尽量控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勉强微笑着朝他们走去。

“艾提安!”

“叔叔!……”

吉恩和玛丽赶紧朝我跑了过来,身后踉着两个小姑娘。哥哥一把抱住了我,然后玛丽也上来跟我拥抱。接下来是我的两个小侄女,利索地爬到了我的膝盖上。

哥哥扶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开口问我:“艾提安,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控制住声音说:“父亲发病了……在储藏室里……”

哥哥瞪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玛丽,送孩子们上床睡觉。来,孩子们,现在跟艾提安叔叔道晚安,爸爸有事要踉叔叔说。”

玛丽马上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赶紧带着孩子们,朝屋子门口走去,她回过头来问:“我要不要打电话给……”

没等她说完,我赶紧摇了摇头,表示暂时不要。她看到了我的动作,于是转过身去。哥哥扶着我的肩

膀,我们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储藏室。

哥哥看到了那凄惨的一幕,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他一边听我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检查着父亲的尸体。

“哥哥!……”我喊道,“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找出凶手如何逃走的,那么,我就成了杀害父亲的最大嫌疑犯!……”

哥哥抬起头来,没有回答,起身在抽屉里找蜡烛,然后找我要火柴点燃。他把蜡烛摆在屋子的各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把储藏室里检查了一遍。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过去,指着衣柜和圆木中间的东西,让我去看。

他自己也看得出神,然后对我说:“你来看这个柴架?……一个脚上有血迹……这不是谋杀,是自杀。在死去的过程中,父亲忍受着痛苦,用手爬到水桶边,想用冷水减轻一点痛苦,所以,他把水浇在了身上,这些潮湿的纸板就是证据。”

“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叹了口气说,“但是,父亲为什么要自杀?……吉恩,你知道吗?用柴架自杀,这多么的可怕啊!……”

“我必须跟你坦白,父亲的自杀,从某种程度上讲,并不让我感到意外。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走到了这一步,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可以说,我们是跟一个活死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他几乎不正常地吃饭,不跟我们说话,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卧室里或者这儿。他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毫无疑问,死亡对父亲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比我们为他做的任何事都有效,而且这件事情,我们也告诉过警察。走吧,咱们回屋去。”

玛丽·贝奇给我热了一点汤,煎了一个鸡蛋,我囫囵吞枣地吃了下去。我望着玛丽那张焦虑的脸,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我的嫂子。她是那种只有在为人妻、为人母以后,才开始绽放魅力的女人。尽管她的脸上,写满了难过和担忧,但是,她的那张甜美的脸庞,与善良平和的目光,都让我觉得美极了。

“孩子们已经睡下了。”玛丽说道,“怎么会这样……我的天啊,简直是一场悲剧!……而你,艾提安,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一回来却发现了父亲的死,而且是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

这时门打开了,我的哥哥吉恩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些了。他望了我一眼,让我放心,然后说:“警察二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我刚跟罗艾博警官通过电话了。我很了解这位警官,他严肃、聪明,办事效率很高,而且思维缜密。艾提安,现在跟我们说一说,关于你的情况吧。”

“我的情况有好有坏。”我解释道。

我向他们叙述了,自从我收到吉恩的信以来,所发生的一切。我说完后,玛丽热情地向我祝贺我的婚事。

“不可思议!……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一段噩梦!……”哥哥一边嘟囔着,一边朝壁橱走去,打开了壁橱的门,拿出了一瓶葡萄酒放在桌上,“我真是不明白。我那一次也是被吓坏了……因为,那天我看见父亲,离开储藏室以后,储藏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然后,我想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但是,你现在又跟我说,你在我遇到这件怪事之后不久,也遇到了艾娃……然而艾娃早就死了啊!这件事情是众所周知的!……”

哥哥吉恩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看了看我。我满心担忧地望了望玛丽。哥哥继续说:“玛丽对这件事情,心里有不同的想法。父亲近来行为越来越古怪,我不得不对玛丽说出,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一切,但是,她肯定地说,她没有听到我起床的声音,所以,她推测我是在做梦。是不是,亲爱的?”

玛丽的声音很平静:“我往好处想了想,只可能是你在做梦。”她的目光沉着坚定,“死人不可能复生,尤其是那些死有余辜的人……这个艾娃是个龌龊的家伙……”

门铃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啊!罗艾博警官来了!……”吉恩哥哥说着,站起身来去开了门。

一进门,这位罗艾博警官就让我产生了些许反感。他矮小、瘦弱,拥有一双铁灰色的眼睛,目光游移不定。在他的鹰钩鼻子下面,两片薄嘴唇撇成弓形,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罗艾博警官认真地听取了我的证词,还一边听着,一边在一个小本子上做记录。我讲完后,他建议我们在屋里等,以免妨碍他的人和法医工作。

哥哥、玛丽,还有我,一直待在厨房里,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摆钟,又时不时地瞄一眼窗外。电灯的光线能隐约照亮了外面,我们可以看到,那些警察还没有结束调查。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哥哥吉恩开始问我问题:“你刚才跟我说,有一个犯罪学博士,想要帮助咱们弄清这件事,那个人是不是个骗子?”

“你说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骗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他问了我几个问题,让我对他的看法完全改变了。”我连连摇头说,“你看……啊!对了,玛丽,你还记得吗?咱们有几个晚上,听到了一些怪声?……”

“是啊,那又怎样?”吉恩好奇地望着我。

“这件事情,我可没有跟他提起过,但是他居然猜出来了!……”

吉恩哥哥示意我们不要说话。有人敲门,那位罗艾博警官走了进来,他的面色阴郁。

“在向你们宣布调查结果之前,我想同你们分别再确认一下,你们今天晚上,各自都在做些什么。”

说完,他停下来安静地看着我。

“悉听尊便。”哥哥回答说,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为难。

罗艾博警官掏出了一根香烟,放在了他那两片薄嘴唇中间,点燃了,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将烟雾吐向天花板。他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靴子,然后,猛地抬头望着我的哥哥。

“今晚七点半,你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邻居家里,你父亲独自留在家里。九点半左右,文提安·马丁先生回来了,在这之前的十二年,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他按门铃的时候,发现储藏室里有微弱的灯光,但是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他就绕着房子走了一圏,发现屋子里所有房间都没有开灯。思考了片刻后,他走向储藏室,敲储藏室的门,也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尝试进去,却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撞开了门,发现自己的父亲被谋杀……不……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在那里……九点五十分左右,吉恩先生,您和您的夫人以及两个孩子回到家里,我的复述准确吗?”

“是的,很准确!……”吉恩哥哥大声地说道,用拳头捶着桌子,“您想说明什么?”

这位警官扔掉了手中的高卢牌香烟烟头,重新拿出了一根,认认真真地把它点着,双眼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的父亲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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