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所有人都围坐在了我家的大橡木桌前,除了母亲——她去邻居奥克塔维·贝奇大婶家串门子,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尽管夜幕已经降临,天气仍然异常炎热,酷热还没有散去,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平时,莫里斯·苏特警督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平静的微笑,还有一种高傲的神态,然而今天,他显得非常紧张。他坐在桌子的尽头,两边是我的父亲和莱昂纳多先生,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拉得长长的,显得十分焦虑和不安。

桌子上摆着从储藏室里,拿出来的柠檬水、冰啤酒、果酱和香烟,还有一大盘家里自制的酥油点心,算是桌上最可爱的食物了。两座烛台也都摆在桌上,上面点着蜡烛,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所有事物都一览无余,我们的影子被烛光,长长地投射在干净的墙壁上。

我家的老座钟敲了八下,如同丧钟般低沉。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莫里斯·苏特警督开口了:“在我们谈论这件事情之前,我是不是有必要简单叙述一下,‘红胡子’弗雷德里克皇帝一生的经历,好让这些孩子,更容易理解整件事情?”他望着父亲和莱昂纳多先生,以询问的语气说。

父亲和莱昂纳多先生点了点头,都表示同意。

“阿尔萨斯区经历过高卢人、罗马人、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和加洛林王朝的统治,此后,查理曼大帝的三个孙子为了争权夺势,打起了无休止的战争,然而最后,阿尔萨斯地区却落入了日耳曼人的手中。阿格诺原本只是一座小城堡,就位于阿尔萨斯北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依靠着莫黛河,是这里的第一座城堡。它是由埃格斯海姆的休斯四世伯爵,霍亨斯陶芬王朝的弗里德里希二世……我想,还是从这个王朝的祖先讲起吧。”

特派员莫里斯·苏特警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好的,中世纪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作施瓦本的骑士,娶了一位名叫希尔德·加德·埃格斯海姆的姑娘。这位埃格斯海姆姑娘的家族,是阿尔萨斯的伯爵,很有权势,与阿尔萨斯的神圣罗马帝国相对抗。他们生下的儿子继承了以布伦附近的一个小山丘命名的姓氏——霍亨斯陶芬。

“这个男孩名叫弗雷德里克。作为家庭的长子,他长大以后,娶了国王的女儿阿涅斯,成为国王对抗教皇的坚强后盾——当然,他自己的后盾,是阿尔萨斯的伯爵家族。此后,他成为阿尔萨斯和施瓦本男爵。他的儿子奥多,后来成了斯特拉斯堡的主教。

“也就是在奧多的房间里,弗雷德里克杀死了国王众多对手中,最无能的一个——埃格斯海姆的休斯伯爵,并把伯爵的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占为了己有。这件事情使他的母亲非常震惊,因为他的母亲——希尔德·加德·埃格斯海姆,也是埃格斯海姆家族的一员。这一点我前面提到过,你还记得吗?

“弗雷德里克死后,他的大儿子——也被人称作‘独眼龙’——继承了他的家业和爵位。在查访家产的过程中,‘独眼龙’被莫黛河边一片风景吸引,于是决定修葺那里,原有的小城堡,并打算将城堡附近的小镇,用围墙保护起来。

“但是,‘独眼龙’并没有当国王,被选为国王的是他的弟弟康拉德。‘独眼龙’的儿子也叫弗雷德里克,他住在国王的后官里,然而,他的父亲却一直蓄谋政变,并在整个莱茵河畔的高地地区,修建了许多堡垒。每座堡垒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中一座就在我们阿格诺……这位弗雷德里克,后来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为阿尔萨斯和施瓦本男爵,随后成为国王。他也就是我们说的红胡子弗雷德里克。这个名号是从他满脸金光闪闪的大胡子得来的。

“‘红胡子’弗雷德里克头脑聪明,并且仪表堂堂。阿格诺的这座城堡,是他在阿尔萨斯地区,最喜爱的一处住所。他将城堡进行了扩建和美化,装修得如同一座气势恢弘的教堂。红胡子国王下榻时,那里就会摆放许多皇家奇珍异宝——比如查理曼大帝用过的剑、君王手杖、皇室斗篷、黄金马剌、查理曼大帝的王冠……而这些珍宝中最珍贵的珍宝,是耶稣受难时留下的圣物。

“‘红胡子’弗雷德里克十分喜爱住在这座城堡里,他娶了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这个女子讲奥克语。‘红胡子’弗雷德里克让她教他吟诗,那无疑是一段很美好的诗意岁月。那个时候,这座城市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这也正合‘红胡子’弗雷德里克的心意。

“然而,一一八九年的一天,红胡子随十字军东征,将那些稀世珍宝,交与手下的几位诸侯保管,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能够回来。人们不相信‘红胡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常常说,在冬天寒冷而漫长的夜晚里,‘红胡子’弗雷德里克会回到他的城堡,向人们讲述他是如何艰难地骑行,横穿法兰西帝国的。

“‘红胡子’弗雷德里克的儿子弗雷德里克二世,非常重视阿尔萨斯地区。他不在的时候,就把这里交给阿格诺的大法官——阿尔本·沃尔弗林管理。这位大法官为人谦逊,凭借着他的才华和智慧,很好地管理着这座城市,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年,但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这时,国王的小儿子发动了政变,并且和大法官一拍即合,在城市的外围重新修建了围墙,围住了原先的阿格诺地区。当弗雷德里克二世国王回到这里时,平息了政变,将他的儿子流放到边疆。

“而阿尔本·沃尔弗林大法官的态度,却一直很难捉摸。这个出身农民家庭的法官,承蒙国王的诸多恩典,怎么能就这样背叛国王呢?他的财产有没有全部充公?他是不是一直被囚禁在自己的家中?……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他死在了自家的床上。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是做了自我了结,还是妻子因为刺激过度而发疯,把他一下子勒死了?这一切都是谜。

“然而,对于阿尔本·沃尔弗林大法官的死,民间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当人们发现阿尔本·沃尔弗林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胸口上插着一把钢制的短剑。他家当时是被全面监视的,守卫非常森严,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而且,事后那把插在他胸口的钢剑,也神秘地消失了。还不止这些,据一些居民讲,他们曾经看到,‘红胡子’腓特烈昔日的身影——他穿着十字军出征时的制服,在起义叛军居住的小路边霍霍地磨亮了他的宝剑。还有人私下讲,在‘红胡子’腓特烈临死之前,曾经立下一个诅咒,诅咒那些藐视他和他的城堡的人,从而保护自己的城市和王权。

“显然,这些我都是听我祖父讲的,他是从圣乔治教区图书馆的一本书里读到的,书上只讲了这么一点点,有关这件事情的内容。”

“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莱昂纳多顿了一下说道,“但是,那个时代,人们对神灵和鬼魂非常敬畏,我只能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这个故事能够就此打住,”莫里斯·苏特警督表情严肃地说,“时间久了,人们也许就渐渐淡忘了。但是,接下来又发生了其他的事。

“事情起源于一六一八年,也就是德国三十年战争打响的那年。没有人预料到,这场战争会打这么久,因为战争仅仅是德国新教徒君主,和天主教国王之间的矛盾。然而,逐步地,大半个欧洲都卷入了战争之中。瑞典、西班牙、法国的国王,都争先恐后地加入了战争,而象征着国王势力的阿格诺,也多次惨遭包围、占领和掠夺。

“一六三〇年,瑞典国王以新教徒君主的名义,来到了阿尔萨斯地区,几年前,新教徒君主的军队,已经将战火烧到过这里了。瑞典国王的一支强悍的部队,勇猛地攻占了阿格诺,踢开了我们的大门,把恐惧播种到了这片土地上,然后留下一小支驻军,便匆匆地离去了。但是,这支驻军在三个月之后,全体被残忍地谋杀了。在这件事之前,一部分驻军被几个复仇的阿格诺人,囚禁在了一个地下室里,等待着以‘复仇者’的特殊方式处置。有两个人负责终日看守着,那间只有一个出口的地下室。

“在他们守卫的第二天夜里,他们听见,俘虏们发出了可怕的号叫声。因为害怕俘虏们趁机逃跑,其中一个人便出去找增援,二十分钟后,八位军人来到地下室门口,小心地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他们惊讶地发现,所有俘虏都倒在地上,被某个神秘而残忍的谋杀者,用利剑穿胸而死。那个场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掘地三尺,想找出杀人犯逃脱的路线,但是,那间地下室除了有个连猫都钻不进来的通气口,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口了。他们还查看了地下室的四面墙,那几面墙壁都异常坚固,并且平整无缺,不像是被动过手脚的。他们的搜寻一无所获,既没有什么秘密出口,也没有任何挖掘、填埋的痕迹。于是他们又转过头来,询问那两个看门的士兵,他们两个人都明确地肯定,地下室的门在两天前,就被牢牢地锁起来了,没有任何人踏入过这个地下室。

“那个——当然也许不止一个人——杀人犯,是怎么进入这间完全封闭的地下室,又悄悄地离开的呢?也许把犯人带进来之前,他或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好了,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杀人之后,他又是怎么逃离现场的呢?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谋杀,还是跟军事犯罪有关呢?

“问题很快就浮现出来,但人们马上发现,这个问题没有解决的可能。这几位士兵很清楚,自己已经处在相当危险的境地,所以,他们没有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而是把尸体一一就地掩埋了,就在那个地下室里。”

“那个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的屋子,现在依然存在吗?”艾娃·穆勒满脸好奇地问。

特派员莫里斯·苏特警督愣在那里,一时间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莱昂纳多沉重地说道:“是的,它还存在,我的一个祖先,曾经拥有过它。另外,就是他负责在地下室门口站岗的。”

玛丽·贝奇脸色苍白,她想说话,但是只能发出几个不连贯的声音。她哥哥颤抖地问:“但是,现在谁住在那里?”

“是你们非常熟悉的人,我先不告诉你们。我让你们一起来,这样你们可以自己,挖开这间屋子上的土,重新找到那些尸骨!……”

我哥哥吉恩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时,他问特派员;“这件谋杀案被认为,跟‘红胡子’腓特烈的鬼魂有关吗?”

“请让我先说完,然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个。”莫里斯·苏特警督挥了挥手,冷静地说。

“一六七二年荷兰战争时期,我们的城市,被孔代家族的一支驻军控制着,但在一六七五年,皇室部队包围了阿格诺地区,孔代家族的军队节节败退。在这次围攻以后,阿格诺的居民只剰下了一百来户,那段时间的生活也异常艰难,很难弄到足够的日需品。不久,法国皇室军队又来了,这次他们决定,使用焚烧战术,指挥官卢瓦打算把阿格诺,一举夷为平地,用一片废墟报复他的敌人。

“这项命令被安排给一名绰号叫‘刷子’的小分队队长执行,于是,城中四处遭受了生灵涂炭。这个队长手下有一个名叫苏布龙的家伙,整天沉溺于烧杀抢掠的暴行中,以此为乐。

“他热衷于狂暴地毁坏文物。幸好在他准备祸害,附近村庄的时候,城中的居民对他进行了惩罚,让他为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城市被付之一炬,尽管是晚上,整座城也被火光照得如白昼一般。城里几乎空无一人,对那几个复仇居民来说,这种情况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他们轻而易举地把苏布龙围堵在一个死角里,髙喊着:‘畜生,这下你逃不掉了!……’在火光冲天的小胡同里,想逃脱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他们一步一步走向仇人,手举短木棒,脸上写满仇恨。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横梁塌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对仇人的愤怒。实在是不可遏制,更愿意亲手除掉这个祸害,而不是把他留在那几。等着熊熊的大火来解决他——于是他们花了将近十分钟重新开辟了一条新路。当他们走进被堵住的小胡同时,惊奇地发现,他们的仇人已经躺在路中间……背后插着一把利剑,两只手被斩了下来。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但是,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呢?’他们感觉都很纳闷。

“他们查看了四周的环境。很明显,想走进这个死胡同,是没有任何其他途径的,因为胡同四周,都被熊熊烈火包围着。而且此时火势越来越猛,他们没有时间,再去分析当时的情况了,情急之下只好按原路折返,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们发现,在他们当中,有一位年长者,曾经亲跟见证了瑞典国王的离奇死亡,另外一个人则了解被‘红胡子’腓特烈一剑穿心的、倒霉的沃弗林的故事。对他们来说,他们见到的情景,已经不能用任何其他可能性来解释了——正是‘红胡子’腓特烈在惩罚那些,亵渎和摧残他热爱的城市的坏人们。否则,除了他,还有谁能穿过熊熊的烈火去杀人呢?”

“他们

找到那把剑没有?”我好奇地问。

“据我所知,没有。但是他们并没有轻易下结论,那把剑不会凭空消失的,很多人在这一带四处搜寻,也许它就埋在那片焦土下。”莫里斯·苏特警督讲到这里,喘息了一下,接着说,“很显然,所有这些故事,都缺少明确的证据,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故事也渐渐地发生了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用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些‘不可能的谋杀事件’。然而,历史的脚步没有因为这些谜团,而停止向前进,这些离奇事件的证人们,现在依然在世。

“现在到了我们这个年代,也就是一九一二年十月。你们知道,咱们这里的人有一个爱好,就是每天傍晚和几个好友去酒吧玩牌。一天晚上,两个德国人突然闯入了酒吧,占着吧台的座位,态度十分傲慢无礼。”

父亲清了清嗓子,加入到话题中来说:“亲爱的莫里斯,我差点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儿子的朋友,迷人的艾娃·穆勒小姐。”

“艾娃·穆勒小姐,很高兴认识您!……”莫里斯·苏特警督偷偷地瞄了父亲一眼,脸上充满了不解。

艾娃·穆勒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

“艾娃·穆勒小姐正在她父母的朋友家里度假……”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给其他人倒酒,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自然一些,“她来自多特蒙德。”

“啊,原来如此!……”特派员苏特警督扬起手来叫了一声,“对不起,我更喜欢叙述准确的事实。那个时候,阿尔萨斯地区正在德国的统治下,而且你的一些德国同胞,坦率地说……没有任何骑士风度。

“好,我继续。一个小时以后,经过一通狂饮,其中一个德国人,已经有些醉了,开始向我们找茬挑衅,并且讲了很多攻击法国和法国人的话。我们强忍着愤怒,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因为我们清楚,与那些德国佬儿发生冲突,对我们来说,可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而且,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见我们没有做声,那个人开始嘲笑我们阿尔萨斯人,和我们的风俗习惯。我发现,我这一帮平时很会玩牌的朋友们,在出牌时用力地,将牌甩在了桌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而且,他们出牌开始不动脑筋,我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见我们依然默不做声,那个人显得更加嚣张了;他不停地说什么‘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城市,这么笨的居民’;说他不明白为什么,疯子‘红胡子’腓特烈会这么傻,喜欢阿格诺这么荒凉的地方。他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和烧酒,嘴里只剩下对红胡子国王、对阿格诺居民和对我们几个的侮辱之词。

“他的那个同伴,一开始保持着沉默,并试图阻止那些粗鲁的话语,可惜为时已晚。

“我们慢慢地站起身来,准备痛打那个人一顿。我们朝他们走去,不说一句话,挽起袖子,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双眼。那两人吓坏了,但是仍然很嘴硬,还说要去报警,这些话只能让我们更加愤怒,越发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了。

“他们真的害怕了,慌忙朝门口奔去,连大衣都来不及拿,就夺门而出了,逃进了寒冷而漆黑的夜晚。我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随着他们跟了出去。

“远远地跟了一刻钟后,我们跟丢了那两个德国佬儿。也许应该相信,酒精能为他们插上翅膀。我们无精打采地找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然后是‘扑通!’一声,有人掉进结冰的莫黛河里了!于是,我们一起跑过去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登上了渔夫灯塔上的拱架,爬过围墙到了河岸对面。其中一个顺利地爬了过去,另一个在爬到一半的时候,一头扎进了莫黛河里!

“在他下沉之前,我们看到他双手绝望地向上伸,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鉴于其他人都了解灯塔的结构,我向艾娃·穆勒解释道:“‘渔夫灯塔’在莫黛河的右岸,而对面的河岸上是一面高墙,灯塔和高墙被一座有点高,而且倾斜的拱架连接起来。”

特派员苏特警督继续他的故事:“那个没有掉下去的人,就是骂了我们一晚上的那个家伙,丧失他正骑在高高的拱架上。当然,那种姿势既不舒服,又相当危险,但是这个动作,能够让他看清楚当时的形势:他是绝对不可能,到达灯塔那一侧了,但是,再退回去又太危险,想要逃脱,唯一的办法,就是跳进漆黑冰冷的莫黛河,洗个透心凉的河水澡。

“绝对不能让他逃脱。我们商量了一个战术,虽然可能会花一些时间,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合理。我们看住拱桥的两头,黎明之前,夜晚的寒意会迫使他爬下来,落入我们手中,不论用什么方法,自愿也好,强迫也好,我们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于是我们分成两组,其中一组到河对岸驻守,另一组则原地不动。

“渐渐地,雾气升腾起来了;突然,一声尖叫撕裂了夜晚的寂静。声音是从拱桥上传来的,然而,浓雾笼罩了一切,整个拱桥看上去都模模糊糊的,我们的视线被阻挡住了,完全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们决定,爬上去看个究竟。”

特派员苏特警督说到这里,停了很长时间,脸上带着魔鬼般的微笑说道:“我想你们已经猜出下面的内容了……”

“你们发现,他被一把利剑刺死了。”艾娃·穆勒缩在椅子里,颤抖着低声说。

“实际上,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所有关节都脱臼了,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而且头颅完全被劈成了两半……太可怕了——我不敢肯定,凶器就是一把剑,但是,那肯定是一件又重又锋利的工具。然而,这个事件最蹊踐的地方在于,杀人者是怎么到达拱桥上,进而实施谋杀的呢?

“我保证,从我们开始监视时起,除了死者本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登上过那座拱桥,也不可能有人在我们的监视下,从拱桥两侧爬上去。这个谋杀者真是神秘莫测。我跟朋友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渔夫灯塔附近没有居民吗?”艾娃·穆勒疑惑地询问道。

“你是说从附近的窗户跳下去吗?”特派员苏特警督用讽刺的语气反问道,“我们的监视非常缜密,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出现。”

“那么,当时你们报警了吗?”玛丽·贝奇脸色苍白地问。

“问得好!……”苏特特派员激动地解释道,“当然不能报警,否则警方会觉得我们有嫌疑。当时,我们应该立即找一个既偏僻、又不要太远的地方,把尸体处理掉。你们猜我们找到了哪里?”

“那栋小房子?……”弗朗索瓦猜测道,他已经被吓坏了。

“正是那里!……”苏特警督两手一拍,得意地笑着说,“就在那个房子大门的左边,你们相信我,尸体埋得很深。”

“我想新鲜空气,可以让大家舒服一点。”父亲说着,朝窗户旁边走去。父亲一拉开窗帘,屋里的光线马上发生了变化。烛光悠悠地晃动,昏黄的月光洒入了屋里。

“现在,孩子们,听我说!……”特派员苏特提高了嗓音说道,他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严肃,“作为一名警察局的探员,我经常能够听说,一些神秘的事件……但是,那些事件最后,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唯独这几起谋杀案,你们看,我多年从事这项职业,精通证据采集、档案查阅、证物核对,以及如何盘问证人,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能够成功地,找到对这些案件的合理解释,它们至今仍是毫无进展。不要忘了,也许还有更多类似的、我们没有听说的案件存在,今晚我们提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无论谁,对‘红胡子’腓特烈和我们的城市,胆敢有不尊敬的言行,都会遭遇残酷的处罚!……”

其他人一片寂静。特派员莫里斯·苏特警督放低了声音,慢慢地深沉地说:“我建议你们赶紧停止,扮演‘红胡子’腓特烈的游戏,而且,再也不要到那栋房子里去了,这对你们自己也有好处。我们要避免惨剧的再次发生——希望现在为时不晚。”

玛丽、吉恩和弗朗索瓦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只有艾娃·穆勒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样子独特而难以形容。

艾娃·穆勒当然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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