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僵硬稍纵即逝,张老太太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

但这次不等老太太再开口,我再次抢先,并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强调:

“不是怀疑你们谁,但这是命案,任何情况对我们都很重要。你们作为死者的家属,一定相对更多的了解死者的情况,所以我们必须要跟你妹妹、你大女儿、你们家保姆谈一谈。”

看了两眼我的表情,张老太太保持着她的智慧水准,没有徒劳地争辩,略一迟疑,说道:

“当然,一切以你们工作需要为准。只是我家保姆可能出去了,不过她也不是家人,也不爱操心,也知道不了什么。”

我点点头:

“噢!那好,还有什么?”

张老太太神情略微不太自然:

“也没什么,其实不是我不想让你们问什么,主要是她们各有各的怪脾气,说话没个准儿,怕误导你们。”

我立刻追问道:

“哦?这点儿可重要,什么怪脾气,给我们先提个醒儿,说实话,我们调查案件,最怕遇到爱臆想的那种人,老把自己的想象当事实,能把我们误导的又气又急,最浪费时间了。”

张老太太立刻就坡下驴地一拍她的腿:

“唉!警察同志你可说到点子上了,我那大女儿就有点儿这毛病,唉,怎么说呢,好大的人了,有时分不出真假,还总把想象的事儿当真的看,自己还爱说个话,发表个评论,不知在家弄出多少误会和矛盾。唉,我这当妈的也不知怎么说,一想到她小时候家里日子艰苦,我和她爸也忙,没时间好好照顾她,总觉得亏欠她的,所以现在她说什么就由她了,真也罢,假也罢,只要她高兴就行。但这毛病在家行,办事可不行,尤其是你们问案子,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对不对?至于我妹妹,现在脾气很不好,说话冲,别的没什么。”

我点点头:

“是吗?脾气坏我们倒不在乎,不过关于你大女儿,对不起,我直接问一句,她不会专门撒谎吧?”

老太太连忙摆摆手:

“不会不会。她就是自己搞不清,不过——”

“——这样更麻烦。”我接上老太太的话,“因为断章取义想当然常常比专门的谎话还误导人。”

“但她不是故意的。”前面给我们刻意铺垫大女儿说话“不着道”的张老太太这下又连忙替女儿分辩起来。

“我相信。”我也连忙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注意的。”

大张女士并不知道妈妈对她不高的评价,我们选择先和她谈。

虽然刚才顶撞了妈妈,但大张女士对家里还是很维护的,对于我们目的明确的问题,比如:

“你妹妹和张玉宝婚后是否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为什么这么快就分居了?”

大张女士也立刻口气明确地回答:

“没有矛盾,只不过我妹妹很快也看出张玉宝是个草包,不想继续浪费青春而已,再加上我们全家都支持他们分手,自然就决定分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们家没人去杀他,因为犯不着。”

但她的性格也果然印证了她母亲对她的一个评价——“爱说健谈”,所以对我们目的不明确的问题就忍不住大说特说。

比如我们问:

“既然你们全家当初都看出张玉宝没什么可取之处,为什么不告诉你妹妹呢?”

大张女士立刻反驳说:

“怎么没劝?谁都劝了,连我们家保姆都劝了,可以说个个嘴巴都说干了,可有什么用?谁劝她,她就跟谁翻脸。呵!话难听着呢!比如说我们家保姆王嫂好心说一句:‘我看这男人不行,他见我还飞眼呢。’你猜我妹回句什么:‘你是不是整天一个人在这里打工守活寡守出毛病了?要不要放你回家跟你老公团圆团圆?免得现在这么爱臆想!’当时就把王嫂的脸气绿了;我五姨去劝呢?呵!一开口,小妹一口就顶回去:‘你是不是怕我们家人越来越多,你从我妈这里捞不到什么资助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吧?’登时把我五姨憋红了脸,其实我五姨最疼小妹的,因为小妹小时候她带过的,但人没良心就没办法。后来眼看越谈越近要谈婚论嫁了,没办法我就去劝:‘小妹,你谈谈也罢了,还真跟这草包结婚呐?’哼!你猜我小妹怎么回答:‘阿姐呀,你是不是嫉妒我呀?’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当时就顶回去了:‘我嫉妒你什么?那个张玉宝有什么可嫉妒的?’结果我小妹居然说:‘嫉妒什么你知道,你不总在我跟前炫耀姐夫好吗?现在没的炫耀了?’‘哎呀?’我说:‘那张玉宝拿什么跟你姐夫比?’我小妹居然这么回答我:‘拿什么?也没什么,不过玉宝至少不是又矮又矬,穿衣服有品位,拿得出手。’‘哎呀呀——’”

说到这里,大张女士显然在重复丈夫被贬低的评价后,再次气愤不堪,冲我们说:

“你说我小妹脑子是不是注水了?男人是这么比的吗?男人要比本事,比人品,拿破仑个子也不高,不还是英雄?穿衣服有品位?笑话,会花钱买个名牌就是有品位?什么话?我当时气的呀,懒得跟她再说,真是‘宁跟明白人吵架,不跟糊涂人说话’,跟她多费口舌都是浪费时间。就这样后来我这做姐姐的还是不忍心妹妹真的踏到泥坑里,我不想说了,就让我五姨再去劝劝,她终归更明白那张玉宝是个什么东西,结果我五姨说:‘你嫌我受排揎的还不够,再挨顿刻薄吗?小妹这会儿迷了心窍,说什么都没用的,还是听你妈的吧,你妈支持小妹结婚,自有她的道理,别硬拦着了,她有她的打算。’什么打算?说穿了就是迷信,根本靠不住!不过我想想也算了,关键是人要是迷了心窍,你是怎么说她也醒不了。你说张玉宝是个草包,她非觉得你是眼瞎,看不出他一肚子内涵;你说张玉宝是个骗女人、吃软饭的,她非说你是嫉妒,就是拿个上当的例子现摆在她眼前,她也不会醒,反倒会觉得自己魅力无敌。所以想想后来也算了,由她吧。”

“那倒是。”我一边附和,一边追问,“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劝劝呢?我觉得你妈妈还是个很有头脑的老太太,不会看不出来张玉宝是什么人吧?结婚毕竟不是小事,她身体又不好,我不是咒她,小女儿和这样的人结婚,一旦她自己身体出了什么变故,能放得下心吗?”

大张女士冷笑一声:

“哼!我妈当然不傻,我家的钱都是我妈跟我爸一起挣回来的,能傻吗?”

“那为什么不劝劝呢?”

“我想肯定是我妈也是看出我妹妹那时迷了心窍,劝不醒吧?我妈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干什么都不硬来,看我妹妹不醒,索性不劝,另做盘算了。”

“呵,都这么说,刚才你说你五姨也这么说,说你妈有她的打算。是什么打算呢?”

但这次我过明的问话使正说的痛快的大张女士产生了警惕感,瞟我们一眼,口气防备起来:

“也没什么打算,我想就是不想逆着我妹妹的性子来而已。我妈做了金钱上的防备,张玉宝和我妹妹结婚,不会得到他想象中经济上的好处。所以我说,我们家不会怎么样那个男人,真的。”

从这段话后,大张女士似乎警惕了很多,对我们的问话回答的也简练了许多。

“那他们闹离婚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问题?”

“不是,就是我妹看穿他了,所以不想浪费时间了。”

“那么这次张玉宝离开家,有没有要求分割财产?”

“分割财产?有什么财产要分割?小妹没有财产。”

“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分开了?”

“那还能怎么样,现代人嘛,好合好散。”

接下来的回答多是如此,我看一时问不出有价值的回答,决定先行告辞,又去找张家五姨问话。我相信这位张家五姨应该很清楚张老太太的盘算的。

但和张家五姨的谈话可以说毫无收获,因为她和她的大外甥女相反,口紧话少,一见面就告诉我们她以前不在这里住,因为照顾姐姐才过来的,姐姐家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几个“不知道”及她严苛冷漠的表情,就干脆利落地堵回了我们问话的嘴。

而张家保姆在我们问完话又等了两个来小时也没有等到。

想了想,我带着小冯先行告辞,离开了这个仿佛母系氏族的家。

第一时间更新《海天佛国谋杀案》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千万次柔情

春风榴火

密使

张成功

天琴座不眠

忆梅下西洲

美男按摩师

白绛仙儿

女人岂是好惹的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