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看着散落在地的杂物,他感到了一丝慌乱。这就是他将要居住其间的地方?

学生没有说话,默默地将东西理了理,顺了顺。

先生想要跟那个手指上有个肉瘊的家伙再争辩几句,可是那个家伙已经离开了,其实已经没有余地,这就是余地。根本无从商量。

先生只得坐了下来,看着学生一把一把地理顺那些物品。

这间房间窄小得很,像一个禁闭室。北边的窗口由于杂物只露出一丝儿光亮。

房间里的光线很微弱,白天进来仿佛走进了黄昏,走进了黑夜一样。

学生继续忙着整理东西,他蹲在地上,像一个玩玩具的孩子。教授心头一惊。他猛然觉得自己有一股歉疚。无法抵挡的歉疚。

先生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年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滑入了困境。先生看着他的手在那些脏乱不堪的杂物上清理着。

先生对着他的背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刚才累得够呛。

其实,刚才的确累极了,学生觉得只有清理了眼前的杂物,才能够更好地休息。他挪了挪位子,告诉先生不要紧。这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

学生的声音仍然很俊朗,在暗淡的空间里似乎还有一种回音。

要使室内明亮一点的话,就得把这堆杂物移一移,挪一挪。学生说着又开始了新的劳动。

学生不停地劝说先生上床,说先生刚洗的脚又冷了,快到被窝里去,否则受亏的是身体。

或许是因为身体一词提醒了先生,先生感觉到自己脚背上冰凉凉的,先生最后不得不上了床。先生坐在了被窝里看着学生在劳动。

窗口那儿开始露出窗框,然后是玻璃,然后又是半扇窗户。

学生要教授先睡,现在是一张床了。学生其实内心里盘算着自己将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一张床两个人。其实,说得准确一点,在被窝里是两个身体。

学生看着教授脱了衣服,身体慢慢地被被窝所吞没他才继续又开始了劳动。

很快,教授睡着了,鼾声从那个甚至锈迹斑斑的铁床栏杆上升了起来。

窗口终于露出来了,那个窗子玻璃尽管还很完好,但是学生感觉手背上还有风在来回地遛着,凉丝丝的。外面已经黑乎乎的,在玻璃上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学生看了半天自己,觉得好像是在梦里。

劳动之后,他想去把手洗一洗。手不是太脏,只是有一点脏。因为他不想将稿纸弄脏,于是他拉开了门。远处亮着灯,因而走廊上一截亮亮的,一截黑乎乎的。

回来后,他还习惯性地到门背后去寻找那条毛巾,毛巾没有摸到,却摸到了一颗钉子。钉子上挂着一块脏乎乎的东西。他辨认了半天,是一件女人的旧红衬衫。

他不由自主地又挂了上去。他在包里翻了半天,找到了稿纸。觉得手还有点潮,又去用角落里的搭在红脸盆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开始坐到了桌前写了起来。

这是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现在被他用着。先生的呼噜声在他的身后,此起彼伏。

很久了,学生才收起稿纸和思绪上了床。先生被他的滚烫的肉体烫醒了过来,他翻了一个身,重重地唉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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