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杉矶到贝格斐开车快二小时二十五分可达。

我二小时超过一点就到达了。

胡海威用紧闭的嘴唇,严厉的眼神看着我:“赖。”他过了一会儿说,“这次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险来替你挡一下的。”

“谢谢你。”

他说:“我尽量不使报上注销来。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消息终究漏了出去。是你们办公室吗?”

“绝对不会。”我说。

他交给我一张油墨尚未全干的报纸。指向一个小段。

我看到上面一个标题,“地检官要私家侦探难看”。内容提到一位正在调查本案、属于洛城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私家侦探赖唐诺,即将受地方检察官的约谈。大陪审团也非常有兴趣问他几个问题。目前赖唐诺在和合伙人柯白莎详商对策,相信他面对大陪审团时会有惊人的真相泄露。

“真糟糕。”我说。

“你的合伙人。”胡海威说,“她对这案子知道多少?”

“她只知道我告诉她的。”

“其它呢?”

“什么也不知道。”

海威说:“好吧。假如你有惊人的真相泄露,最好准备好都说出来。我们现在进去看地方检察官。”

房门打开,另一位助理走进来。

海威偷偷向我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他说:“我先去看地检官有没有空。”

“他是怎样一个人。”我问海威。

“你自己会知道的。”他含糊地说。

他走出办公室。

我笑向那位助理说:“天下事真难说,盖亚莫怎么会说出这样一个故事来?”

助理只是摇摇他的头,偏向报纸道:“我只知道报上这一些。”

我又把报纸拿起。一则短消息报导吉高温律师已经自己撤退,不再是盖亚莫的律师。然后盖亚莫向地方检察官作了自述。

文中言到这件案子将尽一切可能提早开庭审问。地方检察官欧宁台亲口保证,大陪审团会很快决定让他起诉,这件案子也会很快开庭审问,使陪审团来作有罪无罪之判定。法院的日程总是排得非常拥挤的,一般言来确定开庭时间是要按程序并依次序排队的。但是对本案言来,法院已决定排除一切困难,使大家看到肯恩郡对“公正”是“快速”的。

报上还有柏岱芬的一则访问报导。她摆好姿势给拍了一张照片。戴了一付墨晶眼镜露几分腿。地方检察官说盖亚莫的案子是毫无置疑的案子,他相信盖亚莫会自认有罪请求庭上减刑。假如他自认有罪,地检处用他的自白加上收集的全部证据,大概足够使他被判定为第一级谋杀,那么有可能不必把柏太太再请上证人席作证。一个丈夫才被人谋杀的太太,还要出庭作证,是非常残酷的。柏太太近日在家悲悼着死亡的丈夫。她的医生说她精神状况欠佳,建议她早日作海上的长期旅行。

好几家报纸都有柏太太的专访,我看了一半,门开了,胡海威回到办公室来。

“赖,我们可以进去了。”他说。

他带我走过走道,来到一个办公室,门上漆着“地方检察官”。我们推门进去。房里有不少人,我们经过他们,又经过一个漆着“地方检察官私人办公室”的门。

门在我身后关上,胡海威替我们介绍,他说,“欧宁台。赖。”

欧宁台是个四十七岁左右的大个子。两只深大而黑的眼睛,凑得比别人近一点,长在两条浓眉之下。他并没有要和我握手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说:“赖,坐下来谈。”

我坐下。

“我听到一个对你最不利的故事。”他说。

“那一方面不利?”

“你竟然是一个事后共谋犯。”

“对什么罪呢。”

“谋杀罪。”

“什么人的谋杀?”

他提高声音说:“不要找遁辞躲避,对柏马锴被谋杀,这件案子的事后共谋。”

“怎么共谋法?”我问。

“你建议凶手不要回到本案的司法管辖区来,你建议凶手销毁证据。而且你发现了柏马锴被窃的车子不向有关机关报告。”

我打了个呵欠。

欧宁台说:“该死的!这不是件小事,赖。你会被吊销执照的,我保证你会。我也相信你会失去自由。你倒再打个呵欠看有没有用。”

我说:“我在保护我的客户。”

“不是,你不是。”欧宁台说,“我和柏太太在电话上谈过。她并没有指示你,有任何事不要宣扬开来。她雇你的目的是找到他丈夫。她……”

“我不是在讲柏太太。”我说,“我是在讲盖亚莫的亲戚。”

他眨了两下眼,问:“什么亲戚?”

我说:“一位十五岁大的女孩,勇敢地装着成年样,强烈地感觉到她的亚莫叔发生大困难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我会给他的回答。欧宁台细细在研究怎样进行这次约谈。

我说:“我听说柏太太正在申请避免在大陪审团决定是否起诉盖亚莫的听证时出庭。也要申请本案在法院开庭时她可以不出席。是吗?”

他不屑地对我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在说你。不是在说柏太太。”

我说:“那也可以,我可以用下电话吗?”

“打给什么人?”他问。

“首先。”我说,“柏太太什么号码?喔,不必了,我身边有。”

我拿出我的记事本,把电话拿起,转向地方检察官问:“她可以不出庭作证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她的?”

他说:“我的。我告诉她可以做这个申请,避免抛头露面。”

我对电话说:“我要找中溪河和罗密里电信局,管长途电话记录档案的人讲话。我想这两个地方是同一个电信局,用同一个总机的,是吗?”

“是的。”总机说,“是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吗?”

“是的。”我说。

“请问你是谁?”她问。

“我姓赖。”我说,“请马上接过去好吗。”

过了一下对方有声音说:“哈啰,有什么贵干?”

我说,“我在查五号晚上到六号早上的几个长途电话。首先我要查一个电话,从卡文镇到洛杉矶ED六-五五八九,之后请查一个三十五分钟后,从中溪河到洛杉矶ED六-五五八九的电话。最后我要查清晨五点钟,从罗密里到洛杉矶ED六-五五八九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欧宁台不耐烦地向我说。

我说:“我在做你早就该想到要做的事。查一查这些长途电话。”

欧宁台说:“没有这个必要。我已经有柏太太宣誓后的书面证词在这里。她很合作让我们一字一字记下她说的话。她说在前两个电话,她毫无疑问来电是她丈夫的声音,而且因为某种别人不知道的暗语,所以绝对是她丈夫打来的。有了这书面证词,我可以证明这些电话,不需电信局来证明。”

“那很好。”我说。

欧说:“把电话挂上。要调查的地方我们自己会办,不需劳你大驾。我想你是在拖延时间。”

我说:“你的意思你没有查对过这些电话,是吗?”

“我们当燃不必去查这些电话。我们已经有接电话女人的证词。没……”

胡海威说:“等一下,宁台,既然赖已经把电话接通了,对方也愿意查一下,我们多一个记录也无所谓。”

我拿着电话等了几分钟,对方说:“我们这里没有从卡文镇,没有从中溪河,没有从罗密里,打到洛杉矶ED六-五五八九的电话记录。”

我说:“假如有人打长途电话,但是对方没有人接听,会怎么样?”

“没有人回话的长途电话会销号,因为不必收费,所以连同传票一起销毁。”

我说:“我认为你最好直接告诉地方检察官。请等一下。”

我转向欧宁台,说道:“五号到六号,卡文镇、中溪河和罗密里,没有给柏太太长途电话的记录。假如有人打电话而没有人接,传票就被销毁了。假如接通了电话,有人通了话,传票会保存。你要和电信局谈谈吗?”

欧宁台从我手中把电话抢过去。

他说:“我是地方检察官欧宁台。告诉你,我们知道这些长途电话是有的,我们也知道接通的时间。我要查对一下这些电话。”

他听着电话,把脸崩得紧紧的,一脸不耐烦,接着又向电话内叫道:“该死!我告诉你电话是绝对接通了的。我有接电话人宣誓证词在这里!”

他蹙起眉头深思地瘫坐在那里,然后又不甘心地说:“听着,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上面出一点错。我一定要知道,电话是打通了的。你们的记录方法有问题,我要你再查查。”

欧宁台把电话摔回去,转向我。“你现在已经花样玩够了。我也尽可能尊重你,陪你玩。现在我要做我该做的事了。”

他向胡海威点点头,拿起电话说:“好了。把记者们请进来吧。”

门外一阵骚动,办公室门打开。

我向椅背上一靠,点起一支香烟。

“各位。”欧宁台说,“这件事我已经尽可能不使它让你们知道,因为我总尽可能做一个公平公正的人。这位是赖唐诺。他是从洛杉矶来的私家侦探。他已经涉及本案。今天盖亚莫向本人提出的陈述里面牵到了他的名字。”

几位记者用闪光灯对我拍照。一位记者向欧宁台说:“地方检察官先生,你能发表一些内容吗?”

欧宁台犹豫着。

我的朋友贾可法皱着眉头看我,突然大声地说:“赖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很多。我要向记者朋友说不少实况。”

“现在说,我们都在听。”贾可法说。

我说:“这位地方检察官五分钟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卡文镇、中溪河和罗密里三个地方,五号晚上到六号早上,没有长途电话接通洛杉矶柏家住宅的记录。那位新寡妇柏岱芬宣誓说,她接到先后三个电话,一个是丈夫从卡文镇来的,一个是三十五分钟后丈夫从中溪河打来的,最后一个是五小时后金发搭便车客从罗密里打给她的。地方检察官已确定没有这些长途电话接通的记录。假如电话接通,一定保存传单,才可以结账,一定有记录。唯一没有记录的原因是因为电话没有人接,销号了。

“这意思,就是说,柏岱芬说她接到这些电话,都是在骗人,在说谎。也就是说五号晚上到六号早上,她根本不在家。

“多谢这里的胡海威,警方目前在循一条热线追踪。简单点说,所谓金发女搭车客根本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的柏岱芬女士。戴顶金色的假发,用有色隐形镜改变眼睛的颜色,和她丈夫共同策划实行一个阴谋,骗取保险公司十五万元保险费。”

欧宁台大叫:“嗨!等一下。你不能……”

胡海威看着我,两眼不停眨动。他举起一只手阻止欧宁台再说下去。他说:“等一下,宁台。他要说,就让他说。”

我说:“柏马锴钱赚不少,但是始终闹穷。他有个保险,意外死亡是十五万。他和他太太设计了一个完整的犯罪计划。

“犯罪的起因是他们偶然碰到一个像极了柏马锴的人。他的名字是盖亚莫。他们研究了亚莫的背景,习性。他们两个展开了一场非常周密的对亚莫的调查,尤其是万一盖亚莫失踪的话,那一些他的朋友会关心,会追究。假如我们不厌其烦去找,一定还可以找到有一家私家侦探社曾帮助他们完成这项对盖亚莫的调查工作。他们知道了盖亚莫是一个周期性酒瘾发作的人。他们在最后一次盖亚莫出去喝酒的时候跟踪着他。当盖亚莫到加油站要搭便车回家的时候,柏马锴装作正好偶然经过加油。事实上,这是早已计划好的一部分。

“他让盖亚莫搭上车,把他放在前座。

“他们离开卡文镇。在卡文镇外几里,他们遇到了神秘的金发女搭便车,实际上就是柏马锴的太太柏岱芬,截了假金发和深色隐形眼镜,穿了紧身的衣服以加强引诱力。

“她依计划坐在后座。

“柏马锴故意在中溪河停车,给他的两个便车客饱饱肚子。他真正的原因是假装打一个电话,柏太太于事后要说当时她在家里收到了这个电话,给她一个十分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柏马锴走向电话。假装在说话,事实上是向一个空电话讲话。打完电话他带走了他两个搭便车客。在去罗密里的路上,到了一个预定的地点,柏太太用一个敲人脑袋的棒从后面敲了盖亚莫脑袋一棒子。盖亚莫昏过去。他们依计带了盖亚莫离开公路,开下泥巴路,停车,拿出千斤顶的手柄。他们准备把他脸打烂。他们也准备把他尸体留在原地等他完全烂掉才让人发现。他们把所有柏马锴的东西,

自口袋中拿出来,放进已经昏迷的盖亚莫口袋中,将来别人才会以为这尸体是柏马锴的。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柏马锴怕了,下不了手了。他的胃痉挛了,他吐了起来。他也许走下山涧去清洗。这时候柏太太第一次了解了她自己的情况,她和一个没有种的人共同计划了一件谋杀案,而且已经陷进去了。这时候,假如她杀了盖亚莫,只要有人一问柏马锴,他一定会吓得什么都招供出来。这会使他们两个一起进瓦斯房的。

“所以,她想到,何必冒生命危险去制造一个代用尸体呢?她需要的反正是一个死的丈夫,使她成为有钱的寡妇。何不把两个男人都杀掉,由这位神秘的金发女搭车客来担负责任?反正她自己有她丈夫给她做好的时间证人。

“这个好主意一溜上她的脑子,她几乎立即付之行动。但是,在她走回来想把已经在盖亚莫身上她丈夫的东西,拿回来放还她丈夫的口袋去之前,盖亚莫醒了。盖亚莫爬上汽车,把车开跑了。

“好好的一个巧妙设计的罪案,出了一点小的纰漏。然则这个纰漏并不严重。柏太太已经有了对她价值十五万元的尸体。她可以把杀人的事推在盖亚莫身上。所以她走到罗密里,找家修车厂,要他们派辆拖车回去。

“她的本意是希望拖车过去,发现没有车子在路边。但是她发现在车厂值夜班的人蛮对她胃口。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给他脑中加深印象,所以不但没有催促发车出去,反而坐下来喝咖啡聊天了。柏太太离开的时候,艾堂木认为即使再开拖车去也已经没有用处了。”

欧宁台想说什么,但自己忍住了。

“郡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我说,“在胡海威领导之下,做了不少聪明的侦查工作。已经找到了这位神秘金发女搭车客在艾堂木工作地方用过的一面小镜子。背后有一个清晰的指纹,还有二个模糊的。指纹已经保存起来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指纹是属于柏太太右手小指的指纹。”

我又向椅后一靠,替自己点上一支烟。

“唐诺。”贾记者说,“你讲的我们不能发布消息,一定要有人证实才行。我们现在就请……”

胡海威跳着站起来。“各位。”他说,“我们想不到赖唐诺嘴巴那么快,讲了那么多。他一直和本办公室很合作,但有的消息我们还不准备发布……还不到时间。我们正式告诉各位,这消息还要保留几分钟。”

贾可法说:“这种新闻要我们保留?你疯啦?”

胡海威转向他喊道:“滚出去。太过份了!”

他又立即转向我说:“该死的,赖!你不该放一把野火,什么都向他们说的。”

我说:“我以为是你要我向记者们做一次说明的。你把记者们叫进来,不就是为的这个吗?”

他说:“不是为这个。所有的人,统统给我出去。我们会马上重新正式召开记者招待会。在……”他看向欧地检官,他说:“半个小时之后,好吗,宁台兄?”

“四十分钟之后好了。海威兄。”地方检察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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