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来到邓家住的公寓。

邓仙蒂开门,把她的手伸出来。我听到她妈妈邓依玲的声音说:“仙蒂,是谁呀?”

“赖先生。”

仙蒂的妈妈走向我。“喔,赖先生。”她满眼泪水地说。

“怎么啦。”我问。

“你从杂货店帮我们的忙……你不必这样做的。我们……我很难告诉你我们多感激。你太慷慨,太好心……”

她有点泣不成声了。

我说:“别提这件事。有没有盖亚莫的消息?”

她说:“发生了一件最奇怪的事。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说说看。”

“有一张通知单给我,说是有一位王雅莫电汇给我一笔钱,叫我去电信局拿。他们问我王雅莫是什么人……幸好我没告诉他们我不认识什么王雅莫。我告诉他们姓名可能读错了。他们问我有没有概念王雅莫会汇给我多少钱。我说应该是三十块钱,他们笑着说是三百块钱,而且不必回条。他们说为了安全计,还是要我签个名。”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昨天下午。”她说。

“之后呢?”我问。

“之后他们拿出一张汇票,叫我在背面签了个字,就给我三百元现钞……赖先生,这一定是盖亚莫,不会是别人……”

“从什么地方汇出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等一下,我知道。是在沙漠里的一个地方……教主城,那地方的名字。”

“噢。”我含糊地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柏岱芬穿了比基尼和她丈夫穿了泳裤的照片,交给邓依玲看。

依玲吸口气道:“这个女人是谁?赖先生,你看她没……”

“这一点不重要。”我说,“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男的当然是盖亚莫。”

“我来看看。”仙蒂挤向前说。她妈妈伸出一个手掌,把她认为没穿衣服的女人用手掌遮住。

仙蒂说:“妈,这男的真是亚莫叔!我从未见过他穿游泳裤呀!”

我轻轻地把照片从邓太太手里抽出来。

“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张照片吗?”她忧心地问。

“目前不行。”

“我……我在想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我认为。”我说,“这是照着玩的。这个男的真是盖亚莫吗?肯定不会错吗?”

“老天,不会的。有一点……你知道照片都这样的。但是……”

“当然,看照片有时会看错的。我只是想问你认识他吗?”

“当然……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盖亚莫,但是我不了解,他跟这样一个女的……”

“什么女的?”仙蒂问。

“宝贝,我是说照片里的女人。她的泳衣很大胆。”

“我能看看吗?”

邓太太犹豫一下,向我点点头:“我想也没什么不可以。”

仙蒂仔细地看着这张照片。她说,“妈。这种泳装比一般的要贵得多。亚莫叔没钱过这种生活。”

“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照的呀。”邓太太说。

仙蒂深思着。“我有疑问,妈。”

“什么?”

“不能确定这就是亚莫叔。那双眼睛……不像是亚莫叔的。”

邓太太拿过照片,又仔细地看。她转向我问道:“是不是盖亚莫?”

“老实说。”我告诉她,“我不知道。我觉得有一点像,所以我拿给你看看。”

“实在太像了。”她说,“但……你有理由相信这不是盖亚莫吗?”

“是的。”我说,“有绝对的理由相信照片上的人不是盖亚莫。至少不是你们认识的盖亚莫。”

她叹口气,把照片交还给我。

“我认识的盖亚莫不会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照相。”她说。

大家一时都没有开口。

“赖先生,这一大笔钱我们怎么办?”

“花呀。”我说,“尽管放心地花,现在就去多买一些能存的日用品和粮食、罐头什么的,不会坏的多买一点。把下个礼拜要用的鸡蛋牛奶都买齐,该花的就花,只要不浪费就行。”

“为什么?你有亚莫叔消息吗?”

“可以说有。”我说。

“能给我说清楚点,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我相信你们的亚莫叔目前不能每个月给你们帮助。所以他寄一笔钱来,让你们要用的时候不会太缺钱。”

“但是,你为什么叫我大量花钱买食品。”

我说:“我不知道,只是我的想法,希望你照做。”

“什么时候?”

“现在。”

“但是我看不出原因。赖先生。”

我说:“有人也许觉得这笔钱错送给你了,要想要回去。他们可以扣留钞票,但不能扣留食品。”

“为什么有人要扣留钞票?”

“喔,可以说这是一种特殊情况……这样说好了,要是亚莫认为没有问题的话,他何必用假名给你汇款呢?”

“我懂了。”

“所以,照他的意思,把钞票全部投资在食物上,不会有错。”

“但是亚莫是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的。他不会用不属于他的钱。假如他给我们钱,为什么他……”

“当然,当然,假如你百分之百知道这笔钱是有问题的,你是不会使用它的。所以我建议你用完它。”

“但是,赖先生。假如这笔钱有问题……我不愿意用它。我要留着原封不动退回。”

“退回给什么人?”

“给……给亚莫。”

“亚莫要你把这笔钱买食品。”

她仔细看着我。“你想告诉我,你知道亚莫的心意?”

“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亚莫心里在希望的事。”

“你一定见过他了。”

我说:“我特地过来给你一些建议。你穿上衣服出去买东西。花一百块钱去买罐头、主食,能放不坏的东西。多买点肉和蛋。多下来的钱付给医院做住院费,早点开刀。今天就去付钱。现在就走。”

邓依玲想想我说的,突然站起来,说道:“现在去?”

“现在去……之后就去把医院住院费也付了。”

仙蒂走过来扶住我椅子。她问:“你见到亚莫叔了吗?亚莫叔还好吗?”

我说:“大人说话时,小孩不能随便插嘴,仙蒂。但是我想象他现在身体健康,可能有苦衷,暂时不能来看你们。”

“因为做生意的原因?”

“可以这样说。”我说。

“他在做开矿生意,不要人知道他在哪里,是吗?”她问。

“我不敢肯定你的话。”我说,“假如我是你,我不去探讨这件事。我会陪妈妈去买东西和早点催妈妈开刀。”

“你会和我们再联络?”依玲问。

“当然,”我说,“而且你也知道我在哪里。只是你在打电话的时候,一定要找我本人,假如我不在,不要说你是什么人。除了我,其它什么人也不要讲这件事,懂了吗?”

她点点头。

“好了。”我站起来,伸展一下身躯,打了个呵欠。我说:“我要走了。我一直忙着工作,好久没睡觉了。”

“为了这件案子。”

我大笑说:“我们有很多案子。”

“赖先生。我用这笔钱付你一点费用可不可以?”依玲问。

我说:“不可以。而且你该忘记曾经见过我,也忘记到过我们侦探社来。”

“但是我不会说谎。”

“当然不要,也没有人叫你说谎。只是忘记这件事。除非有人指名道姓特别问到这件事,否则不必主动回答。万一有人问起,你也据实回答,你并没有雇用我们替你做任何工作。仙蒂曾试着说服私家侦探去找亚莫叔。我的合伙人柯太太拒绝了她,说我们无法帮忙。你记得吗,仙蒂。”

她点点头。

“所以,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朋友关系。所以,任何人问你有没有请私家侦探,你可以放心地说没有。事实上,你的确没有雇任何人办事。”

“但是,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兮兮,我们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呀。”

“有的时候,”我说,“最好你不要太主动提供消息给别人,因为这些人最后可能是亚莫的敌人。他们也会断章取义,曲解你讲的话来伤害亚莫。我认为这就是你必须特别小心,不要主动说出消息的理由。不要忘了尽快去医院。”

仙蒂困惑地看着她母亲。依玲想想我的话,说:“好的,我想你是对的。”

“妈妈,我不懂。”

“要记住赖先生告诉我们的话,仙蒂。我们对任何人都不开口。我们现在出去,去买东西。”

“我走了。”我说。

“你回你办公室,是吗?”

“是去办公室。”

“你没有告诉你合伙人有关……我们的事?”

“什么合伙人?”

“柯太太。”

我说:“喔,柯太太是我工作上的合伙人。我到这里来是以朋友身分来的。我为你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公余以朋友身分的。没有收费,合伙公司也没有任何记录。记住,你从来没有聘雇过私家侦探。”

我向她们笑笑,走出来,开车回办公室。

我直接走进柯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柯白莎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我从卡文镇寄回来的明信片。

她向上看,看到我,突然一惊。

“什么鬼主意?”

“指什么?”

“从卡文镇给我寄明信片来?”

“我以为你想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你到哪里去关我屁事。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干什么?”

“好吧,我寄张明信片,为的是告诉你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用明信片?”

“因为是免费的。”

白莎嗤之以鼻:“少给我贪嘴。柏家的案子有发展吗?”

“我们找到他了。”

“和金发女郎在一起?”

我摇摇头。

“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有人用千斤顶的手柄把他脑袋打开花了。”

“他奶奶的!”白莎说。

“骂得好!”我说。

“什么人干的。”

我说:“你自己来选。可能是男女两个搭便车客之中任何一个。也许,两个人共谋。也可能是一个叫艾堂木的小子。他在罗密里一家修车厂值夜班。他可能开辆拖车去修车,修好了想敲竹杠,和姓柏的吵了起来,顺手拿起千斤顶手柄把他打死了。看到他有钱,就干脆把尸体给抛了。反正什么都可能。我们不是受雇去找凶手的,我们是受雇去找受害人的。”

“我们找到他了。”

我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问题?身分证明确定了吗。”

“我想没有问题,因为还来得及取指纹。”

“你告诉我们的客户了?”

“我告诉她了。”

“奖金拿来了?”

我说:“还没有。我们等警方宣布身分证明没有问题也不迟。反正尸体是我们找到的,我们任务完成了。”

电话铃响。柯白莎戴了钻石戒指的手划一个半圆。她拿起话机说:“哈啰……是的,我是柯白莎……赖唐诺……︽论坛报︾?好的。”

她把电话给我:“︽论坛报︾来的。”

“赖?”贾可法的声音。

“是的。”

贾可法说道:“赖,你给过我一次大恩惠,所以我现在要回报一下。”

“好得很。”我说,“是什么?”

“警察已经捉住了一个嫌疑犯,说是柏马锴案子的。”

“线索可靠吗?”

“铁证如山。据警方说一切都齐全了。”

“是什么人?”我问。

“这家伙名字叫盖亚莫。他在摩荷夫搭便车想回洛杉矶,被警方逮住。他们本来只是常规问问。他的回答引起怀疑。他被带回去证明身分。”

“他现在在哪里?”

“去贝格斐的路上。一定会大哄动的,所以先告诉你。”

“谢谢。”我告诉他,把电话挂上。

我转向白莎,我说:“从现在开始,柏家的案子由你自己接手,白莎。只剩下收钱了。”

“你要去哪里?”

“贝格斐,而后去雷诺。”

“为什么?”她疑心地问。

“我要到贝格斐去把一辆租来的

汽车还掉,然后到雷诺去把公司车开回来。”

“一辆租来的车?”白莎大叫道。

“是的。”

白莎说:“老天!我们时间那么充裕,你为什么不搭巴士而要自己开车呢?再说你根本不应该有车再去租车用。”

“可以省时间呀!”

“公司车在哪儿?”

“内华达州的雷诺。”

“你到雷诺去做什么?”

“调查柏家的案子。”

白莎眼冒火问:“用掉了多少开支款子?”

“差不多全部。”我说。

白莎一下瘫痪在椅子上。“我就知道。”她说,“我一直不赞成你一下把开支款都领出去放在身上。我知道你身上有钱不用完连睡觉也不安宁。你老说要交费用表给我,到现在好像我一次也没有见过。”

“开支费使用不完的,你自己留下还是交还给柏太太。”

“别傻了。”她说,“开支款为什么交还她?”

“为什么不交还?”

“由你用开支费,从来就没有用不完的!”

我说:“你反正不会交还柏太太的。柏太太希望我们为了办案顺利,不要吝啬开支的。现在幸好我们没有剩余的。”

白莎给我的歪理气得不知怎么驳才好。她问:“你要去贝格斐,然后去雷诺?”

“是的。”

“然后从雷诺把车子开回来?”

“嗯哼。”

白莎说:“即使拿到奖金,这件案子油水也不多了。”

“结账的时候不要忘记,从我离开办公室去看柏太太,一直到我回到办公室,每天要出差费,有一天算一天。”

白莎说:“我什么也忘不了。你为这件案子再也不要花任何费用,到了雷诺千万别赌钱……我打赌你花了不少冤枉钱在雷诺。”

“我没有。”我说。

“你看到那么多赌钱的玩艺,不去试试运气?”

我说:“当然。我只花钞票看沙漠艳景。”

“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说:“你抛二毛五进去。从一个西洋镜里你看到沙漠的破晓、晨曦、日出。你看到一个美女躺在仙人掌下,全身什么都没有穿,只有条红纱巾。一阵风吹掉红纱巾,灯光就熄了。”

“你花二毛五,就看到这些。”白莎诘问道。

我说:“我试了四次,花了一元钱,看他们在紧要关头会不会忘记熄灯。”

我轻轻走出办公室,让白莎无言地坐在那里。她太生气了,可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话来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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