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日星期一,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某一年的某一天,有个名叫安德森的男人死了太太。二十八岁就香消玉殡算是相当早逝;其实她的猝死颇令人不解,因为正如验尸审讯中所述,死状并无任何异样。事发前她正在公寓里准备晚餐,当时她提议(这是她的丈夫告诉验尸官的)进餐时应该要配一瓶酒。他们讨论哪一种酒比较合适她当时正在烹调的比目鱼肉片,最后决定来一瓶法国白葡萄酒。安德森家贮存的酒不算多,全都放在公寓底层下方的酒窖中;安德森太太走出客厅,步下地窖去取酒,当时她丈夫正在客厅看晚报。他坐着看了好几分钟之后,才意识到他老婆在地窖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起身(安德森告诉验尸官的),走到地窖楼梯口才赫然发现,安装在外部的开关——那是阴暗的旋转楼梯的照明灯开关——虽然已经打开,但地窖仍笼罩于黑暗之中。他把开关关了又开,诚如一般人在这种状况下会有的反应一样,此举却未能捎来一片光明(后来才发现保险丝已经烧断了)。他呼唤妻子,却没有回应。安德森开始有点惊慌了,他回到客厅拿了一盒火柴,凭借微弱的火光,摸索走下陡峭狭窄的楼梯。他在地窖底发现了妻子,她已经断气。事实上,她是百分之百回天乏术了,因为她的头盖骨破裂,颈子也断了。安德森确定她没救了,随即回到楼上,打电话给医师和警察。他在审讯中提出这番证词时,态度沉着,声调压低,给人十分良好的印象。

安德森太太为何会摔下楼梯?在她的尸体旁边有发现一盒火柴,由此可以假定她和丈夫一样,是仰赖火柴的亮光下楼的。也许是火柴熄灭了,她懒得再划一根;也许她是在极不平坦的阶梯上失足滑跤。总之意外已经发生,任何臆测似乎都无济于事。安德森碰上的唯一一个尴尬的问题,是由一位衣领僵直、打着蝴蝶领结的矮小陪审员所提出来的。

“是谁提议要喝那瓶法国白葡萄酒的?”这位陪审员问道。

“内人。”安德森低声说道。

“她提议的时候正在煮晚餐吗?”

“是的。”

“所以接下来——当她正忙着烹调时——还下去酒窖拿法国白葡萄酒?”

“是的。”小个子陪审员瞅了天花板一眼。

“她要离开的时候有请你帮她留意厨房吗?”

“没有。”

陪审员用力拉一下僵直的衣领,突然开口说道:“既然她忙着在煮晚餐,为什么不是你下去酒窖呢?”

安德森面不改色,仍是一副茫然认命的模样。

“内人向来喜欢亲自挑选我们佐餐的那一瓶酒。这事不过是……她就爱做这事。”

小个子陪审员环顾法庭,抛出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就座。验尸官向安德森表达慰问之意。陪审团最后的裁决是:意外死亡。

葬礼之后,安德森回到广告经理的工作岗位上。接下来几周,他的工作效率、全神贯注的能力,都惨不忍睹;不过那并不足为奇,因为在他太太死前一段时日以来,他的工作表现早已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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