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克莱尔睡在我的沙发上,我做了个梦。不算噩梦,甚至和会见克雷没关系。梦到的是我。我在我的公寓里看着自己,但公寓是我母亲还在世时的样子。事实上,梦里她还活着,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在给她煮汤,隔着走廊大呼小叫地聊天。她就喜欢这么和我交流。梦境仿佛去掉音轨的电影。我能身临其境地看见所有东西,看见我们的嘴唇翕动,但听不见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我注意到了怪事。我在用右手搅汤。不稀奇,我知道,但我是左撇子,非常左的左撇子,不用右手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却在用我通常毫无用处的右手搅汤、加盐、碾胡椒,等等等等。就像在照镜子,我在梦中想,然后开始琢磨,我有没有用右手搅过汤?有这个可能性,对吧?但我随即发现我在梦里把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就像右撇子那样,这就错得离谱了。接下来我发现梦里手背上的毛比平时更多,稍微多一点,但还是多。我有了奇怪的感觉,惊恐感渐渐升起,逐渐爬上我的胸口。然后我发现梦里的我穿着蓝袜子,海军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只穿白色或黑色的袜子。而且质地似乎是羊毛的,这同样不可能,因为羊毛让我脚出汗。我仔细去看,像是拉近镜头,梦中我的面部线条都和醒着时不一样。额头的皱纹不见了,嘴巴两边的法令纹很深。一条蓝色静脉横贯右太阳穴蜿蜒伸进发际线,我可没有这东西。我意识到这不是我。这个男人不是我。

但此刻为时已晚。他已经用盘子垫着汤碗沿走廊走向我母亲的房间,一条胳膊夹着调羹和餐巾,另一条夹着盐罐,因为无论你加了多少盐她都嫌不够咸,他一边走一边无声地吹着口哨。忽然间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是死神,为我母亲而来的死神。我开始尖叫警告她,但这是个无声的世界,仿佛在水下,叫声无力地飘出我的嘴巴,被水流带走,没有人能听见,除了我自己,因为我在母亲的床上突然醒来,汗流浃背,跑到镜子前。有一个疯狂的瞬间,我还没有完全醒来,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在我记起镜子里的世界左右相反之前,我抬手去摸右太阳穴,以为自己看见了那条蓝色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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