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非常成功,洪云林和邱正东啧啧称奇说,那玩意儿真是厉害得不可思议,任何物体在它面前都像一块豆腐那么嫩,火焰所到之处,无论钢铁还是水泥,一律灰飞烟灭,别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呵呵,我看这大概就是连孙悟空都惧怕三分的三昧真火了。”孟松胤哈哈大笑。

“现在就缺一件挖窗框的铁器了,”韦九提醒道,“院子里没有铁丝,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是啊,就半支铅笔那么长的一小段金属就够了。”孟松胤似乎也没有好办法。

“工场里有的是铁器,可惜就是带不出来,”老鲁附和道,“现在没有刘子春帮忙,难度就更大了。”

“看来只能冒险夹带了。”老鲁道。

“不行,鬼子的金属探测器还是挺灵敏的,”韦九马上反对,“没见上次铆焊车间的丁大头,差点被鬼子当场打死。”

“像那样城门洞里扛竹竿,直来直去的当然不行,得动点脑筋、做点手脚,”孟松胤平静地说道,“不过,如果做点屏蔽的话,鬼子的探测器也许就失灵了。”

“抛开是否可行不谈,这倒是一条很重要的思路。”李匡仁道。

“屏蔽?”大伙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这一新鲜的概念。

“所谓屏蔽,就是控制电场、磁场和电磁波由一个区域对另一个区域的感应和辐射。”李匡仁笑着对大家解释道。“具体点讲,就是利用低电阻率的金属材料中产生的涡流,对外来电磁波产生抵消或吸收的作用。”

大家大眼瞪小眼,比解释之前更加糊涂。

“依我看,咱们首先得从分析金属探测器的原理入手,”孟松胤对李匡仁说道,“这样才能想出具有针对性的方法来。”

“嗯,探究的路径完全靠谱。”李匡仁完全同意。

“我虽没接触过探雷器的实物,但以前看到过一篇文献,对它的工作原理还是了解一点的,其实无非就是电磁感应,利用金属的涡流效应探测带有金属部件的地雷,”孟松胤继续说道,“电流通过探头线圈产生迅速变化的磁场,能在金属物体内部感生涡流,涡流再产生磁场,倒过来影响原来的磁场,从而引起震荡器频率发生变化而报警……”

“难怪鬼子兵头上戴着耳机,敢情是靠听信号来辨别的。”耿介之叫道。

“假如我们在金属工具外加一层金属编织网作屏蔽层,是否管用呢?”孟松胤自言自语道。“比方说用铍铜丝、蒙乃尔丝等电阻率比较低的金属丝编织成一个管状长套。”

“这里搞不到铍铜丝和蒙乃尔丝,但可以用漆包线来代替,”李匡仁出主意道,“紫铜的电阻率在铜类中是最低的,应该能够胜任。”

“对,用磨去绝缘层的漆包线,”孟松胤叫了起来,“用单根铜丝织成,就像毛衣的袖管一样包住工具。”

“工具和铜丝之间再加一层屏蔽衬垫,比方说用绝缘胶布包裹一层。”李匡仁再次建议。

“漆包线和胶布、砂纸由我负责。”陆雨官马上大拍胸脯。

“从理论上来讲,这样的屏蔽层能对磁通起到分路的作用,使屏蔽体内部的磁场大为减弱,”孟松胤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未被表面反射掉而进入屏蔽体的能量,在向前传播的过程中仍被继续衰减,也就是说最终被吸收掉了。”

“不过,理论终归是理论,实际结果谁都不好说。”李匡仁仍有担忧。

“做好以后由我来负责闯关,”老鲁马上表态,“只要有希望,总得想办法尝试,大不了再花点代价。”

“明天上午我就把漆包线、胶布、砂纸这三样东西交给吴帆光或者朱二宝,”陆雨官急不可耐地朝孟松胤叫道,“让他们进机械车间取工件时交到你手中。”

果然,陆雨官说到办到,三样东西不脱板眼地于第二天中午前交到了孟松胤的手上。

孟松胤让郭松放风,自己钻进厕所用砂纸打磨漆包线,下午便开始在车床上车制一根15厘米长的细铁杆,随后又乘没人注意的时候在砂轮机上将一头打磨出较为锋利的刃口。

傍晚时分,孟松胤再次让郭松放风,自己钻进厕所,借着窗外透入的光线,在裹上黑胶布的细铁杆上缠绕一圈一圈的铜丝,绕了纵线又绕贯线。

郭松蹲在厕所门口的废料堆前,一边装作在废工件中找东西,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可是,真叫无巧不成书,恰好在这尴尬当口,青木队长牵着他的大狼狗摇摇摆摆走入车间。

别往这儿来,千万别往这儿来……郭松眼角里瞧见那一人一狗的影子,顿时吓得心脏收缩成一团,只能暗暗默念、祈祷。车间里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青木队长像往常一样在中间的过道里走一个来回,特别看到废料堆前蹲着的郭松以后,马上加快脚步直奔而来。

“孟夫子,找到了。”郭松捡出一根废轴装模作样地拿在手上,扯着嗓子通风报信。

青木队长觉得郭松的叫喊声有些突兀,而且也过于响亮,即使在车间嗡嗡作响的噪声背景下,仍然显得特别刺耳,不由得对着郭松的脸多看了几眼。这下郭松吃不住劲了,脸上马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孟松胤听到郭松的叫声,早将包裹好的工具放入口袋,若无其事地走出厕所。但是,一出门便与青木队长打一照面,还是禁不住楞了一楞。

“站住!”满腹狐疑的青木来回观察郭松和孟松胤的面色。

孟松胤只得站住,虽然心跳剧烈,但仍然竭力装出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暗骂郭松这蠢货连通风报信的事都做不好,一开口就露马脚。

“把手举高!”青木对郭松命令道。

郭松只得照办,但搜身的结果一无所得。大狼狗阴沉沉地趴在一边,除了眼珠乱转,身体一动不动。

“你,把手举高!”青木对孟松胤命令道。

完了!孟松胤的脑中刚闪过这一念头,青木的手已经伸进自己的口袋,摸出了那件即将包裹完成的工具。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那奇形怪状的金属物体,青木傻了眼。

“车床电机中的一根轴。”绝望中的孟松胤随口编了个理由。

青木队长杀人放火的事做起来是内行,碰到与设备、技术有关的一切问题就彻底外行了,你就是一口咬定说一根木棍是电机的主轴,他一时半会也搞不清真假。

“伊藤君,请过来一下。”青木朝远处的伊藤英明招手大叫。

伊藤英明一看厕所门口的架势就知道出了问题,匆匆跑来接过那件棍状金属体,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我说是车床电机中的一根轴,可青木队长不相信。”孟松胤鼓起勇气对伊藤英明说道。

沉甸甸的金属体看上去显得莫名其妙,伊藤英明横看竖看了好一阵,根本摸不着头脑。

“伊藤君,到底是不是机床上的零件?”青木不耐烦地问,铁青着脸色解开了腰间佩枪的牛皮套。“要是这个支那人在搞鬼,我现在就枪毙他!”

“不,青木君,这确实是车床电机中的一根轴,”伊藤英明抬起头来朝青木队长费劲地一笑,“上面的铜丝松了,我让他重新绕一下。”

青木将信将疑,但想了想又没什么话好说,只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重新扣上枪套上的搭扣,牵着狼狗转身离去。

“谢谢。”孟松胤用日语向伊藤英明致谢,并深深鞠了一躬。

伊藤英明一句话也没有,脸无表情地转过身去,顺手将金属件放入自己的口袋。

绞尽脑汁设计、制作的工具就此失去,孟松胤回到号房后虽然还有些心有余悸,但仍然跟李匡仁凑在一起,再次讨论别的躲避方案。

“我现在已经引起了鬼子的怀疑,不能再亲自动手,看来得另想法子了。”孟松胤遗憾地说道。

“是啊,青木虽然不是内行,但毕竟不是猪头,如果再找别人仔细问问就穿帮了。”郭松直到现在还是后怕不已。“孟夫子,赶紧想办法,等青木那混蛋打听清楚以后,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我们还得从探测器的原理入手来思考问题,”李匡仁想了想说道,“比方说,抛开屏蔽的概念,改从物体本身的材质角度来考虑呢?”

“材质?”孟松胤突然眉毛倒竖。

“想想看,工场里有没有这样的材质……”李匡仁启发道。

“对啦,如果金属探测器遇到的金属是顺磁物质,而不是逆磁物质和铁磁物质,结果会怎么样呢?”孟松胤猛地一拍脑袋。

“是啊,我也正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一点。”李匡仁叫道。

“啥……啥玩意又是顺又是逆的?”耿介之好奇地问。

“任何物质在外界磁场的作用下都会产生一个附加磁场,如果与外磁场的方向相同,该物质将被外磁场吸引,这就是顺磁性物质,”李匡仁耐心解释道,“如果方向相反,则被外磁场排斥,这就是逆磁性物质。”

“我有点明白了,跟吸铁石的道理有几分像。”韦九马上开了窍。

“这么说来,如果某种金属能吸掉探测器发出的电磁波,不让它反弹回去,是不是就躲过去了呢?”耿介之问道,“有这样的金属吗?”

“有啊,比方说四氧化三铁。”李匡仁答道。

“四氧化三铁、四氧化三铁……”孟松胤嘴里念个不停,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有四氧化三铁了!”

“你想自己动手制备?”李匡仁问道,“用铁丝在氧气中燃烧?”

“不用,有现成的,”孟松胤答道,“你没来之前,我们用铝热法烧过一次铁门,燃烧中那些滴落的铁珠不就是四氧化三铁?”

“现在还在?”李匡仁问。

“还在,是不是那些蓝不蓝、灰不灰的小铁珠?”郭松抢着说道。“那玩意儿似乎跟吸铁石有点像,全吸在废料堆里的金属上,上次爆炸后清理后门口的乱砖和垃圾,好像都没弄掉它。”

“那好,明天去把这些铁珠收集起来。”李匡仁道。

“是不是回炉后重新浇注?”老鲁问道。

“重新浇注恐怕不行,”孟松胤摇摇头,“四氧化三铁的熔点在1500℃以上,但我们只要加热到一半温度时已经到达居里点。”

“啥叫居里点?”郭松傻乎乎地问。

“对磁性材料来说,并不是在任何温度下都具有磁性,通常都有一个临界温度,这就叫居里点,超过这个温度,原子磁矩的排列会变得混乱无序而失去磁性。”李匡仁回答道。

“对,居里温度就是使物体在铁磁体和顺磁体之间改变性状的临界点。”孟松胤补充道。“看来咱们得使用锻打的办法,就像走街串巷的小铁匠一样,光用锻炉、铁砧、铁锤这三件宝。”

“这事我来办,”老鲁马上主动请缨,“你们把铁珠准备好,包在香烟壳里,乘我进机械车间送铸件的时候给我,由我来找机会锻打,一点不费事。”

“锻打不难,但一定要注意控制温度,”孟松胤叮嘱道,“加热的时候不要超过700度,颜色呈暗红色便可,要是呈现橙黄色就说明已经超过900度,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记得四氧化三铁的居里温度是770度,所以千万不能超过这个温度。”

“这样好了,我明天先试打一小块,出门的时候放在身上做试验,看鬼子的探测器能不能找出来,”老鲁建议道,“就花生米般大小的一块,即使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挨一顿揍。”

“嗯,先试一下最好,就这么干!”孟松胤完全同意,“这个问题一旦解决,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困难了。”

“不,还有一个窗玻璃的问题。”李匡仁提醒道。

“这个我已经考虑到了,”孟松胤答道,“玻璃的硬度我记得好像是7H,金刚钻刀头上的硬度是9H,而普通金属的硬度一般为6H,也就是说,必须找到一种能达到8H硬度的物体,才能顺利划开玻璃。”

“风钢行不行?”黄鼠狼问道。“就是那些制作切削工具的合金钢。”

“风钢中含有钨、钼、铬、钒等碳化物形成元素,硬度是够了,但却没法逃过鬼子的探测器,”孟松胤摇摇头,“我现在看中的是车间里打磨刀具用的砂轮机上的金刚石砂轮,只要弄到一块碎片就行。”

“对,护士打针时不就用砂轮片切割玻璃瓶?”李匡仁拍手叫好,“只要划出纹路来,这条纹路的内部便会存在很大的应力集中,作为脆性材料的玻璃很容易沿着这条纹路裂开。”

“砂轮机旁扔着几块用旧了的砂轮片,明天我找机会砸破一块,藏一只角回来。”孟松胤道。“老鲁,你再准备好一块粘性大点的粘土,到时候有用。”

“没问题。”老鲁道。

“那好,就等明天的试验结果吧。”孟松胤舒了口

气。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便出了麻烦,正如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风云突变!

进车间以后,孟松胤按机械车间的操作规程,工作前擦拭机床、检查刀具,还没正式开机,突然发现青木藤兵卫牵着狗、铁青着面孔闯入车间,目光炯炯地快步直奔自己而来,当即心里一个“咯噔”,情知昨天那关于“车床电机中的一根轴”的谎话还是露馅了,正如郭松所预言的那样,青木队长并非真正的猪头,这个问题只需另找一名教官打听一下便水落石出了。

大狼狗兴奋地尾随在主人身后,脚步一快,看上去活像跳跃而来。

“昨天那件东西呢?”青木怒冲冲地吼叫道。

“什么东西?”孟松胤迟疑着看看不远处正在喝茶的伊藤英明,装出一脸的困惑。

狼狗蹲在离孟松胤几步路远的地方,凝视着孟松胤一动不动。

“混蛋!”青木狂叫着一拳击向孟松胤的面门。

狼狗的胸腔里发出一阵充满暴戾之气的低吼,后腿突然离地,两只前爪瞬间搭到了孟松胤的胸前,要不是青木立即紧收皮带并发出命令其安静的指令,孟松胤恐怕要让这畜生当场撕碎了。

“青木君,还是为昨天的事?”伊藤英明快步赶了过来。

“东西在哪里?”青木斜了伊藤英明一眼,态度不甚客气。

“在我这里。”伊藤英明从口袋里摸出那根奇形怪状的“主轴”。“这是一种新的试验,别人可能还不太了解……”

“不必解释,”青木摇摇手阻止对方往下说,劈手夺过“主轴”放入自己的口袋,随即对孟松胤扔下令人心惊肉跳的几句话:“给你三天的时间,要是回答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想用来干什么、谁是你的同谋这三个问题,我让你成为狼狗的食物!”

说罢,神气活现的戒护队队长牵着狼狗扬长而去,伊藤英明既担忧又恼火,朝着他的背影瞪了半天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桑,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我现在是爱莫能助了。”伊藤英明对孟松胤摇摇头,慢慢走回自己的角落。

孟松胤一屁股坐在身边的周转箱上,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发空,虽然身裹棉衣,后脊梁上却依然一阵阵地发凉。

试验倒是非常成功,老鲁将一小撮铁珠锻打成一块花生米般大小的铁疙瘩,顺利通过探测器的检查,将其安全带回号房。

孟松胤说,那就打成半根筷子那么长、头部扁平如螺丝刀口的形状吧,拿在手上无论切削还是撬挖都能胜任。就是不知道面积和体积增大以后,是否还能有效逃避金属探测器的追踪,如果成功过关,那就来个趁热打铁,明晚马上行动。青木藤兵卫是个疯子一样的家伙,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威胁不能认为仅仅是威胁,三天的期限一到,绝对干得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对,本来就该一气呵成,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李匡仁深表赞同。“现在再加上青木那混蛋来添乱,就更加刻不容缓了。”

“你们俩明天放工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工作,”孟松胤对洪云林和邱正东吩咐道,“准备好一瓶满一些的氧气,不要装减压阀,把它固定在小推车上,可以推着到处跑。另外一套作加热作用的乙炔瓶和氧气瓶也要装在车上,到时候由三个人专门推这三辆车。此外,牛皮手套和护目镜也要准备好。”

“没问题。”洪云林答道。

“多准备几根钢管,留意一下和橡皮管的口径是否一致,最好套上去后紧密一些。”李匡仁提醒道。

“用枪管的毛坯正合适,”邱正东道,“可为什么要多准备几根呢?”

“燃烧的是钢管而不是氧气,消耗比较大,”孟松胤答道,“多准备好几根,烧短以后马上换一根新的。行动的时候时间仓促,不能因为找不到材料而耽搁,得事先把准备工作做充分。”

“我明天把辣椒粉找出来放在身上,这样随时都能派上用场。”韦九马上表态。

“还有一点,出去以后到底往哪走?”郭松问道。

“咱们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个麻烦,实在太显眼了。”老鲁指着衣服上的字样说道。

天气虽然越来越暖和,可野川所内的囚服却始终没有更换,仍然是那一身臃肿的薄棉衣,一早一晚还问题不大,到了中午时分往往闷热难当,而鬼子还定下规矩,非特殊工种不允许在车间里脱衣服,简直让人苦不堪言。大伙猜测,鬼子肯定是基于节约棉纺制品的考虑,让大家从棉衣直接向夏衣过渡,免去春秋装的一大笔开支。

“我们现在连野川所在苏州的什么方位都不知道,万一是在城里头麻烦就大了,”吴帆光说道,“如果在城内,明天六城门肯定全部加强盘查,根本别想出去。”

“我虽然端过日本人的饭碗,可新建的野川所到底在什么位置从没关心过,”李匡仁道,“我只知道宪兵队的监狱和军人监狱,还有狮子口监狱和七君子监狱全部都在城内。”

“我以前上过一次屋顶,从地貌来看,四周都是荒地,连农田和农舍都看不见,绝对不像在城内。”孟松胤道。

“嗯,我看离城挺远,上次从宪兵队出发,汽车还走了不少时间。”老鲁道。

“出去以后必须分开来走,会水的下河,不会水的自找方向,接下来大家只能各安天命了。”孟松胤严肃地说。“本地人千万不能回家,目前看来,太湖是最好的去处,如果有缘的话,大家日后在太湖中相会吧。”

“唔,日后大家在太湖上报我韦九的名头,转弯抹角肯定能找到我。”韦九笑呵呵地说。

“墙外是郊外荒地的话,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庞幼文分析道,“好处是逃起来比较容易,坏处是几里地内连老百姓的房子都看不见,想弄件衣服都难。”

“是啊,咱们身上背着这个该死的羽字,到哪都无法藏身。”朱二宝插嘴道。“把衣服扔掉恐怕也不行,里面太单薄,冷暖还在其次,关键是让人一眼便能看出破绽来。”

“如果能把这个羽字去掉就好了。”陆雨官咕哝道。

孟松胤脱下自己身上的灰蓝色囚衣,捧在手上仔细端详。胸前的编号是一小块缝上去的白布,很容易将其撕去,但后背上的羽字则是用糙白漆印上去的,已深深地渗入布纹,附着力非常强,即使用小刀刮也未必能彻底去除。

“如果有香蕉水的话,也许能擦掉。”李匡仁随口说道。

“香蕉水不可能搞到,但有些车间平时不是发放一些万金油吗?也许可以拿来试一试。”孟松胤突然有了主意。

铆焊、铸造和热处理这三所广有热源的车间中,为了避免头昏脑涨的操作工出事故,教官们向野川所长申请,要来一些上海产的“龙虎牌”清凉油,专门提供给直接面对炉火和热源的相关人员,老鲁、韦九、邱正东、洪云林手上都有,但平时不允许带回号房。

“好主意。”李匡仁面露喜色。“万金油中的挥发成分是桉油精、薄荷脑、桂皮醛、丁香酚和氨水,能对油漆起到分解的作用。”

“明天我们几个手上有万金油的人把油膏装在烟壳里带回来。”老鲁欢快地叫道。“他奶奶的,总算熬出头了,行不行就看明天的一锤子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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