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谷暗不容日,山高常接云。

石横纤马足,流瀑湿人巾。

且说朱公子与庄儿正干得紧,忽的闻听惊涛骇浪之声。二人止住,不及穿衣,启窗四顾。不想窗扇开启这时,闻得”哎哟”一声,原来阿狗正倚窗窥探二人行事,及至二人近前,竟不察觉。

当即,安国厉声道:“奴才,你只顾窥我二人作甚?且回头瞧瞧。”阿狗回 头顾盼,只见依稀月光之下,洪波翻涌,其势汹汹,无可言状□□□□□□□□□□□□□□□□□□□□□□□□□□□□□□?

暂按下三人不表。且道先时安国为抢钱财使篙把那妇人掼入洪流之中。妇人年高体弱,那经得赁般洪浪拍击?连呛了几口昏沙水,毙命不知去向。又道那妇的女儿,姓郑,乳名怜儿,见恩母落水,自知遇了恶人,性命难得,索性投水自尽,欲随母往阴曹而去。只是伶儿命不该绝,下水被一浪抛出一丈开外,正撞着一张梳桌,反倒清醒一些,亦或突生为母报仇之愿,竟却了轻生之念,把个梳桌的一只脚儿,牢牢抱定,又把身儿扑上,亦免了河流之呛苦。 如此这般,漾来漾去,漾在一门首撞祝这家主人是谁?

却是前文所叙朱玉家里。朱玉先见水来,就赤了脚。赤得脚时,水到腿边了,急跳上桌,水随到桌边。骇浪之下,要走走不出门,只得往楼上躲。听得这壁泥坍,那厢瓦落,房子也咯略响,朱玉好不心焦。

少时,又听得甚么撞厦子响;道:“悔气。”如今屋子也难支撑,在这里不禁得甚么直磕哩,黑影子内开窗着,是一张桌子,扑着个人在上面。此人乃非别人,正是郑怜儿。当下,见有人开窗,急呼“救人”!朱玉道:“我这屋子也象在水里一般了,再摆两摆,少不得也似你要落水,怎救得你?罢,且你我时运捱得过,大家也都逃了性命出,逃不出再处。”遂两只手狠命在窗子里扯了这女子起来,沥了一楼水。那张梳桌撞住不走,也捞了起来。

这夜是性命不知如何的时节,一浸得不要,蹲在壁边吐水,一个靠着窗口,看水心焦,只见捱到天明,雨也渐止,水也渐退,朱玉就在楼上煨了些粥请他吃。郑怜儿经一夜泡冻,又冷又饿,便不顾—切的吃开来。毕了,朱玉问他住居。怜儿道:“姓郑,在袁花镇住,爷早殁,止得一个娘儿,并一个丫头庄儿,被强人掳去;娘亦被强人打入洪流之中,而今止余弱女苟生于世,于祖上深愧矣。”言讫,泪如雨下。朱玉无以相劝,只道:“你如今细把遭遇道来。”

郑怜儿啜了半晌;方止住道:“昨日水来,我娘儿两并一丫头,收拾得几匹织下的布、银子、铜钱、丝绵,二十来件绸绢衣服、首饰,又一家定我的十六两财礼、两匹花绸,装了两个小黑箱,缚做—块,我母子扶着随水氽来。到前边那大树下。船里一个强盗把我母亲推下水去。又欲把我推入水中,我索性投了水,箱子都枪去。”朱玉道:“依你所言,那棵大树把距离此不远住且把那强盗的模样道来。”郑怜儿略作思忖,方道:“是这样一个麻脸,有二十多岁后生。如今我还要认着他,问他要。只是我亏你救了性命,我家里房屋已氽光,母亲已死,我没人倚靠,没甚报你,好歹做丫头服侍你罢。”朱玉忙道:“不可,不可!我虽不曾定亲,亦不能乘乱时图得此番情意,遭邻人笑白。”郑怜儿道:“不妨,我虽定许这人的,但这日月,谁知谁的光景?料不得夫家早无定所,人迹渺然,又何须顾忌?”朱玉只不答允。道:“那人抢你箱子,害你娘的性命,待这水去后,还得报官,讨你公道哩。”

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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