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莱姆区的警察对他很熟悉。警察们看着他,他也用那双玻璃球般的眼睛,看着警察他们。没有人说话。

乔纳斯·范兹·里托二十九岁时,从乔治亚州的哥伦布市来到哈莱姆区,到今天已经有三十年了。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开放的城市。白人们开着私人小汽车,约会有异国情调的黑人,去听来自新奥尔良的爵士乐,去看源于棉花地里的欢乐舞蹈。

黑人的目标就是取乐。他们在白人的厨房里工作,快乐地咧着嘴笑。他们改变了白人的运气,没有抗议、毫不尴尬地接受,有一半白人血统的子孙。他们把这块充斥着老鼠和贫民的地方,变得很好,他们穿着格子花纹的棉布裙子,和蓝色的粗斜纹棉布外套,他们炖猪肠和猪骨头,他们无知,却信仰耶稣。

刚开始的时候,乔纳斯·范兹·里托一直待在家里。他理解这里的生活;那曾经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他了解这里的人;他们是他精神上的兄弟姐妹。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时代广场地铁站的,一家理发店里擦皮鞋。他住在第一百一十七街边上的住宅区里,上城区的人们都很喜欢,他做给房东辛迪·鲁姨妈的故乡味烤香肠,于是,他每个星期六下午,都到纽约市边上西佛提斯的猪肉商那里,赶在他们周末关门之前,弄来一些猪下水。其他房东和黑人同伙,听说了他的香肠之后,决定联合起来,大量烹制它。这种香肠里加了胡椒粉和香料,所以会呈现出暗灰色,放到嘴里,会像煎过的面包一样,马上融化。

乔纳斯·范兹·里托的房东承担主要物资,提供厨房和磨肉的工人,进入市场时的原始商标就是“辛迪·鲁乡村香肠”。他把香肠装在棕色的纸制大袋子里,卖给哈莱姆的饭店、猪肉店和聚会主办商。

不久之后,乔纳斯·范兹·里托就出名了,开着一辆拉莎尔豪华轿车,前车门上绘有一个猪头的标志,厚厚的金边上,镶着一颗黄色钻石。整个哈莱姆都知道,乔纳斯·范兹·里托是“香肠之王”。这些是发生在黑人暴动、人权运动和“黑人力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一个黑人要是有一个白人老婆,和一辆豪华车就够强了。但是,乔纳斯·范兹·里托没有白人老婆——因为他喜欢男孩。

乔纳斯·范兹·里托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保险商。在达奇·舒尔茨被杀掉之后,哈莱姆地区任何一个有两幢住宅的人,都会开设一家保险公司。不同之处在于:范兹成功了,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放弃香肠的生意。他扩大了生产规模,接收了公园大道和纽约铁路高架桥下面,一个肮脏的煤炭木材工地,作为他自己的工厂。

就在这个时候,辛迪·鲁突然去世了,她的一切也都归乔纳斯·范兹·里托所有了。而他比其他兄弟维持得更久的原因,是因为他很快就和辛迪加帮达成了协议,没有任何异议地把百分之四十的生意总额,转移给了这个可以让他生存下去的白人。范兹和其他兄弟相比,优势在于,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辛迪加帮他处理了所有的麻烦,不久之后,范兹就从香肠生意上,获得了比以前所挣的更多的钱。而辛迪加也不想失去一个像范兹这样,不会制造麻烦、明白自己身份的老实人,因此,他们让他加入了哈莱姆的贸易圈。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和这个高个子、肤色棕褐的女同性恋小妞结了婚——那时候,她还在小天堂酒馆里的合唱队工作,这段婚姻一直维持到现在。他和他的男同性恋情人们分分合合,对他的女同性恋妻子不闻不问。

乔纳斯·范兹·里托亲自负责监察生产和销售香肠,但是,贩卖海洛因的风险太大,因此他必须足够警觉,要比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快一步赶到现场,在他们破门而入之前,迅速把当月运来的货和香肠,一块倒进碾肉机里。范兹知道:他的心脏,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冒险,于是,他开始找一些不那么刺激的生意,最终,他选择了摇头丸买卖。现在,他的狂欢作乐,就仅限于和他最喜欢的男孩,做一些短途旅行了。

乔纳斯·范兹·里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人尊敬、有威严的公民。就算没有律师,他也不会被警察抓住把柄。况且,他的律师詹姆斯·克列恩德又是一个敏锐、能干的白人。

詹姆斯·克列恩德律师把人身保护权的正式文件,递给副队长后,乔纳斯·范兹·里托说道:“过来,凯蒂!……我的小宝贝儿!……”然后挽住那个穿着迷你裙、衣不蔽体、身材修长、妆面热辣、表情冷淡的性感尤物,大步向门口走去。他们看上去就像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掘墓者”约恩斯和“棺材桶子”埃德检查了,他们从市中心带回来的死者,希望对查找“耶稣宝贝”的行动,有一点儿帮助。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耶稣宝贝”的线索,也想不出约翰·巴布森被杀害的原因。

“掘墓者”约恩斯首先放弃了。他们不觉得这个男人,和谋杀者是认识的,他曾经否认认识她,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认识他的迹象。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五点”,因为,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自称是凯瑟琳·里托太太的脱衣舞娘身上了。很明显,她那样做是要掩护她朋友出去,但是,要怎么证明呢?她是否知道她朋友要去袭击被害人,也许她猜到了?

他们可以肯定的是:约翰·巴布森死了,是被一个名叫帕特丽夏·戴维斯的女人砍死的,她坦白了罪行。但是,要等她度过危险期,能够清楚说话后,才能够审问她;在这之前,对于她究竟是出于自卫,还是故意谋杀,只能靠猜想了。

第二天上午,“棺材桶子”埃德和“掘墓者”约恩斯一起,先去地方法院出庭作证,然后才被送回他们所属的哈莱姆地区警察局。

“掘墓者”约恩斯和“棺材桶子”埃德回到分局的时候,安德森副队长正坐在队长的办公室里,看着早上的小报。小报里面迅速报道了最新的杀人事件,和亨德森杀人案的后续情况。一篇名为《危险之夜》的社论,控诉哈莱姆的警察,说他们寻找杀白人凶手的脚步拖沓。

“我只能通过读报纸,来了解你们正在做的事情。”安德森开口说话了。

“我们已经没有头绪了,”“掘墓者”约恩斯异常沮丧地说,“我们像两个手足无措、筋疲力尽的,哈莱姆婊子一样离开了。首先是卢卡斯·卡维,我们认为是他租了那间亨德森被杀时,所在的房子,结果,突然蹦出了一张公文,说不能再查下去了。然后是约翰·巴布森,一个卡维口中说的,租了那间房子的人,而现在他也死了,被一个带刀的女同性恋者砍死了,这个女人一直和范兹·里托的妻子搞在一起。里托在哈莱姆区里臭名昭著,是一个花天酒地、到处玩男人的男人。而我们除了说‘上午好’之外,什么都不能说。这些报纸说我们‘脚步拖沓’,那就拖沓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警察的原因,”安德森无奈地说道,“如果所有的罪犯,都会自己来这里坦白罪行,我们就需要看监狱的人了。”

“是的,头儿,这也正是警察们,需要一个长官的原因,他要告诉警察们,应该去做什么。”

“你当过密探吗?”安德森副队长反问。

“那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每一个世界,都是另一个世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在哈莱姆区里待得太久了,接触的犯罪都太简单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违法的,如果你们到市中心的巡逻区去,会抓到一打罪犯。”

“可能。但是,这并不是问题,我们要去见见那些证人,那些还活着的家伙。”“掘墓者”约恩斯大声说。

“我很怀疑,你们两个家伙,是不是很恨白人。”安德森惊讶地说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模糊,两位警察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僵在那里。

这是一种十分严重的警告,他的语气也显露了他的强势。现在他们两个警察,终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安德森的身上了。

“这很时髦。”他悲哀地说道。

“不要随便猜测这种事情。”“掘墓者”约恩斯警告道。安德森摇了摇头。

“我们为什么不能审问卡维?”“掘墓者”约恩斯坚持问道,“无论如何,他应该看一看那具尸体,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记住,你已经审问过卡维了,这正是麻烦所在。”

“那也算!……”“掘墓者”约恩斯大声抗议,“该死,他仍然可以看见。他应该看看亨德森的尸体。”

“他看过凶杀组摄影师拍的照片了,他说他不认识他。”安德森遗憾地说。

“那么,凶杀组发给我们的巴布森的照片呢,我们要把那些照片,拿给他去看一看,不管他现在在哪里。”

“不行,这个不是你的工作。让凶杀组去做吧。”安德森表示拒绝。

“你知道,只要我们愿意,就能够找到卡维……只要他还在哈莱姆。”

“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管卡维了。”安德森大声训斥着。

“好吧,那我们就去调查范兹·里托,还有那个在‘五点’咖啡馆里,和他妻子一起,杀了巴布森的女人。”

“不要管范兹·里托和他的妻子。从你们告诉我的来看,没有什么能表明,她和那场刀战有关系,这一点很明显。而且,里托在警察界的地位很高,高得没人知道,谁会比他更高。”

“我们知道。”“棺材桶子”埃德和“掘墓者”约恩斯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那么,你们知道,他是某个国会议员,最大的政治捐助人吗?”

“好吧,那给我们两个星期的假期,我们去钓钓鱼、散散心。”

“在凶杀案调查期间?我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

“喂,头儿,这些凶杀案,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在每个关键点上,都被绑住了手脚。”

“尽你们所能,做到最好。”安德森副队长叹息着说。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政客讲的辞令,头儿。”

“只管听着,别捣蛋。”安德森喝叱了一句。

“坦白地讲吧,头儿,除了我们,这里没有别的人。”“棺材桶子”埃德大声说,“你所说的没有人真的想,审判杀害亨德森的凶手,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有人想听到,不同种族的人之间的同性恋性丑闻。”

安德森的脸又红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说道。

“掘墓者”约恩斯一脸轻蔑地看着,“棺材桶子”埃德尴她地移开了目光。他们可怜的上司,他要因为他的种族,而承受多少委屈啊。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头儿。”“掘墓者”约恩斯说道。他们的谈话就此打住了。

第二天上午,两位黑人警察去了地方法院,在那里,他们听说帕特丽夏·戴维斯被勒令,在大陪审团前面出庭,但在花了五千美元的保释金后,她就用不着来了。

直到晚上九点,他们才回地区警察局报告工作,和安德森副队长碰面。

“你们还在睡觉的时候,这件案子就结案了。你们可以轻松了。”安德森两手一拍,笑着说。

“怎么会这样?”“掘墓者”约恩斯愤愤地说。

“卢卡斯·卡维今天上午,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和他的律师来了一趟,他说他看报纸,知道一个叫约翰·巴布森的男人被杀了,他想看一看他的尸体,看一是不是和租了他那间地下室的约翰·巴布森,是同一个人。”安德森副队长沉声说,“队长带他们去市中心,看了那具尸体,他认出那就是同一个约翰·巴布森,而且,他也叫做‘耶稣宝贝’,常常带白人男子回家。队长和凶杀组,还有所有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认为:他就是那个杀害亨德森的凶手,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满意?你是说很高兴!……”“棺材桶子”埃德大声说。

“所以,现在这件案子结束了。”安德森副队长笑着说。

“如果你们都满意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那个女人杀他,难道是出于自卫?”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范兹·里托花了五千美元,她已经被释放了,并且,还从贝尔列维的监狱病房搬了出去,转到了每天四十八美元的高级病房。”

“就这些吗?”“掘墓者”约恩斯纷纷地问。

“美味的布丁上,还有一只的苍蝇。一个名叫丹尼斯·霍尔曼的男人,今天晚上七点左右来过这里,声称自己是约翰·巴布森所住的汉密尔顿平房的房东,他说约翰·巴布森前天,整个晚上都在家里,根本不可能杀任何人,他几乎可以担保,整个夜晚,他每一分钟都在家里。”

“我打赌他说的是实话。”“棺材桶子”埃德冷笑着说。

“无论队长、凶杀组,还是其他相关的人,对此都毫不关心。”

“掘墓者”约恩斯笑了一下:“他们只希望他走开,然后消失掉。”

“差不

多是那样。不过,这男人却受不了啦,说约翰·巴布森就像他的兄弟一样,说他已经在他家那间房子里,整整住了三年,还养着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

“他说了这些?……我们去查一查看吧,看看到底和那个妻子和孩子,住在一起的人是谁,是谁在养着他们。”

“呃,是约翰·巴布森的妻子和孩子……”

“他就是一个妻子,他自己。”

“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掘墓者”约恩斯侧着头问。

“就是丹尼斯·霍尔曼在养他们。”

“这算是一种什么投资?……即使不是为钱,他能让约翰和白人混在一起,这也不太正常。”

“队长和凶杀组不相信他。你们想和他谈一谈吗?”

“为什么不呢?”“棺材桶子”埃德和“掘墓者”约恩斯一齐笑着说。

两位黑人侦探一起下了楼,把他从单人监狱,带到了鸽子笼里。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只有一个话筒和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座位,是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

丹尼斯·霍尔曼被队长的两个手下,押着坐下来,被人带回来,令他很不高兴。他是一个身材魁伟、甚至有些臃肿的男人,穿着一件满是汗渍的白色衬衫,两只衣袖卷着。黑色的裤子垂在大肚子下面。准确地说:他并不胖,但是肌肉松弛。他保持着一副惊慌失神的表情,他长得并不丑,只是这个奇怪的表情,让他看上去非常娘娘腔。

没有白人律师为他出面说话,他就只好被人推来推去,而“掘墓者”约恩斯和“棺材桶子”埃德让他,又被多推出来了一次。他们把灯调得很低,丹尼斯整个人在灼热的灯光下,似乎马上就要冒烟了。

“你们没有必要这样,”丹尼斯·霍尔曼说,“我想说话。”

丹尼斯·霍尔曼为一个很有钱的白人开车,因为这个白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所以,平常他几乎没什么事干。每天一次——大概五点钟,约翰已经去上班了——他会去检查他老板在第五大道的公寓,看有没有人来偷窃。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家里,他的家在汉密尔顿第一百四十二街平房区,是一套有四个房间的公寓。

约翰·巴布森租了其中一个房间,不工作的时候,丹尼斯·霍尔曼会和他一起吃顿饭。约翰·巴布森都是自己在家里做饭、洗衣、铺床、倒垃圾……等等。但是,约翰并不喜欢做家务,他在餐馆打工,已经受够各种杂活了。

“他也太懒了吧?”“棺材桶子”埃德闷闷地说。

“不,不是那样,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只是懒得起床而已。”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掘墓者”约恩斯笑着问。

“哦,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对彼此都很好,从来没有过什么争执。”丹尼斯·霍尔曼说。

“约翰结婚了吗?”

“结婚了,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是一个小女孩。但是,他不应该和那个女人结婚……”

“他不应该和任何女人结婚!……”“棺材桶子”埃德愤愤地说。

“尤其是她。她是一个荡妇,一个微不足道的妓女。只要两腿中间有那个东西,谁都可以把那个女人,压在自己的身子下面。”

“那是他的孩子吗?”

“我猜是的,不管怎样,她说是的。”丹尼斯·霍尔曼点了点头说,“他有能力拥有孩子,如果你们,问的是这个意思的话。他是一个男人。”

“是吗?”“掘墓者”约恩斯应了一声。

“不管怎样都是。”丹尼斯·霍尔曼继续点头。

“她几岁了?”

“谁几岁了?”丹尼斯·霍尔曼反问。

“他的孩子。”

“哦,大概三岁半了。”

“他和你住在一块儿,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四年了。”

“孩子出生的时候,约翰就离开了她?”

“是的,他搬来和我住在了一起。”

“是你把他从她身边带走的?”

“我没有从她身边带走他,他有他的自由。”

“她认识你吗?”“掘墓者”约恩斯问。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她并不介意。”丹尼斯·霍尔曼摇头说,“如果约翰回到她的身边,她也会接纳他的。如果约翰愿意,她也会同意和我共同拥有他。”

“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女人!……”丹尼斯·霍尔曼冷笑道,“她们什么都做。”

“讲讲亨德森被杀那天的情况。”“棺材桶子”埃德说。

“亨德森?”丹尼斯·霍尔曼张大了两眼。

“就是那个白人。”“掘墓人”约恩斯补充解释。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

“见鬼去吧。”丹尼斯·霍尔曼喊了一声。

“好,约翰和平常一样四点钟就去上班了。他从四点要一直做到十二点……”

“那他可要迟到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四点一到就可以了。”

“他怎么去的?”“棺材桶子”埃德追问。

“他一直都是走路,离得不远。”

“你那天一直待在家里吗?”“掘墓人”约恩斯跟着问。

“没有,我去了市中心,检查我老板的公寓,然后买了一点做晚餐要用的东西……”丹尼斯·霍尔曼耸着肩膀,微笑着说,“约翰只要忍得住,就不会在餐馆里,吃那些难吃的东西!”

“嫩肠,嗯?……”“棺材桶子”埃德笑着问。

丹尼斯·霍尔曼耸了耸肩:“不管你们怎么想,”他主动说道,“我总是在他半夜回家之前,把晚餐都准备好。那天,我弄了一些蓝爪螃蟹,是一个在长岛开车的朋友给我的,还有一道用煮熟的玉米面和秋葵荚,做的西印第安菜,我希望约翰会喜欢。”

两个警察顿时变得警觉起来。

“什么,你是西印第安人?”“掘墓者”约恩斯马上问道。

“是的,我出生在金斯敦后面的山区里。”丹尼斯·霍尔曼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认识很多西印第安人吗?”“掘墓者”约恩斯继续追问。

“不,不多,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想认识任何人。”

“约翰是这样吗?”“棺材桶子”埃德插嘴问道。

“约翰!……哦,不是,他是阿拉巴马人。”

“你知道伏都教吗?”

“当然,我是牙买加人,伏都教是一种很严肃的宗教。”

“我相信。”“掘墓者”约恩斯点头笑着说。

“告诉我们,她为什么要杀他。”“棺材桶子”埃德严肃地追问。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丹尼斯·霍尔曼坦白道,“上帝作证,我完全弄不明白。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一个人,是一个可爱的宝贝,从来没有任何邪恶的想法。他喜欢让别人高兴……”

“我相信。”“掘墓者”约恩斯点了点头说。

“他没有打过任何人,更不要说是一个女人,或者穿得像女人的人。”

“我以为他讨厌女人呢!……”“棺材桶子”埃德烦闷地说。

“他喜欢女人——某些女人。他只是更喜欢我一些。”

“但是,她们不喜欢他,至少这个女人不喜欢他。”

“唯一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就是这是一个误会!……”丹尼斯·霍尔曼说道,“她可能把他误认成别人了,或者她把约翰做过的一些事情,误当成别的事情了。”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街边走路。”“棺材桶子”埃德忿忿地说。

“上帝啊,那是为什么?”丹尼斯·霍尔曼惊叫起来,“我想得脑袋都痛了。”

“肯定有某种原因。”“掘墓者”约恩斯冷笑着说。

“他不应该跑出去,和那个女人争斗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逃跑。”丹尼斯·霍尔曼喊道。

“可能他没有办法逃逃。”“掘墓者”约恩斯补充说。

“是的,看到他的尸体以后,我就知道了。”丹尼斯·霍尔曼激动地点了点头,“她跟在他的后面时,一定没有让他看见,她把他砍得那么深,他完全不可能逃跑。”

丹尼斯·霍尔曼突然开始,用手猛抓自己的脸,臃肿的身体,痉挛地直了起来。

“她是一个魔鬼!……”丹尼斯·霍尔曼大声叫喊着,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涌了出来,“一个没有人性的魔鬼!……她比瞎了眼睛的响尾蛇还要坏!……她是一个坏透了的臭婊子!……为什么你们不让她出庭?狠狠地揍她的屁股!用脚踩烂那个臭女人的屄门!……”

记忆中,这是“棺材桶子”埃德和“掘墓者”约恩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两个警察被鸽子笼里证人的痛苦,弄得手足无措。

“棺材桶子”埃德好像看到,一条恶心的蠕虫一样,慢慢地向后退去;“掘墓者”约恩斯主动调暗了强烈的灯光,他的脖子则因为无力的愤怒,而突突地鼓了起来。

“我们没有办法接近她,因为范兹·里托把她保护起来了。”

“范兹·里托?”丹尼斯·霍尔曼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是的。”“掘墓者”约恩斯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个女人?”

“谁知道?”“掘墓者”约恩斯两手一拍说。

“见鬼的范兹·里托!……”“棺材桶子”埃德粗暴地说,“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怎么知道他被杀了?有人打电话给你吗?”

“早上我在《新闻报》上看到的。”丹尼斯·霍尔曼回忆道,“今天早上,大概五点钟的时候,你们知道,约翰没有回家,我去了餐馆,知道你们把他带走了——每个人都认识你们两个。我想你们,应该把他带到警察局了,所以,我就来了,但是,这里没有人看到过你们。于是,我又回到了餐馆,但是,那里也没有人,看到你们——从你们和他一起离开之后。我不明白,你们想要和他干什么,但是,我认为他是安全的。”

“你觉得我们想和他干什么?”“棺材桶子”埃德反问道。

“我想只是到处看看,检查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掘墓人”约恩斯问。

“我不知道。”丹尼斯·霍尔曼两手一拍,摇着头说。

“之后你干吗去了?”

“我去了阿波罗酒吧、唱片店,还有附近的一些地方。”

“同性恋通常会去的一些地方?”

“哦,如果你们想那样叫的话。”丹尼斯·霍尔曼摇着头苦笑着,“不管怎么样,到处都没有人,看到你们,所以,我就回家去等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约翰可能发生了车祸,或别的什么不幸。在我来这里的路上……”

“你有电话吗?”

“坏了。”丹尼斯·霍尔曼说。

“然后怎么了?”

“我在第八大道的地铁站,买了一份《新闻报》晨报,新闻快报里报道,有一个名叫约翰·巴布森的人被杀了,之后我就不记得,我具体干过什么了。”丹尼斯·霍尔曼满脸苦笑地不断摇头,“我一定十分惊慌失措。我只能想起一件事,我去猛敲了一阵圣·尼古拉斯天地公寓的门,约翰的妻子在那里,有一个房间,她那个恶毒的女房东,隔着门大叫,说她不在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那儿。我一定是想叫她,去认领约翰·巴布森的尸体——至少他们还是合法的婚姻关系。”

“那个时候她不在,你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她整个夜晚都不在,也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丹尼斯·霍尔曼笑着说。“对她来说,在家才不平常。带着一个小女孩,想把人带进那个房间很难。”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认领他的尸体?”

“看见他死了,我会受不了的。而我知道:她除了关心我们,付给她的钱之外,什么也不会在意的。”

“你还知道,尸体必须要人去认领。”

“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死的是不是他。”

到了中午的时候,丹尼斯·霍尔曼又买了另一份报纸,站在第一百四十五街和第八大道的街角——丹尼斯·霍尔曼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的那里的了——认真地阅读起来,他看到约翰的尸体,被一个叫卢卡斯·卡维的大楼管理员认出来了。这个叫卡维的男人宣称:约翰就是那个租了他一间房子,名叫“耶稣宝贝”的男人——两前的晚上,有一个白人,在那个房间里被人杀害了——也许是三、天前。

“你认识那个人吗?”

“哪个人?”丹尼斯·霍尔曼反问。

“卢卡斯·卡维。”“掘墓人”约恩

斯说。

“我不认识任何名叫卢卡斯·卡维的家伙,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叫过约翰‘耶稣宝贝’吗?”“掘墓人”约恩斯问。

“从来没有过,我也没有听过别人,用这个名字叫他。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耶稣宝贝’这个名字。”丹尼斯·霍尔曼大声说,“耶稣宝贝、卢卡斯,卡维、那个出租的房间,所有这些,还有那个杀了他的、名叫帕特·包尔斯(他说错了,杀了约翰·巴布森的女人,名叫帕特·戴维斯)的人——我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听约翰说起过,反正他没有跟我说过。”丹尼斯·霍尔曼激动地大声说道,“我甚至认为,他根本不认识她——这是一起因为错误而发生的案子,就是一个简单的错误让他被人杀了,她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卢卡斯·卡维说:他把那个白人被杀的房间,租给了他——卡维又误认了他,或者他干脆是在撒谎。我站在人行道上,站在强烈的太阳之下,感觉我已经死了,生命没有任何保障,随便什么时候,一个简单的错误,就能够让一个无辜的人丧命。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那个时候,他都只是待在家里,躺在床上。”

“你敢为你说的这些发誓吗?”“棺材桶子”埃德严厉地讯问。

“发誓?……我可以站在九英尺高的《圣经》上发誓。这没有问题,那个夜晚,他不可能杀任何人——除非是我。”丹尼斯·霍尔曼骄傲而激动地嘶吼着,“我可以证明那天晚上,他每一分钟都在家里,每一分钟都和我在一起,他的身体就贴着我的身体。”

“在床上?”“掘墓人”约恩斯吃惊地说。

“对,在床上,我们一起睡在床上。”

“你们是情人?”“掘墓人”约恩斯问。

“是的,是的,如果你们想要我这么说的话。我们是情人!……”丹尼斯·霍尔曼得意洋洋,连连点着头,大声说着,“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是丈夫和妻子的关系,随便你们想怎么形容。”

“他的妻子知道这些事吗?”

“艾瑞尼?……她全都知道。她甚至能把约翰·巴布森的那些罪状——谋杀白人、自称耶稣宝贝等完全清除掉。那天晚上,她曾经走过我们的房间,看到我们在床上,她便坐到床边说,她想看我们做爱。”

“那么,当天你们做了吗?”

“没有,我们不——不是——不是供展览用的。我告诉她,如果她想看人做爱,可以装一面镜子,这样就可以看看她自己了。”

“你找到她了吗?”

“找到她?”

“就是今天。”“掘墓人”约恩斯补充说。

“哦,没有。我最后一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她的女房东正在照顾她女儿。所以,我就自己去看约翰·巴布森的尸体。”丹尼斯·霍尔曼摇头叹息着,“就是那个时候,我肯定这起凶杀案,是由错认身份引起的——当我看到他被砍成那样。他的大腿内部,从背后被砍了,已经不能够跑了,就这么完了。而唯一可以证明误砍的人,就是那个砍他的人·”

“我们没有办法接近她。”

“你们告诉我了。你们不能去看她,我去停尸房看他尸体时也很困难,作为他——曾经——唯一的一个‘朋友’。”丹尼斯·霍尔曼痛苦地说,“这也是你们的可怜之处。那些警察不相信我所说的——他们把我带到了这里,从那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侍着。但是,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每一句话。”

“你怎么证明?”“棺材桶子”埃德严厉地问。

“呃,不管怎么样,先要找到他的妻子。只要她说话,他们就不得不相信她——她是约翰·巴布森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丹尼斯·霍尔曼严肃地说,“然后,她可以合法地要求,得到约翰·巴布森的尸体,葬礼和所有一切的钱,都由我来支付。”

“你自己的妻子呢——如果你有妻子的话?她怎么看待你的感情生活?”“掘墓者”约恩斯严肃地问。

“我的妻子?……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把她忘了。”丹尼斯·霍尔曼摇头说,“她起不了什么作用。你们需要的是约翰的妻子。”

“好吧,我们会去找约翰的妻子。”“掘墓者”约恩斯点头说道,写下了艾瑞尼·巴布森在圣·尼古拉斯天地的住址,“但是,我们还需要你和卢卡斯·卡维当面对质。”

“我和你们一起去。”丹尼斯·霍尔曼应下了。

“不,你留在这里,我们去把他带来见你。”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丹尼斯·霍尔曼坚持说。

“不,你在这里比较安全。我们不希望因为某个错误,让你也无端丧命。”“掘墓者”约恩斯摇着头,阻止了丹尼斯·霍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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