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推理小说家东山正介的宅子里,一起共享那些有趣的推理小说、猎奇癖好已经持续三年了。这个谈话会每月一次,星期六的晚间,大家都会聚在一起。虽说是名义上的谈话会,却也自然而然地延续到了今天。我们五个人从开始到现在,谁也没有中途退出过。但是,除了我们之外,时不时地,也会出现一些不同的面孔,前来参与其中。不过说起来,他们只是临时参加而已。

这个谈话会一直也没有向外公开,那些人之所以会前来参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东山先生的大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在礼拜六晚上,凑巧拜访东山先生,所以,也就顺便参加了,这些人有时会在下次的谈话会上,介绍些新人来。

那是去年十二月的第一个周六。我们大家照例聚在东山氏的宅子里,这次聊的是当时横行关西地区的怪盗A1号。

A1号最初出现在关西大阪的西成第十一银行,当时在光天化日之下,站满了客人的银行里,两万余日元的纸币捆儿,从办公桌上不翼而飞,那张桌子上,还用粉笔清楚地写着“A1”。

第二次则是在北浜的株街。这次也是发生在大白天,他从配送的邮递车中,取走了价值十二万元的股票,还在车体的侧面上,用粉笔写上“A1”。

除此之外,京都的四条、大阪的心斋桥、神户的元町等,就好像是隔空取物的魔术一样,柜台里高价的金银首饰,不断地被盗走,在此之后,还总会被写上盗者的记号“A1”。

这个A1号根本无视当局的全面搜查,仿佛是要嘲笑当局似的,不久之后,他就把手就伸向了百货公司。还有以往A1号不论哪起案件,都发生在白天,可是自从他将目标,转向了百货公司,从闭馆至第二日清晨,那些贵重的金银首饰、上好的布匹,就会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同样照例地,在旁边还会留下A1的记号。

通过这些作案手段来看,与其说A1号是出于对钱财的贪欲,不如说是对作案的方法,更感兴趣才合适。

当晚,我们依据新闻报道,讨论着不可思议的盗贼A1号。接着,就在那一晚,所有话题都要被聊尽时,忽然一名男子,被引领着走了进来。那男子在房间门槛处,微微地屈膝坐了下去。

“我平时很爱读东山先生的大作。我听说今晚这边有谈话会,所以冒昧地前来拜访,真是失礼了。”男子有些顾虑地低声说道。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对文章的喜爱,所以,大家都为人爽快,立刻就接纳了这名男子。接着,话题也转移到了当时的新近侦探小说作家——小仓蝶太郎的不可思议的小说上。

须臾,我们的话题渐渐有些匮乏,谈话也临近了尾声。那名男子忽然张嘴说道:“实际上,我有一件想要向大家请教的事情。

“我在高丽屋商场的金银首饰销售区工作。去年一月左右,我们部门进了一枚绝好的钻石戒指。虽然明码标价一万两千日元,但我还是被那戒指的光芒所吸引。即使是在营业时间,我也常会站在橱窗的前面,对着戒指看得出神。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要偶尔在店里冷清的时候,望它两眼就心满意足了,但渐渐地,这无法满足我了。我越来越想看到这等上好的钻石戒指,在黑暗中会发出怎样美丽的光芒。

“钻石戒指进店刚满一个月的时候,首次轮到我值班。为了这次值班,我等待了很久。我从办事处那里,偷偷拿来金库的钥匙,将这枚镶嵌着钻石的白金戒指,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深夜里,到处一片漆黑,在这黑暗当中,戒指显现出了其无法用语言所表达的魅力,我匮乏的词汇,无以形容出它的美好。我久久地站在卖场橱窗的阴影里,不知疲倦地盯着它看。

“哎,经过这件事情,第二天我就感觉,在白天完全看不出昨夜那戒指的美丽。即使我躺在床上,那戒指发出的柔和光芒,也好像在我的眼前一闪一闪的,惹得我是完全睡不着。不知有多少晚,我都是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溜到商场的附近徘徊。不管是店员还是什么卖场主任,只要是工作时间以外,都是无法进到商场里的。商场周围的窗户上,都设有严密的卷帘,唯一一个通往办事处的出入口,还有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守卫,所以,即使我想要溜进去,也根本不可能。于是我就考虑在闭店的时候,直接留在店里。可以藏在卖场的柜台下面,或者是商场举行活动的时候,留下的黑幕后面;就这样隔一天留在店里,等到了夜深的时候,就可以出来欣赏那枚戒指了。

“就这样,我在店里藏了将近十天,每次都是不知疲倦地盯着它看,在这期间,我渐渐地有了一种贪念。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相恋的女友,她身患顽疾,一直卧床不起,恐怕是时日无多。于是我就想,哪怕只有一次,也要把这枚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每当想到这儿,我眼前就会浮现出,她那消瘦苍白的手指上,戴着钻戒的妖冶的美景。尽管我十分想要这样做,但是,我还是没有勇气,将这么贵重的商品拿到店外。就这样在每晚的苦恼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在我的犹疑不决下,我的爱人最终还是离我而去。在她走的那天晚上,我产生了要将之付诸行动的勇气。

“那一晚我提出和朋友换班,到晚上又和门口的警卫打招呼说,有事出去一趟,接着,我就拿着戒指,去了女友家中。守到半夜时,我趁大家都睡着,除去了装着她尸体的棺材盖子,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左手,将戒指戴在她细长的、白蜡般的手指上。尸体特有的妖冶美丽,加上她苍白的手指,再配上旁边不断闪烁的烛光,使我许久都呆站在那儿,一直忘我地盯着这一切。

“但我没有勇气,让钻戒就这样一直戴在她的尸体上。第二天晚上,我觉得那钻戒,又添了一份美丽的光芒。就好像是她的灵魂,瞬间转移到了这钻戒当中去了。和往常一样,我照例留在店里,深夜时溜进卖场里,不断地欣赏着。

“自从这钻戒被摆在店里,大概有十位客人要求看一下这枚戒指。每次我都会担心,如果这枚戒指卖给了别人,那该怎么办呀。这种担心不是一般的强烈。客人将戒指拿在手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针扎般的疼痛,身体也会不断颤抖起来。

“就这样转瞬到了春天,八楼的和服布料区,开始推动减价大甩卖,于是在八楼中央,五坪左右大的地方,做了一个模型展台,上面摆放着穿着最新潮的哔叽布衣模特。虽然是同处在一家商场,但是,因为和我们的主管不同,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关心。大概在那个展台建成两、三天后,在午饭休息时,我无意识地逛到了八楼。走到那个展台前面时,我惊讶得险些坐在地上。在展台上,我那已经故去的恋人——水泽水子,穿着浅蓝色的哔叽布衣,俏丽地站在那儿。

“那天我真不知道,是怎样才熬到晚上的。那一晚,我强忍着等到深夜时刻,偷偷溜进卖场,拿出钻戒,悄悄地去到八楼。整个广阔的八楼一层,都是和服卖场。商品全部用白色的布盖了起来。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到处都好像是白布堆成的小山。在我看来,这种明暗的色调,使本来就广阔的八层,看起来更加广阔,放眼望去,就好像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白雪的山脉一样。

“这个模型展台上也盖着布。轻轻地扯开幂布,我的水子和白天一样站在那儿。在反射的月光照耀下,她那略微苍白的脸上,仿佛为了欢迎我的到来,而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不由得产生一种冲动,想要紧紧地抱住她,我快步走上前,但是,我还是强忍着克制住了。我慢慢地给伸向自己附近的水子的右手,手指戴上了钻戒。那时,水子的手,仿佛在微微颤抖着。接着,我坐在了模特展台边上的木地板上,不知厌烦地欣赏着钻石所放出的、妖冶的熠熠光芒,还有水子的身姿和面容。

“就这样,过了大概十个夜晚。那一晚没有月亮,到处一片漆黑。周围又都是些没有什么灯光的银行和公司。这个大厦林立的高丽屋商场,在没有月夜的时候,就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按照往日的方法,留在馆内。到了深夜,我就悄声地朝着熟悉的八层走去,接着,将钻石戒指戴在水子的手指上,像往常一样,坐在展览台的边缘。已经习惯黑暗的我,就这样望着有些朦胧不清的水子的身影,看着钻石戒指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大概过了十分钟吧,我眼前的水子的身影,忽然飞快地动了起来。照常理来说,我应该会惊讶得昏厥过去,但我并没感到任何不可思议。当人碰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的时候,能做的就只剩下发呆了。我只是精神恍惚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直看着这一切。

“从展台上走下来的水子,仿佛微微浮在黑暗当中一样,穿行在连绵起伏的白布山脉中。她简直就是神秘的精灵,就这般向前滑动着。有故事说,在古时候,一名叫左甚五郎的名匠,以自己心爱的女人形象,刻出了一尊雕塑,还为她穿上衣服。当他将那女子生前爱用的镜子,放到那尊雕塑的怀里时,那尊雕塑就开始活动起来跳舞。这个故事和我当晚的境遇很是相似。当然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时间,为了这种事情犹豫,只是就好像是被神秘的力量所吸引一般,跟在水子的身后走了起来。

“从八层到七层、六层,水子一层一层地向下滑行,当下到了一层的时候,她朝着位于分馆的、西洋家具卖场的出入口,不断地接近过去。接着,她停在了装饰在入口处的,最大的大衣柜前面。柜子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水子的身影,仿佛被吸进去了一样消失了。我在那个大衣柜跟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但柜子里没有声音传出。我终于忍不住打开柜子一看,可是,柜子里只飘着一种酸酸的涂料味,水子的身影像烟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只是站在柜子面前发愣。当然,本应该担心,那么贵重的钻石戒指,但是我却只是愣在那儿,完全没有意识到,钻石戒指的事情。

“大衣柜里面,骨碌碌地遗留着一枚钻石戒指。可是呆立在那里的我,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那枚戒指。

“那时候,传来了一阵馆内巡视的保安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在我还没有忘记,当时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我麻利地拾起钻石戒指,踮着脚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我没能起床,向公司请了假。我的头好像发烧一样,昏昏沉沉的。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好像是梦境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脑海里。

“因为我记得大衣柜的门,的确是关上了,所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那个模型展台上的模特。水子确实从衣柜里消失了,所以,今天那些模特当中,应该会丢失一具。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那一定很轰动吧。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令我担心得、无以复加的,就是那枚钻石戒指的事情。虽然的确记得,自己从大衣柜里取出了戒指,但是否按原样,摆放回金库去了?这一段事情,我则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果我没有把它放回金库的话,到底又把它放到哪儿了呢?要是真的没有放回金库的话,那引起的轰动,可就不是模特丢失那么简单的了。我一直担心店里会有人来找我,但直到那天傍晚,店里也没有任何人来处置我。

“傍晚,摆在我床头的电灯,忽然亮了。我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我的无名指上,竟然套着一枚与那枚真钻戒相差无几的戒指。这里我有一点说漏了。每隔一晚,我都要潜入店内,一睹钻戒的美丽,但是,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己经不能满足我了,于是我想,哪怕只是形似也好,就拜托首饰师傅,做了一个仿制品。在家的时候,我就会戴着这枚仿制品。昨晚那个仿制品,应该就在我的口袋里的,戴在水子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不用说就是那枚真钻戒。

“第二天,我也从店内请假了。因为头痛得怎么也起不来床了。第三天的早晨,虽然我的头还有丝丝疼痛,但是因为我已全无睡意,所以强打精神去了店里。

“在出勤表上盖完章后,周围的人,只是向我说些简单的慰问的话,什么变化也没有。我照例从金库取出钻戒,然后摆放进橱窗里。这一切都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虽然我觉得,这枚钻戒的光芒,比以往要暗淡了许多,但我只是以为,这是天气外加光线的原因,再有在我看来,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什么见到了水子的尸体之类的,就好像西方的谚语一样,带来吉兆的宝石,往往不会发光。我也没有过多考虑。

“从店里一切正常的样子看来,大概可以想象得出,八楼的模型展台,应该没什么变化。但请你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设想一下:我当时担心得不得了,想尽快上去看看,又有些不安……上楼以后,会不会见到什么奇异的事呢?……结果,我一直没有上楼,直到午间休息的时候,才决心上去看看。

“我就好像是借着午间休息的时间,在店内散步一样,一边穿行在客人当中,一边时不时地,和店里的人,简单说上两句。终于走到了那个模型展台前

面。那模特像往常一样,伸着右手,脖子微微向左歪着,脸上挂着微笑。我安心地在周围走了几圈,看着站在对面的水子。忽然,我觉得有件事情,非常不可思议,那就是这个模特的左袖。水子是我命中至爱的女子,我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尊和服模特,和她如此相似——只见她的左袖外卷着,众所周知,商场里最讨厌的,就是有风吹过,所以,很难想象这是风所造成的。

“对这不自然的情况,我觉得十分诧异,遂向卖场的店员咨询了一下,但大家都说,模特自从摆放在那儿以后,没有任何人碰过。客人经常驻足观赏、触摸,模特的右侧,接近展台外侧,所以,只要伸手,就很容易能够得到。但是,模特的左侧则相反,如果不爬上展台,是够不到的。所以我不认为,这是因为人的触碰所导致的。

“我己经顾不上考虑,其他店员的疑惑了,爬上模型展台,仔细地检查周围的一切。结果发现,在背面和服带子打结的地方,还有头的后部,都有明显接触过其他东西的痕迹。说起来真是惭愧,当我发现这些痕迹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嫉妒。但是,这种荒唐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我转而认为:袖子方向的改变、腰带上的结、以及头后部的痕迹,都是理所当然——这都是那晚这模特曾‘活了’的证据。可以认为,这些都是她进入大衣柜时所产生的。

“我马上又走到一楼,在西式家具卖场的入口处站定。那个大衣柜不见了。我想大概是工作人员,为这里变换了格局,就在周围绕了一会儿,但是哪儿都没有踪影。哎,这样一来,我就觉得,那晚见到水子走进柜子的那一幕,是不是幻影。想到这儿,更觉得一切如梦似幻。

“为了保险起见,我试着问了一下店员。负责的店员回答说,那个柜子在昨天上午被卖掉了,今天早上,应该已经送到了买主那儿了。

“大减价的日期一结束,这展台就被撤掉了,那些模特也被运送回了大阪的装饰店。我实在不忍心失去水子,所以,就请求店家将水子留下,留在我的身边。现在,不用说,每天我都将闪闪发光的钻戒,套在她手上,日夜对望着她。渐渐地,我回想起了那个奇妙夜晚里,发生的古怪的事情。我在衣柜里取出那枚钻戒后,是将钻戒放回了金库里。我那一晚放进金库里的,并不是那个真正的钻戒,而是另外一枚仿制品。

“因此,戴在那个模特手指上的,是那枚价值一万两千日元的真品。

“在那件事过了大概十天后,我也不清楚具体的缘故,总之呢,有人通知我说,我因为‘业务上的原因’被解聘了。自那之后,我身边总有刑警们如影随形,一刻都不得安心。我屡屡想去自首,但我若真的进了大牢,又有谁来保护我衣柜里的水子?所以我无论去哪里,都会抱着戴着戒指的水子,拼命活着。

“哎呀,让你们听我讲了这么久,真的是很感激。我一直想找个人来听这故事,但这件事毕竟有些反常,所以我想,大家可能都不会当真。我迄今为止,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我非常爱读东山先生的小说。所以我猜,他大概能认真听我讲完,理解我的心情。所以我才前来拜访。”

说罢,这男子就郑重地向我们鞠了一躬,但不待我们说一句话就回去了,只留下我们面面相觑。

“多田,髙丽屋的神户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前中还是像以往一样说话快。

多田是高丽屋大阪分店的警务主任,曾经写过两、三本反响不错的侦探小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有啊。那名男子大家也都看到了,人很古怪。也许把我的相貌给忘了吧!……但是,我可是记得他的。虽然他说的话都像梦一样,但大体上都是真的。”

我引诱地问道:“虽然大体上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你能否透露一下真相啊?”

多田就像以往一样,谦虚地开始说起。

“那枚钻戒被掉换成仿制品的事情,在那男子休假的当天早晨,就被人发现了。此外,那橱窗玻璃上,还写着与以往一样的‘A1’。这下子是闹得沸沸扬扬。但出于对商场的信用,及其他方面的考虑,又很担心这件事会传出去,所以,神户分局的警务部上下,都全力侦查,然而却是束手无策。因为我曾经破过一、两起简单的小案,所以马上就接到命令,出差前往神户分局。

“我前往神户那家百货商店,是案发当日的下午。我先看了用白布遮住保存的‘A1’记号,当即觉得有些蹊跷。我个人对笔迹很有兴趣,因此,曾经仔细地研究过,报上登出的A1号的照片,银行那起案件、邮政车那起案件,无论哪一次,这怪盗留下的字迹中,所有的‘A1’的第一画、第二画,包括数字,都是很明显地向左弯曲。而这记号却刚刚相反。虽然仅仅是一点,但还是向右弯曲。我想这记号若跟之前怪盗的记号一致的话,我就立刻停止调查本案,马上交给专门追查怪盗的那些警察去处理。

“我刚一看到这记号,立刻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A1号,和众人所想的一样,我开始怀疑那名男子。接着,我试着向其他店员打听,了解到那男子每天,都会在模型展台的周围转来转去,想必事出有因,遂调查了一下那些模型,发现其中一个模型,右手无名指处有伤痕。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反复戴上、拔下戒指的痕迹。

“再有就是,和那个男子说的一样,在和服的打结处、后脑部,都留有碰触过东西的痕迹。在这些地方,还都附着了极少量的油和土。从这些地方可以想象得出,这个人形模特,曾被仰卧着放在地上。这样一来,就会知道她被放倒的原因,是有人曾替代她站在那里,还有那枚钻石戒指,也是戴在了那个替代者——一个真人的手上。

“至此,这些设计虽然简单,但想要知道那个替身,戴上戒指后逃跑的路线,却是非常困难。只能发挥想象,将可能的八条线路,都一一罗列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尝试。结果,行得通的只有一条。八楼以下,每扇能称得上是‘窗户’的窗户,都安了卷帘,若要打开的话,必然会发出巨大的响动,因此,几乎可以说是绝对不能打开的。只有八层的窗户没安设卷帘,但丝毫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因此,如果没有从周围的窗户,溜进来的痕迹,那就不得不说,逃走的迹象也绝对没有。通览整个商场的本馆、分馆及办事处所有地方,出口只有办事处的那一处,但那里有两名警卫,交替地二十四小时守着,所以,从这里通行是绝对不可能的。

“本馆八层的北侧楼梯口,卷帘是紧闭的,所以,问题就出在南侧的楼梯口上。南侧只有八楼楼梯的卷帘是打开的。七层以下每层的出入口都紧闭着,所以,要想从八楼下来,就只能下到一楼。还有,要从楼上下到一楼的话,楼梯左侧,通向西式家具卖场的入口,始终都是彻夜打开的。再有,顺着这入口进去,就会出现左右两条路。向右转的话,就是一层的食品卖场,但卷帘是闭着的;向左转的话,的确可以通往外界,但又无法避过警卫的眼睛。因此,就只能进入西式家具卖场了。这房子本是用平房的仓库改建的,周围的窗户,本就带着铁栅栏,从那儿不可能出去。所以,从楼梯上下来的犯人,只能选择进入西式家具卖场了。

“那么,从那里要如何逃走?我也曾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面向出入口的那个大衣柜启发了我。无意间,我打开柜门一看,柜子底残留着两枚足印。虽然这两枚足印,曾被很小心地擦拭过,但这是赤脚踩完油迹后留下的痕迹,何况,这还是涂在展台上,防止落灰的那种油迹。所以,留下这种痕迹后,想要彻底擦拭掉,大概是不可能的了。正是从那枚脚印,我才得以知道了犯人的身份。”

“你是如何从戒指的遗失,联想到了人体模型的呢?只是因为那男子在展台附近,转来转去吗?”我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那个男子在店员里面,也是有着颇多的传闻啊。还有,我就是从他时不时地,爬上展台替模型修整服装,还有心疼地抚摸着那模特右手的样子,判断出来的。

“于是呢,也就是说,刚才那男子说,自己将钻石戒指给替换了,其实是将在西服柜子里,己经被替换的戒指,给再次替换喽。”八岛先生仿佛恍然大悟一样地说道。

“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东山大笑道,“若你迟一天检査那个大衣柜,事情就会变棘手了呢。”

“确实如此。但我并没能从那枚足印上,立刻就发现犯人。我前去检查那柜子的当天,柜子就被卖掉了。我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犯人的。”

“这犯人想得真够周到。果然是因为担心,自己沾了油的足印,所以让同伙来买的吧。”

“将那个西服柜子买下来,是这个犯人最大的败笔。不管怎么说,那么大体积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发现行径了。”

“于是呢?……”前中先生开口问道,“那女子同那男子一样,闭馆后仍留在商场里,做完工作后,就藏进大衣柜里,直到天亮,早晨时再偷偷溜出来,混在客人中间逃走,是这样吗?”

“你说得对。”

“可是不对啊,那男子不是说过,大衣柜里是空的,只有一枚钻石戒指?”

“前中君,那大衣柜并没有底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山大笑道。

“不是的,那柜子是有底的,只是在后面,与普通的柜子不同,是可以自由打开和关闭的。”

“那,这就是应用灵异故事的金蝉脱壳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两人相对大笑。

“不愧是个女贼,真是相当动脑筋啊,本来设计得和电影剧情似的,只可惜在最关键的地方,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真正的A1号要是知道了,恐怕要苦笑了吧。”

那一晚的谈话话题,本已渐渐匮乏,但那名男子,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话题,因此我们很感谢那名男子。散会之际,夜色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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