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马援之死 一世纪 五〇年代（五〇一五九年）

东汉·建武二十六年

1、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五十五岁）下诏，增加文武百官俸禄。千石（音dàn〔但〕）以上的官员，俸禄调整至比西汉王朝稍低；六百石以下的官员，俸禄调整至比西汉王朝高。

2、刘秀预行兴筑坟墓（刘秀墓称原陵，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十四千米于家村），宣称：“古代君王埋葬时，陪葬的全是陶制的人像、器具，木材做的车、茅草编的马，由于它们容易朽烂，使后世之人，根本找不到地方。太宗（西汉五任帝刘恒）了解人生终结的真谛，景帝（西汉六任帝刘启）能够遵守孝道，当天下大乱之际，历代帝王坟墓，都被挖凿，只有霸陵（刘恒墓·陕西省西安市东）保持完整，岂不是一件美事（赤眉进入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后，西汉王朝帝王坟墓，全被挖凿，盗取陪葬的金银财宝，烜赫一时的吕雉，尸体还被侮辱。参考二六年九月）。而今，坟墓预定地的面积，不过两三百亩，就利用现成的地势，不必另起陵墓，只求不积水就行了。使将来有兴有废之后（指东汉王朝覆亡之后），尸体棺木，跟泥土化为一体。”

3、刘秀派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段彬、副指挥官（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汗国，帮助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在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之西八十里，建立王庭。段彬要求挛鞮比俯身下拜，接受诏书。挛鞮比迟疑了一会，才接受这项仪式。但在行礼之后，教翻译官告诉段彬：“我国单于，刚刚即位，在我们左右大臣面前，竟向汉朝使节俯身下拜，感到羞愧，盼望使节不要在大庭广众中，使单于过于屈节。”刘秀命挛鞮比移居云中郡（内蒙古托克托县），设置匈奴协防司令（使匈奴中郎将。不久，司令部随单于迁至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率军保护。

4、夏季，挛鞮比前些时俘虏的薁鞬左贤王，率领他的部众，以及本属于挛鞮比旧部的五位队长（骨都侯。韩氏骨都侯、当于骨都侯、呼衍骨都侯、郎氏骨都侯、粟藉骨都侯），总共三万余人，叛变，向北方逃走。在距王庭三百余里处，再建立新的王庭，自称单于。然而，月余之后，爆发内争，日夜互相攻杀，五队长（骨都侯）全死，称单于的左贤王也自杀。队长的儿子们互不相服，各拥兵自守。

柏杨曰：

匈奴自相残杀，触目惊心。死人千万，都是匈奴骨肉手足。不知道他们自相残杀的原因，只知道他们正在努力演出亡国灭族的悲剧，每一个角色都恪尽厥职，勇不可当，不达目的，势不甘休。

匈奴人何尝不知道和睦团结的重要，但他们不能和睦团结，不是上天注定，而是智慧不够。一个没有智慧去和睦团结的民族，只有在血泊中消失。

5、秋季，南匈奴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遣送王子到东汉充当人质。刘秀下令赏赐挛鞮比官帽、腰带、印信（单于的“玺”，由黄金铸成，系着绿色及紫青色编织的绶带）、车马、金银、绸缎、武器、饮食用具。又由河东郡（山西省夏县）运去赈济粮食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命协防司令率领由减刑囚犯组成的卫士五十人，随同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前往居住地，协助处理诉讼案件，并侦察动静。

每年年终，挛鞮比派使节到首都洛阳，呈递工作报告，并护送王子入朝当新人质。东汉政府则派皇家礼宾官（谒者）护送上次所派的人质王子，返回王庭（设云中郡〔内蒙古托克托县〕境）。赏赐单于、皇后（阏氏）、左右贤王以下官员布匹绸缎，总共一万匹。——每年都是如此。

北方边疆，恢复昔日安宁繁荣。云中郡、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朔方郡（内蒙古磴口县）、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定襄郡（山西省右玉县）、雁门郡（山西省朔州市东南）、上谷郡（河北省怀来县）、代郡（山西省阳高县）等八个郡流亡在外的郡民，先后回归本土。

东汉政府派皇家礼宾官（谒者）分别率领减刑囚犯，整补修复已残破的旧有城郭。边民流亡在内地各郡县的，强制他们回乡，赏赐治装费，供应粮秣。沿边城郭，早成废墟，杳无人烟，归来的居民，扫除灰土，清除瓦砾，一切从头开始。刘秀后悔当初不应强迫撤退（参考三九年）。

6、冬季，混战不息的五队长（骨都侯）的儿子们，不能生存，率领残余部众三千人南下，准备再归附南匈奴（夏季，三万人叛走。冬季，三千人归来。半年期间，二万七千人——全数的十分之九丧生，而且全死于匈奴自己人刀下）。北匈奴（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单于（二十二任）挛鞮蒲奴派军追击，全部俘虏。南匈奴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驰往援救，在一场会战中，受到挫败。

东汉政府命南匈奴所属部众，再向南移居到西河郡（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南）美稷县（内蒙古准格尔旗）。命段彬、王郁留在西河郡保护，西河郡政府秘书长（长史），每年冬季率骑兵二千人、减刑囚犯五百人，帮助协防司令，到王庭保护单于，直到第二年夏季才撤走。从此成为惯例。

南匈奴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既移居西河郡，各部照旧设立王爵，分别派军队往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北地郡、定襄郡、雁门郡、代郡，协助东汉边防军，担任沿边郡县的巡逻和侦探。

北匈奴单于（二十二任）挛鞮蒲奴大为紧张，经常释放所俘虏的汉人，表示善意。突击部队每次南下，经过汉朝亭障碉堡，都抱歉说：“我们只是讨伐叛徒挛鞮比，不敢侵犯汉朝。”

东汉·建武二十七年

1、夏季，四月二十一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宰相（大司徒）玉况逝世。

2、五月一日，东汉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五十六岁）下诏：大司徒（宰相）、大司空（最高监察长），都去掉“大”字。而大司马（全国武装部队最高指挥官），改称太尉（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骠骑大将军、代理全国武装部队最高指挥官（行大司马）刘隆，即日免职。任命交通部长（太仆）赵憙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农林部长（大司农）冯勤当宰相（司徒）。

3、北匈奴汗国（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单于（二十二任）挛鞮蒲奴，派使节前往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请求和亲。刘秀召集御前会议，不能决定。皇太子刘庄说：“南匈奴（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新近归附，北匈奴恐惧我们攻击，所以才侧起耳朵倾听，争着向我国表态。而今，我们还没有为南匈奴出兵，反而跟北匈奴建立关系，恐怕南匈奴一定惊疑恐惧，生出二心。到那时候，北匈奴也不会再来。”刘秀认为他的分析中肯，命武威郡长，不要接待北匈奴的使节。

4、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说：“匈奴贪图利益，从没有礼义信誉，穷困的时候向我国叩头，一旦平安，则发动侵略。现在，匈奴（北匈奴）正逢荒年，人马家畜，大批死于瘟疫，旱灾蝗灾严重，大地像烈火烧过，不见人烟，疲惫困顿，力量不如我国的一个郡。万里外的性命，悬在陛下之手。大福不会第二次来临，时机却容易迅速丧失，岂可以固守斯文，而荒废军事？我们建议：派出将领，进驻北方边塞，公布丰厚赏格，命高句丽王国（首都国内城〔吉林省集安市城东〕）、乌桓部落（河北省北部）、鲜卑部落（此时鲜卑部落已自内蒙古东部南迁至西辽河上游一带、乌桓部落的原居地），攻击北匈奴汗国东部。征发河西（甘肃省中西部）四郡（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张掖郡〔甘肃省张掖市〕、酒泉郡〔甘肃省酒泉市〕、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以及天水郡（甘肃省甘谷县）、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境内的羌胡部落，攻击北匈奴汗国西部。如此，不过数年工夫，北匈奴汗国势必灭亡。我们恐怕陛下仁爱恩厚，不忍心如此，而参谋本部官员，又迟疑不决，则流传万世的丰功伟绩，将无法在圣明的今世建立。”

刘秀用诏书回答，说：“《黄石公记》说：‘柔能制刚，弱能制强。舍弃眼前，而谋及远方，劳而无功。舍弃远方，专心经营眼前，胜任愉快而且会收到效果。所以说：一心开拓土地的，将使自己筋疲力尽。一心以恩德待人的，将逐渐茁壮强大。珍惜自己已有的，得到平安。贪图别人所有的，会变得凶恶。凶恶的暴政，即令一时成功，结果也必失败。’（李贤原注：《黄石公记》就是下邳圯上老人送给张良的那本书。）而今，政府对人民没有恩德，天灾人祸，变乱不息，人民惊慌，谁都没有保全性命的信心，怎么能去干遥远的边塞之外的事？孔丘说：‘我恐怕季孙家的大祸，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论语》语）实际上北匈奴汗国仍然十分强大，我们在边疆开荒垦田，只为了加强戒备。谣言传播，往往远离事实。只要能灭亡巨寇，即使消耗一半国力我都愿意去做。可是，如果不是适当的时机，不如让人民休养。”自此，将领们不敢再建议任何军事行动。

5、刘秀询问太尉赵憙，如何才能使东汉王朝长久？赵憙建议把所有封王的皇子，都送到他们的封国。

冬季，刘秀开始命鲁王（首府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刘兴、齐王（首府临淄〔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刘石，先往他们的封国（刘兴，刘秀老哥刘縯的次子，后过继二叔〔刘秀的二哥〕刘仲。刘石，刘縯长子刘章的长子、刘縯的嫡长孙）。

6、本年，刘秀的舅父寿张侯（恭侯）樊宏逝世。樊宏为人，谨慎温和，金銮宝殿每次朝会，他一定早早地先到，随着文武官员，俯身待命。所上的奏章，都亲手书写，写罢把底稿烧掉。刘秀有时向他询问查访事情，他从不在大庭广众报告回答。皇亲国戚受他感染，没有一个人触犯法令。刘秀对他非常敬重。后来，樊宏病重，遗嘱要求薄葬，不用任何东西相陪入土。认为棺材一旦掩埋，不可以再见天日。盖棺木万一毁坏，尸体腐烂，子女看了，徒生哀伤。于是吩咐，他跟他的妻子，虽同一个坟墓，但不用同一个墓穴（胡三省原注：古代夫妻合葬，《诗经》：“死则同穴。”死不同穴，从樊宏开始）。

刘秀对舅父的遗嘱，十分欣赏，命文武官员传观，说：“如果不顺从他的吩咐，便不能显示他的品德。而且，我死之后，也打算用这个模式。”

东汉·建武二十八年

1、春季，正月己巳日（正月癸巳朔，没有己巳），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改封鲁王（首府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刘兴当北海王（首府剧县〔山东省昌乐县西〕）。而把鲁国并入东海王（首府郯县〔山东省郯城县〕）刘彊的采邑（东海国首府也自郯县迁至鲁县）。东汉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五十七岁）认为曾当皇太子的刘彊，对封爵的改变贬降，谦恭接受，彬彬有礼，所以使他的封国面积，特别庞大，共二十九县。赏赐给他虎贲警卫武士、骑兵仪队以及用木架悬挂的钟磬乐器，完全跟皇帝一样。

2、夏季，六月七日，沛国（首府相县〔安徽省淮北市〕）太后郭圣通（刘彊的娘亲）逝世。

3、当初，马援的侄女婿王磐，是平阿侯王仁（王家班）的儿子。新王朝政府覆亡后，王磐富有财产，游侠四方，闻名长江、淮河之间。后来，前来首都洛阳，跟皇亲国戚结交，都成好友。马援告诉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姓，是一个没落了的姓氏，王磐应该闭门自保才对，他不但不如此，反而遨游京师（首都洛阳），攀附高位，又意气用事，得罪那么多人，必然会受到挫败。”一年余之后，王磐果然被控有罪，诛杀。王磐的儿子王肃，继承老爹作风，出入王侯权贵之门，洋洋自得。

当时，东汉王朝政府一切草创，禁忌还少，亲王们聚集洛阳，互相竞争声誉，招徕宾客。马援警告他的军政官（司马）吕种说：“三〇、四〇年代，国家的基业，刚刚建立，若干事情，还照顾不到。然而，终有一天，完全太平。我忧虑的是，皇子们同时长大，旧有的制约，没有恢复。如果拥有太多宾朋门客，恐怕要兴起大狱，你们应特别警觉，小心小心。”

到了本年，有人上书指控王肃：是死刑犯的儿子，却做亲王们的上宾，恐怕煽风点火，制造变乱。恰好，故玄汉皇帝（一任）刘玄的儿子、寿光侯刘鲤，受到沛王（首府相县）刘辅的宠信支持，怨恨赤眉汉帝刘盆子害死老爹（参考二五年十二月），于是，率同他的宾客，袭杀前任式侯刘恭（刘盆子的老哥）。

刘秀大发雷霆，逮捕沛王刘辅，囚禁诏狱，三日后才释放。遂下诏各郡、各县，搜捕亲王们所有的宾客，全部处决。宾客们口供互相牵引的结果，杀的人以千为单位计算。吕种也在诛杀之中。处决之前，吕种叹息说：“马将军（马援）真是神人！”

4、秋季，八月十九日，刘秀的五个儿子：东海王（首府鲁县）刘彊、沛王（首府相县）刘辅、楚王（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英、济南王（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刘康、淮阳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刘延，分别前往各人的封国。

5、刘秀举行扩大御前会议，询问：“谁可以当太子（刘庄）的师傅？”文武官员察言观色，一致推荐：“太子的舅父、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执金吾）、原鹿侯阴识，是最恰当人选。”研究官（博士）张佚严肃地说：“陛下设立太子，是为了阴家的利益？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如果为了阴家的利益，阴识当然是最恰当的人选。如果为了国家的利益，就应该选任天下的贤才。”刘秀对他的话大为欣赏，说：“所以请师傅，目的在于辅导太子，研究官（张佚）今天对我都能匡正，何况对太子！”遂即任命张佚当太子师傅（太子太傅），另一位研究官（博士）桓荣，当太子教师（太子少傅），赏赐给他们帷车、马匹。

桓荣对这项擢升，喜不自胜，摆出帷车、马匹以及太子教师的印信，集合全体学生，展示给他们观看，说：“我今天所以能得到这些东西，全靠我对古书的研究，你们岂可不勉励自己！”

6、北匈奴汗国（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派使节到东汉，进贡马匹跟皮衣，再次请求和亲，并请求教导他们汉朝的音乐，又请求率领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各国使节，一同朝见。刘秀命三府研究如何答复（三府：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太尉府〕、宰相府〔司徒府〕、最高监察署〔司空府〕）。

宰相府秘书（司徒掾）班彪说：

“我曾经听说：孝宣皇帝（西汉十任帝刘病已）训令边防军将领：‘匈奴是一个大国，善变多诈，跟他交往，如果能得到真心，他可以为你打击敌人，贡献气力。可是，一旦不小心跳进他的圈套，反而会受到轻视欺侮。’而今，北匈奴单于（二十二任）挛鞮蒲奴，眼看南匈奴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归附东汉，恐惧对他有不利行动，所以才数次请求和亲，又从遥远的北方，赶牛赶马，来跟东汉贸易。更不断派出重要王爵，向东汉进贡，其实不过故意展示他们的富强，使我们产生错误印象。我敢肯定：进贡的礼物越是贵重，他国内的财政越是贫乏。请求和亲的次数越多，内心的恐惧越大。

“然而，时到今日，我们既不能够获得南匈奴的助益，便不应该断绝跟北匈奴的来往。站在安抚他的立场，对他的请求，于礼就不可以不答。我的建议是：应该给予赏赐，价格或价值，跟他们的贡物相当。回信措辞，必须恰当。我试写了一份草稿，一并呈上，请陛下裁定。草稿如下：‘单于（北单于挛鞮蒲奴）不忘汉朝的旧恩，追念祖先立的旧约（参考二年），盼望两国建立姻亲关系，以求安身保国，这是高智慧的国策，我替单于（挛鞮蒲奴）欢喜。从前，匈奴汗国不断发生内乱，呼韩邪单于（十四任挛鞮稽侯栅）跟郅支单于，互相仇视（两单于并立，始于前五六年），幸蒙孝宣皇帝（西汉十任帝刘病已）救灾救难，所以，二位单于都派出人质，前来汉朝，声称愿当汉朝藩属，保护汉朝北方边疆（参考前五〇年）。可是，到了后来，郅支单于忽然翻脸，跟汉朝决裂。只呼韩邪单于始终跟汉朝亲密，忠孝同时显明于世。等到汉朝诛杀郅支单于，呼韩邪单于遂保全匈奴，世世代代相传，子子孙孙相继。而今，南匈奴单于挛鞮比，率领他的部众南下，在边塞那里表明态度，归附汉朝。指控说：他是呼韩邪单于现有的嫡子，依照次序，应当接任单于，却不料受到争夺，失去宝座。更受到猜疑忌恨，使他不得不采取背弃行动。屡次请求汉朝出兵，扫荡北匈奴王庭（蒙古国哈尔和林市）。各种策略和计谋，无所不致。但是，指控的言辞，不可偏听。同时，北匈奴单于（挛鞮蒲奴），连年以来，都有进贡，要求两国再结姻亲。因之拒绝南匈奴的请求，目的只在成全单于（挛鞮蒲奴）归附汉朝的忠义行为。汉朝秉承威望和信誉，统率世界各国，作万邦之王。凡是太阳和月亮照到的地方，都是汉朝的藩属。即令风俗习惯全不一样的各种蛮夷，在汉朝看来，都是一样，不分远近，也不分亲疏。顺服的褒奖赏赐，背叛的讨伐诛杀。善恶的结局，在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身上，显示得至为分明。

“而今，单于（挛鞮蒲奴）要求和亲，诚恳的心意，完全表露。还有什么嫌疑，而非亲率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各国前来朝见？西域各国臣服匈奴（北匈奴）跟臣服汉朝，有什么分别？单于（挛鞮蒲奴）遭遇到无数战乱，国家财力已经枯竭，贡品不过是一种礼节而已，何必奉献贵重的马匹、皮衣？现在，赠给单于各种绸缎五百匹，收藏弓箭的器具一件、箭四支。再赏赐负责把马匹运到汉朝的左翼队长（左骨都侯）、右谷蠡王，各种绸缎四百匹，斩马剑每人一把。单于（挛鞮蒲奴）前曾提及：先帝（西汉王朝皇帝）时赏赐给呼韩邪单于的竽、瑟、箜篌等乐器，都已损坏，请求补充。但想到单于国内还没有完全安定，正在秣马厉兵，崇尚武功。无论攻击防御，乐器的功用，不如良弓利剑，所以没有一并致送。我并不是爱惜这些小物件，只是希望能帮助单于。如有其他需用，请派使节前来报告。”

刘秀接受。

东汉·建武二十九年

1、春季，二月一日，日食。

东汉·建武三十年

1、春季，二月，东汉王朝皇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五十九岁）离开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向东巡视。文武官员建议：“陛下即位，已三十年，最好前往泰山（山东省泰安市北）祭祀天地（封禅）。”刘秀下诏驳斥，说：“即位三十年的成绩是什么？人民的怨恨满腹！‘我要欺骗谁？难道欺骗上天？’‘怎么泰山不如林放？’（《论语》孔丘语。林放，孔丘的学生之一，曾探讨礼教基础，受到孔丘夸奖。）为什么诬蔑七十二位君王的光辉记录（相传古代在泰山祭祀过天地〔封禅〕的君王，有七十二位）？如果郡政府或县政府遥远地派遣官员，前来祝寿，歌功颂德，我将处罚他髡刑，放逐到边疆开荒垦田。”于是，文武官员不敢再提“封禅”“祝寿”。

二月十三日，刘秀前往鲁县（东海国首府·山东省曲阜市）、济南国（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

闰三月三日，刘秀返回首都洛阳。

2、天际紫宫星畔出现孛星。

3、夏季，四月九日，改封左翊王（首府高陵〔陕西省高陵县〕）刘焉（刘秀子）当中山王（首府卢奴〔河北省定州市〕）。

4、五月，水灾。

5、秋季，七月丁酉日（七月己酉朔，没有丁酉），刘秀再往鲁县。

冬季，十一月丁酉日（十一月丁未朔，没有丁酉），刘秀返回首都洛阳。

6、胶东侯（刚侯）贾复逝世。

贾复从军作战，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曾经跟其他将领突围求救，身受十二处伤。刘秀认为贾复过分勇猛，动辄冲锋陷阵，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很少使他出征。但知道他忠勇的气节，常把他安置在自己左右，贾复也因此缺少独当一面的功勋（吴汉攻击成家帝国时，上书请求派贾复协助，刘秀不许）。将领们每好议论各人的功劳，贾复从不开口。刘秀代替他说：“贾复的功劳，我自己知道。”

东汉·建武三十一年

1、夏季，五月，大水成灾。

2、五月三十日，日食。

3、蝗虫成灾。

4、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西京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市政府秘书（京兆掾）第五伦（第五，复姓），代理长安市场管理官（领长安市），廉洁耿介，公平正直，人民不再有奸邪，诉讼也不再有冤枉。

原先，第五伦在家乡，每次阅读东汉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六十岁）颁布的诏书，都深深叹息：“这是一位圣明的君王，只要能够见面陈述，一次就可以决定大事。”同僚朋友们讥笑他，说：“你那一套，连一个将领都不能说服，怎么能够说服皇上？”第五伦说：“只因为没有遇到知己，层面不同。”后来，被乡里推举作“孝廉”（地方上有品德的高级知识分子），再担任淮阳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王府的医疗长（医工长）。

东汉·建武三十二年　　中元元年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淮阳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刘延到首都洛阳朝觐。第五伦跟其他官属，一齐晋见皇帝（一任光武帝）刘秀（本年六十一岁）。刘秀询问第五伦政治事务，第五伦一一回答，刘秀大为高兴。第二天，再召见第五伦，一直会谈到黄昏。刘秀对第五伦说：“听说你当官时，曾拷打过你的岳父。经过堂兄那里，不肯留下来吃饭，有没有这回事？”第五伦说：“我曾经结过三次婚，每位妻子，早都没有了老爹。而我从小遭受饥荒战乱，身历种种痛苦，从不敢随便去别人家进食。大家认为我愚昧，想不开，才制造这些谣言。”刘秀忍不住大笑。任命第五伦当扶夷（湖南省邵阳县）县长。走马上任途中，擢升会稽郡（江苏省苏州市）郡长。第五伦主持地方行政，清廉宽厚，人民爱戴。

2、刘秀读《河图会昌符》（神秘预言书），书上有句：“赤刘之九，会命岱宗（泰山）。”认为包括难测的玄机。命虎贲警卫指挥官（虎贲中郎将）梁松等，考查《河洛谶文》（又是一本神秘预言书），书上指出：九世时，应该去泰山（泰安市北）祭祀天地（封禅）等等，共三十六种仪程。于是，最高监察长（司空）张纯等，再提出泰山祭祀天地（封禅）的建议，刘秀批准。下诏有关单位查考西汉王朝七任帝（武帝）刘彻前往祭祀天地（封禅）档案（参考前一一〇年）。查出：在祭祀时，需要“方石再累”“玉检”“金泥”（胡三省原注：“方石再累，置坛中，皆方五尺，厚一尺，用玉牒〔皇帝上奏给天地神仙的文书〕书藏方石，牒厚五寸，长一尺三寸，广五寸。”依叙述推测，可能是两块巨大的玉石，中间凿出一个可以放置玉牒的空槽，上下扣紧后，再用“金泥”〔用水银跟金屑搅拌的黏泥〕密封，用“玉检”〔图章〕在“金泥”上压出标志——好像现代的密件火漆）。刘秀认为“方石”一时难以找到，决定使用刘彻当时使用过的旧有“方石”，把玉牒（给天地神仙的奏章）放在当中。梁松等据理力争，认为绝不可以（如用同一“方石”，则刘秀的玉牒势必跟刘彻的玉牒，同时放在一起，或者把刘彻的玉牒拿出来毁弃）。最后，决定命石工寻觅纯青的巨石，不要求具备五种颜色（由此可以推测，刘彻所用的“方石再累”，精致尊贵，得来不易）。

正月二十八日，刘秀庞大的车队离开首都洛阳，向东出发。

二月十日，抵达鲁县（东海国首府·山东省曲阜市），前进到泰山。

二月二十二日，凌晨，燃起营火，在泰山南麓祭祀天神跟天上所有神祇，使用首都洛阳南郊祭祀天神时的圣乐。祭祀礼成，才进早餐。然后，刘秀乘坐辇车御轿，攀登泰山。中午稍后，抵达山顶，改穿祭服，下午时分，刘秀登上祭坛，面向北方。宫廷秘书长（尚书令）捧出玉牒（呈给神仙的奏章）及玉石图记（玉检），刘秀用一寸二分的御玺（应即是“玉石图记”〔玉检〕），把玉牒亲自密封。封毕，祭祀部长（太常）命禁卫军骑兵二千余人，抬起祭坛上的“方石”，宫廷秘书长（尚书令）把密封了的玉牒藏到里面；再把“方石”盖好，恢复原状。宫廷秘书长用五寸印章，密封“方石”。封后，刘秀第二次叩拜，文武官员一齐呐喊“万岁”！于是，就原道下山。过了午夜，刘秀才到山下。随从的文武官员，走到天亮才完全下完。

二月二十五日，刘秀在梁阴（梁父山北麓，山东省泰安市东南）祭祀大地，由吕雉（刘邦正妻）跟所有山川神祇配享。一切依照本世纪（一世纪）最初十年西汉王朝十四任帝（平帝）刘箕子在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北郊祭祀地神的仪式。

3、三月三十日，最高监察长张纯逝世。

4、夏季，四月五日，刘秀返回首都洛阳。

四月十一日，赦天下，更改年号（之前是建武三十二年，之后是中元元年）。

5、刘秀前往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五月二十八日，刘秀返回首都洛阳。

6、六月二十四日，任命交通部长（太仆）冯鲂，当最高监察长。

7、六月二十八日，宰相（司徒）冯勤逝世。

8、首都洛阳，涌出甜水泉，又有红草生在水畔。各郡、各封国，不断呈报说，上天降下甘露。文武官员奏称：“祥瑞不断降临，应下令天文台长（太史）收集记录，流传后世。”刘秀拒绝，谦虚地认为他的恩德不够，对各郡、各封国呈报祥瑞的奏章，都坚

持不敢当。所以负责史迹的官员，很少记载。

9、秋季，有三个郡和封国蝗虫成灾。

10、冬季，十月六日，擢升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东莱郡（山东省龙口市东黄城集）人李䜣当宰相。

11、十月十九日，刘秀派最高监察长，前往西汉王朝一任帝（高祖）刘邦祭庙（高庙）禀告，尊称刘邦小老婆薄女士（西汉五任文帝刘恒娘亲）为“高皇后”，在土地神坛旁，同享香火。而把刘邦正妻吕雉的牌位，贬出祭庙，迁到墓园（在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二十千米，刘邦墓〔长陵〕西侧），但仍保留四季的祭祀。

12、十一月二十九日，日食。

13、本年，兴建皇家大会堂（明堂）、御用天文台（灵台）、国立大学（辟雍），把神秘预言书（图谶）向全国公布周知。

最初，刘秀认为他是应验了《赤伏符》的预言，才当上皇帝（参考二五年六月），所以非常相信神秘预言书，遇到疑难或困惑，就在神秘预言书中寻找答案。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桓谭，上书规劝说：

“人之常情，总是忽略眼前正常的事物，看重非常的变异。观察从前圣明君王的史迹，都是仁义道德的正规行为，并没有特别的或怪诞的奇迹。盖天道和命运，属于玄学，连圣人都不敢谈论。从端木赐开始，儒家学派学者，都不去触及这个问题（《论语·公冶长》篇端木赐说：对于天道命运，我们不能在孔丘那里听到什么）。何况后世那些肤浅的知识分子，怎能精通？现在，一些小聪明的小人物和法术师之辈，擅自更改增添图画书文，硬说那就是神秘预言书，用来达到贪污邪恶的目的，把君王导入一个错误的方向，怎么不应该跟他们疏远？

“臣桓谭听说陛下对法术师提供的炼金术，追根溯源，可谓明察。可是，对法术师的神秘预言书（谶记）却全部接受，为什么偏犯下这样的错误？神秘预言有时候虽然应验，不过像卜卦时偶尔算对了是奇数或是偶数一样，不应特别重视。陛下应该英明决断，主动的摒弃那些不是正道的见解，而只遵循儒家学派的五种经典（《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

奏章呈上去后，刘秀大不高兴。

正巧，刘秀召集御前会议，讨论御用天文台（灵台）应该设立在什么地方？刘秀对桓谭说：“我想用神秘预言书的话来决定，你看怎么样？”桓谭沉默不答，很久之后，说：“我从来不看神秘预言书。”刘秀问他缘故，桓谭坚持认为神秘预言书不是儒家学派的经典。刘秀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咆哮起来：“桓谭诽谤圣人，扰乱国法。来人呀，拉下去砍掉。”桓谭魂飞天外，用头叩击地面，请求宽恕，血流满脸，很久很久，刘秀的愤怒才告平息。把桓谭贬作六安郡（安徽省六安市）主任秘书（丞），在赴任途中逝世。

*范晔曰：

桓谭因坚决反对神秘预言书贬谪死亡。郑兴也坚决反对神秘预言书，却因改变说辞，态度婉转，得免大祸（参考三一年）。而贾逵却利用神秘预言书，推广演义，身享富贵（稍后东汉二任帝刘庄时，贾逵根据神秘预言书，证明刘姓皇族是尧帝伊祁放勋的后裔，刘庄大悦，对贾逵不断擢升，非常信任）。君王用这个标准对待学术，可悲。

贾逵，是右扶风（陕西省兴平市）人。

14、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单于（二十三任）挛鞮比逝世，老弟左贤王挛鞮莫继位，是为丘浮尤鞮单于（二十四任）。

刘秀派使节监交单于印信，赏赐衣服、官帽以及绸缎，以后遂成惯例。

东汉·中元二年

1、春季，正月八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一任光武帝）刘秀在首都洛阳北郊建立祭坛，祭祀后土神。

2、二月五日，刘秀在首都洛阳南宫前殿逝世，年六十二岁。刘秀每天早晨主持朝会，中午之后才散。不断接见三公（宰相、最高监察长、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长级高级官员（卿）、初级禁卫官（郎）、将领（将），讨论五经，半夜才睡。皇太子刘庄看见老爹辛苦勤劳，不倦不怠，找个机会规劝说：“陛下有姒文命（禹）、子天乙（汤）那种圣明。可是，却没有姬轩辕（黄）、李耳（老）那种悠闲休养的福气。但愿您爱惜自己，优游岁月，自求宁静。”刘秀说：“我高兴做这些事，并不觉得辛苦。”虽然全靠武力取得政权，但等到全国统一、社会安定后，却不让有功的将领，掌握权柄，而另行选拔文官，主持政府。刘秀对自己的处境，有深刻而明确的了解，总其大成，观察时势，量力而为，不去做办不到的事。所以，才能恢复西汉王朝时的盛况，完成和平大业。

3、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赵憙，负责治丧。当时，经过新王朝的巨变，旧有的典章制度全部无可查考。皇太子刘庄跟其他亲王，都同起同坐。封国的官员们出入宫廷，跟中央政府的官员没有分别。赵憙脸色严肃，手按剑柄，站在宫殿台阶之上，把所有亲王，都扶下来，使皇太子刘庄，独处殿中，用以显示尊卑。奏准：派皇家礼宾官（谒者）把封国的官员，全护送到别的县份。亲王则都回到各封国设在京师（洛阳）的宾馆（邸），而只在早上和下午入宫哭悼。秩序整齐，门禁森严，内外井井有条。

4、皇太子刘庄登基（年三十岁），尊皇后娘亲阴丽华为皇太后。

5、山阳王（首府昌邑〔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刘荆（刘庄同母弟弟），虽然也哭悼老爹（刘秀），但并不哀伤，反而写了一封匿名信，派他的仆人，假冒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郭况的家人，送给东海王（首府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刘彊（郭况是刘彊的舅父），信中强调刘彊无罪，却被贬谪，以及娘亲郭圣通也无罪，竟受到屈辱。建议刘彊在东方起兵，西上攻击中央政府，信上说：“高祖（西汉一任帝刘邦）起兵时，不过一个驿站站长。陛下（刘秀）在白水（舂陵县原名白水乡，今湖北省枣阳市南）僻壤，创立大业。何况大王（刘彊）是陛下的长子、原来的储君？大王应作秋天严霜，肃杀万物；莫作栅栏里的绵羊，任人宰割。人主猝然去世，小巷子里的无赖，都利用机会去当强盗，满足欲望，何况大王？”刘彊接信后，魂飞天外，逮捕送信的仆人，把原信封起，呈报新即帝位的刘庄。刘庄因刘荆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好列入最高机密，把这件事搁置，仅命刘荆出住河南宫（在今河南省洛阳市）。

6、三月五日，把刘秀安葬在原陵（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十四千米于家村）。

7、夏季，四月二十四日，刘庄下诏：“而今，在上没有天子（老爹刘秀），在下没有重臣，好像要渡过江河，却缺少舟船桨楫。皇帝的任务，至为沉重，年轻人思虑，往往轻率，实在需要年高德劭的长辈，给我帮助。高密侯邓禹，是功臣的领袖。东平王（首府无盐〔山东省东平县东南〕）刘苍，宽厚博学，而有谋略。兹任命邓禹当皇家师傅（太傅），刘苍当骠骑将军。”刘苍恳切推辞，刘庄不许。刘庄又下诏：骠骑将军设立骠骑将军府，任命秘书长（长史）、秘书（掾）、低级官员（史）等官员四十人。骠骑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即位在宰相、最高监察长、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之上。这是一个畸形的机构，中央政府全在骠骑将军控制之下）。刘苍曾经保举人事秘书（西曹掾）、齐国（首府临淄〔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人吴良，刘庄说：“为国家推荐贤才，正是宰相的职责，当初萧何保举韩信，兴筑高台，即行任命，有什么考试（参考前二〇六年）？兹任命吴良当参议官（议郎）。”

8、当初，西羌（青海省东部）烧当部落（青海省贵德县以北一带）酋长滇良，击败先零部落，把先零部落逐出湟中（青海省东北部），而自己进驻。滇良逝世后，儿子滇吾继位，部众日趋强盛。秋季，滇吾跟老弟滇岸，率领部众，侵入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在允街（甘肃省永登县南）击败郡长刘盱的郡政府部队。于是，沿边要塞边防军里的羌民族官兵，纷纷叛变。刘庄命皇家礼宾官（谒者）张鸿，征调各郡民兵攻击，在允吾（金城郡郡政府所在县·甘肃省永靖县西北）会战，张鸿大败，全军覆没。

冬季，十一月，刘庄再派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窦固，监督捕虏将军马武等二位将军及国防军四万人讨伐。

9、本年，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丘浮尤鞮单于（二十四任）挛鞮莫逝世。老弟挛鞮汗继位，是为伊伐于虑鞮单于（二十五任）。

东汉·永平元年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二任明帝）刘庄（本年三十一岁）率中央政府高级官员，前往刘秀（一任光武帝）墓园（原陵·河南省孟津县东北于家村）祭拜，仪式跟刘秀在世时相同。刘庄先在供桌前行礼，礼毕，退下，到东厢落座。侍卫人员围列在供桌之后，由御厨房呈献膳食，祭祀部音乐官员奏乐。各郡、各封国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依照顺序上前，面对刘秀牌位，在廊下报告各地粮食价格跟民间疾苦（为的是使刘秀灵魂，在冥冥中听到）。以后，遂成为正规仪式。

2、夏季，五月，皇家师傅（太傅）、高密侯（元侯）邓禹逝世。

3、东海（恭）王（首府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刘彊病重。刘庄派使节护送御医，乘政府驿马车，前往诊治，道途上络绎不绝。下诏：命沛王（首府相县〔安徽省淮北市〕）刘辅、济南王（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刘康、淮阳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刘延，都到鲁县，榻前问候。

五月二十二日，刘彊逝世。临断气时，上书叩谢恩德，说：“我自己既然短命，孤儿寡妇更连累皇太后（阴丽华）、陛下（刘庄）忧虑，至为悲痛惭愧。我的儿子刘政，尚是一个幼童，如果命他继承我的爵位，恐怕不是保全他的办法。请求准许他回到原来的东海郡（山东省郯城县）。而今，天下突然发生巨变（指刘秀去世），唯盼望陛下，加倍供养皇太后，规劝勉强进餐。臣刘彊困顿愚劣，千言万语，不能尽意。特别感谢各位亲王，想不到永不能相见。”

刘庄看见遗书，悲恸不已，随着皇太后娘亲阴丽华，出城到津门亭（洛阳南城西头第一门，名津门。门外有亭，名津门亭），为刘彊举哀。命最高监察长（大司空）“持节”前往治丧。赏赐和赠送，都超过一般亲王。命楚王（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英、赵王（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刘栩、北海王（首府剧县〔山东省昌乐县西〕）刘兴以及留在首都洛阳的亲戚朋友，都到鲁县参加葬礼。刘庄追念刘彊谦恭节俭，不愿违背他的意思强行厚葬，于是再下特诏：“送终的衣服物件，一定要简单，衣裳能包住身体就够了，丧车用茅草覆盖，器具用陶瓦制成，一切都少于正常体制，用以展示大王特立独行的志节。”命工程总监（将作大匠）留在鲁县，为刘彊兴建墓园。

*赵翼曰：

隋王朝、唐王朝之后，皇太子一旦被罢黜，没有一个人能正常死亡。只有东汉王朝，全都保全性命。刘秀（东汉一任光武帝）已宣布刘彊当皇太子，后来，因刘彊娘亲皇后郭圣通被罢黜，刘彊内心不安，不断通过老爹左右，提出退让请求。刘秀才另立刘庄（刘阳）当皇太子，改封刘彊当东海王。刘秀因为刘彊并没有过失，所以扩大他的封国采邑，赏赐给他虎贲武士和骑兵仪仗，威严跟皇帝相等。刘彊前往封国后，屡屡请求让出多余的采邑，把首府迁回郯县（东海国首府，本在郯县〔山东省郯城县〕，后因把鲁国并入，首府遂迁到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又通过皇太子刘庄，坚决辞让，刘秀都不允许。皇太子刘庄（东汉二任明帝）即位，刘彊卧病，刘庄派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御医等诊治，并命沛王刘辅（刘彊同母亲弟）等，前往探视。逝世后，更用特别的荣耀安葬。

但东汉三任帝刘炟（音dá〔达〕），原立他的儿子刘庆当皇太子，因为窦皇后忌妒，诬陷他的娘亲宋贵人，遂把刘庆罢黜，降封清河王，改立另一个儿子刘肇当皇太子（参考八二年）。刘庆年纪虽小，却知道避嫌畏祸，老爹刘炟怜悯他，命他的衣服和其他礼数，跟皇太子相同，而刘肇也至为友爱，入宫同住在一个房间，出宫则共乘一辆车子。刘肇（东汉四任和帝）即位，对老哥（刘庆）尤其优待，而刘庆也小心翼翼，恭敬孝顺。自从被罢黜后，尤其恐惧不安，每次祭拜父亲（刘炟）坟墓，常常半夜即起，服装整齐，等待天晓。约束他的部属，不准跟其他亲王的车骑，并驾齐驱，或争夺道路。等到刘肇逝世（一〇五年），刘庆在灵柩前哀号哭泣，吐血数升。既前往封国，更下令官属，时时反省警戒，以免招引灾难。后来，他的儿子刘祜，继承帝位（东汉六任安帝），刘庆那时仍在人世，逝世后，追称孝德皇。

东

汉六任帝（安帝）刘祜，已经封他的儿子刘保当皇太子，后来受到谗言陷害，降封济阴王。刘祜逝世，刘保因为被罢黜的缘故，不准到棺柩前哭悼，悲号过度，不进饮食，文武官员，都感到悲哀。阎皇后迎立北乡侯刘懿继承宝座（东汉七任少帝），刘保因为年纪还小，得以保全性命。刘懿不久逝世，宦官孙程等，迎接刘保即位（东汉八任顺帝）。

这些，都是己经当上皇太子，被罢黜之后仍然保全的例证。固然，刘庄、刘肇等仁慈友爱，而刘彊、刘庆等善于把握罢黜后的分寸，小心、恭敬、畏惧，才能泯灭嫌疑猜忌，免除祸害。同时，东汉四任帝（和帝）刘肇的长子平原王刘胜，本应当皇太子的，因痼疾而被摒弃。刘肇逝世后，皇后邓绥选立刘肇另一个儿子刘隆（东汉五任殇帝）。刘隆逝世，又选立刘肇侄儿刘祜（东汉六任安帝）。那时，刘胜仍在人世，也没有因为口发怨言，招取灾祸。

因为刘秀、刘庄、刘炟，都崇敬儒家学派的道理，子弟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感染至深，所以没有骨肉之变。

按：西汉王朝九任帝（废帝）刘贺，后来被罢黜，改封海昏侯，仍然寿终，所以西汉王朝，也没有“杀废”之事。

4、秋季，七月，马武等攻击西羌（青海省东部）。烧当部落（青海省湟中一带）溃败，有的投降，有的逃散。

5、山阳王（首府昌邑〔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刘荆，私自聘请通晓天文星象的专家和法术师，跟他们研究讨论，希望天下发生变化。刘庄得到报告，改封刘荆当广陵王（首府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命他前往封国（山阳国首府昌邑，与首都洛阳航空距离三百二十千米。广陵国首府广陵，与首都洛阳航空距离七百五十千米。使他远离首都，以防突袭）。

6、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郡长祭肜，派他的将领偏何，攻击赤山乌桓部落（河北省北部），大胜，斩乌桓酋长，塞外震恐。西自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东到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各蛮夷部落，都向东汉归附。广大的北方边疆，再没有烽火冲天，马蹄扬尘。于是，东汉政府把北方边防军全都撤销。

7、东平王（首府无盐〔山东省东平县东南〕）刘苍，认为汉王朝中兴三十余年（从东汉王朝建立时间起），四方安静，天下太平，应该重新制定礼教圣乐，遂跟政府高级官员，共同商议并决定：首都洛阳南郊祭天、北郊祭地时，官帽、马车、衣服等制度，以及一任帝（光武帝）刘秀祭庙所用的乐曲跟所用的八佾舞数目（佾，音yì〔意〕。古代舞蹈时，纵横行列的人数都是一样的“方块队形”，称“佾”。八佾，纵横都是八人，共六十四人），呈报刘庄。

8、好畤侯（愍侯）耿弇逝世。

东汉·永平二年

1、春季，正月十九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政府在皇家大会堂（明堂）大规模祭祀一任帝（光武帝）刘秀。现任皇帝（二任明帝）刘庄（本年三十二岁）跟文武官员，以及部长级以上官员、侯爵，头戴特制的官帽（皇帝戴通天冠；王侯戴远游冠；三公、侯爵戴进贤冠，官帽上有三条竖梁；部长〔卿〕、国务官〔大夫〕、宫廷秘书〔尚书〕、研究官〔博士〕，官帽上有两条竖梁；千石以下到低级官吏，官帽上一条竖梁。皇帝平顶冠上有十二支旒穗，三公、部长、侯爵，平顶冠上有七支旒穗），身带特制的玉佩，参加典礼（皇帝佩白玉，王侯佩黑玉，国务官佩苍玉，爵位继承人佩瑜玉），典礼完成后，刘庄登上御用天文台（灵台），观察天象。赦天下。

2、三月，刘庄前往国立大学（辟雍），第一次行“大射礼”（《仪礼》说：君王在祭祀之前，用比赛射箭的方法，选择贤才，陪同献祭。有虎靶、熊靶、豹靶）。

冬季，十月五日，刘庄再前往国立大学，第一次行“养老礼”。任命李躬当“三老”，桓荣当“五更”（古代君王，设立“三老”“五更”，用尊敬父兄的礼数，尊敬他们。郑康成注《礼记》，指出：他们深知三德：“正直”、“刚毅”、“柔顺”；又能精通五事：“容貌”、“言论”、“观察”、“广听”、“思考”。用现代语文解释，“三老”“五更”，即国家元老）。“三老”穿麻布大袍，戴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手扶玉杖（手杖的上端，镶嵌一个玉石雕刻的斑鸠。据说，斑鸠是一种不会噎食的鸟类，用以祝福老人良于进餐）。“五更”和“三老”的装束一样，只没有玉杖。

刘庄进入国立大学，直到“礼殿”，坐在东厢，派使节用安车（有座位的马车）迎接“三老”“五更”前来讲堂。刘庄亲自到门口屏风那里迎接，行过君臣之礼。刘庄在前引导，先到东阶；“三老”径走西阶（《仪礼》：古代宾主相会，宾客自西登阶，主人在东迎见），既到西阶，刘庄依礼作揖。“三老”上了台阶，面向东方（面向主位）而坐。由三公（宰相、最高监察长、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摆上桌案，部长级高级官员（九卿）把木屐放妥，刘庄亲自卷起袖子，分割祭肉，连同甜酱，一并送到“三老”面前，举起酒杯敬酒，祝福老人身体健康，咽喉不受鱼刺伤害，食道不患难咽的疾病。

接待“五更”的礼仪，跟“三老”相同，也面向东方而坐，由三公摆上桌案。典礼完成后，引导桓荣跟他的学生升堂。刘庄亲自讲解，儒家学派专家学者，手拿经典，提出疑难。

这是一项盛大的集会，知识分子和其他官员，环绕着大学四门护城河桥头瞻仰的，有亿万人（国立大学〔辟雍〕有四个大门，大门外有护城河环绕一周，用以防止闲杂人等进入）。于是，刘庄下诏，封桓荣关内侯（《通鉴考异》说：此处可能漏列李躬。独封桓荣，于情理相违。但《后汉书·明帝本纪》及《桓荣传》都是如此，只好存疑）。

“三老”“五更”都支二千石终身俸禄。刘庄更赏赐各郡、各县所有乡村教育官（三老）：每人酒一石、肉四十斤。

刘庄当太子的时候，向桓荣学习《尚书》。继任皇帝之后，仍用尊奉师傅的礼节，尊奉桓荣。有一次，刘庄前往祭祀部（太常府），命桓荣坐在东面（主位），摆下桌案手杖，集合文武官员跟桓荣的学生，有数百人。刘庄亲自拿着经书听讲，学生们有的离开座位（表示尊敬惶恐），向刘庄请求指示困惑。刘庄谦虚说：“有老师在座，我怎能讲解？”结束后，刘庄把御厨房（太官）当天的供应器具，全送到桓荣家。

桓荣每次患病，刘庄都派使节问候，御厨房送的饮食跟御医（太医）们在道路上前后相望。后来，桓荣病重，上书谢恩，奉还爵位采邑。刘庄亲自探望，一到巷口，就教御车停下，手拿经书，徒步一直走到病榻之前，抚摸桓荣枯瘦的病体，流泪泣涕。赏赐给床褥、帷帐、刀剑、衣服、被子，坐了很久才走。以后前来探病的侯爵、将领、国务官（大夫）等，没有人敢坐车坐到门口，都远远下车，步行到病榻前拜见。

桓荣逝世，刘庄改穿丧服，亲自送葬，在首山（河南省偃师县西北首阳山）的南麓，由政府拨出一块墓地。桓荣的儿子桓郁，当继承爵位，桓郁让给老哥的儿子桓汎，刘庄不准。桓郁受封后，把田赋收入，全给桓汎。

刘庄任命桓郁当宫廷随从（侍中）。

3、刘庄考虑到，中山王（首府卢奴〔河北省定州市〕）刘焉，是被罢黜的郭圣通太后生的最小儿子；刘庄娘亲、现任皇太后阴丽华，特别喜欢他，所以，一直把他留在首都洛阳。直到本年，才命他跟其他亲王同时前往各人的封国。特别赏赐给刘焉：虎贲警卫武士、护驾骑兵（外籍兵团骑兵一百人），关切和宠爱，超过其他亲王，并特别准许刘焉可以随时前来京师（亲王进京，一定要事先请准）。

刘庄对待郭圣通太后生的儿子跟对待娘亲阴丽华生的儿子，一律平等。亲王们不断接到赏赐，恩德厚重。

4、十月十七日，刘庄前往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十一月七日，刘庄派使节到萧何、霍光墓园（萧何墓在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二十三千米徐家寨；霍光墓在陕西省兴平市东西吴乡陈家村，茂陵东），用中牢祭祀（“中牢”，也就是“少牢”，一只羊、一头猪），刘庄每次经过他们墓园，都在车上俯身致敬。从长安再往河东郡（山西省夏县）。

十一月二十六日，返回首都洛阳。

5、十二月，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窦林，被指控欺骗皇帝刘庄及贪赃卖法，逮捕囚禁，死在监狱（当时，西羌酋长之一滇吾，率领他的部落叛变。一个名叫滇岸的小头目投降，窦林奏报说是酋长投降。后来真正的酋长滇吾投降，窦林只好称滇吾是“第一酋长”，刘庄奇怪：一个部落怎么有两个酋长？窦林仍支吾搪塞，经过彻底调查后，刘庄生气，把窦林免职。不久，凉州〔甘肃省〕州长〔刺史〕揭发窦林贪污，遂死于监狱）。窦林是窦融堂哥的儿子。

当时，窦姓家族炙手可热。计有一个宰相级官员（窦融），两个侯爵（窦融封安丰侯，窦融的老弟窦友封显亲侯），三个公主（窦融长子窦穆娶内黄公主〔谁的女儿不详〕，窦穆的儿子窦勋娶沘阳公主〔刘彊女〕，窦友的儿子窦固娶温阳公主〔刘秀女〕），四位部长级（二千石）高级官员（窦融当皇城保安司令〔卫尉〕，窦友、窦穆，先后当首都洛阳城防指挥官〔城门校尉〕，窦林当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窦固当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应是五位）。从祖父到孙儿，私宅、官邸，都在首都洛阳，可以互相望见。皇亲国戚功臣中，富贵的程度，无与伦比。等到窦林诛死，刘庄不断下诏责备窦家班的家长窦融。窦融恐慌，请求辞职，刘庄批准，命他回家养病。

6、本年，开始“五郊迎气”典礼（《后汉书》：“立春之日，在东郊迎接春天，祭祀青色帝。立夏之日，在南郊迎接夏天，祭祀赤色帝。立秋前十八日，在中央祭坛迎接天神，祭祀黄色帝跟后土神。立秋之日，在西郊迎接秋天，祭祀白色帝。立冬之日，在北郊迎接冬天，祭祀黑色帝”）。

7、新阳侯阴就的儿子阴丰，娶郦邑公主刘绶（一任光武帝刘秀女）。刘绶娇妒，阴丰把她杀掉。阴丰处死。老爹娘亲阴就夫妇自杀。

8、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伊伐於虑鞮单于（二十五任）挛鞮汗逝世。挛鞮比（二十三任）的儿子挛鞮適继位，是为僮尸逐侯鞮单于（二十六任。？，音x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