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十月十六日,左宗棠收到福建浙旧时官员的来信,讲述吴棠受小人怂恿,极力排挤各员,各员不得不辞缺另投之事。左宗棠虽反复函致吴棠,吴棠仍我行我素。

在各路清军的层层压迫下,陕西一带的回民义军陆续撤往甘肃、宁夏等地;西捻军张宗禹、张禹爵及邱远才各部约六万余众,转向陕北,几日光景便攻占绥德、安寨、延川等县。刘松山提军追击,刘锦棠、刘典、高连升等各路将官,率部陆续跟进。

这时,左宗棠收到圣谕,却原来是各国即将与总理衙门换约,旨令沿江通商口岸的将军、督、抚陈述意见。左宗棠虽然是陕甘总督,但因船政局的关系,自然也在被询行列。

显然,朝廷想知道的是各将军、督抚对换约的看法,而左宗棠却想借机,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通过此折告吴棠一状。

在折中,左宗棠所陈吴棠的罪状是:更改我定的章程,专听劣员怂恿,导致船局上下人心不稳。

此折拜发的当日,刘松山亲率中军十二营抵达洛河岸边。当时,中路郭宝昌十营,尚距刘松山有三十里的路程;郭宝昌之后三十里,则是安徽寿春镇总兵李祥和率所部三营。刘松山见天色尚早,决定先期过河,到洛州县城等待郭宝昌、李祥和的两路人马。

傍晚时分,刘松山率部到达洛州。刘松山一面令军兵安营扎寨,一面派出报马去打探郭宝昌、李祥和两路的进止情况。

当时正值深冬,陕北又极其寒冷,洛河结冰甚厚,光滑如镜,大军一轰即过,形如平地。但刘松山在洛州等来的并不是大队人马,而是郭宝昌派快马送到的一封救援文书。

刘松山展信一读,得知郭宝昌即将过洛河时,忽听后队传来枪炮声,他便知道一定是李祥和遇到了敌情,便马上命令后队变前锋,开回原路去接应李祥和,哪知就中了捻军预先设好的埋伏。他一面紧急给前路送信,一面和大队捻军交战。

刘松山不敢耽搁,随即传令拔营回援,但还是晚了一步。刘松山赶到时,大队捻军经郭宝昌等力战已经撤走,只留了一地的湘军伤亡将士。这一战,记名提督、安徽寿春镇总兵李祥和战死,记名总兵刘芸桂身受数枪,命亦难保。

刘松山详加统计伤亡兵勇,计伤三十八人,亡八十八人,大量粮食辎重被席掠殆尽。

刘松山气得哇哇一顿乱骂,他却是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刘松山在追击捻军,捻军如何又从后面杀出来了呢?

左宗棠收到刘松山的通报,当即便断定是刘松山孤军冒进,让捻军钻了空子,于是就飞檄刘松山、刘锦棠、刘典等各路人马,只准互相策应齐头推进,严防单军冒进。

左宗棠当晚拜折向朝廷通报追剿失利的情况,并为阵亡将弁请恤、为出力将弁请奖。

刘松山等各路人马,接到左宗棠紧急发来的军命,不敢稍存大意,开始步步为营,互相策应着向前推进,终于在一个月后,将六万余捻军包围在绥德、安寨、延州等地。

陕西官军在完成对西捻军包围的同时,东捻军赖文光、任化邦约十万余众,也被李鸿章以长墙之工事,围困于黄河南岸、六塘河北岸、胶莱河西岸、运河东岸地区内。赖文光率部左冲右突,却连遭败绩,兵马损失惨重,形势极其危急。

为解救被围的东捻军,在陕西绥德一带受困的张宗禹,经与张禹爵、邱远才等将领商议后,决定出奇兵救之,来个围京救赖。

经过周密思考,张宗禹决定把突围地点,选在清军兵力最薄弱的宜州一带,拟从壶口踏冰桥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再由山西飞马直奔京城,将统治大清国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娃娃生擒活拿,趁势把满人逼出关外,重振天国大业,打李鸿章个措手不及,圆自己的一个皇帝梦。

张宗禹此计一出,各将领无不叫绝,当即分头准备。

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十二月十七,当晚子夜时分,全部捻军分由绥德、安寨、延州三地飞出,呼啸着扑向宜州方向,马踏尘土扬起的飞沙,赛似陡起的狂风,笼罩得天地朦胧。捻军此次突围速度之快,大出各路官军所料。各路人马提军追赶,却哪里赶得上?只好架炮猛轰。

捻军却全不顾忌炮火,只管一路猛杀猛冲,其势若排山倒海,其快如闪电雷鸣,转瞬即逝;眼见着踏冰桥飞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把各路清军,生生甩在后面。

刘典飞报左宗棠。左宗棠大惊失色,连连跺足道:“捻贼此行意欲何为?莫非想与东捻会合吗?”

左宗棠一面派快马给山西巡抚赵长龄通报消息,一面把西捻的去向通报给朝廷。

西捻军突围成功的时候,东捻军大部已被李鸿章所统湘淮各军所斩杀,仅赖文光一人率领千余骑,突破六塘河防线,正在沿运河东岸南下寻找突破口。

西捻军得知东捻军大部被杀的消息后,几乎疯狂了,他们以夜行百里的速度从山西呼啸而过,直入豫北、冀中北上,兵锋直达北京卢沟桥。

时任直隶总督的文华殿大学士官文,此时正在保定张罗着过年的事,忽然得到捻军从天而降的消息后,他竟吓得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一跤跌倒在地,直跌得口歪眼斜,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驻在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连夜把西捻军突然到来的消息,紧急上报给朝廷。大清国朝野震动,慈禧太后一面令恭亲王紧急调派直隶各军防堵,一面着令军机处连夜给官文、崇厚、李鸿章、左宗棠等督抚拟旨。圣旨快速飞往各地。

圣旨对所有在事督兵大员都给了程度不同的惩处:“朝廷特命官文署理直隶总督,剿匪是其专责,乃毫无布置,任令捻逆北趋,日肆蔓延,实属有负委任。左宗棠于张总愚捻股未能在陕省就地歼除,致令纷窜山西、河南,扰及畿辅,调度无方。官文、左宗棠着交部严加议处。李鸿章身任钦差大臣,为朝廷素所倚畀,当此匪踪北扰,宜如何速派援军同心剿贼?乃迭奉谕旨,既未催令刘铭传曁善庆、温德勒克西等军趱程前进,又日久无一字复奏,是何居心?着拔去双眼花翎,并褫去黄马褂,革去骑都尉世职。李鹤年未能迅速出省督剿,会殄逆氛,以致捻逆窜入直境,扰及近畿,所调宋庆等援军又不遵旨饬令分途前进,失误戎机,着革去头品顶戴,并摘去翎顶。”

从圣旨中可以看出,官文、左宗棠是交部严加议处,李鹤年革除头品顶戴、摘去花翎,对围剿东捻的李鸿章惩罚最重:不仅被拔去双眼花翎,褫去黄马褂,还革去骑都尉世职!显然,慈禧太后是被西捻突然扑犯畿辅吓坏了。

左宗棠接旨完毕,先派快马檄催宜州各军,作速入晋追剿,一面把香姑娘安置到潼关城内居住,便连夜拔营赶往夏县,拟由闻喜、曲沃、介休直入直隶防堵。左宗棠的这个新年,眼看着只能在途中度过了。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正月初九,左宗棠率亲兵十营五千人抵达介休,正是连日大雪,草木皆白,积雪厚达尺余,前路雪阻不能行。

左宗棠冒雪踏察地形,决定改由寿阳走井陉入直隶。大军顶风冒雪前行,极其缓慢,整整走了八天,才抵达寿阳。左宗棠在此感染风寒,咳嗽不止,但因军情急迫,不敢休息,仍带病前行,终于十八天后,由获鹿到达正定。在正定,左宗棠扎下大营,向朝廷拜折请示进止。

圣旨很快飞递过来,命其总统现在直隶之各省官军,并对各路人马作出详细部署,同时委左宗棠总统在直隶的各省官军。

左宗棠接旨,连夜拜发《总统现到各军筹剿捻逆》折,随后提军赶往定州,由定州赴保定督战。左宗棠行军途中又得到消息:东捻军最后一部在扬州被淮军吴毓兰部歼灭,首领赖文光被生擒,旨令就地处斩。至此,东捻军不复存在,李鸿章已亲率亲兵十余营到直隶景州督战。

二月初四,左宗棠行抵定州。当晚,左宗棠接到圣旨。原来是朝廷怕各督抚互相扯皮,为事权归一,决定派恭亲王奕统率神机营出京。各督抚进止,悉归恭亲王一人调派。

旨曰:“现在各路统兵大臣并各省督抚带兵入直剿办捻匪,虽经派令左宗棠总统前敌各军,仍恐各大臣等意见分歧,事权未能归一,以致呼应不灵。本日已明降谕旨,令各路统兵大臣并各该督抚等,均归恭亲王等节制矣。各该大臣、督抚等,于贼势军情俱当随时具报神机营核办。唯军情变幻靡常,一切进止机宜,仍应责成各该大臣等随时相度办理,不得专候神机营指示,俾免稽延贻误。左宗棠、李鸿章均系钦差大臣,现既归恭亲王等节制,自可一事权而免分歧。”

接旨在手,左宗棠长出一口大气,病情也陡然间好了许多。很快,恭亲王的王驾驶出京师,前中左右均有神机营兵勇护卫,地动山摇,很是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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