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小房子处在一片空地中,后面是一排短叶松。车库的样子跟个谷仓似的,一边还放着一堆木材,车库门大开着,清早的太阳照射进来,丁克菲尔德的车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一条防滑小路从这里通向前门,烟囱往外断断续续地吐着烟。

丁克菲尔德亲自打开门,他穿一件旧的灰色翻领毛衣,一条卡其色的裤子,他刚刚刮了胡子,脸像婴儿一样光滑。

“孩子,进来,”他温和地说,“天刚亮你就工作,这么早,你昨晚肯定没有回去?”

我绕过他,进了小屋,坐在一张旧的高背木摇椅上,椅背上有钩针编织的椅子套,我坐在椅子里摇晃了下,它就发出让人舒服的吱吱声。

“咖啡很快就好了,”丁克菲尔德亲切地说,“艾玛会给你摆好餐具。孩子,你看起来可是累坏了。”

“我下了趟山,”我说,“刚回来,昨天湖里的那个人不是贝丽尔·海恩斯。”

丁克菲尔德说了句:“哦,天哪。”

“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怎么吃惊呢?”我埋怨道。

“我不是很容易吃惊的,孩子。尤其是在早餐前。”

“那具尸体是朱莉娅·梅尔顿,”我说,“她是被谋杀的——凶手是霍华德·梅尔顿和贝丽尔·海恩斯。她穿着贝丽尔的衣服,被放到那些板子下面,六尺深的水中。她在水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朱莉娅·梅尔顿。两个女人都是金发女郎,一样的身材,差不多的长相。比尔说她们长得像姐妹一样,应该不是双胞胎姐妹。”

“她们有些像。”丁克菲尔德严肃地盯着我说,他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声:“艾玛!”

一个穿着印花衣服的矮胖女人,打开了小屋的里门,一条肥大的白色围裙系在她原本是腰的地方,一股咖啡和煎培根的香气冲了出来。

“艾玛,这是从洛杉矶来的达尔马斯侦探。再摆一个盘子,我要把桌子拉得离墙远点。他有点累了,也饿了。”

这个女人突然低下头,微笑着,把餐具摆在桌子上。

我们坐下来,吃了些培根、鸡蛋、烤饼,按夸脱喝了点儿咖啡。丁克菲尔德吃了四个人的量,他太太则吃得很少,像只小鸟一样跳来跳去,去拿更多的食物。

我们吃完早餐后,丁克菲尔德夫人收拾了盘子,就把自己关在了厨房里。丁克菲尔德切了一大片烟草,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我则坐回到高背木摇椅里。

“好了,孩子,”他说,“我猜我做好准备继续听了。我很想知道,为什么那条金链子藏在一个离湖那么近的地方,但是我脑子慢。你是怎样想到梅尔顿谋杀了他老婆呢?”

“因为贝丽尔还活着,而且她的头发染成了红色。”

我告诉了他整个故事,把所有的细节一点点儿讲出来,没有任何隐瞒。我说的过程中,他从未打断插话。

“孩子,不错,”他说,“你在这次侦查工作中表现得很机智——有几次靠的是运气,这也是我们必须倚仗的。但是你有理由一个人干下去,是吧?”

“是的,可是梅尔顿欺骗了我,把我当成笨蛋来耍,我可是固执的家伙。”

“你认为梅尔顿为什么要雇你?”

“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需要在最后得出正确的鉴定结果,可能不是等一时,需要等尸体安葬了,案子结了。最后必须得证明那是他老婆,这样才能得到她的钱。再或者是等上几年,就可以让法庭宣判她已死亡。如果鉴定结果出来了,他需要证明自己为了找她,做出了很大努力。如果他妻子和他说的一样,是个有盗窃癖的人,他有很好的理由雇用一个私人侦探,而不是去警察局。可是他必须得做一些事情,当然,还有来自古德温的威胁。他可能计划杀害古德温,把罪嫁祸到我头上。当然,他不知道贝丽尔早就把他杀了,否则他就不会让我去古德温的房子了。

“事后——我太傻了,来这里之前没有把古德温的死上报给格兰岱尔市当地的警察局——他可能觉得可以用钱把我摆平。谋杀这个事件本身挺简单,但是有个方面贝丽尔不知道或者就没有考虑,她可能已经爱上梅尔顿了。一个老公经常酗酒、经济状况不好的女人,很容易喜欢上梅尔顿这样的家伙。

“梅尔顿没料到尸体会在昨天被发现,因为这纯属意外。若不是这样,他也会继续雇用我,跟我兜圈子,直到发现尸体。他知道海恩斯会被怀疑谋杀他老婆,她的那张不像是要去自杀的纸条是特意留下的。梅尔顿知道他老婆跟海恩斯会在小鹿湖一起喝得烂醉,背后搞些事情。

“他和贝丽尔一直在等海恩斯到北岸去喝个酩酊大醉。这个时机一来,贝丽尔肯定在某个地方给他打了电话,这个你肯定能查出来。他怎么也得开三个小时的车才能到那里,那个时候朱莉娅可能还在喝酒。梅尔顿把她击倒,给她换上贝丽尔的衣服,再把她放到湖下。他是个大块头的家伙,一个人做这点事,不成问题。贝丽尔可能在通往这栋房子的唯一的路上放哨,这让他有机会把脚链栽赃到海恩斯的小屋里。然后他迅速回到镇上,贝丽尔穿上朱莉娅的衣服,带着朱莉娅的行李箱,开着朱莉娅的车到圣贝纳迪诺旅馆。

“可是非常不幸,古德温撞到了她,还找她谈话。古德温肯定是通过她的衣服、行李,或者是听到她说自己是梅尔顿夫人而发现了问题。所以他跟踪她进了城,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按照我的推理,梅尔顿让她设计出这样的行迹有两个出发点。一方面,他想在尸体被鉴定前争取一些时间。根据比尔所说的,几乎可以判定这具尸体是贝丽尔·海恩斯,这使比尔陷入很被动的局面。

“另一方面,当鉴定出尸体是朱莉娅·梅尔顿时,贝丽尔留下的假象,会让人觉得是她和比尔为了朱莉娅的钱财一起谋杀了她。梅尔顿犯下一个致命的错就是把脚链藏到那样一个地方。他应该把它丢进湖里,系在一个螺栓或其他什么东西上,然后假装很偶然地捞出来。把它藏到海恩斯的小屋,又问我是否搜查了海恩斯的小屋,这也太草率了。不过,有计划的谋杀通常都是这个样子。”

丁克菲尔德把嘴里的烟草转到脸的另一边,走到门口吐了出来。他背着扣在一起的双手,站在敞开的门口儿。

“他肯定会把一些事情归咎到贝丽尔身上,”他回过头说,“他不会让贝丽尔说出太多事情的。孩子,你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一旦警察开始找她,案件在报纸上公开报道——我是指真实的案件——他就会把她干掉,制造自杀的假象。我想这可能奏效。”

“孩子,你真不该让那个杀了人的女人跑掉。还有其他事情你也不该做,而这个是最糟糕的。”

“这是谁的案子?”我有些着急,“你的——还是格兰岱尔市警察的?贝丽尔肯定会被捕的。她杀了两个男人,她下次再耍花招肯定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肯定会再挖掘一些旁证——那是警察局的工作,不是我该管的。我知道你在跟几个年轻人进行继任的竞选,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山里的空气。”

他转过身,会意地看着我,说:“孩子,我有点明白了,你觉得老丁克菲尔德会心肠软,让你远离监狱。”然后他拍着腿大笑,“继续选丁克菲尔德做警长,”他面朝室外,声音洪亮地说,“你说得没错,他们会的。如果这样之后,他们还不选我,就太笨了。我们走着去办公室吧,给圣贝纳迪诺的检察官打个电话。”他叹了口气,“梅尔顿太爱耍聪明了,”他说,“我喜欢简单的人。”

“我也是,”我说,“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到俄勒冈州的路线抓捕了贝丽尔·海恩斯,高速公路巡警拦住她进行常规的边境水果检查,但是她不清楚状况,还掏出另外一支枪。她还带着朱莉娅·梅尔顿的行李箱,穿着朱莉娅·梅尔顿的衣服,拿着朱莉娅·梅尔顿的支票簿,里面有九张空白支票,签字是从朱莉娅·梅尔顿的真实签名摹写过来的。古德温兑现的支票也被证明是伪造的。

丁克菲尔德和县检察官帮我和格兰岱尔市的警方进行辩护,但我还是受到了他们的惩罚。事后,我从维拉·马基那儿得到了个大多汁的树莓,从已故的霍华德·梅尔顿那里得到了遗留下的预付的五十块钱。而丁克菲尔德则以绝对优势继续担任警长。

(本文译者卞琛、蒲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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