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继续向前爬行,一步一寸地挪动,以免发出招人起疑的声响。一步比一步惊险,他要了解周围的环境,以备必要时逃命之需。

芳子在水中如鱼儿般自如,邦德则紧随其后。邦德可以清晰地看见芳子那双光洁的双脚在水中舞动,芳子白皙的翘臀间系着令人想入非非的黑带,诱使他奋力追来。系在右腕上的浮囊无形中给邦德增添了很大阻力,还好他戴着脚蹼,使得前行有股助力。

他们最初的行程与海流成对角线,后来渐渐顺着海流,前进的速度自然快多了。只见那堵墙越来越长,越来越高,最后阻断了他的视线。

他们踩在乱石中,芳子伏在一堆海草里,没站起来,深恐月光下赤裸裸的胴体被守卫人发现。

邦德知道自杀者都是从正面进去的,所以那里总有监视的人,而靠海的这面,则会放松警惕。他悄悄爬上岸,把浮囊打开,取出爬山用具。他向上先爬了几尺,把脚蹼塞到潮水涨不到的缝隙中。他准备上去了,给芳子一个飞吻作为告别。

芳子脸上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分不出是泪珠还是水珠。她向邦德挥挥手,便像白色的鱼雷一样,迅捷地潜回海里。

邦德依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全神贯注一步一步向上爬。墙虽然很高,但是石块之间却有缝隙,足以容下脚尖。就这样他爬了上去。

二十多丈高的围墙,邦德花了二十分钟才爬到最上面。期间他只用了两次爬山起,因为石缝太小实在无法容下脚趾,他才用了它,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声响。

邦德伏在炮门向里看。果然不出所料,从炮门到园子里有道石阶。他佝偻着身子从阴影中潜入。静夜如谧,只有淙淙的水流声,仔细听会发现除了水声还有粘胶物质的拍拍声和浆液的沸腾声。邦德知道那声音是火山的浆穴发出来的。他不假思索地挨着墙向右缓缓前行,他想找一个隐蔽之所藏放工具,并作为行动基地,因而他连小树丛都仔细查看了。

他发现地上的野草全被连根拔去,处处都收拾得很干净。他还闻到不同味道的怪异香味和特别刺鼻的毒露气味。

终于,他碰到了一所挨墙建造的小屋,四壁颓败,小门半开。他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屋内毫无动静,于是他推门而入。不出所料,这个小屋果然是放工具的地方,里面隐约可见铁铲一类工具和一辆独轮推车。再往里走,他看见一堆如山的粗布口袋。他觉得这个小屋虽然有人经常出入,但是此时作为藏身之地还是比较理想的,而且敌人也不会料到,他敢藏身于此。

邦德解下腰上的浮囊,有条不紊地把布袋向前移了移,后面便腾出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巢穴,接着他把浮囊藏在布袋底下。他再纵身出来时把布袋弄得稍微零乱一些,使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邦德回到园中,四下打量,初步地了解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他紧挨着围墙前进,遇到易于暴露自己的地方就狡兔般疾步而过。虽然他的手在防寒服里,但是他仍避免触及任何植物。一路上这些植物散发着不同的浓烈味道,其中一种植物的异香有种特别的甜味,似乎有剧毒。

他到了湖边,湖面上升腾着一层迷蒙的水气,使死寂的湖水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氛。当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观察时,一片叶子掉在湖里,水面上立刻泛起涟漪将落叶吞没殆尽。

邦德心想,落叶轻轻,落入湖中都难逃沉没的厄运,人要是掉进去,后果就可想而知了。过了湖,就是一个小火山,发出浓烈的硫磺恶臭,里边的泥浆沸水般翻滚着。火山爆发时,泥浆就像泉水一样喷到半空,邦德站在很远的地方就感到湿热难耐。正在这时,邦德发现了夏博士正房的侧影,掩映在树下,阴森恐怖。

他小心谨慎地匍匐前进,避免发出声音被人发现,惊动夏博士豢养的那群恶魔般的爪牙。

魔宫的外形一层比一层小,两边是翘角瓦顶,就像一头张牙舞爪的妖怪,左右像巨翅伸向天空。围着这所房子的树木,高耸参天,密不透风,阴森而带有魔气,远远听来似有如泣如诉之声,由外向里看,一丝亮光都不外泄。

邦德继续向前爬行,一步一寸地挪动,以免发出招人起疑的声响。一步比一步惊险,他要了解周围的环境,以备必要时逃命之需。

古堡上的雕饰和镂金,在月光下如同千万双虎眼,在监视着院里的动静。邦德小心地提防探照灯和枪口。终于他平安地到达屋前,开始搜寻吊桥的进出口。

他找到一扇小门,铁链和门锁饱经风霜,锈迹斑斑。但门还被另一个铁栓和锁锁着。他继续向前摸索。这个地方地势很低,荒草野蔓有一人多高,心想也许是以前的护城河,现在却已经干涸了。

邦德爬到门前,仔细察看门锁和铁栓,发现可以用他的百合钥匙打开。邦德想,今夜已将地势摸清楚了,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明天再来下手。他小心地循原路退回到围墙,继续向右方察看。忽然有一个动物迅速地钻入阴暗的草丛。邦德推断可能是种凶猛的毒蛇,于是慢慢地向前走着,忽然他听见一种异声,于是赶紧藏在一棵大树的背阴处,静静地听着。起初,他判断声音来自不远的灌木丛,好像有只受伤的野兽。不一会儿,前面来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人。月光下,邦德看得很清楚,那个人脑袋肿得像个大皮球,脸和鼻子肿得像条细缝。他走过来像醉汉摇摇摆摆,嘴里呻吟不绝,并不时地对着月光吼叫着,声音很恐怖,充满痛苦。

突然,那人停了下来。他发现了此行的目的地——死湖。他又狂吼了一声,两臂前伸,纵身跳进湖里。

映入邦德眼中的景象和刚才落叶入湖一样,但这次的骚动程度远比前者激烈,湖内鱼、蛇、虫,像飞鸟般聚集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呼号,在水上翻了个身,就沉没到他梦想的天国去了。

邦德看得目瞪口呆,一身冷汗。这个自杀者在跳湖之前,不知吃了什么植物还是碰破了皮,致使肿得那么可怕!这个夏博士为自杀者做的准备花样太多了,邦德想到这里,四面看了看,不禁打了个寒颤。

布洛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亏你想出这么多名堂引诱人走向灭亡之路。你在欧洲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现在又跑到东方来害人。今天遇到我,你算是死到临头了,看你这个恶魔还要向哪里跑?

邦德心里恨着骂着,这对狗男女,心狠手辣;这些爪牙,真是助纣为虐,我明天一定把你们送下地狱!

院子里到处弥漫着硫磺的气味,邦德必须绕过热气腾腾的岩洞。岩浆像烧开的热稀饭,无休止地翻腾着。

邦德绕过岩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时他看见一个人,头戴礼帽,身穿礼服,外加黑领花,穿着细条花纹裤,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熔岩发呆。看他这身打扮,很像参加结婚典礼的证婚人或是呈递国书的外交大使。他面对沸腾的岩浆,是在祈祷?还是在请求宽恕?

但他来到这里最终的目的是求得终生的解脱,邦德想,我应该劝解劝解他,但我不会说日语;即使会说日语,我突然出现也会吓得他一头栽进岩浆里;就是没吓到,我与他素昧平生,凭什么劝导他呢?如果两人争执起来,弄得被魔鬼爪牙发现,不仅救不了人家还连累了自己。我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牺牲自己,耽误大事。他非要以死赎罪,就让他如愿以偿死了好了。邦德想通了,待在树阴里没有动,静观其变。

绅士仰望明月,向着它挥了挥礼帽,踏着平实的步子跨过标石,两足并立,像游泳健将般跳进岩洞里。他的身体在沸腾的岩浆里一起一伏,向里卷去,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透过硫磺气味扑面而来,刺得邦德鼻子无法忍受。这个绅士用烧焦自己来挽救痛苦的灵魂。他做到了,用无限光荣的表现去见他的祖先。布洛菲的“死亡乐园”又多了一条记录。

日本政府为什么不把这个地方炸平,或丢几个汽油弹烧了它,让这里的狗男女也尝尝活活烧死是什么滋味。

只有几个无知的植物学家看在钞票的份上,替这个魔头说好话。日本政府为什么能容忍他存在这么久?许多事真是不可思议。现任日本首相和田中老虎决定要消灭他们了,但却不用简单明快的办法采取行动,而是利用我,让我单枪匹马地去消灭他们,还限制我不能带枪,赤手空拳与魔鬼拼命。如果我成功了,就可说是天助;一旦失败,遭匪徒毒手、葬身死亡乐园,田中老虎和他的上级就会否认前议,不肯将“魔鬼四十四号”交出来,那我不就死的一文不值,变成一个冤鬼了。邦德想到这里,心里非常怨恨。一边走,一边骂,日本人田中老虎、俄国人老毛子都不是好东西!

邦德心里又冒出一个问号,转念又想:难道你邦德不想杀死布洛菲?难道你不想报仇雪恨使新婚妻子含笑九泉?难道这不是天赐良机?你不是干得很好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们的腹地,你已经完成了必要的侦察工作,到了明天,就可以乘他们睡觉时将他们全部杀死。你很快就会回到芳子的怀抱,和她度过一个亲密的假期,然后再回到东京、伦敦,回到局长的办公室,接受他的奖赏和感谢。再说,日本有些地方,一年内平均每三十分钟就会有一个人自杀。别臭美了!你只不过是在日本卫生部的生死簿上增减几个数字而已,换个好心情,继续工作!

邦德一边仔细聆听,一边绕着墙走,最后回到了工具贮藏室。他进去之前先四周环视了一下。天已破晓了,能够看见二十码之外的湖。薄薄的水气中有些大昆虫在飞来飞去,定睛一看,原来是粉色的蜻蜓。粉色的蜻蜓?邦德到过很多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粉色的蜻蜓,但是这确实是真的!邦德突然想起田中老虎曾经告诉过他,来“死亡乐园”侦察的部下在临死前喃喃不休地说‘粉色的蜻蜓在坟墓上跳舞’。

这是邪恶之地最可怕之处。邦德走进小屋,小心地避过各种各样的工具,身上盖了些口袋睡着了,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尽是恶魔和可怕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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