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九点一刻,刘易斯到了贝尔的办公室,但是莫尔斯已经在他之前到了,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铁青地对着电话怒吼着。

“好吧,把那个笨蛋喊来。对!现在。”他示意刘易斯坐下,左手的手指烦躁不安地敲着桌面。

“你?”他最后对着听筒大吼起来,“你以为自己在玩什么该死的游戏?昨天午饭时间就在你鼻子底下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坐在你的大屁股上,说你很后悔。你会后悔的,小鬼——你可以确信这一点。现在,给我仔细地听好。我一让你把电话挂掉,你就去警督的办公室,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听懂了吗?”

电话那头不幸的人只能支吾几句效果不佳的话,刘易斯胆战心惊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恶语的下一次连续发射。

“你要跟他说什么?我来告诉你要跟他说什么,小鬼。第一,你告诉他,你应该成为该死的副总警督。懂吗?第二,你告诉他,他们现在应该让你做牛津郡的总警督。他会懂的。第三,你告诉他,你为自己成为警察队伍有史以来最笨的睁眼瞎而感到羞耻。那就是你要告诉他的话。”

他砰地挂上电话,坐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钟,仍然怒气冲冲。

刘易斯明智地保持着安静,直到莫尔斯最后开口说话。

“约瑟夫斯夫人被谋杀了。上个星期五,在什鲁斯伯里的一家护士招待所里。”

刘易斯低头看着脚下破旧的地毯,沮丧地摇了摇头。“还有几个人,长官?”莫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他好像平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

“下一站什鲁斯伯里,长官?”

莫尔斯做了个几乎绝望的手势。

“我不知道。”。

“您觉得还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莫尔斯静静地陷入沉思,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办公桌,“再把卷宗拿出来。”

刘易斯走到钢制文件柜前面。“您刚才在训斥谁,长官?”

莫尔斯的脸上挤出不情愿的笑容。“那个该死的白痴,迪克森。他昨天是当班警探。我其实不该跟他大发脾气。”

“那么您为什么生气呢,长官?”刘易斯问道,然后把卷宗放在桌子上。

“我想是因为我其实应该猜到——猜到她是名单上的下一个,我是说。可能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一件事情,刘易斯:我知道这件案子正在失控。天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不知道。”

刘易斯觉得现在时机合适。莫尔斯的怒气烟消云散,只有不耐烦的挫败感还留在他烦躁的脸上。也许他会乐于接受一点帮助。

“长官,我昨晚回家后就在想您在斗牛犬酒吧里说的话。还记得吗?您说劳森,劳森牧师,就是,可能径直走下——”

“看在上帝的分上,刘易斯,别说了!我们现在找到了这么多尸体。天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卷入了这个该死的巨大谜团,你现在能做的就是——”

“是您这么说的——不是我。”

“我知道——没错。老兄,别烦我!你没看到我在思考吗?这里的某个人必须思考。”

“我只是——”

“听着,刘易斯。只要忘掉我说过的话,开始想想这桩血案的某些事实。好吗?”他猛地拉开面前的卷宗,“事实都在里面。约瑟夫斯被谋杀了,对吧?好吧。约瑟夫斯被谋杀了。莱昂内尔·劳森牧师从该死的塔楼上跳了下去。对吧?他从该死的塔楼上跳了下去。老默里斯被谋杀了,然后被人从同一座该死的塔楼上推了下去。对吗?老默里斯退场。小默里斯被勒死,然后丢到了地窖里。对吗?刘易斯,为什么不接受这些事实呢?为什么胡扯那些细枝末节的废话——啊!忘掉吧!”

刘易斯走了出去,故意重重地关上身后的门。

他已经受够了,如果是为了远离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那么立刻从警察局辞职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走到餐厅,要了一杯咖啡。如果莫尔斯想静静地坐着——好吧,就让这条可怜虫这么做去吧!在这里,午餐时间不会有人去打扰他。至少刘易斯不会去。他读了《每日镜报》,又喝了一杯咖啡。他看了《太阳报》,喝了第三杯咖啡。

然后他决定开车去基德灵顿。

天空中泛出几片蔚蓝色,昨天夜里积留在人行道上的雨水基本干了。他沿着班布里路开,驶过林顿路,驶过贝尔布劳顿路,樱桃树——还有杏树绽放出粉红色和白色的花朵,精细修剪的草坪边缘上盛开着水仙花和风信子。早春的牛津北部是可爱的地方,刘易斯到达基德灵顿的时候,感到生活还是相当愉快的。

迪克森很可能在餐厅里。迪克森基本上一直都在餐厅里。

“我听说你今天早晨被臭骂了一顿。”刘易斯小心地说。

“上帝啊!你应该听听他是怎么骂的。”

“我听到了。”刘易斯承认。

“我只是代班。我们这里缺人手,他们就让我去接电话。然后就发生了这件事!见鬼,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不管怎样,她已经改了名字,而且,他们说她只是可能在基德灵顿住过。唉!生活有时候真是不公平,警探。”

“他真是个蠢货,不是吗?”

“谁?”

“莫尔斯。我说他真是个——”

“不,其实他不是。”迪克森好像一点也不沮丧,他咬了一大口心爱的果酱甜甜圈。

“你还没去警督的办公室吧?”

“他不是真的要我去。”

“听着,迪克森。你在警察局,你知道——不是在戏剧学校。如果莫尔斯说——”

“真的不是。半个小时以后他又打给我了,说他很抱歉,叫我不要在意。”

“他没有打!”

“他确实打了,警探。最后我们还友好地聊了一会儿,真的。我问他我能不能帮什么忙,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说他只是希望我能向什鲁斯伯里的刑事侦查科查明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星期五遇害的。就是这样。说他不在乎她是被捅死的还是扼死的之类,只要她是星期五遇害的就行。奇怪的家伙,不是吗?总是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你永远想不到他会问什么。不过,他很聪明。上帝啊!”

刘易斯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不是一桩奸杀案,警探。”

“哦?”

“他们说她很漂亮,但有点老了,不过好像不少医生都想和她上床。还有,我一直认为黑丝袜很性感——你觉得呢,警探?”

“她穿着黑丝袜吗?”

迪克森吞下最后一口甜甜圈,然后在黑裤子上擦了擦手。“她们不都穿着——”

但是刘易斯没有听完。他又觉得受到了轻视,非常恼火。不管怎样,应该是谁去帮助莫尔斯?

他还是迪克森?啊!

上午十一点三刻,刘易斯回到圣阿尔代路的警察局,走进贝尔的办公室。莫尔斯还坐在椅子上,但是现在他把头伏在办公桌上,枕着弯曲的左臂。

他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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