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医院的费用太高,只休养了半个月,马琳轩就出院了,但手臂仍旧打着厚厚的石膏。

又是一个深夜,马琳轩在前,张晴天提着一大一小两只纸箱在她身后紧紧跟随,两人找了一处僻静而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

张晴天把大纸箱平平地放在地上,他蹲下身子想把纸箱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却被马琳轩一把拦住,她说:“就让姐姐这么走吧,她是纸做的,纸箱就是她的棺椁,况且我也不想再看见她支离破碎的惨样子……”

“对不起。”张晴天一脸歉意,“都是我的错,把她完全毁了。”

“算了……”

“那天,当我推开卧室的门见到杜兰朵时,就跟中了邪一样,我好困好累,晕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醒来之后还恍惚了很久,不知自己在梦中还是梦已醒来,当我看清眼前的景物时,才发现杜兰朵平平地躺在床上,她那立体的身体不见了,变得扁平,并且各个部位都碎了,都……都是我不好,不过我发誓在做那些之前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看来这就是她的归宿,好了,不说了。”

张晴天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他点点头,那是一个短暂而真实的梦,当他完全清醒之后,才发现杜兰朵那脆弱的身体,已经被他在床上压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了。

他挺起腰与马琳轩肩并肩站立着,许久,虽然听不见各自的说话声,但在他们的内心里,都在述说着各自的离别之情,最后,马琳轩转头看向张晴天,他点点头,走向纸箱,蹲下身子打着了火机,零星的火焰最终把整个箱体引燃并且覆盖了。

“把那件纸婚纱也烧了吧,姐姐在路上不能没有衣裳穿。”

张晴天打开小纸箱,从里面拿出那一件白色长裙。裙子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他把裙子凑近火中,火苗一下子就蹿了上来,张晴天慌忙松手,只见那条带火的裙子被风一下子就卷上了天。

火红的裙子在黑沉沉的半空中摇摆不定,带火的纸灰打着旋儿高高地飞舞着,好似是对仍然处在人间的那两个人表达出一种难舍难分的离别。

送走了杜兰朵,张晴天搀扶着马琳轩回到杜丽娘留下的老房子,马琳轩对着那张全家福照片凝望很久。张晴天没去打扰,进入厨房倒了杯水递给马琳轩,说:“该吃药了。”

“你真想不起那些事情了?”马琳轩喝了药,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又看了一眼张晴天,“我羡慕你,有时我真的希望一觉醒来自己就失忆了,那该多好啊,可我没那么好运气,因为我肩负着使命,每一天我都活得很压抑。姐姐的执念让我透不过气来,可我既然答应了她,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去做呢?我不能让自己的亲人白白死去,对不对?”

“我看我还是走吧,你早点儿休息……”

“你去哪儿?这些天你都睡在病房外面的条凳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马琳轩拉住张晴天的手,“你把家抵押出去了,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你没地方住了。”

“我可以暂时住在小旅馆里。”

“我知道你的房子很快就会拆迁,你能得到一大笔钱或者两套新房子,而你却为了我把房子低于市面一半的价钱转让给了邻居,我……我不知说什么好,但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做的一切,你留下来,好吗?”马琳轩的手越握越紧。

张晴天的身子一颤,说:“过去的事情,就……就不要提了。”

“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你留下来,我可以去1528房间住。”

“那又何必呢?”张晴天回望了一眼马琳轩。

“你别走,在这里陪陪我,跟我说说话也好,刚刚送走了姐姐,我的心就仿佛多出一个窟窿,求你了!”

“那……”张晴天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那你进屋去睡吧,你累了,我在客厅里将就一晚就好,很快天就会亮了。”

“我不累,也不想去睡,你……你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吗?”马琳轩顿了顿,“现在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现在你想说了,而我又不想知道了。”张晴天淡淡地笑笑,“何况我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

“你不是最想知道姐姐的死因吗,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你真要告诉我?”

“是的。”

紧张、犹豫、恐惧,这几种复杂表情都出现在了张晴天脸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房间里长时间的寂静,马琳轩缓缓抬起头,看向一家四口挤在一起的老照片,目光从父亲的脸移向母亲的脸,而后盯在3岁的姐姐的脸上不动了。

“我没想到她会真的那样做,我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因为当天夜里我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除我之外,姐姐没有亲人,有什么心里话她只能对我说。

“她已经把那件事憋在心里一个月了,那段时间她不跟我联系,故意躲着我,但最后她还是没办法把秘密继续隐藏下去,因为发生的事情过于严重了,她亲手杀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姐姐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怎么能够承受这种死亡带来的压力呢。

“我劝她去自首,她也想这么做,起码良心上说得过去,可要是真去自首,那么又会把尔东牵连进去,从始至终,姐姐都觉得尔东是她最亏欠最对不起的人,她怎么可以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呢?如果当初事发的时候理智一点,立刻报警或者叫救护车,随后的烦恼也就都不复存在,可漂亮的女人致命的弱点往往是思维简单。

“姐姐哭着对我说,她想自杀,或许她早就该死,死了就一了百了,那样尔东也会解脱,过不了几年尔东便会把她忘掉。我听她这么说,气就不打一处来,其实,内心深处我是非常瞧不起姐姐的,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她的做法以及处理事情的方法我都很反感,但她毕竟是我姐姐,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过分,但那一次吵架,回头想想,我的话真的很过分,非常欠考虑。

“我对姐姐大声说,‘你死吧,不明不白地死了得了,你以为死了就可以解脱吗?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的母亲就是因为想入非非才致使我们原本美好的家庭破碎了,而你不吸取教训,却跟那个老男人,那个害了母亲害了父亲毁了我们家庭的凶手在一起鬼混了两年,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姐姐已经羞愧得哭不出声,但我当时已经昏了头,还变本加厉地继续说,‘即便你自杀了,那该死的老男人依旧逍遥法外,你甘心吗?我要是你,我就去找那个老男人同归于尽!’姐姐疯狂地摇着头,她求我别再说下去,她说她已经害死了他儿子,她没勇气再去找他了。

“当时我心里也很乱,不想再看到姐姐那副又可恨又可怜的神情,我想立刻离开1528房间出去透透气,由于过于冲动,临走时我就随口对姐姐说:‘我要是你,就上吊自杀,起码还能用这种死法嫁祸给陆纯初。’其实,稍微有理智的人都会听出这只是一句气话,就算姐姐以那种方式结束生命,也很难把她的死嫁祸到陆纯初身上,可是我忽略了姐姐的感受,因为她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应该会问我,为什么会那么说,其实我和姐姐一直以来都在谋划如何对付陆纯初,因为仇恨的原因,我才努力学习,并且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了这所学院。当时正值暑假,我提前来到这里跟姐姐一起住,姐姐住在1528房间,我不喜欢与她同住,大多数时间我自己住在母亲留下的这间老屋里。

“其实,让姐姐主动接近陆纯初的儿子,也有我的一些怂恿在里面,你不会生气吧?”说到这里,马琳轩看了一眼张晴天,见他默然不语,继续说,“高中毕业后,我有三个多月的假期,一到这里我就开始准备复仇计划,我暗中向在校的学长打听了许多关于陆纯初的事情,很多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我都会留心记录下来,因为我是在坚固的堡垒上寻找缝隙。

“从学长口中我打听出陆纯初的妻子是上吊自杀的,虽然我知道自杀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姐姐寄去的磁带,但姐姐和我都不知道细节,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脑袋一热说出那样的话。

“当我发现姐姐的尸体真的悬挂在了洗手间里的时候,我简直后悔死了。那种撕裂的痛苦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从洗手间里退出来,呆呆地蹲在房间里,我很想呕吐却又呕不出来,想哭也流不出眼泪,我只是张大嘴巴吸气然后又把吸进肺里的气吐出来,就这样,我一动不动蹲在那里几乎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的时间超乎想象地漫长,而且我的精神绝对地集中。既然姐姐死了,如果我报警,警方只能把这起案件定性为一起普通的自杀案。姐姐不能白死,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我要把陆纯初骗到1528房间来,然后就在他撞开反锁着的门时当场抓住他,并且立即报警,警方会因此追溯到几年前他老婆也是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吊死的,肯定会怀疑并且下力量深入调查,这样陆纯初就百口难辩,从而引出他与一个已死的女人的不正当关系,就算这个陷害幼稚了些,起码陆纯初的名声算是臭了。

“我给陆纯初打了电话,学着姐姐的声音说有事情要告诉他。也许当时他正配合警方调查失窃的事情,所以陆纯初没能抽出时间立刻赶到1528房间发现尸体,然而他也没有拒绝我,他答应我第二天上午会去1528见我。

“可就在这天傍晚,发生了我无法预料的事情,尔东闯进了我和姐姐费尽周折不惜丢掉性命制造出来的‘陷阱’,尔东破坏了洗手间的门,把姐姐的尸体抱走了……”

“这么说你姐姐真的是自杀?”张晴天低低地问,他此刻心情也相当复杂,“那么电梯视频里的截图,真的是陆纯初?陆纯初一向喜欢戴白色帽子。”

“嗯。”马琳轩点点头,“那天天一亮我就进入了1528房间,却发现洗手间的门微微地敞开了,我心里一惊,推开门一看,姐姐的尸体不翼而飞!犹如冷水浇头,我更希望这是在梦中,可惜不是。我慌慌张张跑出房间,躲在安全通道里面大口地喘着气,一阵天昏地暗,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败了。最无法原谅的是,姐姐白死了,姐姐是带着执念死的,死得那样惨,我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记得你说过,实习警察告诉你,在1528房间里还发现了一滴血,那滴血不属于尔东或你姐姐,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实习警察告诉我的信息,而是我为了让你信任我之后要说的那些话,故意做的铺垫。”

“原来如此,最初我还以为那一滴血与带血的匕首有关,看来我猜错了,现在想一想,那把匕首上的血液应该是尔东留下的。还记得匿名信上关于制作纸新娘的叙述吗,尔东曾经说过,纸新娘的眼睛没有神采,最后他是用了自己的血混合材料才制作出了瞳孔,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起到效果,但既然是放血,必然需要锋利的刀子,其实那把刀子不是匕首,而是尔东的裁纸刀。尔东之所以把刀子用白纸伪装之后夹在纸盒子里,因为他觉得那把刀子也是制作纸新娘的一部分。”

“搞艺术的人想法都特别,也许事情正如你说的那样。”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张晴天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姐姐的尸体是被尔东偷走的?”

“我不知道,起码当时不知道,当时我认为是陆纯初骗了我,他深夜偷偷潜入1528房间把尸体处理掉了,可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陆纯初怎么可能猜想出姐姐已经死了,那毕竟是一具成年人的尸体,怎么可以那么容易处理掉呢,何况人不是他杀死的,陆纯初更没有理由那么去做。”

“可陆纯初还是出现在了电梯里。”

“是的,上午10点左右,我看见一个戴白帽子的人从电梯间走出来,那人正是陆纯初。1528房间没有尸体了,我当然没必要出现在这里,过早地暴露自己,对我根本毫无益处,于是我就悄悄下楼离开了。”

“你就这么离开了?”

“面对尸体的不翼而飞我毫无对策,那些天我陷入一片迷茫之中,尔东这个名字我是听姐姐提到过,但仅此而已,关于尔东的话题姐姐一直以来视为禁忌,因为那是永远郁积在姐姐心里的痛楚,是无法愈合的伤疤。我对尔东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他的那本自传体笔记。”

“后来呢?你就没想过放弃吗?”

“我怎么可能放弃,要说放弃,只能说是暂时,因为漫长的暑假即将结束,学院开始迎接新生,一大堆琐碎的事情摆在我面前,搞得我没经历继续追查下去。”马琳轩叹了一口气,“我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姐姐都死了,活着的人必须要好好地活,这不能叫作自私吧?”

“你说得对,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姐姐的尸体被做成了纸新娘?”

“那是开学后的一两个月后,几乎跟你是同时发现的。”

“原来是这样。”

张晴天回想

起艺术品店铺老板说过的话,他说除了自己对纸新娘情有独钟之外,他还曾看见过一个与纸新娘长相类似的女人经过橱窗前,胆小的老板还以为自己撞了鬼,说纸新娘这个艺术品邪得厉害。

“你在想什么?”马琳轩问。

“没想什么,”张晴天摇摇头,又说,“我想当时你看见我傻傻地站在橱窗前望着杜兰朵,就已经开始谋划你之后的那一系列行动了吧?”

“我没你说的那么聪明,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走到这步田地的,假如我可以意料或者掌控一切的话,我就不会让姐姐死了。”

“好吧,我不打断你了,请你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发现橱窗里的《纸新娘杜兰朵》时,一眼我就认出了那是姐姐的塑像,加之作品简介上表明作者是尔东,我这才把姐姐尸体的失踪与尔东这个人联系在了一起。那段时间,我一边暗中打探尔东的消息,一边观察着一个奇怪男人的行为,没错,奇怪男人就是你,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陆羽,但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只是远远地看见过陆羽一两次,说不上熟悉,但你和他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却很不一样,尤其是眼神,你的眼神很沉稳,不像陆羽那样飘忽不定,你懂吗?”

“别再说我了,好吗?”张晴天用手捂住脸,“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一片空白,只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倒是住过几天医院,当时医生告诉我说,我被路边的匪徒袭击了,击中了脑袋,昏迷了几天之后就醒过来,然后医生检查了一下就让我回家了。就算是此时此刻,我也不相信我的身体里还隐藏过陆羽这个人格。”

“好,我不说你,我说尔东,你不是一直对尔东这个人非常感兴趣吗?”

“是的,我一直好奇你们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见面的?致使尔东精神崩溃,用那种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发现纸新娘从而打听得知了尔东的住址之后,我就去工作室找他。可能时间选择得不好,为了掩人耳目,天黑了我才敲响工作室的门,没想到门根本没上锁,我就走进去,墙壁上有射灯,但不明亮,我小声喊着,室内也没人回答我。

“我胆子从小就大,顺着木楼梯走上阁楼。一股浓重的酒味和烟气扑面而来,那一晚是我第一次见到尔东。他平躺在床上昏睡着,眼圈发青,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我真想不通,姐姐怎么会喜欢这样邋遢颓废的一个男人。

“由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尔东脸上,脚下没留神我踢倒了一个空酒瓶,酒瓶从楼梯上滚下去,发出很大的碎裂声,尔东哼了一声,好像是被吵醒了。这下子我怕了,如果这男人对我撒酒疯,我哪来得力气与他争斗,于是我倒退几步躲入阴影里,但尔东不可能看不见我,起码能保证看得不那么清晰,结果……

“唉,结果尔东吓坏了,他睁大着血红的眼睛居然给我跪下来,头磕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我想拦住他可又不敢轻易从阴影里走出去靠近他,我被吓得大口地吸着气。后来,我才从尔东发自内心的忏悔中听出来,他把我当成了姐姐的幽灵。

“我开始向他解释,尔东表面上是在听我讲述,但我觉得他已然把我当成鬼魂了,我告诉他姐姐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姐姐希望他可以忘掉过去重新生活,尔东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很瞧不起像他这样没骨气的男人。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还能有多大出息。女人怎么可以放心把自己的一辈子托付给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想着想着我就生气了,大声对尔东说,都是他不好,把姐姐舍命设置的陷进给破坏了,如果他没有擅自闯进1528房间,那么现在,我们的仇人早就身败名裂蹲进了监狱,现在什么证据都没了,姐姐白死了……

“我好像还说了些别的,但现在记不清楚了。临走时,尔东居然跑上来拉住我,而后递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他颤抖着声音说,生前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姐姐说,这个本子是他特意写给姐姐的,他说他现在生不如死,感觉活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很想死,可不知道死后有没有魂灵,这下他放心了,因为看见了我。原来他一直都把我当成姐姐,我的解释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用力甩开他,尔东不松手,我举起那本厚厚的笔记去砸他的头,他这才放开手摔倒在地上。我下意识地抱紧那本笔记跑下楼,一方面那本子可以当武器,另一方面,一直以来我都为收集证据而苦恼,我希望把本子拿回去读一读能从中有所收获,就这样,我带着本子跑出了尔东的工作室。”

“你不知道尸体就藏在阁楼的冰柜里吗?”张晴天问。

“不知道,是后来警方找我问话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后来你就发现了我,并且利用我,一点点把我带入谜团之中……”

“对不起!”

张晴天看着马琳轩,马琳轩低下头,张晴天轻叹了一口气也把头重重地垂下去。屋里静极了,只有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沉默许久,张晴天把脸埋在双手的掌心里,说:“如果我真的是陆羽,陆纯初丢失的独子,我居然那样对待陆纯初……我……我算不算大逆不道,我……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

“我好怕,真的好怕。”张晴天站起身,双臂紧紧地抱着,仿佛很冷的样子,“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你怎么了,别这样!”马琳轩也站起来,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抱住张晴天,“你别吓我,求求你!”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张晴天摸了摸头,“我的头晕乎乎的,是不是我们都在梦中,你是马琳轩,我是张晴天,你没有姐姐杜兰朵,我从不认识陆羽这个人,你没有仇恨,我只是我,那该多好啊。求你告诉我,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在梦中,我们的梦,总有一天会醒来的,对吗?”

“别说了!”马琳轩抬头望着张晴天的眼睛,“就当这是一场梦吧,这世界上从来都没出现过陆羽这个人,你,永远都是我的张晴天。”

“这一晚就让我们失忆吧!”

张晴天伸出双手抱住马琳轩瘦小的身体,他抱得很小心,也不敢太用力,似乎马琳轩也成了一具纸新娘。马琳轩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抬起手臂轻轻抚摸着张晴天的头,突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因为在他鬓角偏上的地方,她摸到了一条藏在头发里面的凸起的伤疤。

“我敢保证,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一定是个大晴天。”马琳轩落下了一滴眼泪。

“为什么?”张晴天低声问。

“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里,我的世界永远不会再有阴天,让我们在这一刻一起失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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