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感觉到后脑勺有一股劲风,然后“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溅到她腿上。

她回过头,吓得无法呼吸,地上是一个大大的花盆。花盆已经碎了,泥土溅了出来……如果刚才她的脚步再慢一点,现在她脑袋已经开了花。

“嘿,这真热闹!”亦水岑抬起头来,原来是出租车司机在同他说话。

“什么热闹?”

“看看外面。”

亦水岑扭头望向窗外,原来正在经过莱辛城新世纪广场,很多市民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导致车辆也难以通行。

“据说那场什么表演就是要在这里进行。”

“驯兽表演?”

“对,就是驯兽表演,马戏团和影视明星一同登台,还真新鲜。”

“并非一同登台,好像是那些明星会在场上表演节目,唱首歌什么的。那个晚会又不是在今天举行,这些人现在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那剧组已经到了,这些影迷强烈要求与他们见面,本来有个见面会的,可考虑到如果有了见面会,晚会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见面会临时被取消了。这让很多人不满,他们要求剧组的人出来见面。有人甚至还要求退掉那场晚会的票。”

“得不偿失。”亦水岑摇头说,“主办方真没头脑。”

司机伸手调动车上的电台,本地的几个电台都在播放着剧组的消息,当他调到某个频道时,亦水岑忽然听到里面的声音说:“占星师王一笙做客交通广播。”

“等等,就听刚才那个!”亦水岑喊道。

司机调回到交通广播:“怎么,你对占星师感兴趣?他常做客交通广播,为我们这些司机提供一点乐趣。有时这家伙会瞎掰很久。”

只听广播里的主持人说:王先生,据说前段时间您成功预言了一起凶杀案,当时您在莱辛城娱乐电视台做客,您说了一个凶杀案即将发生的大致方向,后来证明那里果然有凶案发生。

占星师:是的。不过我在电视上说出那句话时,案件其实已经发生了,因为凶案是我在之前算出来的,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会算得那么准。我说过这不是我的专长领域,只是近期才涉及的,但想不到事情真的发生了。

主持人:这说明你占星实力非同一般,即使刚涉及一个新的领域,也能达到一定的成就。

占星师:谢谢。

主持人:如果您的实力继续增长,会不会有朝一日,莱辛城的所有犯罪都可以被预言,从而让莱辛城成为无罪之城?

“嘿,”出租车司机笑道,“这主持人不是说真的吧?”

占星师:你在取笑我吧。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世界上各种纷繁的逻辑变化,即使是最厉害的命运大师也无法掌握,所以,只有在特定的时候,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这种预言才得以成真。

主持人:您指的特定时候、特殊情况是什么?

占星师:这是对我们内行人而言的,对你们没有意义。

主持人:您预言的那起凶案,被当做和之前另一起案件相关的连环杀人案。这算不算特殊情况?

占星师:我说过,这不能用你们的概念来解释。

主持人:那么,我想问您一个有趣的问题。这两天莱辛城比较热闹。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剧组要到莱辛城拍戏,同时,一场驯兽表演也将要和明星的表演同场进行,既然王先生如此神通,可否请您再算一下,在这场活动中,哪些方面有可能出现问题。当然我们不希望你的预言成真,但是,这可以让主办方的工作更有重点。

占星师(清清喉咙):哦,这个嘛,说实话,我昨夜通宵未眠,已经作出了一定的推算。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既然你已经问到……

主持人:等等,您是说您真的算出了某些情况?是好是坏?

占星师:既然我特别指明算出了某些可能性,那当然是指坏情况,好的情况是用不着算的。

主持人:……什么意思?您能说说吗?

占星师:好吧。作为我们这一行,隐瞒并不是职业道德……如果把即将进行的晚会作为一个主体来算定的话,那么,我想说将有悲剧发生。

主持人:……

片刻时间里,连出租车司机和亦水岑都陷入了沉默。

主持人:您说会有悲剧发生?是怎样的悲剧?

占星师:话只能说到这里了,我不可能无限制地预言到每个细节。

主持人:这场演出是大家都期待的,您说的这个悲剧,可以避免吗?

占星师:我是个占星师,不是法师,我无法改变将要发生的事。当然,如果事件的当事方足够小心的话,也许可以避免,但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主持人:好吧,谢谢您……

电台里响起了音乐声。

出租车司机忽然哈哈大笑:“有趣,真是有趣!”

亦水岑却没有心思笑,他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占星师又作出预言了——将有悲剧发生,而主体是那场演出。亦水岑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冯嘉!冯嘉是持牌人,又是驯兽表演中将要上场表演的人,如果将发生某种悲剧,那一定是发生在冯嘉身上,因为占星师每次预言的受害者,都是扑克牌的持牌人。

他真想现在就揪住王一笙的衣领,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但亦水岑知道,这家伙一定什么也不肯说。

快到南星大道的时候,亦水岑接到阳浊打来的电话。阳浊说他在亦水岑公寓门前等他。

他看到阳浊的车停在自己家门口。

“怎么样,”阳浊一见他就问,“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没有。”亦水岑打开门,“我今天去查了那家伙用的公用电话。”

“西区的那些?”

“是的。但几乎找不出什么头绪。你也知道西区的状况。”

阳浊点点头:“亦先生,我来是想问问,有没有新的持牌人来这里报到?”

“报到?这个词用得真好。这两天暂时没有。我想在工匠被杀之前,十三个持牌人应该已经被确定了,如果他们要来找我,除非他们认为值得跑这一趟,而不是被人耍弄。”

“我担心的是,如果有人不想跑这一趟,也就是说某些持牌人迟迟不出现,会对我们的处境造成影响。”

“你认为会有什么影响?”

“不知道。要是某些持牌人迟迟不现身,可能我们永远不能接近真相。你说呢?”

亦水岑说:“那些陆续找上门来的人,都是被连续发生的凶案吓住了,担心厄运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按纸条上的指示行事。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被害的人都是持牌人,不然,他们可能早就全部聚集到我这里来了。”

“如此说来我倒有个疑问。如果你那故人想让持牌人都按纸条上的指示行事,他就应该将受害者的持牌人身份暴露出来。”

“你是说让所有的人知道,死去的工匠是一个持牌人?”

“对,这样,其他的持牌人肯定就坐不住了。”

“那样的话,警察也就参与到牌局里了。”亦水岑说,“所以故人不能让扑克牌的事大白于天下,要不然,他会被当做扑克牌杀手来追踪。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黄昆被杀也应该和此事有关,但黄昆并不是持牌人,接下来的工匠、农夫、乞丐都是持牌人。你能从中想出什么规律吗?”

“没有规律。”阳浊说,“从扑克牌的数字上看,依然是没有规律。”

亦水岑默默点上一支烟,“你对这几天媒体宣传的那个马戏晚会有何看法?”

“哦,那些娱乐事件,我一般是不关心的,怎么了?”

“我告诉过你的那个叫冯嘉的驯兽师,将要登台演出。”

“嗯。”阳浊点点头,“这又如何?”

“我刚才在出租车上听到,占星师在电台里作出了预言。”

“啊?”

“他说那晚会将发生悲剧。”

“什么?”这引起了阳浊的重视,“他真这么说了?”

“他真这么说了。连电台主持人都感到很意外。”

“那……你认为他指的是,驯兽师冯嘉将是下一个……受害的人?”

“或许吧。”

“先前的人都是独处时被谋杀的,如果驯兽师在晚会上遇害,那将是刺杀行为,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又怎样,只要这个杀手想办到,总会有方法。”

“这个占星师邪门得很!他干吗这样做?作出这样的预言不怕触犯众怒吗?”

“或许这正是他的目的。他要让人们的精神受到重重的一击,这样人们才会记住他。他需要的并不是大家爱戴他,而是人人都敬畏他,将他作为一位具有超凡能力的神奇人物来看待。”

“如果预言再次应验,我想他的名字会广为传播。那场晚会将有好几位大腕参加。”

“嗯。”阳浊点点头,“说实话,这两天我什么工作也做不了,要装做一切如常实在很难受,我想和你一起面对这件事。”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面对什么。”

律师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正在移交手头上的几个案子。我会全力关注这谋杀演绎的发展。如果你有需要或者有什么新发现,随时给我打电话。”

喝了一杯咖啡后,阳浊起身告辞。亦水岑送他出门。远处的街角,只见一个人影一闪,然后就不见了。

亦水岑想,这就是跟踪自己的那个家伙。一定是。

华默的妻子坐在家里。超市那块鹅卵石让她心神不定。本来她想一整天待在家里,可她又怕再有石头从窗外飞进来。

华默再次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别担心,这人若是想加害他们,早就已经下手了。而他会抓紧时间找出那个浑蛋。

她对于丈夫“找出那个浑蛋”的承诺并不抱信心。但她觉得畏首畏尾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这样一直在家里躲下去吧。她想到华默说的那句话:如果这幕后分子要想干点什么,他早就下手了。这家伙老用石头搞些小动作,证明他自己也是个懦夫。

这样想着,她就不怕了。生活还得继续,至于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根本就不用理会。她想起午后该去做头发了,于是换件衣服出了门。

一路上什么事也没有。她做完头发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留在美容院和人闲聊,显得非常开心,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石头事件”。

可是,当有人偶然谈到连环杀手时,她的神经又绷紧了。她记起来了,那两起凶案跟那个恶棍有关,而他正是丈夫追踪的人。如果凶手和扔石头的是一伙人,那他们可不是懦夫,他们根本不在乎取走谁的性命。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起身就走。

“天哪,这该怎么办?”她对自己说。

忽然,她感觉到后脑勺有一股劲风,然后“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溅到她腿上。

她回过头,吓得无法呼吸,地上是一个大大的花盆。花盆已经碎了,泥土溅了出来。

她抬头望去,这栋楼上没理由落下花盆的。这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是有人想砸她,还是仅仅要给她一个威胁?

如果刚才她的脚步再慢一点,现在她脑袋已经开了花。

鸿基驯兽基地在郊区。亦水岑现在就站在这个基地门口。他想进去,但门卫拦住了他。

“你不能进去,不明身份的人会让猛兽焦虑。”门卫说。

“我以为不明身份的猛兽才会让人焦虑。”

“你不能进去,你要找谁,我帮你通报。”

“我找一个叫冯嘉的驯兽师。”

门卫通报之后,冯嘉很快从里面走了出来。

“啊,亦水岑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的确有点事。你能……”

“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到我的宿舍去。”

“他说不能进去,会让野兽抑郁。”

“是焦虑。”门卫转向冯嘉说,“这个人没检查过,你不能让他进去。表演在即,可不能出什么事。”

“我只是让他去我的宿舍,从里面经过而已。你可以先搜他的身。”他转向亦水岑说,“他要搜搜你的身子,你不介意吧?”

亦水岑皱了皱眉头:“如果不用脱光的话,请吧。”

搜身过后,亦水岑跟着冯嘉走进了基地。他看到了铁丝网里的狮子和老虎。那叫声简直能穿透人的心肺,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大的野性的力量。

“为什么要搜身?”亦水岑问。

“哦,他怕你带了一些对动物不利的东西,比如毒药或超声波工具。”

“谁会这么干?”

“这不好说,美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个男

人认为野兽的待遇比他的好,于是毒死了几头狮子。”

他们穿过驯兽基地,走到一处简易的宿舍区。冯嘉住的是一间小小的单人公寓。

“坐吧。”冯嘉拖出一把椅子。

亦水岑坐下后,看见冯嘉坐在对面的床上,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他。他猜不出冯嘉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含义。

“冯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哦,请讲。”

“你要参加那个晚会的驯兽表演,是吗?”

“是的,实际上我是驯兽者中的主角。”

“你们的表演是怎样安排的?”

“先是一些开场表演,然后是驯兽表演,然后是那几个影星登台,剧组人员亮相,向观众问好,唱几首歌什么的,然后依然是一些驯兽表演,晚会就结束了。”

“为什么要让驯兽师们和演员同台演出?”

“因为马戏团和那部电影有点关系,马戏团要参与电影里的一些表演,驯兽师还会作为替身演员演出。亦先生,你说要告诉我一些事情。而你……”

“哦,不好意思,我来是想说……你认识那个占星师吗?”

“哪个占星师?”

“莱辛城很有名的那个王一笙,经常出现在本地的电视和电台里的那个。”

“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很少看电视和听广播。”

“是这样的,他今天作出了一番预言,说晚会上会出事。”

冯嘉停顿了片刻,“他是胡说的吧?”

“我希望如此,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他能预言到什么,只是……”

驯兽师这时不出声了,毫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亦水岑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那个占星师之前已经有两起案件都预言正确了。

冯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是吗,那么,亦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小心点。”

“我会的。”

离开驯兽基地后,亦水岑一边走一边想,虽然自己让冯嘉小心点,可他又能怎样小心呢?他在台上表演,如果有谁想要给他一枪,他根本无法防备。

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小,在这个禁枪的国家里,枪击案会引起轩然大波。凶手很有可能在后台下手,那样的话,冯嘉只要提高警惕,还是可以防备的。

但这个冯嘉真是有些怪怪的。从第一次见面亦水岑就觉察出来了,很难从这个人身上找到阳刚之气。没有阳刚之气怎么能驯服野兽?难道真的是以柔克刚?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打车到一家意大利餐馆吃了晚餐,弄得满身都是番茄和洋葱味。他不想马上回去,走进了旁边一家书店。亦水岑忽然想起持牌人中有个叫庄信的作家,也许可以找几本他的书看看。

他向服务员咨询。服务员说不知道这个作家。

“也难怪,全国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作家。”亦水岑想。

于是他到查询台,查庄信这个作者的书。

“有不同的两本。”查询台的服务员说。

“我都要。”

亦水岑买了那两本书,都是小说集,其中一本还包括一些杂文,名字分别叫《被狗咬伤的猫》和《今夜无风》。

“被狗咬伤的猫?有点意思。”亦水岑想。

华默静静地坐着,听着妻子的叙述。

“很明显,那个花盆的目标是我。不知道他是故意丢到我身后,还是我运气较好,太悬了,如果我脚步慢半拍,那就……”

“别说了!”华默全身发抖。他说过不会让妻子受到伤害,可她今天差点就没命了。

明天,他想,明天他要告诉上司所有的事。

亦水岑回到寓所,把两本书扔在沙发上,看了看电话显示屏,没有未接来电。

故人在电话里并不会透露什么情况,期待他来电也没用。不过,如果他来电,也许李林能在西区监视到某个使用磁卡电话的怪人。

故人为什么不用手机,亦水岑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故人既不打他的手机,也不用手机打电话,而是那么麻烦地往西区跑,这有悖常理。而且,刑事调查局的设备可以对信号定位。但故人应该早就料定这件事不会被牵扯到调查局的,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不过他用手机同样不会暴露自己,市面上有很多不需要身份证注册的手机号,照样没人能查到他。难道这家伙是为了省钱?

也许他就偏爱到西区吧,谁知道?!亦水岑摇了摇头。

他洗了个澡,开始读买回来的书。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些都市情感类的小说。就像这个庄信自己说的,他的小说比不上通俗小说好看,也没纯文学小说那样深刻。零点过了,他觉得该去睡觉了,因为今天实在有点累。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谁会在这么晚来?难道又是新的持牌人?

亦水岑打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不安地站在外面。

“你是亦水岑先生?”这人的声音很特别。

“是我。”

“我可以进去吗?”这人迅速向四周望了望,似乎担心被人看到。

亦水岑请他进来。凭直觉,这人也是持牌人。他真想问问这人,为什么他们这些持牌人总喜欢夜晚上门。但他甚至没多看这个人一眼,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眼前这家伙好像很吃惊,他大概没料到亦水岑不问他为何上门。

“亦先生,我是……呃,我来是……”这人有点语无伦次。

亦水岑抬起头,感觉这人有点面熟。

“亦先生,我是路东。”

“哦,你好。”亦水岑应了一声。这家伙很奇怪,为什么不说“我叫路东”,而说“我是路东”?

等等,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难道是?他忙问:“路先生是今天才到莱辛城的?”

“是的。”

亦水岑知道这家伙是谁了。他是剧组的演员之一——影星路东!当然用“影星”这个词稍显勉强,路东充其量算一颗新星,尽管他已在影视圈打拼了多年。

亦水岑不知该说什么。他对影视明星毫无兴趣,但他也不想故意怠慢对方。

“我受宠若惊,”亦水岑说,“请问深夜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路东坐下来:“亦先生,我打听过,你似乎是私家侦探?”

亦水岑长叹一口气:“现在才知道莱辛城人对我的误解有多深。”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侦探?”

“不是。”

“你曾是警察,是位优秀的警探,是不是?”

“路先生,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亦水岑有些厌烦他的语气,像面试官一样。

路东犹豫着,他似乎想在开口之前洞察出亦水岑是怎样一个人。

“怎么,路先生,”亦水岑说,“你不会是来此讨酒喝的吧。”

“亦先生,请原谅,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大半夜跑到你家里,你一定会感到很奇怪,我本来应该立刻告诉你我来的目的……”

这些名人真麻烦,亦水岑想,之前来那么多持牌人,没有谁像这家伙这么拐弯抹角的。他真想告诉路东自己已猜到他有一张扑克牌,又怕给这人带来不必要的刺激,谁知道名人是怎么想问题的。

路东啰里啰唆地说完了一大堆话,终于从怀中掏出了那张扑克牌。

“没有花色的Q,”他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一开始我甚至认为这是某个影迷想出的花招。纸条上说让我去南星大道126号,我想也许这是某个疯狂影迷的住址。当我知道你曾是警察,现在又是侦探后,我开始迷惑了。”

“所以你才决定来找我?”

“对。要知道我只能在半夜溜出来。”

“要是某个狗仔队现在正在门外,我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确信没人跟着我。”

“路先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请讲。”

“像你们这类人,一般不会亲自过问生活中的事情,因为你们形成了依赖性——请原谅我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一旦遇上突发事件,你们总是让经纪人或者律师去处理。现在这张扑克牌,虽然很奇怪但也并不是特别可怕,为什么你要在大半夜亲自跑一趟呢?”

路东点点头:“你说得对,遇上一般事件,我一定会和经纪人商量,可这件事不同。我还没到莱辛城时,就听说了这里发生连环杀人案。昨天,我又听说一个占星师预言了晚会上将有悲剧发生。那场晚会我也会参加,并且还要登台演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向人打听了这占星师,据说他的预言非常准,几天前还预言了一起杀人案,而那起案件正是所谓的连环杀人案的第二起。这就让我不得不警惕了。”

“这么说,你相信占星术?”

路东忧郁地说:“并不是很相信。但有些事总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联系到我手头这张牌和那该死的纸条,我无法确定将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现在我的事业正蒸蒸日上,我不能在这个关口上出事。所以我决定来找你。”

“你来找我,实际上是在按照纸条上的指示行事。”

“是啊,不然我该怎么做?我怕我忽略这张扑克牌和纸条上的指示,最终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再说我得知你是位侦探后,心想,说不定你知道一些内幕。”

亦水岑摇摇头,并不作答。

“亦先生,如果你知道一些内情,就请告诉我。”

亦水岑并不理会路东的发问,抬头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张牌的?你到莱辛城的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我在来之前就收到了。”

“是吗?有人邮寄给你?”

“那自然不可能,我的信件都是别人代收的。我是在我的别墅门口发现的。”

“你的别墅门口?”

“是的,在上海。”

“这么说有人到上海去把这东西送到你家门口?看来他要比较了解你的个人情况。”

“那么……送扑克牌的人是莱辛城人?”

“我不知道,你的看法呢?”亦水岑说。

“我相信是莱辛城人干的。既然纸条上的地址是莱辛城南星大道。”

亦水岑“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么说,你担心晚会期间你会出事?”

“至少那占星师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我本来怀疑占星师有问题,但他有什么理由跟我过不去?再说他之前的预言并非针对我,结果同样成真了,这简直让我头脑懵了……啊,你介意给我一杯酒吗?”

亦水岑倒了一杯酒给路东。

“谢谢。实际上我并不怎么喝威士忌,但特殊时候除外。”

“路先生,我得问你,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想没有。”

“或者是演艺圈里的竞争对手、极端的影迷之类?”

“竞争对手当然会有,但我不知道谁会这么做。至于极端的影迷,我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事,不知道他们是否存在。”

亦水岑点点头,一边喝酒,一边陷入了沉思。

“嘿,亦先生,”路东喊道,“既然有人给了我你的地址,那证明我们都卷入了这个事件,你曾是警探,能分析一下情况吗?”

“你认为该怎样分析?”

“我想应该从扑克牌着手,”路东说,“重点是牌上的数字Q。这可能代表某种含义。在扑克牌里,Q的原意是王后,而这张牌上没有花色,也可以看成同时具有四种花色,这代表什么?亦先生,难道不能从这个方向着手吗?”

亦水岑很想让他闭嘴:“路先生,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跟王后没有关系。”

“哦,这么说你已经有眉目了?”

“不,我什么眉目都没有。”

“那你怎么能肯定和王后没关系?为什么我收到的不是其他数字的牌呢?”

亦水岑真想让他滚出去。

路东终于注意到主人不愿理会他,只好闭上嘴,默默地喝酒。又过了半小时,他说:“亦先生,我得回去了,我已经待得太久了。”他的语气让人觉得,仿佛是亦水岑求他待在这里的。

“暂时别管那张牌,也不要对你身边的人讲。”

“这我自然知道。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必要时联系我。”路东在纸上写下一个号码,“我希望你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出门的时候他说:“谢谢你的威士忌,你应该喝年份更久远一点的。不过……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吧。”

我讨厌这家伙!亦水岑想。

现在是清晨,华默早早来到了办公室。他望着窗外的城市,心想,一个恶棍就藏

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中,他却无法将这个恶棍找出来。

华默决定今天将磁带的事告诉上司,还要说自己妻子遭遇威胁的事,不管有没有用,他都要说出来。

同事们陆续来到。他看见自己上司也来了。

他很想站起来走进上司的办公室,可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般动不了。

说出去又有什么用?一个声音在心里问他,你已经将磁带毁掉了。华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将两盘磁带踩碎。这叫他如何对上司讲?

“华默,探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位同事说。

他心里一惊,不安地走进上司的办公室。

“华默,坐吧。”上司说,“今天你来得很早。”

“是的。”

“我注意到一件事,华默。有时你工作很卖力,有时却心不在焉,这可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状态。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我是说真的,你资质很好,不是那种坐办公室的人,你天生是探案的好材料。”

华默眼中闪出光亮。

“你肯定以为我是在鼓励你,但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还没参与重要的案子,因为你需要一个过渡期,你觉得自己很清闲,不受重视,其实这是积蓄力量的重要时段。如果我们认为你不适合当探员,早就让你去做文职了,不是吗?”

“谢谢探长。”华默说。

“即使是最优秀的警探,也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时间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你知道吗?实际就是如此,别以为你前途无望。我希望这些话对你有所帮助。”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股莫名的勇气涌进华默的胸膛。很难说那是怎样的感受,不过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想把磁带的事说出来。他相信自己能够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像一个懦夫般畏首畏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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