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基·卡瓦纳又看了看表。弗兰克·塔克迟到了二十分钟。没什么好奇怪的……弗兰克总是迟到。上午的太阳很温暖,天空蔚蓝。米基身心舒畅,又点了一支烟。几分钟后,弗兰克的萨博车出现在勒法吕路的拐弯处。米基丢掉烟卷,坐进汽车后座。

塔克点点头算是招呼。他的司机,一个名叫苏利文的大块头,载着他们驶上巴里伏摩特街。

“是朱尼尔·凯利的事儿,”卡瓦纳说。

塔克说:“这里不方便说话。”

萨博车在沉默中一路行驶,几分钟后进入凤凰公园,在教皇十字架雕塑附近停下,卡瓦纳下了车。两人缓步穿过开阔的草坪,走向十字架下的小丘。

“每天我都要把车清理一遍。”塔克说,“还有我的房子、酒吧……我们从来都没找出过可疑物品,但想想他们的高科技玩意儿,你可保不准会出什么事。这些混蛋一天到晚盯着我,但只要我们小心提防,也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卡瓦纳仰望着高大的十字架。“我母亲现在还会谈起三十年前教皇来时,她带我们来这里瞻仰圣颜的事。城里几乎每个人都来了,百万之众呢……都在冲教皇陛下挥手。”

塔克笑了笑。“我家里没有人信教。”

“她当时怀着我,后来还用迈克尔·克利里神父的名字给我取名。”卡瓦纳哼了一声。“他和凯西主教两人在教皇身边跑前跑后,跟主持节目似的。米克·克利里有个两岁儿子,凯西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主教把他自个的儿子藏到美国这件事,克利里却一无所知。”

“昔日的美好时光啊……圣徒、学者和荒淫的神父。”

“……”

“丑闻传出后,我妈可气坏了。”

两人一起站在十字架下,弗兰克·塔克问:“遇上麻烦了?”

“是朱尼尔·凯利。”

“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不受待见。”

“这个废物。”

“事情已经严重了。他跟查普曼的人有勾结。”

“是酒吧传言还是果真如此?”

“查普曼昨晚派了爪牙来见我,说朱尼尔找过他两次。”

“他有什么目的?”

“朱尼尔认为你和查普曼最终难免一场火拼。真要那样,他愿意倒戈给你设个套,查普曼从此一家独大……朱尼尔自己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你确定?”

“他给我放了录音……确实是朱尼尔的声音。”

“所以查普曼是想卖了他?”

“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塔克静静地站了一会,注视脚下的草地,脚尖轻轻拨弄着青草。然后他抬起头。“他这是在主动示好。查普曼把朱尼尔交给我们处置……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本来可以将计就计,但他没有。”

“你信他吗?”塔克耸耸肩。

“朱尼尔怎么办?”

“他已经作出选择了。”

“我会派丹尼和鲁克去干掉他。”

塔克挨近了米基·卡瓦纳。“我要你亲自动手。给他讲讲他的报应,让他双膝跪地求饶,把过程拖长点。等他尿完裤子、哭干眼泪之后,再告诉他,弗兰克·塔克问他的好。”

“成。”

塔克双手插在衣袋里,抬头望着教皇十字架。几秒钟后他说:“让丹尼和鲁克去对付查普曼。”

“你确定?”

“也许他是在耍花招……也许不是。这场游戏,如果你猜错了,那就……”

“我还是想说……”

“事情办得不彻底,说不定就会被人下绊子。那样先机就被他给占了。”

“今年夏天会挺不错的吧,”文森特·内勒说。

阿尔伯特做了个类似拉锯的手势……意思是“大概吧”。两人正坐在格罗根酒吧外的一张桌子旁。在通往格雷夫顿街的小道上,三个小子正伴着走调的吉他狼嚎似的吼着歌,勉强能听出是绿洲乐队的一首曲子。

“跟去年一样,”阿尔伯特说,“四五月时,太阳把砖头都晒裂了。你猜后来怎的?八月里成天下雨,整个国家都淹在水里。在这个国家,什么都是颠倒的。”

“趁现在还有太阳,就多晒会儿吧。”

阿尔伯特杯里还剩一点吉尼斯黑啤,文森特·内勒的金馥力娇却只喝了一半。他没有下午喝酒的习惯,但是在这样的会面场合,就算点杯可乐也能被人看出心思来。

“这个国家被折腾散了,”阿尔伯特说,“那些阔佬太贪心,结果一切全都栽到了悬崖下头。”

文森特点点头。其实他自己的想法却是:阔佬们或许真的很贪心,但眼前有大钱可赚的时候你又能怎样?这才是事情的本质,不对吗?

“栽惨了。你认识吉米·里格利吗?”

文森特摇摇头。

“他偶尔在我这里打打工。上周,他想搞一辆蓝旗亚,车就停在某个人家的门外……我记得是在梅里恩山那里,当时天色已晚,他都快把车门撬开了。房里那家伙突然开门出来了,愣在那儿瞪着吉米。吉米僵住了,知道应该撒腿就跑,可人就是站在那儿挪不动脚步。那家伙突然大笑起来,是仰头大笑啊……吉米说那家伙已经笑得歇斯底里了……像只该死的猴子一样哇哇叫。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车钥匙丢给青米。拿去,他说,开走吧。他还说他们就要把房子收走了,法官限期两周叫他搬出去。他们已经把信用卡拿走了。,他们居然还拿走了兰斯唐路体育场的十年卡。他们明天就来取车了。见他们的鬼去,他说……还不如把车给你算了。”

阿尔伯特咧嘴一笑。“吉米说,干得漂亮,先生,那家伙就又哈哈大笑起来。就像我说的……都倒了个个儿。这个国家给折腾散了。”

文森特抿了一口金馥力娇。他在琢磨要不要过去给那三个蠢货十块钱,让他们把绿洲乐队的破歌带到别处去唱。

阿尔伯特·班纳曼把酒一饮而尽,又深吸了一口烟。“这么说,诺埃尔没事哕?”

文森特点点头。“他很好。”

阿尔伯特摸了一把剃得精光的脑袋。“我不想这事儿让你我之间从此不对付。这个城市里,小摩擦发展成深仇大恨的事太多了,最后打起百年战争来也不奇怪。”

文森特摇着头说:“大家都做了分内之事……诺埃尔,你,还有我……这是我的看法。”

阿尔伯特点头同意。

文森特说:“除了那个婊子。”

“洛琳说不知道他会去那里,去西斯科酒吧。”

“你相信她?”

“或许她希望能在那里碰见他……她是那种人。她在……”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比画了一下,好像他不愿把这话挑明了。

“她在拿你来向诺埃尔炫耀?”

“可以这么说吧。”

“诺埃尔耳根子软,”文森特说,“从一开始他就被哄得神魂颠倒……一年来都跟木偶似的被人耍着玩。这种事注定没有好结果。他叫那婊子给狠狠地耍了。”

“他应该给她一巴掌。”

“诺埃尔不是那种人。我想说的是……我不是要挑你的刺儿,你和她来往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解释清楚。”

“说得好,”阿尔伯特说,“至于把他锁在棚屋里这件事,我也是出于无奈……其他情况下,要是有人带着刀找上我的门来……”他又比了一下那个手势。

“大家都做了分内之事。”

“我看得出,他当时已经疯了。”

“诺埃尔是个好人。”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稍后阿尔伯特指了指文森特的酒杯。“再来一杯?”

“我请客。”

文森特端着酒回来时,阿尔伯特问:“眼下可有什么活儿在干吗?”

“没有……没什么事做。你呢?”

班纳曼喝了口啤酒。“安稳得很。你还在米基·卡瓦纳手下?”

“米基最近攀上大人物了一一他在弗兰克·塔克身边争到了一席之地。”

“你现在闲着?”

“是有活给我做吗?”

“我手下那帮毛小子们……只有肌肉,没有大脑。想找个脑瓜灵的……要是我们可以合作……”又是那个手势。

“可能有点难办……诺埃尔那些事。”

阿尔伯特扮了个怪脸。“洛琳和我……我有老婆,四个孩子,他们住在塔拉,日子过得好得很。洛琳是我的情人,但是这种事情是含糊不得的……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

“那就没问题了。只要这活儿对我的心思,我就千。”

“国家折腾散了,不过只要你愿意,活儿总是有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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