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通电话短时间内是结束不了了。

间宫敦子用两个沾满了面粉的指尖,捏住话筒靠在耳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炸天妇罗的炉火先关掉。叶子打电话回来说会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家,但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阳一和信也却一直不停地吵着问:“晚饭还没好吗?”

“我实在是很在意麻生史子小姐的事情……”

电话那头是冬木警务部长的娇妻。这种时间打电话给要做饭的家庭主妇,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看样子,敦子中午跟她讲的那些并不只是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而已,而是确确实实是纮子想要知道的情报。更令人高兴的是部长夫人亲自打电话给她的这件事,让她觉得显然她已经领先可奈子一两步了。敦子心想,待会儿或许可以视情况,在电话里跟她讲得更详细一点,没想到……

“对了,我也拿这个问题去问了仓本部长的太太,没想到麻生史子小姐在辞职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了,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

敦子觉得有一股冷汗正沿着背脊往下流。

没想到可奈子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了。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伴随着“肚子饿了”的哀号。敦子用沾满面粉的手压住话筒,大声叫骂:“给我安静一点!”信也被她的火气吓到,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厅。

敦子把炸天妇罗的炉火关掉。

她感觉到血色正从自己的脸上一寸寸地褪去。本来是为了要吊纮子的胃口,才故意把麻生史子的事情交代得不清不楚,没想到接下来最关键的部分居然让可奈子讲去了,敦子所说的真实性反而因此被打了折扣,而且,还是被可奈子打了折扣。这跟自掘坟墓有什么两样?

“……毕竟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再加上她本人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我才想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声张……”

这么说一方面可以为自己找借口,一方面也加入了对可奈子的不以为然。

“是的,这我可以体会。所以仓本太太也只肯告诉我这些……”

那是因为她也只知道这些了——敦子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她想起一件事,或许让纮子以为她和可奈子所说的内容都差不多,她们其实都还隐瞒着一些事实也不错。同时,敦子也拼命地在脑海里寻找着更多的情报。那么只要纮子一问她,她就有东西可以回答了。

但是,事情的演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请了安倍先生帮我调查一下。”

“谁是安倍先生啊?”

“就是警务课的安倍调查官啊!我们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夫妇来帮过我们搬家。我记得当时安倍太太说过,如果我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问她。所以我就请安倍太太帮我去拜托安倍先生了。”

原来是“冷酷无情的安倍”啊!她听间宫提过。间官当时还很不屑地说,那个安倍和搜查一课有位叫做城田的刑警并列为N县警部的两大狠角色。

“请问……你请他调查些什么呢?”

“我请他帮我查一下,和麻生史子小姐同一期的女警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小岛悦子……眼前浮现出一张十分甜美的圆脸,真是令人怀念。可奈子也把她供出来了吗?

“结果终于被我给查到了。”纮子的声音显得十分高兴,“有一位女警后来嫁给一个姓细川的人,而且就住在札幌。所以我马上就打了电话给她。”

敦子吞了一口口水,而纮子的声线也同时降低了八度。

“可是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她果然和二位一样,都很会保守秘密,不管是麻生史子小姐和不破课长交往过的事,还是麻生小姐怀孕的事,她死都不肯跟我说个清楚。”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讽刺。

悦子直到现在都还守着那个秘密。不过,敦子为自己辩护,那是因为“警务部长夫人”这个头衔,对于已经是普通老百姓的悦子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消除了心里的差愧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问号。既然悦子死守着那个秘密,也就表示纮子并没有从她那边得到任何新的情报,那她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如果她是打给可奈子,向可奈子报告事情的后续发展还说得过去,毕竟当初是可奈子告诉她史子怀孕这件事和悦子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细川太太说了很多有关于麻生史子小姐的事情给我听,说她是个非常完美的女人,而且好像也非常受男性的欢迎,听说就连仓本部长也曾经打过她的主意,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呢!敦子的心湖微微地泛起了涟漪。

“而且,她还说仓本部长当时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间宫太太,害我好奇得不得了。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甩掉条件那么好的仓本部长,间宫太太,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要甩掉他啊?”

看样子,这才是纮子打电话来的真正原因。敦子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她想知道的才不是敦子为什么要甩掉仓本,而是敦子为什么会选择丑陋的间官,而不是帅气的仓本吧!只要敦子回答:“当时间官并没有现在这么胖”、“而且又非常热烈地追求自己”这类的答案,她应该就会满意了吧!

“那是悦子……呃,那位细川太太自己搞错了,仓本部长从来没有约过我呢!”

“啊!是这样的吗?”

“毕竟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想她可能是把我跟其他人搞混了,要不然就是看了太多八点档连续剧了。”

最后用笑话来为这段话画上句点。空下来的右手把面粉裹在鸡肉上,鸡肉和面粉都是“今日特价”的商品。

或许是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纮子不再追究下去,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

敦子又重新把炸天妇罗的炉火打开。

其实我当初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真是太愚蠢了。要是傻傻地把男人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当真的话,那这个女人就等于是没救了。

正当她开始把鸡肉丢进油锅里的时候,刚才被她丢在料理台上的电话又响了。

“啊!是我啦!是我。终于打通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在讲电话呢!”

“发生了很多事嘛!”

“发生了很多事……是吗?你今天果然怪怪的。那现在呢?方便讲话吗?”

“嗯……我想没问题。”

敦子用筷子翻动着油锅里头的鸡肉。没错,面对像他这种程度的对象,一边烹调用特价品做成的炸鸡块,一边抽空回他个两句,已经算是抬举他了。

“你都没看到,今天傍晚的会议实在是太精彩了。在小朋友部长火力全开的攻击之下,刑事部长的老脸都快没有地方搁了,他一定气得快要吐血了吧!”

“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乐,也说给我听啊!”

敦子望着正前方阴暗的窗外,故意在嗓音里加了一点娇嗲的成分。如果仓本有一天不再打电话给她,那她一定会很寂寞的。只要打开这扇窗,就可以看到围墙,而可奈子就在这面墙的另一边。她实在无法想象失去这种偷偷摸摸的快感的日子。

“会议内容主要是讨论不破失踪一案可能跟四年前的县议员选举有关的事情。好像是当时落选的一方其实是受到有心人士的妨碍,所以或许会对不破心存怨恨之类的。怀疑不破可能是被他们绑走了。”

“咦?可是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把人绑走吗?”

“没错,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合理。顶多只能说是可能跟不破的失踪有关吧!啊!对了,对了,还发生了一件比这更有趣的事情,就是本部长居然铁青着一张脸。他的肤色本来就已经够白了,如今又铁青着脸,简直是明显得不得了。举例来说,就像白色的狗在下雪时看起来会变得有点像脏脏的白色那样。”

“是什么事情让他铁青着一张脸呢?”

敦子只是随口问问,其实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另一只手还在忙碌地动个不停。炸成金黄色的炸鸡块在铺有调理专用纸的大盘子上慢慢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好像是听到‘桑江’这个名字之后就脸色铁青了。”

“桑江是本厅的大人物吗?”

“非也,非也,是地下钱庄的老板!不过的确是个大人物。我当时也想到,不破前阵子曾经来问过我桑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的,取缔黑金毕竟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那你在会议上把这件事情讲出来了吗?”

“没有。因为我并不想介入这件事情太深,虽然我也很好奇,难道是本部长向地下钱庄借钱,然后由不破牵线吗?嗯……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管他的,比起这件事,刚刚的话你还没有说完呢!”

“刚刚的话?”

“就是以前和不破交往过的那个女人啊!”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敦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又是信也,嘴巴做出一个“快点”的嘴形,无声地催促着她。明明才高二,可是那个五官和体型活脱脱就是一个“迷你间宫”。敦子朝他用力地点点头,这才把他赶出厨房,又把耳朵贴回话筒上。

“我不是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吗?”

就连自己也感觉得出来,她的语调变得十分生硬。眼前是堆积如山的炸鸡块。在间富及孩子们的要求之下,餐桌上几乎都是肉类料理……今晚又有多少卡路里将被吃进肚子里呢?

突然,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想要把一切都破坏掉的冲动。

“你还没有说完啦!那个女人把不破的孩子生下来了吗?还是打掉了?”

敦子凝视着漆黑的窗外。感觉自己似乎就快要被那个黑色、狭长的四方形窗框给吸进去一样。

其实我当初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喂,告诉我啦!那个女人原本是做什么的?”

“……”

“上班族?银行职员?还是保险业务员?”

“是女警啦!”

嘴巴不听使唤地自动回答。

“什么?你中午不是说不是女警吗?”

“是女警!而且你也认识,你以前也打过人家的主意吧!”

“谁啊?”

仓本的语气里带了点恐惧的味道。

敦子的心情却也因此变得十分愉快。

“一个低我们两届,叫麻生史子的女孩。你应该认识吧?”

“……”

“怎么不说话?你果然认识她吧?”

“……”

“喂!到底怎么了?”

任凭敦子再三地追问,电话那头还是寂静无声。连“沉默的仓本”都出现了,敦子开始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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