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雾渐渐散去,山川又恢复了秀美的容颜。

竹林幽径,一簇簇花儿竞相摇曳,频频绽露笑意,成双的蝴蝶,从头顶掠过,仿佛梁祝化蝶的千古神话,深深眷顾人间。

就要走近独木桥,一张倩影融进了柳叶飞的视线。

“叶飞!”周雪芳裙角飞舞,迎着柳叶飞跑过来,手中的剑扔在草地上。

蓝天白云,俯瞰两个身影渐渐靠近。终于,两个身影合在一起。周雪芳紧紧抱住柳叶飞。

这一刻,千言万语已显得苍白。周雪芳情感如潮,红唇激动,她猛烈地亲吻叶飞的脸,并用手捶打叶飞的背:“木头,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不会不在乎我的感受。”零距离与爱的人接触,她恨不能一下子把堆积已久的情感说尽。

情深意浓。她抱紧柳叶飞,迟迟不愿松开,生怕一松手,柳叶飞会化作一片柳叶随风而去。此时此刻,她的心扉,她的血液,只有叶飞,只有叶飞!

两个人的身体温度在不断上升,彼此的生理反应也在不由自主地酝酿。周雪芳有些飘,这不是在纷纷扰扰的尘世,而是在嫦娥的后花园寻欢。但她自始至终也许忘了,她所深情倾注的男人,已是别人的丈夫。

旷野的草地上,柳叶飞像一棵树,被动地承受着周雪芳刀砍斧劈的爱。他感觉要窒息,脸上掠过无数种错综复杂的痛,让蓝天白云看了,都忍不住要落泪。不知有多少次,他试图推开周雪芳,但周雪芳的香唇一次次压了过来。

最后,柳叶飞实在无奈,挣脱开,一缕忧怨的眼神射向狂乱的眸子:“芳,你这是何苦呢?”。

周雪芳不理会,扑上来再次吻住叶飞:“你是我的,我不让你走。”

柳叶飞瘫软在地。周雪芳狂热地亲吻,一只玉手在柳叶飞的身上游走,男人的敏感最经不起女人抚摸,一摸销魂,再摸冲动。柳叶飞顿感天旋地转,整个身子化成了一朵浮云飘到了天上。这是一种“悲惨”的爱,他想逃离。

看情形,周雪芳是要发泄完堆积多年的爱。

这样下去,铁汉也被熔化。柳叶飞要分崩离析。他不停地喊:“雪芳,放过我吧!雪芳,饶了我吧!……”

周雪芳折磨够了,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躺在草地上的叶飞。其实,她已把自己折磨到了一种极至,心力交瘁,记忆空白。

一阵短暂的沉默,周雪芳收拾了下纷乱的思绪,表情凄然。

“叶飞,你到底是怎么了?自从我来到幽林别墅,就发现你神情不对。我不敢用盛气凌人的语气问你,可你总该给我个不为你担忧的理由。不错,我是不配你爱,不值得你爱,可林雅容又有什么好呢?她自命清高,终被人奸污,难道,这就值得你爱?要是在古代,她早就被逐出家门了。”

“住口!”

柳叶飞腾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周雪芳愣在那儿。

柳叶飞走过去,逼视着:“我不许你这样恶意侮辱雅容!我不许你这样恶意攻击雅容!”双眸里的怒火足以把周雪芳化为灰烬。

周雪芳不服,反问叶飞:“难道我说错了?”她秀眸如剑,迎刃而上,“从你这两天的言行看,你敢对天发誓,你不嫌弃雅容?”

柳叶飞双手捂面,颓然地蹲下去:“我没有,我没有,在我眼里,她清白如水,我永远爱她!”两行泪水缓缓滴落在草地上。

“你撒谎!”

周雪芳不依不饶,用犀利的言辞敲打叶飞。“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形神不在的样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已开始厌恶雅容,在你眼里,她的温柔哪去了?他的美丽哪去了?从心里说,作为女人,我很同情,作为情敌,我只能遗憾,而你,我敢说,你正在一步步终结你的真爱,终结你的婚姻。”

柳叶飞感觉呼吸困难,周雪芳太厉害了!句句伤人。

可是,面对柳叶飞孤立无援的痛,似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周雪芳,依旧炮语如珠:“昨晚,你还在众人面前演戏,说什么对不起她,说什么都是你不好……其实,都是你掩人耳目的谎言!”

“天哪!”

柳叶飞捂住胸口大叫一声,被周雪芳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辞彻底击倒,就差一丝一毫身心俱碎。他扑通跪在草地上,右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底,怨恨面前这个情魔女人。

这种情势持续了几分钟,柳叶飞压抑的情感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他大声吼道:“你不要这样曲解我!你知道吗?你是在把我一点点肢解!我告诉你,虽然雅容遭此污辱,但我爱她的心没变!”

“那我呢?”周雪芳泪雨涔涔,“那我的爱算什么?算垃圾?算浮云?还是算……”一种万箭钻心的痛在困扰着她。她凄凉地笑笑,“从读大学时,我就爱你,深深地爱你,可你却一直冷落我,拒绝我,直到现在,你依然这么无情。”她仰望蓝天,“苍天啊,你好无情!”

柳叶飞安慰她:“雪芳,别这样,有话慢慢说。”

周雪芳逐渐冷静下来。

“叶飞,还记得你是怎么成功的吗?你确实很聪明,确实很有商业天份,大学没毕业就凭着一份精美的广告创意,轻松赚了50万,那时,我就被你深深吸引,每时每刻总想接近你,等你毕业创办了永春公司,我想,你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成为一个商界精英!但也许是命运跟你开了个玩笑,还没等你坐热自己的老板椅,你就被竞争对手骗得血本无归,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的善良,你轻信,所以忘了一句名言:无商不奸。听到你被骗的消息,我怒了,发誓要帮你!一定要在这个风云多变的商场上让你占有一席之地!没过几天,正好那家公司招聘,我就去了,结果和我想的一样,那好色的老板看了我的大腿,就聘用我了,不久,我把他们的一份商业秘密拿出来给了你,正是凭着这份商业秘密,你一下子谈成了几十家大客户,从此,你开始发达,一下子成了千万富翁,紧跟着,我又到另一家大公司给你搞到了一份海外财团的投资计划,一年后,你成了亿万富翁,而我,成了一个游走于各家公司的商业女谍。我曾在你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一行字:周雪芳,一个冷艳的商谍。哈哈,真好笑,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你大概忘了,正是我的冷艳,才成就了你的商业帝国!你不用觉得亏欠,这一切,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为,我爱你!我始终在想,总有一天,你会爱我!接受我!”

柳叶飞痛苦不堪,深深自责:“别说了,算我对不起你。”

周雪芳的泪水从腮边轻轻滑落,一滴一滴,打湿萋萋芳草。她继续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傻傻地等,痴痴地等,因为我始终坚信,也许不用等到天荒地老,就能得到你的爱,也许不用等到海枯石烂,就能得到你的情,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苦苦等来的,居然是一片柳叶穿心而过!你让我痛不如死!”她轻拭泪痕,“叶飞,还记得那间清雅的茶馆吗?还记得那一杯就要38元的雨花茶吗?……”她走过去,“叶飞,说出来你也许会笑,直到今天,我依然为你守身如玉,因为我有个誓言:我美好的一切,只献给叶飞。”

“你干吗要这么傻,没必要为我这个坏男人牺牲。”柳叶飞泪水滑落,不知如何劝慰。

周雪芳苦笑一声:“你没听说过吗?女人一旦爱上一个让她中意的男人,就是让她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可是,我当初告诉过你,我只是喜欢你,没有别的想法。”柳叶飞为过往解释。

周雪芳咬着红唇,直到咬出血,毫无知觉。须臾,她哀怨地说:“还记得那次我自杀吗?我是无法接受你和林雅容的爱。”

“雪芳,我忘不了你的好,”柳叶飞调整了一下思绪,从大处着墨,“那次你自杀,我先是让秘书去了,随后我也去了,直到现在,雅容也不知道我们有这么深的感情,我不敢想,若是被她知道了,她会怎样。”

“你就只会关心她。”周雪芳冷冷一笑,“这么深的感情?你真会用词,你碰过我吗?我主动给你,你都不要,真是棵柳树,木头。”

“雪芳,在我眼里,你是圣洁的女神,我尊重你,喜欢你,我曾把1000万元划到你帐上,但你退了回来。”

“我不要你的钱,一分也不要,除非你娶我。你是我今生的执著。”

“你放过我吧,雪芳。”柳叶飞哀求。

“我可以让你创造商业上的辉煌,也可以让你创造商业上的衰落,我可以让你风光,也可以让你毁灭!”

“雪芳,你这是何苦呢,你要理智。”

“为了爱!一切都是为了爱!笑我疯吧,笑我狂吧,骂我变态吧,说我走火入魔吧,我不在乎!”

周雪芳长发飞舞,目光如剑。

柳叶飞无言。

很显然,周雪芳爱极了柳叶飞,也恨极了柳叶飞。

两人陷入迷惘,感慨中追忆从前,一切恍若梦境,所有往事,如脚下这芳草萋萋。此时,两人同时想到了那首生不同室死同冢的《梁祝》乐曲,仿佛那悲凉的爱情,暗含了他们的宿命。

痛苦的沉默过后,周雪芳幽幽地说:“叶飞,我在网上为我们的爱情建了一座墓志铭,那上面,刻有你我的名字,每当我陷入对你深深的思念,我就上去,和着泪,静静聆听《梁祝》。之所以要建这样一座墓志铭,就是想让我们的爱,永远在一起!”

可怜柳叶飞只是个凡夫俗子,他经受不住周雪芳这旷古般的至爱,他自贬地劝慰雪芳:“别为我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动情,在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相信哪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钟爱的。”

“是!”周雪芳大叫起来,“下一句你就该说天涯何处无大鹏,何必独爱一只鹰,可我要告诉你,好花不爱家中草,凤凰不恋无才鸟,我这只凤凰,今生今世,就爱你这棵柳树,做梦都想栖上你的枝头。”

激情如箭,一发而不可收。

周雪芳倒退着,挥舞着双手,几乎要不顾一切,裙角飞扬的同时,她表露无遗地叫嚷:“你说我轻浮也好,说我厚颜无耻也罢,反正我要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爱,轰轰烈烈,天崩地裂,惊涛骇浪!”

情如炸弹,直炸得柳叶飞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当爱大于恨的时候,一切都是梦;

当恨大于爱的时候,一切都是痛!

面对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痴情女子,面对这样一个温柔如水的痴情女子,面对这样一个剑气如虹的痴情女子,面对这样一个冷艳商谍的痴情女子,柳叶飞内心乱成了一团麻,无法理出个头绪。

老实说,出现这种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往深里想,如果拒绝周雪芳,那么留给周雪芳的将只有恨;如果接受周雪芳,那么留给自己的将只有痛。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用合情合理的语言来说服周雪芳,让她打消掉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和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的爱火。但这,又谈何容易。

柳叶飞全身上下,已是草泥一片,不堪忍睹。

周围,蓝天白云,红花绿草,蟋蟀鸟儿……都在静静聆听这段爱情。景物尚多情,何况人乎。不过,爱情有凄美,有温柔,有壮烈,有婉约。人生路上,不管遇上哪一种,其中甘苦,其中喜忧,只有自己细细品味,慢慢消受。

“雪芳,”柳叶飞心头涌着歉疚,“请原谅我,理解我,我是个有妇之夫,不能给你爱。”

这样的理由,看似柔婉,实则如同断然拒绝。也许,惶恐的柳叶飞,前思后想,除了这圆滑的答复,只怕是——此时无计上心头。

草丛里,周雪芳的那柄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辉,寒光刺目!

不知缘何,柳叶飞倒吸了一口凉气,冥冥中,感觉剑梢上的一股寒气正在向他一寸寸逼近。

果不其然,偷偷看去,周雪芳的表情骤然变得深不可测,悲伤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个危险进程。

没等柳叶飞开口化解些什么,周雪芳朱唇微启,皓齿闪动:“在我眼里,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周雪芳像是在作最后告白,又像是在向柳叶飞作最后宣战。

刹时,柳叶飞仿佛掉进了无底的冰雪深渊。

由衷而言,柳叶飞震惊了,震惊非浅!在他意识里,做梦也想不到周雪芳会这样说。

面对周雪芳的步步紧逼,柳叶飞无力再支撑。他痛苦地说:“没有我你照样活得很好,我爱雅容,我不会离开她,即使将来离开了,也不是因为你。”

“发生了这样一件耻辱的事,你真的还像过去那样爱林雅容?”周雪芳试图挽回柳叶飞的心。

柳叶飞坚定地说:“是,我永远这样回答。”

“那你男人的尊严呢!”周雪芳有些鼓动。

柳叶飞沉默了下:“爱可以超越一切!”

周雪芳拿出刹手锏一样的话:“就算你爱如大海,可那月色朦胧下的污秽,足以让你心灵蒙上厚厚的阴影,你挥之不去,涂抹不掉,那一夜,将牢牢地折磨你一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周雪芳话语如剑,深深刺痛了柳叶飞。他痛苦难言,低声哀求:“雪芳,我求你别再说了……”他掩面而泣,不敢面对雪芳投来的目光。

突然,周雪芳捡起一节不粗不细的竹枝,用力抽打陷入深深痛苦中的柳叶飞,一边抽打,她一边说:“你一次次说不爱我,可为什么又约我来幽林别墅,难道就为了向我炫耀,就为了让我看你们真爱无悔!”

竹枝下去,嗖嗖生风,一不留神,一道清晰可辨的血痕印在了柳叶飞的右脸颊上,但痛苦中的叶飞表情已麻木,丝毫没感觉到疼。这大概是一种特别的爱的滋味。

周雪芳扔掉竹枝,抱住叶飞,心痛不已,口里埋怨:“傻瓜,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任凭我打你,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我会更痛的,不管你怎么残酷对我,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

红颜深情,周雪芳把一张满是泪痕的粉腮紧贴在柳叶飞的伤口上,她希望爱的力量,能促发奇迹,使伤口瞬间愈合。

苦涩的泪水,粉霜的味道,慢慢溶进了柳叶飞的伤口。

终于,柳叶飞打破痛苦的重重封锁,正视着为爱痴狂的周雪芳:“我邀请你来,是因为你也喜欢雅容的诗。那天,我没和雅容打招呼,就邀请了你,令我高兴的是,你真的来了。”叶飞叹口气,“现在看来,也许我不该邀请你。”

未等柳叶飞余音散尽,周雪芳已身心如冰。她感觉好冷,这爱的回应不是她所期待的,但却要接受。由衷地,她恨柳叶飞,她恨林雅容。

林中一片寂静,就连经常飞过的哭情鸟,也不知飞哪儿感悟去了。

爱的伤痛让人绝望,周雪芳满眼泪水,声音颤抖:“好一个伟大的柳叶飞,原来邀请我参加诗会,就为了给雅容作绿叶,可我要告诉你,喜欢林雅容的诗不代表我喜欢林雅容,现在,她就更不配了。”凄惘的眼神里闪着恨和无助。

情感的山洪再次暴发。

柳叶飞怒目而视,控制不住情绪地吼道:“你又在侮辱雅容,她哪点得罪你了,你这种糟糕的表现让我恨你!”柳叶飞步步逼近,恨不得一口把周雪芳吞下。他倚住一棵翠竹,不想再理周雪芳。

周雪芳异常悲愤。

“既然不爱我,那一年在毕业会上,干吗突然送我一条红纱巾,那不是爱吗?”看得出,周雪芳很珍惜当年的那份情。是啊,最初的爱总是那样纯真,总是在人的灵魂深处久久不能遗忘,甚至为了那份久远的爱,愿意沿着来时的路去寻找。

“当年我感情不成熟,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表达一下同学间的友情。正如你所说,当年我是一直不理你的,直到毕业要分手了,我才偶然买了一条红纱巾,看你在那儿笑,没往深里想就送你了,真的只想表达一下同学间的友情。”柳叶飞为当年的初恋情怀辩解。

“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要么成为情人,要么成为夫妻。”言犹未尽,周雪芳逐层剖析柳叶飞的“友情”,“就算你说的对,可那么多的女生,你怎么没送别人,这足以说明你对我表达的是爱情,那是爱的信号。”

目光如电,直击柳叶飞。

柳叶飞不敢看,捂住受伤的脸,感觉有些疼。事实上,他在竭力回避。表面的儒雅无法掩饰内心的复杂,他不算敢爱敢恨。

毋庸置疑,周雪芳在一步一步击溃柳叶飞的情感防线,她要让柳叶飞在她面前败得心服口服,体无完肤!她要在柳叶飞的情感伤口上撒一把盐,让他从里到外,长长久久地痛!

柳叶飞坚持不败:“我始终认为,男女间是有纯粹友情的。”

周雪芳反驳说:“没人赞同你这个观点。”她无比哀怨,“我把你送我的那条红纱巾系在别墅外的那棵竹子上,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你对我的爱,可你倒好,居然视若无睹,把我感情当成残花败叶,让我自生自灭。”她走近柳叶飞,“要是我没有纸条留言,你会主动找我吗?柳叶飞,你真的好无情!”

“我没有看到红纱巾,真的没看到。”柳叶飞一头雾水。

“好,”周雪芳咬了咬下唇,“就算你没看到,那我现在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说了,我不能爱你。”柳叶飞的心里直打颤。

“再重复一遍。”周雪芳像要打碎柳叶飞的头。

柳叶飞很坚定:“我不能爱你。”

“好,好,好……”

周雪芳含着泪,一面心痛地说着,一面弯腰去捡那柄剑。

柳叶飞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赶忙伸手去阻拦,但还没等他拦住,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雪芳已剑刃在颈,准备血溅芳草,血染红颜。

目睹此状,柳叶飞惊讶地叫了起来:“雪芳!”他想去夺雪芳手中的剑。

可是,周雪芳向后退了退,横剑在颈,没有任何惊慌,没有任何恐惧,她一脸平静,对死亡一片坦然,迷人的山川,映衬着她的容颜。

“既然我心已狂,我爱已伤,那就让我因恨而亡!”说着,周雪芳把横在脖颈的剑用力划下去——立时,血溅芳草,血染红颜,倩影缓缓倒下,剑上沾满了血迹跌落在草丛。

悲剧!触目惊心的悲剧!

这一瞬,蓝天失色,山川呜咽,芳草低垂。

“雪芳——”柳叶飞绝望了,扑过去抱起呼吸急促的雪芳,拼命呼喊,同时,无比悲凉的泪水顺着雪芳血染的面庞,一滴滴滑落。惊恐中,他急忙抱起雪芳,向别墅跑去。

路上,半昏半迷的雪芳依然痴情不改,她艰难地喘息着,嘴里好像在说:“叶飞……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柳叶飞泪水奔流,呼喊着:“雪芳,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挺住,我爱你!”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身上有一双翅膀,立刻飞回别墅。

爱的力量是伟大的。

柳叶飞用最快的速度抱着周雪芳跑回别墅,一到楼下,他一边冲楼上喊“雅容”,一边朝车子跑去。

柳叶飞凄惨的一声喊叫,惊动了楼上的林雅容,也惊动了众人,大家纷纷跑上阳台,看发生了什么,当大家看到周雪芳在柳叶飞的怀抱里满脸是血,生命垂危,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柳叶飞冲阳台上的林雅容焦急地喊:“快拿纸来,我要给雪芳缠住伤口。”

林雅容一时惊慌,手忙脚乱地从卧室拿了一卷卫生纸跑下楼去。柳叶飞抱着雪芳接过纸,让雅容打开车门,然后,他把雪芳放到位子上,快速包扎雪芳的伤口。包完后,他发动车子,一秒也不能停留地火速驶出别墅,驶向医院。

当柳叶飞的车子很快消失在竹林小径,大家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柯小南,看她怎么安排。

江户川担忧周雪芳的安危,嚷着要去看雪芳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小南眉头紧蹙,一时难以决断。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原本纷乱的思绪更加纷乱。她深刻感觉到,这外表看似简单的幽林别墅,其实内里恐怕很复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略微思考了下,柯小南决定,留少华在幽林别墅继续调查,她带秋香去看周雪芳,以便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柯小南是负责破案的探长,谁也没敢提出异议。

可是,江户川因为不能跟随柯小南去看雪芳,整张脸挂满了急迫和不悦。也是,他喜欢雪芳,正追求雪芳,此刻当然迫切关心雪芳。刚才,当他看到雪芳躺在柳叶飞的怀里头颅低垂,仰面朝天,满脸是血,长发凌乱,他陡然心痛,感觉心里也在流血。目睹这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数次眼球,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同样,目睹这瞬间发生的一切,林雅容除了惊恐,更多的是疑惑,雪芳怎么了?出去时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血淋淋地被叶飞抱了回来?她不敢往深里想,整个身心,堕入五里云雾,看不清一切。原本,整个别墅就被疑云笼罩,现在,就更凝重了。让她焦急万分的是,她无法在短时间内,知道一个令她放心安慰的答案。

好在,柯小南要带秋香去看雪芳,她也只好静下心来等待。

楼下,一阵吵嚷,柯小南驱车载着秋香驶出别墅。

临走前,柯小南把郑少华喊到一边,悄声叮嘱,等她走后,对别墅里的一切要注意调察,发现疑点,认真推敲,千万别马虎大意,错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郑少华向小南保证,一定不辜负警徽下的责任。

柯小南点点头,坚信少华是个有勇有谋的好警察。

车子驶出别墅,秋香在后座上说:“小南姐,雪芳没事吧?”

“看情况很严重,我们去了就知道了。”柯小南慢慢加快速度。

秋香说:“我很担心雪芳姐,虽然看她很冷漠,但我觉得她不坏。”

柯小南说:“你倒观察的仔细,好人坏人不能看外表,比如你,我就觉得很奇特。”

秋香说:“你真会开玩笑,我有什么奇特,就一个普通打工的,还是个最低贱的保姆。”

柯小南说:“别这样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行行出状元,你没看报纸么,有很多小保姆帮助了主人,也有很多小保姆在主人帮助下,成名成家,或是考了大学。”

秋香说:“我脑子笨,就是柳先生帮我,我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柯小南说:“说自己笨的女人往往很聪明,因为这话里透着自信。”

秋香说:“你真是个硕士,我怎么也说不过你。”

柯小南笑了。

车子很快驶到人民医院。

下车后,两人跑进医院,找个窗口问了下,乘电梯来到七楼,正好,周雪芳正由一名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柳叶飞从等候手术的长椅上站起来迎过去,满脸担忧地一遍遍问护士:“她没事吧?她没事吧?”护士扭了下头,示意柳叶飞问跟出来的手术大夫。

柯小南上前问那位大夫:“这位病人的情况怎么样?还有危险吗?”

大夫说:“脖颈严重划伤,失血太多,看运气和意志吧。”

秋香很着急:“那你们为她输血了吗?”

大夫看了一眼秋香:“输了,输了很多。”

周雪芳被推进了病房。大夫拧眉跟进来,很痛心,很惋惜:“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干吗要自杀呀。”

自杀?柯小南一愣。

大夫望着柯小南:“你是家属吧,等病人醒了,你要做一做思想工作,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就不易发生极端了。”

柯小南问:“她能康复吗?”

大夫说:“这个问题不大,但也要看她的求生欲望,一个人真的不想活了,她满脑子想的全是死,这样的病人,即使我们尽了全力,最后也只怕很难挽救她的生命。”

听了这些,柯小南很担心,她是心理学硕士,自然懂得,人的求生欲望是很重要的,如果周雪芳脑海里持续产生这种死的念头,那后果真的很可怕,她由衷希望周雪芳别有这种想法。她闭眼祈祷:祝雪芳一切安好!

病房内,一片洁白,正如雪芳的名字,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脸盆,白色的纸巾……宛如一个雪国世界。这样的颜色,很容易让人心灵安静。

病床旁,柳叶飞俯下身轻声呼唤:“雪芳,你醒醒……”他眼里含着泪,一身疲惫,满脸焦虑。冥冥中,这深情关爱,不知有没有飘进雪芳的灵魂深处。

这个在风云多变的商场上,一贯出奇制胜的商界精英,在这人生的短短几个小时,竟骤然苍老了许多。这冷艳商谍血染红颜的一瞬,让他一下子恍若经历了几个世纪。

周雪芳静静躺在那儿,双眸紧闭,脸色苍白,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左手的食指上夹着监护仪的探头,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纱布,整个原本冷艳迷人的周雪芳,此刻看上去,那样无声无息,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身体,监护仪发出嘟嘟的声响。

柯小南注目过去,那苍白的脸颊,透着一种撼人的恐惧,那发紫的红唇,透着一种死一样的沉寂,那一头凌乱的长发,好似一个在马路上狂奔后坐下来歇息的疯女……目睹此状,柯小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生命很坚强,但有时也很脆弱,它不会因为你漂亮或富有格外开恩地关照你,遇了疾病,遇了意外之难,谁都无法抵御。

柳叶飞神情悲伤,整个意志里只有周雪芳,柯小南不愿打扰,和秋香站在一旁,陪他静静守候,守候周雪芳突然醒来。

就在这时,隔着半遮半掩的门缝,有个与秋香年龄相仿的女孩在冲秋香不断招手,那意思,示意秋香出去,有话跟她

说。

柯小南看了一眼那女孩,没想到秋香在这儿还有朋友,于是,她低声问秋香:“你们认识?”

秋香望着门外那女孩:“是,上次来看病时认识的,她是这儿的护工,叫梅如雪,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就像你和雅容姐的一样,都蛮有诗意。”

柯小南说:“别说笑,要分场合。”

秋香一吐舌头,吓得不敢再出声。

柯小南说:“你去吧,看她有什么事,快去快回。”

“嗯,那我去了,小南姐。”秋香出去找梅如雪去了。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周雪芳依然像个植物人,丝毫没有半点儿要醒过来的迹象。

明亮的灯光下,柳叶飞双手轻拢着雪芳的一只手,心痛地用下颌来回轻抚,大概希望通过心灵的感应让雪芳早点醒来。同时,他嘴里轻声呼唤:“雪芳,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泪水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对面,柯小南坐在床上,从柳叶飞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隐约触摸到了两人之间的情感脉络。透过深邃的智慧隧道,一张张两人出双入对的爱恋情景,浮现眼前。

究竟竹林里发生了什么,等周雪芳醒来,一问便知。

现在,她不想问身陷悲伤的柳叶飞,即使问了,只怕也不如等周雪芳醒来,问得真实,之所以怀疑柳叶飞会说假话,这倒不是因为认为柳叶飞人品差,而是办案的经验告诉她,很多类似的事,问旁观者,不如问当事人。

门一推,护工梅如雪走了进来,她走近柯小南:“你们也该去吃点饭了,我正给各病房送饭呢。”

柯小南看着秋香:“你去吃吧,你回来我再去。”

门外,是医院的专用小餐车,上面有根据营养师的配制做好的饭菜,主要针对各病人的情况而定,很科学,当然,这些饭菜,病人家属也是可以吃的,梅如雪的工作除了扫地、照顾病人、还负责一日三时按点给各病房送餐。

秋香出去了,梅如雪给了她一盒饭,“吃吧,鬼丫头。”

秋香说:“再喊我鬼丫头,我会跟你急,你可要小心了。”

梅如雪说:“我怕什么,难道你还半夜扮个鬼吓破我胆啊?”

秋香说:“那可不一定。”

梅如雪笑了:“那好,那我就等着你这个漂亮的女鬼半夜上门,不过,小心我收拾了你,我会先扒了你的鬼皮,再抽了你的鬼筋,然后,把你交给柳叶飞,让她看你的笑话,佩服我的厉害。”

秋香说:“你看你,都说了些啥啊,什么鬼啊扒皮的,还叫人吃不。”

梅如雪说:“里面那个短发的女孩看着不好惹。”

秋香说:“那是,她是警察,正在破案的探长。”

梅如雪眼前一亮,惊喜起来:“是么,我要认识她,我崇拜警察,也希望当个侦探,破个案。”

秋香说:“你可别自己给自己制造个案件,自己给自己破。”

梅如雪说:“你这张乌鸦嘴,吃着我的美餐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这不是咒我么。”

秋香吃完了,“我哪敢咒你,你身上的本事可比我多,快说,你又迷倒了几个帅哥。”

梅如雪清秀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害羞地说:“哪有,你真会胡说,我哪能和你比啊,整天和帅哥大富豪朝夕相处,多滋润,多风光。”

秋香白了梅如雪一眼,“别瞎说八道,我和柳先生啥关系也没有,纯粹主与仆。”

梅如雪说:“得了吧,这谁信啊,现今这社会,哪个男老板不和自己的女秘书有一腿,有的甚至好几腿。”梅如雪夸张着,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秋香说:“看出来了,你是个色女,这样吧,改天我把柳叶飞的小舅子介绍给你,他可是个十全十美的色鬼,保准爽死你!”

梅如雪说:“求之不得,有本事你介绍他来。”

秋香说:“不用介绍,你们这对色鬼可能会自己遇上。”

走廊里走过几个护士,其中一个停下来,盯着秋香看了几眼,匆匆离去。

秋香说:“好奇怪,干吗这么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

梅如雪说:“肯定你做了什么丑事,被人家发网上了,待会儿我去搜你。”

秋香不以为然:“搜你个腿,我有什么怕搜的,爱谁搜谁搜。”

梅如雪说:“那可说不准,也许你和柳叶飞的缠绵照被人偷拍了,发网上了。”

秋香狠很瞪视梅如雪:“少胡说!”她回头向病房里看去,柯小南还在望着周雪芳,希望周雪芳早点醒来。她转过头,“待会儿我请柯小南到你房里教你如何探案,她可是个心理学硕士,你那点儿花花草草,她一眼就能看出。”

“真有那么神?那我等她,权当找人算卦了。”梅如雪收拾着餐车,“我该去其它病房了,有空你去我那儿玩。”

秋香说:“好的。”转身进了病房。

柯小南看秋香回来,问她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秋香不好意思,脸颊泛着红晕,也没聊什么,都是些女孩子的胡说八道,纯粹图嘴皮子痛快。

柯小南批评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无聊,下次注意。

秋香说,是,下次不敢了。

柯小南说,这还差不多,这是医院,不适合说说笑笑。

秋香说,记住了,但我跟梅如雪说,待会儿请你去她那儿玩,她是个侦探迷,很羡慕你呢。

柯小南批评说,你呀,真会给我找事,我现在就是有三颗脑袋也不够用,你看这怪事一桩接一桩。

秋香推荐说,正因为这样,你去跟她谈一下探案的事,说不定也有助于破案。

秋香的话不无道理,柯小南想了想,那好吧,我去吃点饭,顺便跟她谈谈。

此刻,柯小南真有些饥肠辘辘。她给秋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问柳叶飞要个饭盒不,秋香走过去低声问柳叶飞,柳叶飞木然地摇头。

输液还在继续,周雪芳依旧面无生机,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大概麻药还没有过去。

或多或少,柯小南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交代了秋香几句,才站起身准备去找梅如雪吃点东西,顺便谈谈,不知为什么,在走出病房的最后一瞬,她蓦然地回头看了秋香和柳叶飞一眼,这是一种下意识,抑或是直觉在提示什么。她没多想,顺着走廊去追梅如雪的小餐车,终于,在走廊的拐弯处,她看到了梅如雪。她走过去,“你好,我是柯小南,听秋香说,你是个侦探迷,所以跟你聊聊。”

“你好,正好我也忙完了,我给你拿两个饭盒,咱去宿舍说。”梅如雪很高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柯小南说:“好的。”跟着梅如雪上了电梯,三拐五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来。

梅如雪拿出钥匙,打开门,请小南进去。

柯小南说了声谢谢,走进去,坐到床上,开始,她没觉得房内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贴了几张明星画,可是,就在梅如雪递给她饭盒的一瞬,她的目光被衣架上挂着的一个被衣服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面具吸引住了,她走过去拿起面具,“这是你的?”

梅如雪说:“不是,是我男友的。”

“哦。”柯小南若有所思,“他经常戴这面具出去参加活动?”

梅如雪说:“也不是,偶尔吧,我觉得戴这个很恐怖的,你看这样子,好像川剧里那个变脸的鬼。”

柯小南说:“是,这个面具秋香用过么,或者拿去玩过么?”

梅如雪想了几秒:“大概没,她那人挺心灵手巧的,只要看一眼,就能画下来。”

“秋香会画画?”柯小南像发现了什么。

梅如雪说:“是啊,她会画画,她说在乡下时学过,还考过大连的什么学院。”

“哦。”柯小南思索着,“看来秋香也是个人才,做保姆可惜了。”

“就是,我也这样认为,不过秋香倒没遗憾,好像做保姆还挺快乐,也是啊,整天和大富豪泡在一起,赚钱自然不少。”梅如雪说着,拿过柯小南手里的鬼脸面具藏在了衣服里。

柯小南注视着这一切,笑了笑:“看来你俩关系挺不错。”

“那是,算是好姐妹吧,在这个城市,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梅如雪说。

柯小南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能告诉我吗?”

梅如雪说:“这没啥好奇怪的,也没啥好保密的,她来看病,我们就认识了。”

柯小南点点头:“不错,有个好朋友很快乐。”说着,她打开饭盒吃了起来,边吃边夸奖医院的饭菜真不错,真是不住院没尝过。

梅如雪说:“这说明你健康,没生过进医院的病,要是老来我们这儿尝饭菜,那可就不好了。”

柯小南笑笑,脑海里依旧想着那个面具。难道真与秋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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