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开伯格伦德公寓入口的玻璃大门时,我已经嗅到了警察的味道。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大厅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儿,用报纸盖住了脸。一双大脚朝前面伸展着。报纸的一角抬起来了一英寸,又落了下去。接着这名男子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我穿过大厅,来到了电梯口,我进了电梯直达四楼。我轻手轻脚地走在门廊上,打开门,把门朝屋里推开,走进屋准备开灯。

链条开关叮当作响,一盏立在安乐椅旁边的落地式台灯随之亮了起来,远处我的小牌桌上一颗颗棋子依然四处散落着。

哥白尼克坐在那儿,脸上带着僵硬而又讨人厌的笑容。那个矮个子黑皮肤的警察——伊巴拉,坐在他的对面,正位于我的左侧。他沉默不语,脸上依旧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哥白尼克咧着嘴,一排像马的牙齿一样的大黄牙又探出了脑袋,他说:“嗨,好久不回。出去泡妞啦?”

我关上门,摘下帽子,慢慢地擦了擦自己的颈背,擦了一遍又一遍。哥白尼克继续嬉笑着,而伊巴拉那双温柔的黑色眼睛似乎目空一切。

“坐下吧,伙计。”哥白尼克慢吞吞地说。“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们得开个小会。兄弟,我真讨厌像这样在夜里查案。你知道你家里的酒差不多快喝光了吗?”“我能猜到。”我说着,身体靠着墙壁。

哥白尼克仍是咧嘴笑着,“我一向非常讨厌私人侦探,但是我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有机会可以收拾收拾他们。”他说。

他动作慵懒地伸手去拿旁边椅子上的东西,拿起一件开襟夹克,随手扔到牌桌上。他又俯身向下,拿起一顶宽帽檐的帽子放到衣服旁边。

“我打赌你他妈穿上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可爱。”他说。

我抓着一把直背椅,把椅子转了一圈,随即跨坐在椅子上,曲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然后看着哥白尼克。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刻意地煞费苦心地放慢动作,走过客厅,站到我面前,理了理自己的外套。接着他抬起张开的右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重重的一击。我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生疼起来,但是我丝毫没有反抗。

伊巴拉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地板,视若无睹。

“你真无耻,伙计。”哥白尼克懒洋洋地说,“你这样费尽心思地藏着这些独家经营的好货,还叠在你的旧T恤下面。你这样的臭流氓侦探总是让我觉得恶心。”

他俯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一动不动又默不作声。我看着他那双目光呆滞,像酒鬼一样的眼睛,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拽紧了拳头,接着他耸了耸肩,转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吧,剩下的先给你留着。你从哪儿得到这些东西的?”他说。

“它们是一位女士的。”

“如实招来。它们是某位女士的。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浑蛋啊!我来告诉你它们属于哪位女士,就是沃尔多在街对面的酒吧里——在他被两枪打死的两分钟之前向你们问起的那位女士。还是你忘记了这个细节?”

我默不作声。

“是你自己对她感兴趣吧。但是你很聪明,伙计。你耍了我。”哥白尼克讥笑着。

“那并没有让我变聪明。”我说。

他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准备站起身。伊巴拉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得如同呼吸声。哥白尼克的目光移到他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接着他又面向我,眼神缓和了一点。

“黑仔喜欢你。他觉得你不错。”他说。

伊巴拉脸上的笑容退去了,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完全没有一点表情。

哥白尼克说:“你一直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你也知道沃尔多是谁,他住在哪里,与你只有一楼之隔而已。你知道这个叫沃尔多的人已经杀了人,正要畏罪潜逃,而那娘们已经被纳入他的计划之中,所以他心急如焚地赶在走之前跟她见一面。但是他不可能见到她了。一个来自美国东部,名叫艾尔·特瑟洛的抢匪了结了他,也帮他了结了那件事。所以你就约见了那个姑娘,把她的衣服藏起来,然后把她送走,用谎言把这一切掩盖起来。这就是像你这样的家伙捞钱的法子。我说得对吗?”

“对。只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沃尔多是谁?”我说。

哥白尼克咧着嘴,对我露出一排大黄牙。他土黄色的脸颊上高高地挂着几个大红点。伊巴拉低头看着地板,极其温和地说:“沃尔多·拉蒂根。我们通过电传从华盛顿得到的结果。他是个不值一提的梁上君子,身上还犯了一些小案子。他开了辆车到底特律持枪抢劫,后来他把作案团伙都供了出来,让自己免于被起诉。团伙的其中一员就是这个艾尔·特瑟洛。他什么也不肯说,但是我们认为他们在街对面的相遇纯属偶然。”

伊巴拉温和又轻柔的声音,正如一个男人控制着自己的说话音量一样,带着某种暗示。我说:“伊巴拉,谢谢。我可以抽烟吗——哥白尼克会不会一脚把烟从我嘴里踢掉?”

伊巴拉突然微笑起来。他说:“当然没问题,你可以抽烟。”

哥白尼克嘲笑着说:“黑仔确实喜欢你。你永远也搞不懂黑仔会喜欢什么,不是吗?”

我点了根烟。伊巴拉看着哥白尼克,异常轻柔地说:“‘黑仔’这个词——你用过头了。我不喜欢这个词如此频繁地用在我身上。”

“谁他妈在乎你喜欢什么,黑仔。”

伊巴拉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微笑,他说:“你正在犯错误。”他掏出一把便携式指甲刀,开始修剪指甲,眼睛向下看着。

哥白尼克吼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洛。所以当我们在抓那两个歹徒的时候,我和伊巴拉觉得得再仔细推敲细节,还要再审审你。我带来了一张沃尔多在停尸房拍的照片——照片很清晰,光线正好洒进他的眼睛里,领带也理得直直的,一张白色手帕正好从右边的口袋里露出一点小角。照片拍得很好,所以在后续查案的过程中,按照惯例,我们找到了这里的经理,让他仔细辨认照片上的人,而他正好认识。他说照片上的人在这里的名字叫做A.B.赫梅尔,住在31号房间。接着我们就进去了,在里面发现了一具死尸。我们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没人认识死者,但是我们在死者的被勒住的脖子上,发现了几道淤青的指印。把指纹采集下来跟沃尔多的一对比,结果完全吻合。”

我说:“那算是大突破了。我还以为是我杀了他呢。”

哥白尼克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嬉皮笑脸早已被一张冷酷残忍的嘴脸取代。他说:“是啊,我们还有其他的突破。我们查到了沃尔多跑路用的车——还有沃尔多放在车上的所有物品。”

我把烟圈吹得四处飘散,热浪拍打着紧闭的窗户上,室内的空气混浊恶劣。

哥白尼克轻蔑地笑道:“嗯,我们脑子好着呢。可从没想到你有那么大的胆子。看看这个。”

他把他瘦骨嶙峋的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什么东西举到牌桌边上,随之放到绿色的桌面上,那东西就那样摊开来,闪闪发光。是一串带着两片式螺旋桨一样搭扣的珍珠。一粒粒珍珠在这片烟雾缭绕的空气中显得熠熠生辉。

这是罗拉·巴萨利的珍珠,是那个开飞机的人送给她的那串珍珠,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而她还爱着他。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串珍珠。过了许久,哥白尼克近乎严厉地说:“很漂亮,不是吗?马洛先生,你现在愿意给我讲讲相关的故事吗?”

我站起来,把椅子朝后一推,不慌不忙地走到牌桌旁边,低头打量着那串珍珠。其中最大的一颗大约有三分之一英寸那么大,粒粒洁白无瑕,闪闪发光,显得温润柔美。我从她的衣服旁边,缓缓地拿起那串珍珠,分量十足,光洁柔滑而又不失雅致。

我说:“漂亮。它可引起了一连串麻烦。嗯。我现在给你们讲。这串珍珠得值一大笔钱吧。”

我身后传来了伊巴拉的笑声,又是一声非常轻柔是笑声。“大概值100美元。虽然它们是上好的赝品——但是它们到底还是赝品。”他说。

我又捻起那串珍珠,此时哥白尼克那双呆滞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你怎么辨别?”我问道。

伊巴拉说:“我懂珍珠。这一串做工精良,女性通常会故意打造这样的珍珠,以求保险。但是它们像玻璃一样华而不实,把真正的珍珠放在牙齿之间会有砂砾感。你试试。”

我试了两三颗,用牙齿咬住珍珠来回摩擦,又移到一侧继续咬。也不是完全咬住,这些珠子质地坚硬而又光滑。

“是的,它们造得很好。有几颗甚至还有细小的纹路和斑点,宛如真正的珍珠。”伊巴拉说。

“这能值15000块钱吗?——如果这串是真品的话?”我问。

“是的,有可能。不过也很难说。得根据许多因素综合判断。”

“这个沃尔多还没坏到底。”我说。

哥白尼克迅速站起身,但是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我依然埋头打量着珍珠。他一拳打在我的脸上,紧贴着我的大臼齿。我立即尝到了血腥味。我蹒跚着向后退,假装他打了很重的一拳。

“坐下说话,你这个浑蛋!”哥白尼克几乎对我耳语道。

我坐下了,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按着自己的脸。我舔了舔嘴里的伤口,随即又站起身,迈步去捡被他从我嘴里打落的烟。我拾起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后,又坐了下来。

伊巴拉正在锉平自己的指甲,把其中一根手指举到灯光下打量着。哥白尼克的眉头间闪烁着颗颗汗珠。

“你在沃尔多的车里发现了这串珍珠,找到什么文件了吗?”我朝伊巴拉问道。

他头也不抬地摇摇头。

我说:“我就信你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在沃尔多进酒吧打听那姑娘之前,我跟他素昧谋面。我知道的我之前都说了。之后我回到公寓,一出电梯口,就碰到了那个穿着印花开襟夹克,戴着宽帽子和蓝色绉布丝裙的姑娘——她跟沃尔多描述的完全吻合——她当时正在我这层楼等电梯。而且她看起来是个好姑娘。”

哥白尼克冷笑着,不过他的笑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他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他想做的就是知道那件事,而现在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我说:“我知道她会被传唤作为证人。而我心想还有其他事要做。但是毫无疑问,她一点错也没有。她只是个陷入困境之中的善良女孩儿罢了——而且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了一身麻烦。我把她带到我这里,她掏出一把枪对着我,但是她不是真的想伤害我。”

哥白尼克异常出乎意料地站起来,舔了舔嘴唇。他此刻表情冷酷,面如死灰,缄默不语。

“沃尔多曾当过她的司机。他当时的名字叫约瑟夫·科茨。她名叫弗兰克·C.巴萨利夫人。她丈夫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水电工程师。她这串珍珠是从前有个男人送她的,而她却告诉她的丈夫说那串珍珠只是商店里面能买到的普通货。因为沃尔多跟那姑娘之间关系很暧昧,所以他得知了她的秘密。当巴萨利从南美洲回来,见沃尔多长得太英俊,就炒了他鱿鱼。沃尔多走的时候顺便偷走了珍珠。”

伊巴拉突然抬起头,张嘴问起话来:“你的意思是沃尔多不知道这串珍珠是假的?”

“我想他应该是把真品脱手卖出去了,然后买了件赝品来代替。”我说。

伊巴拉点点头。“这也有可能。”

“他还偷走了别的东西——巴萨利公文包里的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他养了个情妇——他的情妇就住在布伦特伍德。他同时在分别敲诈这夫妇俩,而这对夫妻都被蒙在鼓里。现在听懂了吗?”我说。

“我听懂了。他妈的继续说啊。”哥白尼克粗暴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他的脸上依旧渗着汗珠,面如死灰。

“沃尔多不怕他俩,他毫不隐瞒自己的住处。这一点很愚蠢,但是如果他愿意冒险,倒还是会收获颇丰,拿到的钱会抵得上骗许多人。那晚那个姑娘带着5000块钱到这里来买回她自己的珍珠。她没找到沃尔多,于是到这儿来找他,先到了四楼再走下去。女人的心思缜密而又小心翼翼,所以我就邂逅了她,接着我就把她带进了自己的屋子,所以当艾尔·特瑟洛来这儿想除掉我这个证人的时候,她就藏在那个更衣室里。”我说着,指向更衣室的门。“她当时就拿着她那把小手枪,打中了凶手的背部,因此救了我一命。”我说。

哥白尼克纹丝不动。现在他是满脸恐慌的神色。伊巴拉把手中的指甲锉放进了一个小皮套里又把皮套放进自己的兜里。

“就这些吗?”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还有,她告诉我沃尔多的住处,然后我进去帮

她找珍珠,却发现了一个死人。我在他兜里发现了一个帕卡德经销商的钥匙套,里面装着崭新的钥匙。我在街角不远处找到了那辆帕卡德,把车还给了车主,找到了巴萨利那位情妇。巴萨利从斯佩齐亚俱乐部叫了一位朋友去帮他买一些东西。而那个人想用枪来解决这事,而不想用巴萨利给他的钱来买。结果被沃尔多直接送上了西天。”

伊巴拉轻声说:“就这些吗?”

“就这些。”我说着舔了舔嘴里的伤口。

伊巴拉慢悠悠地说:“你想要什么?”

哥白尼克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恨恨地拍着自己又长又硬的大腿,他冷嘲热讽道:“这家伙真不赖。他的所作所为远远偏离正道,几乎触犯了所有律法,你却问他想要什么?我来给他他想要的一切,黑仔!”

伊巴拉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说:“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做。我想你会保全他并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他给你的警察生涯好好上了一课。”

哥白尼克安静地坐着,一时间毫不动声色。我们都没有动静。接着哥白尼克身子前倚,他的外套随之撒开,他胳膊下的配枪从枪套里探出了脑袋。

他问我:“那你想要什么?”

“牌桌上所有的东西:那件夹克、帽子和那串假珍珠。还有不能把几个名字登上报纸。我要的太多了吗?”

“是的——要的太多了。”哥白尼克近乎温柔地说。他身子往旁一扭,动作干净利落地把枪拽到了手里。他俯身将手肘抵在大腿上,枪口直指我的腹部。

他说:“我更想你有勇气拒捕。要不是因为明天——差不多就是现在,关于我抓获了艾尔·特瑟洛的那篇报道和我逮捕他的过程以及我的照片很快就会登在报纸上,我更喜欢那样,我更愿意你不能活着看到那篇报道。”

我顿感口干舌燥,我听到狂风怒号声远远地传来,听起来犹如枪声。

伊巴拉在地板上挪动着脚步,冰冷地说:“警官,你一下解决了好几个案子。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少说点儿废话,不让几个名字出现在报道里就行了。也就是说如果司法局知道了那几个名字,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哥白尼克说:“我倒愿意那样。”他手中的蓝色手枪像一块石头。“如果这件事你不帮我的话,上帝会帮的。”

伊巴拉说:“如果那个女人被曝光了,你就在警务报告上造了假,同时也背弃了你自己的搭档。整整一周,他们甚至都不会在警察总署提起你的名字。警察造假那样的事儿会让他们觉得恶心。”

枪的击锤咔嗒咔嗒地敲打着枪壳,我看到他的大拇指慢慢挪向扳机。

伊巴拉站起来。举着枪对准他,说道:“我们来看看黑仔到底有大胆子。我现在叫你把枪收起来,山姆。”

他快速地挪了四步。哥白尼克此时呆如木鸡,连急促的呼吸都不敢发出来。

伊巴拉又移了一步,顷刻间枪开始抖了起来。

伊巴拉心平气和地说:“收起来,山姆,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脑袋的话;如果你不收——我就送你上西天了。”

他又走了一步。哥白尼克嘴巴大大地张着,发出了一声喘息,接着他像脑子被打了一下,颓然地瘫坐在椅子里。眼皮向下耷拉着。

伊巴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把将枪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他快速向后退了几步,手握着枪贴在身体一侧。

“山姆,都是这股热风惹的祸。算了吧。”他还是用平和、近乎愉悦的声音说。

哥白尼克双肩耷拉着,双手捧着脸,手指之间飘出一个声音:“好吧。”

伊巴拉轻巧地穿过房间,打开了门,半眯着眼慵懒地看着我说:“我也会为救过我命的女人赴汤蹈火。我吃你这一套,但是身为警察,你别指望我会喜欢这点。”

我说:“被吊在床上的小个子名叫利昂·瓦伦萨洛。他是斯佩齐亚俱乐部的一个赌台管理员。”

伊巴拉说:“谢了。我们走吧,山姆。”

哥白尼克吃力地站起来,穿过屋子,走出房门,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伊巴拉跟在他身后,也迈出了门,正要关门。

我说:“等一等。”

他慢吞吞地转过头,左手还扶着门,低垂着的右手握着那把蓝色的手枪。

我说:“我调查这件事并不是为了钱。巴萨利夫妇住在212号弗雷蒙广场。你可以把那串珍珠转交给他们。如果巴萨利夫妇的名字没被曝光,我会拿到500美元。我把这笔钱捐做警察专用资金。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聪明。只是事情自然而然发展到了这一步——再加上你的搭档是个卑鄙小人。”

伊巴拉的目光穿过房间,落到放在牌桌上的那串珍珠上。他的眼神泛着亮光。他说:“你拿着吧。那500也算了,我想警用资金自有源头。”

他轻轻地关上门,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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