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县主将杨禄又重责了四十,着禁子收监。道:“待我申报了三院,活活打死这光棍,免得贻害后人。吴仁发富春驿当徒五年,满期释放。玉兰情愿出家,姑免究。”孙昌禀道:“妻子虽然犯罪,然有好心持着小人,一来不取分文,二来质证杨禄,句句为着小人。一时不忍相舍,求太爷作主。”县主道:“为官的把人夫妇止有断合,没有断离的。但此事律应官卖,若不与他一到空门,是没法度了。如今待他暂入尼庵,待后再来陈告,那时情法两尽,庶无物议。”把审单写完,又题玉兰出家八句于后:

脱却罗衣换布衣,别离情种受孤凄。

西湖不复观红叶,道院从教种紫芝。

闹处无心匀八字,静中有念去三思。

梦魂飞绕杭州去,留恋湖头忆相知。

判毕,把众人赶出,止将吴仁讨保还家,打点起身。玉兰随孙昌回到家中,取出男衣还了吴仁,把上好女衣付孙昌收了,身边取出那二百两银子,称了五十两,付于吴仁道:“我也亏你一番辛苦,将去富春娶房妻子度日,切不可再到此处来了。”剩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付与孙昌道:“妻子虽然撇你而去,趁得银子,依先送你。另娶一房好妻室到老,那生性还要耐烦,若是你没有行凶之事,我怎生舍你?”将手上金银戒指除下,并几件首饰,尽付孙昌,身边还有几两碎银,看着冯管道:“这几两银子,烦劳周伯伯与奴寻一清静尼庵,送他作斋。待奴也好过日。”孙昌见妻子这般好情,一时不忍相舍,便放声大哭。玉兰也哭起来,连冯管也流下泪来。道:“你二人如此情状,我亦不忍相看。不若将银子往他州外县,做些生意,尽可度日。把首饰我与你卖了,共有三百银子,怕没生意?离了此地,还有什么人来告你不成?”孙昌道:“如此甚好。只求大兄留心。”连忙买了酒物,就请冯管吃了。夫妻二人,重新恩爱,这也是玉兰欠了这些人的风流债,吴仁领去还了,重完夫妻之隋。后来冯管兑了银子,与孙昌就在城南开一木器铺子,夫妇二人挣了干金家当,一连生下二个儿子。孙昌因出了衙门,吃酒也有时度,再也不撒酒疯,故此两家和好。那杨禄被知县活活打死。

书生错认章台柳,谁知弄假成真。玉兰合欠风流债,又得西湖两度春。撒酒疯的乌gui头,不可不戒。

再说湖州有两个土财主,一个姓朱,名子贵,号芳卿,年方二十余岁,正妻早故,止有一妾,乃扬州人,名唤巧娘,年方二九,生得天姿国色,绝世无双;一个姓龙,名天生,号大定,年方二十一岁,本妻亦故,因往南京,嫖着一个姊妹,名唤香姐,年方二十,乃苏州人,那姿色不须说起,十二分的了。他两家住在前街卫繁之所,贴邻而居。他二人俱是半文半俗土财主,或巾或帽假斯文,子贵又爱小朋友,相与了一个小官,唤名张扬。年方一十七岁,生得似妇人一般,令人可爱。逐日间接了天生这边来,三个人做一块儿吃酒闲耍,捉空儿便做些风月事情。天生也爱他美貌,几番要与他如此,因芳卿拘管褐甚紧,不曾到手。

且说西湖内新造起一所放生池,周围数里,有两层陂岸,中间建一所放生池,甚是整齐,可与湖心寺并美。故此艳女八方丛集,游人四顾增辉。年年四月初八,乃佛浴之日,满城士民皆买一切水族,放于池中,比往日不同。张扬得知,与芳卿曰:“明日四月初八,那西湖放生有趣,何不唤船一游?”芳卿笑道:“使得。”忙唤小使往涌金门叫船,撑到长桥伺候。天生得知这个消息,道:“我也出些分资,同去耍耍。”香姐知道,说与丈夫:“我有五钱银子,买些螺蛳之类,同去一游。”天生道:“须接朱巧娘同去方好。”香姐听了,随走到后园里,叩着角门。只见一个使女开门。巧娘闻知龙二娘到,连忙来接。香姐说起原故,巧娘笑道:“承二娘携带同去走走,奴家也买些水族,做些好事。”便留香姐用了午饭,须臾别去。巧娘与丈夫说知龙二娘约他之意,大家同去一游。芳卿道:“使得。”未免隔夜整治酒肴。次日,唤下轿夫,一迳抬至长桥。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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