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事件过去一段时日后,马波的愿望实现了。约翰登记就读西丹罕学院的申请已经得到校方欣然同意,约翰毫不迟疑便注册入学,这时的约翰未满十六岁。反倒是温妮的麻烦比较多。从学院介绍机构那里,马波拿到一份学费比先前设想更昂贵的女子学府名单,可是他尽力为温妮争取就读的行动却一度受挫。对于温妮这种不满十五岁、来自伦敦南部郊区一条名不见经传街道,又曾在偏远的二流郡立学校接受教育的女孩,这些自诩高贵的学府不愿接纳她的申请,也是很自然的事。最后,一所位于伯克夏的学校终于愿意接受安妮——这所学校竟是所有学校中最昂贵的一所——随即而来的是仓忙准备花样繁多的学校制服,这些制服都是校方规定的:一套特别款式的体育服、白天上课的制服、晚上穿的制服、代表至高无上荣耀的骑马制服、马靴等等。马波感到心花怒放,当然,他对温妮的服装感到骄傲,其程度甚至超过对女儿本身的肯定。

复活节过后,温妮与约翰同一天入学。温妮由父母亲陪伴,进入伯克夏的女校。那天马波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出来展示,借以博取其他学生家长、学校女孩的好感,可是马波太太那天却愁容满面,与昂贵的服饰完全不搭调。约翰戴着西丹罕学院蓝黑相间的帽子,独自步行前往二哩之外的西丹罕学院,面对完全陌生的橄榄球运动与新学校的规矩,约翰心里不是那么愉快。

近来父亲已经努力慈爱地讨好他,这点倒是真的,父亲几乎给他全数他要的零用钱,还在摩柯姆路路尾租了一间小屋,权充停车间,放置一辆双汽缸的重型机车,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东西。过去一周,约翰平均每天骑着机车跑一百英哩,愉悦感受机车的机械冲劲,有时他也以“高速”成功攀登附近一些小山,探访伦敦近郊一般脚踏车能力不及的乡间清幽景致。要忘却挥别带给他将近五年快乐时光的母校、老友,这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现在的约翰非常不快乐,不快乐的原因并不完全因为新学校的关系,或者任何其他的事,会不愉快是因为家里的因素。因为父亲现在每个礼拜七个晚上有五个晚上喝酒,而这还是约翰所有麻烦里最轻的一项。大部分马波酒醉的时候,并不如预料中那般干扰家里其他的人,因为他每次发现自己有醉意时,总是很严格要求自己——静静坐在起居室,两眼瞪着后院。他只有两次积极介入父亲与母亲的纠纷,因为唯恐父亲会对母亲造成伤害。但在心里,约翰很清楚,他们家存在着比父亲喝醉酒要严重得多的麻烦。他的母亲看起来既削瘦又憔悴,约翰反复的猜测,母亲白天时一定是经常哭泣。可能是因为父亲莫名的阴郁,再加上他毫无道理的反对母亲让别人到家里来帮佣。可是约翰却算不出父亲这种阴郁、乖戾作风的初发期,因为父亲太量酗酒或对妻子冷淡,是早在吉姆只身来到摩柯姆路五十三号之前就开始了。约翰发现他父亲个性上这种不讨人喜欢的特征,像植物一样渐渐成长,并开出有毒的花朵。

约翰深知家里有麻烦,而且还是可怕的麻烦,像一般小孩一样,约翰天真的猜想,那是因为父亲痛恨他,所以他也报以同等程度的憎恶。至于最近他之所以接受父亲慷慨送给他的礼物,那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回应的方法;可是他却没有对父亲致谢,因为他认为,父亲最大的愿望是用自己的挥霍来拢络他,还有,他心中猜疑,父亲送这些礼物是一种贿赂,为的是要让他保持好脾气。

可是今年十五将近十六的约翰,无法用一种明确的观念来思考这些问题,他的思考仍属于小孩子的方式,一切出于本能与直觉,即使如此,也没有使约翰心里的不快减少一分。事实上,这么想反而使他觉得更烦恼。

一点也不意外地,在新学期里,约翰发现他更了解自己,而且,在环境的压力下,约翰原本就具有的独来独往风格,如今更臻成熟。在学校,他被归类为最适应不良的一群,因为他是个老新生。十三岁的新生入学念的是低年级,他们会在同年级里找寻与自己状况相同的人为伍;校方并不要求他们能完全了解繁琐的校规;朋友会自动聚集。可是约翰发现他自己读的是五年级,只比最高年级六年级低一级。同级的其他学生,早在他入学前就发展出特有的小集团、小圈圈,当中没有任何小团体具有容纳约翰的空间。在团体中,约翰犯了一两次无心之过,他们毫不心软地取消他一切活动。如果一定要说实话,这些人对约翰的好感,不会因为他们知道约翰是来自一个一哩外的中等学校而增多,因为他们本就很不理性地瞧不起那个学校。约翰厌恶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厌恶,却又十分不明智的将这种厌恶的心态表现出来。此举在“小马波”的同学眼中看来更有负面增强的作用,欺负他成了尽本分,而不只是为了好玩。约翰独特的姓名,当然给予同学无止尽的取笑机会。结果就是,无可避免的,约翰满心厌恶地愤然离去,庆幸他自己读的是日校,只有在强制活动的弹性规则驱策下,他才会到学校与这些同学接触。

在没进西丹罕学院之前,约翰也有一些其他学校的朋友,与这些朋友,他一直维持良好的关系,可是让人沮丧的是,现在他和这些朋友的关系也一样糟。约翰发现现在再去找这些朋友,与他们保持联络,会让他感到痛苦,短短的期间,约翰便感觉到与这些人之间已有很大隔阂。这些人对约翰的态度,已经看得出怀疑的影子——他们随时准备捕捉约翰傲慢的举止,以便憎恨他。如今双方连放假的日子都不一样,因为普通的中等学校星期六整天不上课,而约翰星期六上午却必须上课,星期三下午补放半天假,以前那些老朋友习惯的周六长途旅行,不可能为了邀约翰一起参加而削掉半天的行程。还有一点就是,假如约翰现在没有那辆机车,他会不会鄙视与那些人一起流汗骑脚踏车?说实在的,约翰很快就发现,他的兴趣已脱离脚踏车,他已能充分享受到坐着双汽缸机车一个小时跑四十哩的快感。曾经有一两次,这些老朋友接到约翰临时邀约到摩柯姆路五十三号做客,可是当这些人接受邀请后,约翰又立刻觉得后悔。因为家里挤满了华丽的家具,使他们有种碍手碍脚无法舒展的感觉;而且马波几乎无法周到的招呼他们,从这点可以明显看出,马波不是那么清醒。极端敏感的约翰怀疑他的朋友彼此间拿“马波家族”开玩笑,却又讨厌自己有这种怀疑朋友的想法,觉得自己不忠诚,然而,他还是克制不了继续这么想。

从各方面来看,也只有那辆双汽缸重型机车能带给约翰安慰,对他来说,这辆巨大的机器变得有如兄弟般亲切,分担他的烦恼、以很少产生机械故障的效能,提供他的脑袋思考一些其他的事,而不是整天在醉醺醺的父亲与混乱的家庭问题上打转。

坦承自己不想了解儿子紊乱的生活步调,应该是对马波唯一确实的评判。因为他还有其他的事待考虑,攸关生死的事。虽然儿子在学院念书、女儿念伯克夏最昂贵的学校、生命中出现了新兴趣——这项诱惑集中在邻街一栋大门上装饰着一块铜牌的屋子里,铜牌上镌刻着:“柯林斯夫人,礼服样式”——虽然有这些事足够让他分心,可是原有的困扰依旧纠缠着他。多数的夜晚,即使是邻街那间屋子的诱惑,都不足以吸引马波离开起居室那足以稳定监视后院的最佳角落。

马波现在可能失去的东西更多了:一份安心的收入、一间塞满帝国式家具的屋子、一堆迅速扩充的犯罪书籍、增加的威士忌酒量、一个勾起超友谊欲念的女人。讽刺的是,思及可能损失的东西越多,因此在还没失去的时候就越焦急,结果更无心享受这些昂贵的财富。那年的夏季像大漩涡一样在他身边狂卷而过,他几乎察觉不到周遭发生的事。对他而言,生活上的幸福已成为一种痛苦,而且它已被四周不断出现与增加的忧虑破坏殆尽。

暑假转眼即至。在马波印象里,温妮离开佩汀顿好像还不到一个礼拜,如今妻子又忙着要接女儿回家了。安妮向马波提到度假的事。

“度假。”马波说,有点口齿不清。

“是的,亲爱的。我们这个夏天要出去,是不是?”

“我不知道,”马波说。“有吗?”

“去年整个夏天,我们哪里也没去,”马波太太说:“前年夏天我们只去了渥尔辛几天。我们现在有能力度假,是不是?”

“也许是的。我想应该没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公司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噢,亲爱的。”马波太太说。

她一直期盼今年能够有个假期。要是能够不要让她守在这个家里,给她个机会把所有华贵的衣服穿一下,不知道该有多好。

“你想到哪去都没有问题,”马波回答,他毅然决定,他,就他一个,绝不离开这个屋子把房子丢下。“我会替你找一家好旅馆,孩子们也与你一道去。如果办公室脱得了身,我也许赶去和你们小聚一下。”

安妮·马波突然猛吸口气。一家旅馆!不用洗衣服、无须烦恼吃的东西、服务生会照着她吩咐的话去做——旅馆似乎就像天堂的写照。可是想到马波提出这个慷慨建议的可能动机时,她不禁有些许恐惧,但是心中疑虑又不是很具体,所以也无从过分操心。再进一层分析,马波希望留在家里,有两个可能的动机,安妮的脑袋有点混沌不清,无法厘清这些事,所以她欣然接受。

“可是你肯定一个人在家没有问题吗,亲爱的?”安妮只能这样问。

“当然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温妮从学校回来后不久,大家都发现她多了一份陌生的成熟,在短期间实践幼时乞求美丽的心愿。温妮似乎变了一个人。在说话口音上有了改变,讲话时,发音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一口显著的伦敦腔——以前学校的朋友都认为她这种声音很“娴静”——同时,提高嗓音时会有轻微鼻音出现的现象,现在也没有了,实际上,她现在说话根本完全不用高音域,用到喉音的机会反而更多——譬如“英镑”就是经常用喉音发音的简明字汇。比起离开的时候,她现在的神态更沉静温和。这一切看在马波眼里,让他觉得很高兴,可能是那段日子里最高兴的事了,因为那时他刚度过一段痛苦的时期。至于马波太太,则是打从心里难过,难过温妮已经慢慢远离她了。

可是安妮与马波都没有留意,温妮走进那间摆着华丽大理石餐桌的灿烂饭厅时,她的眉毛往上扬了扬,因为温妮进家门时,马波夫妇早已紧张得忙乱成一团。现在的温妮,对什么叫做“摆设不错”的房间,已经有了具体的观念,对她来说,这种镀金豪华家具搭配斑驳壁纸的恐怖对比,实在是说不出的低俗。

稍后,温妮尽可能向母亲暗示饭厅的摆设问题,可是她的建议没有得到安妮的共鸣。一听到她这么说,安妮立刻紧张得揉弄衣服——她羞赧时的招牌动作。

“你爸有些奇怪的想法,亲爱的,”安妮说,她手足无措、脸色泛红、支支吾吾。“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些事。一般人如果家里添置了装饰品,都会希望人家到家里来看看,可是你爸爸却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很多人到家里来。除此之外,”安妮的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因为她觉得很骄傲,骄傲她丈夫能够拥有这些绚丽的家具,“我很肯定,这个房间看起来的确很不错。我很肯定,这条路上没有一家在任何一方面比得上我们家一半。甚至于伦敦,我都不认为有多少房间能够像我们家饭厅一样。当然,这栋屋子里每一个房间也都花了心思摆设。柯林斯夫人说,我们房间的装饰气氛就像罗浮宫一样,柯林斯夫人曾经到过罗浮宫,所以她应该了解。”

安妮一席话立刻平息了争论房间摆设的问题,因为目前柯林斯夫人是马波家举足轻重的朋友。然而,温妮表面上可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不会再说什么,可是在心里她却会记住这件事,温妮就是这种人。

然而现在,马波太太的话匣子已经被打开了,某个问题占据了她空洞大脑里绝大部分的思维。

“不要有看轻你父亲的想法,亲爱的,因为,因为,他有时是有一点古怪。他操心很多事,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你应该感激他做的一切。”

“我当然很感激。”温妮甜甜地说。她的脑袋里从来就没有想到要感激。

“我很高兴。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从那所高贵的学校回来之后,也许会发现,发现所有的事并不全如你的意。”

“你是说因为父亲喝酒的关系吗?”

“温妮!”马波太太对温妮这样直言无讳感到震撼。

“可是他的确喝酒了,妈,难道不是吗?”

“是……的,我想他是有喝酒,可是喝得不多,亲爱的。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因为还有很多事让他烦心。你不应该用那种态度说他,温妮,听起来不舒服。”

可怜的马波太太现在要操心的事几乎和她先生一样多,她的状况可能更糟,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确实了解必

须操心什么事,而想像力不是很丰富的大脑甚至于不允许她猜测,而且,忧虑地在孩子面前为丈夫莫名且无法猜测的罪状辩护,比什么事都重要。

现在两个孩子带给安妮的安慰也很少了。约翰腼腆害羞,她从不知约翰心里有多爱她,没想到几次她与马波冲突时,他像道墙站在马波与她之间保护她——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欠缺威吓约翰的道德勇气。至于温妮——甚至于马波太太也觉得——现在有一点傲慢的味道。

得知他们将在南部海岸的高级度假胜地帕维里昂大饭店住一个月后,温妮安静了下来。这样总比整个暑假都待在摩柯姆路要好,而且开学再回学校时,也有和同学谈论的话题。同学,有的人可能去法国,有的去义大利,没有几个人会把假期安排在帕维里昂大饭店这种地方,她们的父母亲比较有概念。

接着是打包准备工作。温妮帮母亲整理那些叹为观止的衣服。楼上小卧室里,闪亮亮的邱比特恒常地爬在大床四周。小衣柜堆满想像得到的各式服装,掺杂在让人咋舌的昂贵新服饰之间。有些老旧的衣服,购买的时间可远溯法郎升值前的黑暗时期。马波太太表情冷漠地穿上在邦德街买的软色丝质内衣,外面再套一件既不美观又不实用的羊毛与棉布混纺外衣,这件衣服买得最早。要解释马波太太新旧混杂的收藏习惯其实很简单。安妮这辈子就从来没有丢弃过任何衣服,在打定不穿那件衣服之前,那件衣服早就穿成旧衣服了。安妮并没有养成如何处理旧衣的习惯,事实上,她到底有没有思考过抛弃“再多穿半年吧”的旧衣服(依早期的经济标准),都很让人怀疑。她的衣服,不管有没有磨损,都没有细心照料,既没用毛刷刷整,还直接挂在没有衣架的挂钩上。

一个学期的寄居生活过下来,温妮整理衣物的工作已颇得心应手,但光整理母亲的衣物却让她手忙脚乱了两天。两天内,温妮拣选母亲的衣服、分类、折叠,鲁莽地将一些衣服归类为旧衣服,然后再惊讶地看着其他的服装。温妮无法想像母亲穿着橘黄色或淡绿色丝质内衣的模样;也难以想像母亲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样子,可是她却精心设计,让母亲看起来非常像偶而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妈妈一样。马波太太感激得几乎要痛哭流涕。

“我好像没有时间做这些事,”安妮说。“再说,再说,似乎有时做了也没用。你父亲是个很忙的人,你知道的,亲爱的。”

爬满帝国式大床四周的邱比特,看来已经好几个月没发挥功效,马波太太是做了一些暗示,但她绝对想不到在女儿耳里听来,暗示的可多了。

匆忙替马波太太整理衣服时,温妮自己也没忘记必须买些新衣,以备在帕维里昂大饭店时穿着,而温妮的品味几乎是完全自由式的,但就是没什么青少年的爱好。当马波太太看到温妮挑选的一些东西时:心里有着些微惶恐,但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因为对于一个十五岁女孩在帕维里昂大饭店该如何打扮,她只有一丝丝的模糊概念。

“好多女孩子都剪短发,”温妮站在镜子前面自言自语的说,她仔细端详自己的相貌,母亲远在天边。“没有人能够猜得出你真正的年龄,如果不把头发剪短,那么就不要把长发盘上去,这么一来谁都看得出来我的年纪。如果剪了短发,再穿上我的新礼服,打扮整齐,我想这个假期我会有一段相当愉快的时光。等回学校之后,才有一些事好说给他们听。”

计程车来接她们去维多利亚时,温妮与母亲心里有一股喜悦的兴奋。约翰没有和她们一块儿,因为他决定还是一个人继续骑他那辆双汽缸机车,尽管温妮小声抗议说机车是非常粗俗的东西。

马波在向他们挥手道别的时候,心里也是由衷地兴奋。他很高兴女儿不在身边,这样就没有人碍事,温妮在,他觉得很不自在。才三个月,学校的营养伙食、整天与那些发H音没有任何困难的人亲密相处,已经促使温妮以惊人的速度脱离这个家庭。就算马波喝得酩酊大醉,女儿还是教他不自在。每次他都担心,温妮会要求他们换一栋更大更好的房子,或者即使不换新房子,也应该重新装潢现在的家,尽可能把家里整修得如同她同学家一样。马波不是担心花费问题,他是怕装修工人在屋子里到处走动,在后花园放上成堆的木板与梯子,而梯脚轻而易举就可以插进荒芜花床上松软的泥土里好几英寸。

清醒时的马波也很多疑,他疑心两个孩子对自己费心造就他们的苦心,既不感激也不感动。马波甚至于怀疑他们不太欣赏饭厅的大理石桌、气愤他们没表现出应有的喜爱。他有一种发酵的自怜心态,觉得所有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回报。可是他将这种结果归咎于环境使然,这样他心里便不会那么在意;可是当威士忌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麻痹他的神经、当他追根究底发现错还是在他的时候,马波还是会头痛。现在的马波心里无法再像以往一样,幻想自己是个不可一世的罪犯,可以超越一切困难,克服所有障碍,从完全失败的教训里含泪赢得成功。相反的,他现在已看清自己的真面貌,知道自己只是一只躲在角落的老鼠,只是拼了绝望的勇气,与迟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搏斗。当这种黑暗的时刻来临时,马波会赶忙握着酒杯,贪婪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真是谢天谢地,他口袋里的钱总是可以换到威士忌——还可以换到玛格丽特·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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